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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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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首微颤,两翼欲飞;髻顶,一朵半开的牡丹,玉蕊初绽,绿瓣半张,使太真显得更为娴静高贵。她身穿蹙金刺绣的孔雀麒麟罗衣,凸出的金丝孔雀、银线麒麟,在惨黄霞帔之下,生机勃勃,似要离衣破帔腾起。而那篏珠串玉的华丽腰衱,不仅勾勒出她那轻盈浑圆的柔腰,而且使祎裙篷曳,如驭风浮云的仙姬,陡降亭畔花间。此刻,君王凝眸顾盼,她似全然不觉,一副憨迷之态,留连于花丛中。皇帝止不住心旌摇动。他向亭侧的乐班伸过手去,宫廷乐师李龟年会意地从锦袋中取出宁王遗下的紫玉笛来,恭捧着,呈送到皇帝手中。皇帝悄声对龟年吩咐数语后,笑着从阶上下来,携着太真的手腕,将她引上亭内。李龟年和李鹤年早已安好绣墩,怀抱琵琶。这时见太真入亭,李鹤年跪到地上,向太真递上琵琶。皇帝笑着,把有些茫然的太真扶坐在绣墩上,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环坐着手扶羯鼓的李寿年,怀捧觱篥的李龟年;李鹤年正调试着箜篌,念奴在俯首调着琴弦,仙音右掌已托起方响。众人见皇帝望他们,都忙笑着勾下头,表示已遵敕预备好了。

“快扶阿姊归座观赏吧!”皇帝象个俏皮少年似的,朝阶下环立的宫女们命道。玉瑶闻声猛地抬起头来,即被掩口而笑的宫女们扶在花丛后的一张短榻上坐下。她这才来得及细看,沉香亭上太真正调琵琶丝弦,身后,皇帝横笛口边,向她悠悠微笑;宫廷三乐师和念奴、仙音二侍婢,或坐或立,各操乐器。她顿时明白过来,却故意收敛了笑容,舒缓裙裾,两袖微拢膝上,显出极其雍容华贵的情态来,准备听赏这一非同寻常的“乐班”的演奏。

玄宗见了,故意降尊纡贵地向亭外对面而坐的杨玉瑶一颔首,十指随之起伏于紫玉笛上,一缕悠扬的笛声,从亭中徐徐飞出,仙音“叭叭”两声,击响方响;清脆的方响刚刚响起,李寿年的羯鼓之声,如远山暮雨淅沥,汇入笛音与方响声中。接着,觱篥、箜篌也似柔风拂林,幽湖鹤唳般应声而起。这时,太真才骤拨丝弦,将那清泉般叮咚流淌之音,送出亭外。坐抚瑶琴的念奴,也缓拨漫弄,奏出《凤归云》的中板,在这云行风拂,幽泓缓荡的乐声里,念奴咏叹般歌道:

暮春,黄昏,

雨住,风停~~

月牙儿隐隐,

终南山静静,

花飞万点呵,

花飞万点绣岭青,

蓦地里呀~~

蓦地里流霞映祥云,

拥彩凤双双归巢,

高唱盛世升平~~呵~~

念奴讴唱到此,仙音和阶下宫女,亦启檀口,齐声和唱道:

呵~~

拥彩凤双双归巢,

高唱盛世太平~~呵~~

呵~~盛世太平~~

在这令人心醉的和唱声中,鼓止、笛停,乐音悄然而逝。

“哈哈哈哈!”皇帝走到玉瑶身前,开怀笑着,向坐于榻上的杨玉瑶道:“三郎今日特为阿姊吹奏,请多赐赏钱呵!”

“哈哈哈哈!”

亭上亭下众人,却被皇帝的话逗得大笑起来。玉摇笑着,蛾眉高挑,娇声应道:“我乃大唐天子阿姊,岂能少了赏钱!念奴、仙音,即去宫门令裴府家奴,抬三百万缗赏钱来!”

念奴、仙音笑着应声疾步跑下沉香亭,朝守候着南内宫门前的裴府奴仆传玉瑶口令去了。亭阶上,皇帝对宫廷三位掌教乐师笑道:“还不快去谢过裴夫人呀!”

李龟年等三兄弟,笑着走下阶来,向杨玉瑶致礼道谢。

“唉!”这时,依着太真落座于御榻的皇帝,突然叹息一声。太真回眸一笑,正欲动问,谁知玉瑶早微偏着头,问道:“怎么又叹气了?难道嫌我‘赏’得太少么?”

“非也非也!”皇帝对太真、玉瑶一摆手,“对此奇葩,面临丽人,这一曲旧乐,远难尽兴啊!”

太真听了,眼里闪着妩媚的笑,说道:“三郎何不新填一词,新度一曲,赏此良辰美景?”

“朕新填一词……”皇帝拈须沉吟有顷,忽然以手拍膝道,“欲得中意新词,朕自有李白啊!龟年!”

“臣候圣谕!”

“速去翰林院将李白宣至沉香亭畔见驾!”

“臣领敕!”

领着四个宫中小儿前往翰林院宣敕的李龟年,沿着龙池北岸花径,小跑般经由大同门来到翰林院。当他一边拭汗,一边向司阍官询问李白现在院中何处时,司阍官儿告诉他们:“今日一早,李翰林便约着岑、元二位友人,去京东客栈饮酒去了!”

“呵?”李龟年一听,不仅惊叹出声,而且心中暗暗叫苦,“看这光景,即便寻着,也一定沉睡梦乡!这该怎处?……”但眼下找人宣旨要紧。独自计较一番后、他忙问司阍官,“院后御渠内,可备有船只?”

原来南内龙池造好之后,将作监的漕运二匠,特地顺着南内兴庆宫门之南,向西经由胜业、崇仁、务本、崇义、开化、殖业、通义、光德八坊,直至西市之北,挖成一条渠河,引漕渠、永安渠二渠之水,注入龙池,再从龙池、南内之东开渠,将水引出龙池,经通化门北墙下流出。此渠不仅使龙池之水时时换新,而且还可用船只将西市及各地贡献之物经此渠运入南内。此刻李龟年估计李白一定醉得不轻,寻到后将他扶上船内,既好照料,船儿顺流而返,也十分便捷。

“有有!”

“快随我来!”龟年一听,招呼宫中小儿,来到后门御渠岸上,宫中小儿唤过一只泊在近处的红篷船来,扶着李龟年上了船,然后命船上的水手将船急急拖出南御渠口,向西市驶去。

一出南御渠口,船儿便溶在夕阳的金晖中。渠波微荡着金光灿灿的浪花。两岸的洗衣妇妪,一见红篷官船驶来,纷纷停止捣衣,闪到渠畔柳林中回避。龟年走到船头,手搭望篷,焦急地向西市方向眺望。船儿快要临近光德坊转弯口岸时,西市的喧嚣之声,茶房酒肆房顶上冒出的缕缕柴烟弥漫在渠河上空。缕缕笙歌,从西岸上的高楼中飞下,醇酿佳肴的香味,和着粉黛之香,也从西岸飘向船中。京东客栈的楼宇已出现在岸上,船尚未停稳,李龟年便令宫中小儿扶着他,下船上岸。还未到门口,公孙金菊、石珂娜已迎了过来,露着惊惶之神,问他:“又是今上诏宣谪仙人么?”

李龟年朝公孙金菊匆匆揖着手、点着头。

“他在击瓯厅室里,还有贺、李二位大人!”公孙金菊喘吁吁地说着,和石珂娜把李龟年等数人导入了击瓯室门前。李龟年朝门内一看,暗暗连声叫苦!

室中地席上醉卧着三人,那枕着酒瓮的,正是李太白!

贺知章、李泌二人见了李龟年,赶紧从食榻边立起身来,含笑致意。李龟年满脸愁容,匆匆地向二人一揖后,疾步走到李白身边,高声宣告道:“奉旨立宣李翰林至沉香亭见驾!”

刚才还在暗自思虑圣君何日能召李白垂询安邦定国之计的贺知章,此刻见是宫廷乐师捧来召见“急旨”,他向李泌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李泌却并未察觉,呆呆地望着李白酣然无知之态出神。

没奈何,李龟年只好伸手去扯扯李白的袖口;李白这才睁开那充满血丝的双眼,应道:“我醉欲眠君且去……”,转瞬间,他又阖上了眼帘。

“快将翰林公扶上船去吧!”李龟年怕有误圣命,只得向宫中小儿命道。四个宫中小儿早被满室酒气弄得头晕脑涨。一听龟年之命,忙拥到李白身边,将他掀将起来,半扶半抬地抬出京东客栈;李龟年匆匆地向贺、李二人一揖,追着宫中小儿,出了客栈。边走边叮咛道:“小心在意!小心在意!”

船伕们撑篙掉转船头,李龟年这时才感觉到浑身是汗。他掏出红绫巾来,刚要向颈上拭去,一抬头看见公孙母女、贺知章、李泌尚站在岸畔目送着他们,这情景,突然使他想到数年前也是在这岸上、渠边,他站在公孙母女身边,送公孙大娘北归守茔的情景来。而手中的红绫汗巾,正是大娘临别时的赠物。物是人非,他攥着汗巾,眼角边溢出了酸涩的泪水……

“掌教大人,到了!”

宫中小儿的呼唤,使他蓦然回过神来。船儿已泊在南内翰林院后门前的岸边了。看舱中,苇席上的李白仍旧酣睡如泥。他急了,亲自蹲到李白眼前,呼道:“谪仙人,且醒来,醒来!”

那李白似乎听到了这急呼,竟甜甜地打了个呵欠。接着,以一种得意的口吻,高声唱道: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莫为醒者传……

唱着,又“噗哧”一笑,沉沉睡去!

“阿哥!”就在龟年望着李白急得摸腮搓手之时,岸上传来寿年的呼喊声。龟年躬身走到船头,向兄弟跺着足道:“谪仙人已醉得不省人事,怎好扶到今上面前?”

李寿年听了,跳上船来,躬身朝舱中一看,也紧皱双眉。但他却对兄长说道:“今上已不耐烦了,又令我前来催促。他虽比往常醉得厉害,但好在翰林带醉见驾,也不止一次了。我们还是快将他抬向沉香亭去见驾才是!”

“也只好如此了!”龟年听皇帝遣人相催,更为惊惶,只好和兄弟同入舱中,与宫中小儿一道,将李白抬了起来,由船伕们护卫着,上船登岸。然后众人抬着李白,经由翰林院,顺着龙池北岸花径,往沉香亭疾步走去。

“哟!又是抬来的呀!”

沉香亭阶旁,念奴、仙音正在向乐班众人散发着赏钱。仙音捧着钱串从银笼里抬起头来,一下子看见夕阳里、花径上走过李龟年、李寿年和宫中小儿们;再一细看,众人竟是扶肘抱膝,将李白抬向沉香亭来。她把手中钱串一扔,脆声叫着,指给念奴看。念奴只淡淡抿嘴一笑:“亏你还觉得有趣!我么——如果看到这位谪仙人有一天清清爽爽地奉敕见驾,倒会笑疼肚子呢!”

“吓!今日他可醉得不轻!”亭阶上,太真也看见这一行人了。她从绣墩上立起身来,依着皇帝,轻声呼叫一声。

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皇帝,一见众人抬着李白的吃力模样,以及李白那青髯飘飘、面呈婴孩般酣眠之相的神韵,不禁拈着胡须,怡然一笑。暮春暮辰,龙池波静。殿宇楼阁,尽在万株牡丹丛中;身边,软玉温香相偎依;面对此景、此人,皇帝感受到一种令他陶醉的升平情调。因之,李白如此奉敕见驾,他并无责怪之意,反而觉得有此盛世,方有此奇人,方有此风流之事!这念头,使他忘记了九五之尊的仪度,竟携着太真那如脂如玉的浑圆手腕,步下亭阶,向李白迎去。

皇帝的举动,使侍从宫人宦官歌姬舞伎,惊得目瞪口呆。

“李翰林!快快醒来、谒拜大家呀!”

李氏兄弟见皇帝竟降阶迎来,骇得手脚乱抖,朝太白耳边焦急地呼唤着。

“谒拜……大家?呵!”李白真地听见了这呼唤!而且分明觉得自己被中使导上大同殿。他心中一阵激动:“看来此番今上相召,是询我以国事了!”他急急思量道,“我当首将林甫等辈排斥贤良、使纲纪败弛之事上达圣君;还应将禄山等边帅大逞武功、扰民害国之事痛陈利害于君前……陛下!……”恍惚间,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在向君进谏了,“恕臣万死之罪、容臣一吐胸襟。臣以为:以天宝之与开元相较,其治乱之相差为尤悬绝。夫人之持志以务修能,亦难乎其始耳!血气未定,物诱易迁,智未开,守未固,得失贞淫治乱之故未熟尝,而易生其骄惰;及其年富力强,见闻益广,浮荡之志气已敛,声色之娱乐已厌,而好修之成修有可居,则靡而淫,玩而弛,纵而暴,皆日损以向于善;此中人之恒也!……”

“呀!李卿何以大汗淋漓?”李白分明听见皇帝含笑关切相问,骤然间,他觉得心中似被火烤一般难受……

玉瑶手执玉柄团扇,走向大汗淋漓的李白,为他轻送凉风;皇帝微微颔首,转过面去,对亭阶前的念奴、仙音道:“将朕的七宝御榻暂赐翰林一坐!”

念奴、仙音听了,相互吐了一下舌尖,赶紧把皇帝的坐榻从亭上抬下,放置到那株已缀满金色花瓣的牡丹丛前,李龟年、李寿年小心地把李白扶到七宝御榻前,让他倚着自己的身体,软绵绵地坐在榻沿。太真见了,旋眸一想,先自哧哧一笑,然后抬手叫念奴、仙音过来,附耳低语一阵,两个女婢高兴得轻轻拍了一下手,跑向金花落院门去了。一会,二人一人捧着一个绿瓷玉盂,肘悬象牙柄儿的拂麈,划过叶浪花波,走向李白。然后又朝皇帝、太真、玉瑶调皮地一笑,这才拿起拂麈,将尾尖放入盂中水里,猛地提起,向李白扑面挥去……

梦境中,李白觉得大同殿上突然凉风习习,心脾畅爽。他又朝御座上的皇帝揖礼奏道:“臣闻天子者,天下之望也。畴昔陛下虽居藩邸,而知天下民心之望,故终得大宝;既得大宝,陛下仍常察天下之望,故有开元之治;惜乎天宝以来,陛下任奸胥猾吏相比以横敛于黎庶,复纵边帅开边以祸国,令百姓失望,四海寒心!臣虑……呵!”

李白正说到慷慨激昂之处,突然觉得一阵冰凉的雨点,迎面袭来。他大吃一惊,呼出声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而沉香亭畔,首先是皇帝,见李白乍淋凉水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以袖掩面的憨态,大为开怀,仰首大笑;接着亭畔众人也觉有趣,纷纷仰俯而笑,一时间珠翠闪摇,裙裾颤曳。李白,终于在这笑声中睁开了双眼。但他却更加糊涂了:怎么是在沉香亭畔、牡丹丛中,而不是在大同殿廊?难道是在做梦?可头戴九龙皇巾、身着蹙金龙袍的皇帝分明就在对面!……

“翰林公,快谒拜圣上呀!”

李龟年、李寿年见他终于醒来,忙将他推扶而起,提醒他。

“他还在做梦呢!哈哈哈哈……”玉瑶见李白那茫然四顾的神情,笑得喘不过气来,仙音赶紧上前为她轻擂后背。

“卿,快醒醒吧!不然笑死了朕的阿姊,太真娘子定要你赔命不可了!”皇帝见玉瑶不胜笑力的妩媚之貌,也微伸食指,指点着李白道。

“刚才是梦,眼前才是真!”李白顿时明白过来。一见皇帝和杨氏姊妹的举止,再看自己所处之地,不禁又是惶恐、又是颓丧。“奉诏、奉诏、奉诏!却是奉诏应制诗文!……”与此同时,梦境里的大同殿,自己朗声诤谏的话语,又清晰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真想挣脱李氏兄弟的手,一头卧倒在花丛之下,重新回到梦里去!……皇帝止住笑,敕道,“今日朕与太真,共赏‘娇容三变’,对此名花国色,朕思新乐,故召卿来此,新填一词。卿,神思畅朗否?”

“果然是敕白应制作词!”李白心中,一阵失望之情闪过。他借着残存的醉意,仰首问道:“宣臣……作词么?”

“卿诗词名冠海内,定能不负联意!”见李白仍醉眼朦胧,皇帝微笑夸赞,欲助他诗兴速来。

然而,听了皇帝的回答,李白却以为皇帝忘了他曾代拟答回纥国书、颇具济世辅君之才的紧要德行了,故以焦急的口吻奏道:“陛下,臣请一辩国事!臣请……”

“哈哈哈哈!……”皇帝闻奏先一愣,随之认为李白貌虽清醒,心尚忡忡,故大笑着,令念奴、仙音道,“再向翰林面上洒降‘春霖’吧!哈哈哈哈……”

念奴和仙音赶紧重捧玉盂,重提拂麈,向李白近前而来。

“慢!”李白似觉被人猛击了一掌,感到头重脚轻,他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身子,一边揖袖阻止念奴、仙音,一边朝皇帝恳求道:“臣请陛下再赐臣御酒十杯!”

“呵?”对李白这一请求,皇帝和太真深感愕然。太真向前问道,“卿方醒来,正好应制作词。新词作好,再请大家赏酒于卿吧!”

“启奏娘子!”李白俯首而答,“‘清醒论国事,朦胧谋奇诗’。臣,要醉中方能作诗吟词。”

“朕也闻他‘斗酒诗百篇’呢!”皇帝并不深究李白话中它意,频点其首,对太真道。然后吩咐念奴、仙音,“你二人一人捧盏供酒,一人展笺记录。卿可凭榻吟讴!”

“臣领敕!”李白拜领敕令后,微傍榻沿;皇帝,太真在牡丹丛前另设墩座归座;玉瑶傍着太真墩旁的小榻上入座。李龟年兄弟等,也悄然领着歌姬舞伎乐工,走向李白身后,静候他吟讴新词。

有顷,念奴、仙音,一人捧着笔砚、金笺,一人捧着玉盘金杯,走到榻前。念奴蹲下身去,将笺展放榻面,调好笔墨;仙音将玉盘递到太白面前,太白取酒一盏,一饮而尽。如是者九杯之后,他才感到心中块垒,稍稍解化。他将最后一杯葡萄佳酿擎在手中,只抿了一抿,便向花丛间徐徐望去。首先进入视线的,正是太真。醉眼相望,这国色天香之躯,也化成一茎带露牡丹,鹤立于群花之中。那非凡的神韵,李白似乎只在梦中的瑶池池畔的仙姬群里,方才见过。夕阳西沉,暮霭轻飘。眼前诸人诸景,被这暮霭轻罩,令醉意朦胧的李白畅想着海阔天空、玉宇琼阁的缥缈仙境。他又仰起头来,将最后一杯御酒饮尽,放还金杯,立起身来,仰望晚霞绚丽的碧空,朗声讴吟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皇帝尚未听毕,已拈须怡然而笑;太真也如饮甘霖,几乎赞出声来。李白却旁若无人地又一气吟诵下去: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李白吟诵甫毕,太真、玉瑶不约而同地赞叹出声。皇帝这时却唤龟年:“呈玉笛来!”

李龟年忙将宁王紫玉笛跪呈皇帝,归回乐班,对乐工、歌姬舞伎们以目示意,众人忙暗调琴弦,悄净歌喉。

太真见皇帝拿起玉笛,也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顺理腰衱。皇帝见了,凝目稍忖后,却从身左的牡丹上,摘下一枝缀满深红牡丹花的花枝来,笑赐太真。太真娇媚无限的答君一笑,接过花枝,徐徐步入花丛。皇帝也漫步跟上,忆着李白词意,吹起了悠扬婉转的“清平调”引。接着,李龟年应着笛音,领着乐工们,吹弹伴奏起来。龙池里微风拂荷,亭栏处夜雾轻绕。漫步花间、拈花横笛的丽人、国君,宝榻旁抚琴轻歌的乐工、歌姬,被夜色薄罩的宫女、近侍,一时间,都痴醉于李白的新词之中。连初升东墙的月儿,似乎也被人寰此情、此景、此人、此调深深吸引住了,她停在墙头,不移、不动……

然而,李白却被人遗忘了。他遥望着南内西墙,清晰地记起岑夫子在西市酒肆中相告之语:“四明狂客终将归去矣!听说,圣上已下敕要群臣于青绮门为他饯别……”

那时,他说:“季真不该!”……

此时此刻,他却真想向贺知章大声说道:“季真,你走迟了!”

一首送别之诗,袭上他那充满绝望的心头……

何处可为别?长安青绮门。

临当上马时,我独与君言。

风吹芳兰折,日没鸟雀喧。

举手指飞鸿,此情难具论。

同归无早晚,颍水有清源……

无言的吟哦激起了汹涌心潮。两行泪水,从忧怨的双目狂泻而出。多少年,他盼入此地,终于得入此地竟已三年!此刻,他却恨不能身生双翅,飞出这堂皇之地……

夜色,更沉了。

第二十章

“谪仙人赐金放归!”

南内供奉小鸭儿,刚一跑进园门,便对袒腹凉榻的东宫太子师友李泌、秘书监兼卫尉卿晁衡嚷着报告了这一消息。李、晁二人一听,齐齐从凉榻上撑起身子,似乎不明白小鸭儿的话是什么意思。

自贺知章于今春辞官离朝后,李泌在东宫侍读之余,便多来这光禄坊晁衡府邸与晁衡吐诉心腑。本名阿倍仲麻吕的晁衡,于开元五年、随日本国遣唐使团来大唐太学求学结束,深受皇帝赏识、留在大唐作官,皇帝指定将作监为他在鸿胪寺对面朱雀街之西的第一坊建造了这座府邸。他一直住在这座府门高大、府内气派豪华、府中亭园别致高雅的院邸中。由于少年时便来大唐求学,任职后又长期身处秘要,这位四十三岁的日本人,不仅姓名随了汉家,连谈吐举止也变得汉化了。记得十多年前他的儿子从妈妈口中得知父亲是异邦之人后,曾好奇地要他教说“日本国话”,他一笑置之。但近年来,不知是何原因,他不仅教儿女们说起本国语言,连自己那年近不惑的夫人,他也苦笑着要她懂得一些日本国常用语言。刚才,在这消夏水榭中,他正向神情悒悒不乐的李泌谈着贺知章从故乡寄来的一首诗。那诗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他感慨地对李泌道:“如我一旦返归奈良,在三笠山中的故乡出现时,只怕不仅儿童要笑问‘客从何处来’,就连我的双亲,也要问我从何而来了吧……”

听了这番话,李泌不解其意,正要探问,想不到小鸭儿一头闯入晁府,向他们报说了这一消息。

今夏的燥热,胜于往年。李、晁二人虽袒腹卧于凉榻,头上一树浓荫,面前一泓清波,仍觉热汗不止。此时一听小鸭儿送来的消息,更加感到燥热难忍。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此事可真?”

“那还有假?”小鸭儿将绿纱袍脱去,赤着臂,一下坐到池畔绿茵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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