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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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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岁月的河流就要流入大唐开元十三年的河床。这三百多天,玄宗主要的精力,都要花在东巡封禅,告成功于天神地只方面,而作为东都留守的李林甫,却在这月堂中磨砺着他的腹剑。屈指暗算着一个又一个人:宋璟、张说、张九龄,东宫太子李嗣谦……光阴,急促;人生,甚短。他也得加紧挥剑激战,为自己早登上富贵荣华的顶峰,铺平道路!

“十郎阿叔,”往炉中添炭的崔隐甫,忽然想起一桩事来,不去净手,便唤着对火沉吟的李林甫,“侄儿听说那异族种,已封为霍国公了?”

“啊?”李林甫听清楚了对方的问话,但因要让对方更多说些话,多坦露些自己的心思,他往往要复问一遍。

“听说今上冬至日大朝会,册封王毛仲为霍国公了!”

“不错。”他简捷地回答。

“咱爷儿们,可得留意!”崔隐甫俯身提醒李林甫,“秋天他和宋璟老儿还有他那位假公主上殿为王皇后呼冤,蝎虎着哩……侄儿几天睡不着觉。”崔隐甫说到这儿,打了个寒颤,“今上可听他两口儿的呐!一个是宝,一个是珠,他们对废后也真象亲娘似的!万一他今日一查,明日一访……”

“明悟真会显灵么?”李林甫笑着,打断了侄儿担忧的话,“显灵,他也不敢违誓向那霍国公说什么!”

“对!他向佛许愿盟誓:绝不泄漏……”崔隐甫也放下心来,那明悟临死也未乱讲出什么来。想到这里,崔隐甫一边去净手,一边暗暗佩服李林甫那深知他人的本领。

望着红红炭火沉吟的李林甫,却又在嗤笑心虽狠、手也毒的侄儿,心眼却太不灵动。明知废后无罪而死后不予理睬,仍将其扔入宫人斜的李隆基,接着又下密诏中途赐死王守一,已表明皇帝不欲皇后及后党一事成为盛世圣政之累,即或王毛仲能查出什么,皇帝得知,也只会更恼王毛仲的迂执,绝不会有其他举动。

赐封霍国公?

无论皇帝是何用心,但以区区家奴身分,列位国公,也可见皇帝对其宠信甚深,想到死去的姜皎多次提醒他要留意这个异族杂种的话,李林甫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侄儿了。

“你虑得极是,”李林甫点点头,关切地笑着说,“连高将军也畏避他几分呢!今后无我吩咐,万不可招惹于他!”

“小侄明白。”崔隐甫赶紧欠身垂首,心头暖烘烘地回答。

提醒这贴心后辈的目的,并不是要他丧失宦海搏击的勇气,发觉自己的提醒竟使对方显得有些沮丧的李林甫,显出不经意的神情,喜滋滋地拉着崔隐甫,指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意在言外地说:“看这漫天瑞雪,开元十三年必定是大丰年哩!哈哈哈哈……”

大雪,将大唐西京化为一座银镶玉琢的神奇帝都。

最喜临雪畅吟的玄宗,从惠妃寝宫返回南内兴庆官后,却悒悒不乐地令高力士撤去了等待于沉香亭畔的乐班,不去沉香亭赏雪,而命驾至大同殿。

但是,下了銮舆、正要走向御座的李隆基,一眼看见案左压着的两本黄纸奏疏,眉头一皱,又侧身离开御座,在殿堂中默默踱起步来。

“唉!宋、张二人的谏本,也上得太不适时宜了。”立在御座旁边、悄悄看着皇帝神情的高力士,怀着担心多于抱怨的心情,暗暗嘀咕着,“东巡封禅一事已大告于天下,又何必频频谏阻此事,使今上不悦呢?”

确实,在谏阻东封泰山一事上,中书令宋璟的强项上言,已使皇帝深感不悦;昨天又加上一个中书舍人张九龄谏阻东封,令皇帝从不悦到大为愤懑了。

“彼等烦言不休,若不施惩戒,则好事言官争相效尤,那东巡之事,岂能如愿得行?惩戒、惩戒……”

想到“惩戒”,皇帝又踌躇不已。先不说对宋璟、张九龄当如何惩戒才是,就是对区区言官上言谏阻此事,他也实难施法惩戒:有着准许臣工们直言极谏盛名的他,绝不愿因宋、张二人毁了自己的声誉。

但绝不能听之任之!

“彼等总欲以俗情凡礼方万乘,长此以往,其情何堪?!……”

“当!……当!……当!……当!……”

晨钟四响。望窗外,稠雪如织。恍惚中,皇帝似乎觉得自己正纵缰弯弓,驰骋于谓川雪野上……

“昂!……”

晨钟余韵,也随着皇帝的憧憬,化为“照夜白”宝驹那近似虎啸龙吟的长嘶声,贯入皇帝的耳中……

“照夜白!”

突然,皇帝心中一动。但也就在那一霎那间,他却用手一下子按住心房处,愣住了。

“大家!”

玄宗以手抚胸的动作,被高力士立即发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失仪地冲过去,用手扶住皇帝,惊呼起来。

皇帝被力士的举止惊动了,但他立即明白高力士惊呼和搀扶自己的缘由;望着那张惨白而充满惶惧神情的脸,皇帝内心深处升起股股难以言喻的安慰感。他的嘴角泛出含着几分苦涩的笑,并且迅速一挥双袖,敕道:“速令毛仲于顺义门调集飞龙待驾!”

“大家?……”力士却不安的望着玄宗的心房处,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卿去吧!”皇帝声音洪亮地催促着,力士这才受敕出了大同殿。

顺义门在皇城所占四坊西处第一坊之西,与正门相联者,为大理寺。紧靠大理衙门东下角为大唐司农寺,西下角为大唐内外闲厩使衙门,因其职司为掌管仗内御马及外厩官马,故官民或称其为“飞龙(御马)坊”,或称为“马坊”。眼下充任闲厩使者,正是霍国公王毛仲。堂堂大唐国公会来管理马匹?其实大唐自太宗立国之初,便因“马上定天下”之故,对御厩飞龙的管理职司,十分看重。从万岁通天元年正式设立闲厩使至眼下,共十五名任使人员中,就有五位权势极大的亲王。当今皇帝李隆基,在平韦乱后,由临淄王改封平王,所兼之职,就是这闲厩使。故霍国公王毛仲兼施其职,正表明皇帝对其倚重和宠信。

平常便多居于御厩内宅护理驯教御马的王毛仲,最近因皇帝即将大驾东巡,更是日夜率员往来于八大马坊间,驯教各品马队。今日正欲前往西禁苑调驯猎马,便接到高力士所传皇帝敕令,于是连忙吩咐官佐于顺义门城楼上安排暖阁接驾事宜,一面亲自从飞龙厩中,领出一、二、三品御马,按品列为三队,立于楼前驯马坝上,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昂!……”

就在毛仲列好马队,准备接驾时,从一品马队中,传来一声长嘶!听着这声长嘶,毛仲目光变得柔和可亲了。他调转马缰,抖抖紫绫夹棉斗篷上的雪花,寻声而去,还未等他临近,一道金光直射双目!象慈母乍见久别的娇儿,王毛仲被心中涌出的抚爱之情重重地撩拨着,他一下翻身下马,奔向那团金光。

“照夜白啊……宝驹!”

搂着黄绫宝鞍附背的宝驹银项,威武的霍国公喃喃地、柔声地轻唤着照夜白。宝驹那玉脂般的四蹄一动也不动。但它却伸出柔软而湿润的舌来,频频地舔着霍国公的两颊,双耳竖起,深会人意地聆听着霍国公的呼唤,那厚密的雪白的梳成三迭浪式的鬃辫,微微地颤抖着,向霍国公表达着它内心的激动。

看着宝驹这深深的依恋之情,陡然间,毛仲有些厌恶起自己身上的紫袍和宝驹项上的三花鬃辫来了:“我成公侯,尔成一品飞龙,但却使我不得与尔如在临淄王府中那样日夜相伴。唉……”但是,当毛仲那潮湿的双眼触到照夜白所披的国之瑰宝——百兽鞯时,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比豪爽之情,“韦氏安乐之流所养的劣马,有何功绩可披此宝鞯!照夜白啊,不枉你勇奋银蹄,载负今上,扫清官围妖氛,换来今日的恩荣!”

想到这里,王毛仲又亲手解开鬃辫,从侍从手中接过檀梳,为照夜白梳理着银鬃,重新给它扎起表示一品飞龙地位的三花鬃辫……

“今上……驾到……呀!……”

顺义门洞处一声传呼,把王毛仲的满怀柔情驱除一尽。他猛地抬起头来,已见中门处闪现出銮驾前队仪仗的旌旗、斧钺。他赶紧褪去斗篷,整好国公紫玉冠,整好麒麟紫金袍,迈开大步,率着本属官佐、人役,踏上中甬道,齐齐跪地接驾。

“平身,随朕登楼!”

当遮护着銮舆的黄罗华盖出现在恭跪迎驾的王毛仲面前时,从銮舆中传来皇帝的口敕。

“臣领诏!”

王毛仲如仪拜受君令,立起身来,见高力士已打开銮舆的门帘,他连忙闪身门侧,准备着搀扶圣驾。

“昂!……”

突然,就在皇帝从门帘后露出他那冠冕堂皇的巍峨身躯时,又是照夜白,发出了欢快、亲切而又依恋的长嘶!

有那么一瞬间,皇帝似乎被这嘶声触动,竟呆立于舆前的黄毡上。

皇帝的神情,却使身边的王毛仲暗感诧异:“难道今上多日不乘此马,连它恋主之情甚深、见主必嘶的习惯也记不得了?”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之后……

皇帝的脸色变得如漫天乌云那样阴沉。

“撤去绶带金铃宝鞯!松了三花鬃辫!打入凡马厩!”

三声圣命,如三声炸雷,响起在顺义门前。王毛仲觉得这三声炸雷皆贯顶而下,他拼命支撑着自己的身躯……

“既已列队仗中,岂容对驾狂嘶!”

高力士低着头,扶着步履有些蹒跚的皇帝,向顺义门的内梯护道走去。他的眼前,浮现出宋璟、张九龄的身影。

第十八章

唐玄宗开元十二年十一月庚午,皇帝銮舆、仪从,出了咸阳望贤宫,向东都洛阳进发,迈出了东巡封禅的第一步。

但是,这第一步,却迈得并不畅快。可以说,皇帝是憋着气上路的。

不久前,皇帝于顺义门前将照夜白贬为凡马的同时,将宋璟、张九龄二人的谏阻东巡封禅之本留中不发,却敕令张说安排吉日良辰,率百官开始护驾出巡。

皇帝以为:经过如此煞费苦心的暗示,宋、张二人会稍作收敛。但令他大出意外的是:偏在皇帝宣敕即将起銮时,宋璟竟送来了辞官表本!而且本中言语十分不逊,竟说,“臣闻自古以来,君择臣,臣亦择其君;今老臣不得其君而辅佐,故涕零辞君……”当时,李隆基就气得将表本掷于勤政楼堂,正要下敕罢宋璟为开府仪同三司、另任张说为右相、李林甫为左相时,高力士却焦急、惶恐地谏道:“天下皆颂姚、宋为大家朝中贤相,与太宗爷朝中房、杜二贤相齐名;更况大家即将大驾东巡,这京师,非宋璟留守不可!望大家圣虑缓裁……”高力士的苦谏,使皇帝强忍其怒,暂止了自己的主张。可是,就在皇帝缓颜召来那老骨愈刚的宰相,付托西京留守诸事时,他又呈上了第二道辞官表!李隆基知道宋璟因封禅之事,已和张说在省台中不通声气了。这道表章,分明是对皇帝东巡的愤慨劝谏。忍无可忍的皇帝,对宰相谕道:“朕东巡在即,西京须卿留守。此本留待他日再议。”

深知宰相性格的玄宗,预料到极谏阻止东巡的宋璟,可能会托病或借故不参预送驾;想不到他竟早早率着百宫,赶到了望贤宫中。就在皇帝喜出望外时,他却又送上了第三道辞官表本!

似火炭陡遭水泼,皇帝的脸色,比浇灭的炭条还难看。他敕高力士:“宣宋璟!”

望贤宫虽是行官,但却有着当年秦都宫阙的宏大、堂皇;也残留着汉代宫殿的风仪。重帘密罩,凤炭送暖。殿柱前的盆盆梅花,使处于千里关中雪原上的这座行宫,荡溢着暖气香风。

但是,皇帝和宰相此刻的情绪,却比殿外檐前悬垂的冰凌还要冷峻十倍。

“朕欲封禅,卿极言阻之!朕,功不高么?德不厚么?符瑞不至么?年谷不丰登么?何为不可?”

“陛下功高则高矣,而百姓尚未深受其惠;德虽厚矣,然泽润尚未广被宇内;诸夏虽安,未足以供其事;远夷仰慕,未足以供其求:符瑞虽臻,灾警犹密;积岁虽丰登,但仓库尚稀;臣窃以为不可也!

“若陛下尚未审老臣此谏,则请喻谏之!臣虽未能远喻,但喻于人,请陛下试一省之:

“譬如今有人十年长患瘵,治后将愈,便欲使此人负米千斤,令其日行百里,可乎?

“既不可。则老臣更言之:今韦逆、太平之乱,非止十年。陛下之良医,虽除其疾苦,使大唐中兴,然犹初愈重疾之人,尚未甚充实,便欲告成功于天地,臣窃有疑!”

“卿所疑何来?”

“臣闻先贤云:‘自满者招溢,自骄者招损。’今以我朝方兴而告大成功于天地,臣疑我君臣威威烈烈出望贤之宫之日,即已暗招溢损,致有他日对此望贤之宫,浩叹唏嘘之忧患!……臣身为辅臣,苦谏不得,只有求避相位,让贤者继之!”

“卿之言,亦明指朕为无为庸昏之君,无贤者辅佐,则所事无功!哼哼!”李隆基早已听不下去了,只等宋璟话音一落,便冷笑不止地敕道,“卿老且病,准本罢为开府仪同三司,仍留守西京。下殿去吧!”

宋璟听敕后虽并不感到惊异,但在叩辞皇帝时,却也并不掩饰自己对这一结果的失望和痛苦。他在踱出望贤宫殿门时,那素来如年轻人般挺直的腰背,第一次显得有几分佝偻;素来稳重刚健的步伐,第一次显出了龙钟老态。

如果刚刚敕罢的宰相,仍如往日那样昂首挺胸出殿,李隆基或许会怀着嫌厌的心情畅快地吁出一口气来。可他偏偏是这样出了望贤宫殿门,玄宗看在眼里,心里大大地憋了一口气,更加不舒服了。他想起了许多往事:和姑姑太平公主的廷争,七位宰相中,只有宋璟和死去的姚崇两位鼎力辅助他和势倾朝野的姑姑激争;姑姑狡诈多变地玩弄着易置东宫、动摇他储君地位的阴谋,又是仗恃宋璟和姚崇竭尽心力助他防范和还击,在他初登大宝时,又是宋璟和姚崇,冒着断头、灭门的极大风险,提出远置太平公主的建议。宋璟从广州任上被召还朝阁后,先后兼管吏部、刑部,为振朝纲、兴大唐创功立业,在朝野中博得了“本朝贤相,前有房杜,后有姚宋”的赞誉。而今如此被罢相,罢相后又是这副模样,李隆基身在御辇中,心,却被卷入内疚的漩窝。

“可是,十二年前本朝是何光景,今日大唐又是何光景,尔身为宰相,为何有眼不见,有耳不闻?!”就在御辇出了咸阳县境,进入新丰县界时,李隆基微微撩开辇车侧窗毡帘,只见大地被白雪装扮成的晶莹世界,遍布在新丰山庄田野中的柿树上,悬挂着红彤彤的小宫灯一般的柿子,眼前这派妩媚的雪景和恬谧的田野风光,反倒重新激起了皇帝对宋璟的恼恨,使他摆脱了内疚。他猛地放下毡帘,朝座背上一仰,“非朕,不知今日天下又有几人称帝;又有多少黎庶死于战乱!……臣工们总以俗人常情,作帝王的规矩,真是可笑、可恼!”

发泄了一番之后,李隆基的胸腔,一下子畅爽了。大约御辇已临新丰县城了,随驾乐班奏起欢快的《鸟歌万岁乐》。

戊寅,大唐皇帝李隆基的御辇,经雄伟堂皇的宣辉门,进了大唐东都都城洛阳。开始了紧张的东封泰山的筹备事宜。

东都洛阳,北倚邙山,南对伊阙,形势非常险要。隋朝初建东京时,以尚书令杨素为营作大监,每月役使民工达二百万人。为使宫殿巍峨壮丽,杨隋王朝下令从遥远的江西豫章境内,运来大木作柱。仅一根柱子运到洛阳,花费人工就不知其数。在刀钺皮鞭下,仅一年工夫,一座东面长十五里二百一十步,南面长十五里七十步,西面长十二里一百二十步,北面长七里二十步,周长达五十里六十步的京都便出现在神州东土之上。

东都和方正的西京不同,它南广而北狭。共有一百零三坊,分布于三市。其洛河南岸,处于福善、思顺、延福、永太坊间者,为南市;洛河北岸,处于敦厚,思恭、景行、立行坊间者,为北市;其近邻厚载门、处于广利、通济、从政坊间者,为西市。三市中,北,西二市各占一坊之地,而南市则为大:占地达两坊。由于东都既是唐代丝绸之路东端的起点,而外国客商,又须经广州、扬州首抵洛阳,然后才能抵达西京,故东都繁华盛况,并不下于西京。近年来,随着百端重举,北市的彩帛行、丝行、香行真可谓货贿山积;东面与漕渠汇合的洛河中,停泊着数以万计的本国与各国商船官舟,更使北市的繁华闪射着异彩。方圆四里、聚集着六十六行的南市,经销各种类型、制作精美华丽的车舆。主要由胡商经营的酒肆中飘逸出各种飘着异香的酒气,广布在市西南修善坊,市东南的会节坊等坊中的波斯胡寺、胡袄祠矗立着具有异国宗教色彩的寺庙,里面频频传出诵经声、喇叭声、击鼓声,市中流通波斯银币、安国、康国、史国的栗特人所制的金币。这一切,使人乍临其市时会产生一种陡临异国他邦的错觉。

二十八子提着帷布严罩着的两个鸟笼抵达东都时,正是万家灯火初放光明,宵禁街鼓刚刚敲过的酉时。说来也真巧,他急步赶到傍着洛河东端的通洛门时,那通洛门正被几个守城武士吃力地推着,“嘎嘎——砰!”地响着关闭了。虚着一只袖筒的他,咬着下唇,自嘲地笑了笑,只好从通洛门前退回来,举目四望,寻一个投宿处。

还好,和城外官道接着的一条街坊,两边的几个铺面门枋上边,都悬着招客灯笼。二十八子将鸟笼放在地上,伸出左手来,掸去浑身泥尘,朝一家客栈走去。但是,守候在店门内的主人,待他走拢时,使他扫兴了:“真对不起呀,客官!俺这洛门外的各家客店,都被宫里租定了,还得过了下月,才得接客哩!”

二十八子一听,傻了,“嘿!我怎么就忘了从京畿到都畿道两道间的驿站、客栈都被朝廷包去供有司衙门停歇辇载车辆人马了哩?唉!多赶这三十里地,今晚还将宿在野地里么?”这个惯于在崇山峻岭中餐风饮露的好猎手,能在坊檐下蹲到明日解禁开城,可两个笼里的珍禽却是娇贵异常的。按它们的本性,这时早该在江南一道戏水啼鸣了。今晚如果放在房外,明天不都瞪直了足爪,一命呜呼才怪!

“客官也不要发愁,”那店主看出了他的为难,又见他右袖里空荡荡的,带着残疾,主动地给二十八子出主意,“你转回头去走十里地,有一个庄子,唤作‘刘家庄’,庄主叫刘定高,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你去了,他准会收留的。明儿禁锣敲响,你就可进城去干你的营生了。”

“谢谢店家指点!”二十八子朝好心的店主单手一揖,“明儿再来道谢!”

十里地,对于二十八子来说,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他到了刘家庄庄口,庄里的种地人,多半还在地里拾掇着庄稼。他朝一个家住庄口的织苇席的老人打听庄主刘定高的院宅,那老人从打着的苇席上抬起身来,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二十八子:“你和俺庄主有亲?”

二十八子摇摇头:“无亲。”

听说无亲,那老人放开了手中苇草,更加目不转睛地问他:“是故?”

“非故。”二十八子笑了。但心里却暗暗察觉出这庄子里有种令人不安的气氛。

“非亲非故,你问俺庄主何来?”老人这俨然盘问的口吻,更令二十八子感到纳闷。他放下鸟笼,对老人回答道:“老伯不知,俺是外州猎户,因捕得些世间少有的鸟儿,特地来到东都,不想刚到通洛门,城门便关了。只有来贵庄找庄主借个宿处,打扰一夜,明日再去东都,故而打听庄主院宅。”

“啊!”那老人听了,又把二十八子从头到足打量了一番,才点点头,为二十八子搬出个木头墩子,说:“客人且坐下歇息。”

“谢过老伯!”二十八子在木头墩子上坐了下来。

“若是往日,老汉也就将你引到俺庄主院房去了,今日……哎!只有烦客人在老汉这家中委屈一宿吧!”不待二十八子说什么,老人又愤慨地补充说,“俺庄主家死了人了!”

“啊?”二十八子有些不安,“不知贵庄主宅上有事,真不该冒失撞来打扰!”

“客人话说哪里去了?”老人一边把打成的苇席卷起来,一边去后屋擎出一盏桐油单芯灯来,放在泥壁上的承灯凹里,过意不去地对二十八子说,“请稍坐片刻,把你的鸟儿安顿安顿,我去把孙儿叫来为你烙点饼、烧些汤。”

“老伯切莫为我张罗!”二十八子忙起身去挡住老人,“能留我一宿,已感恩不尽。我身边有些干粮,只讨碗水就罢了。”

“天寒地冻的,总得烧些汤喝才好!”老人从二十八子的举动中,已看出他确和自己一样,是庶民百姓,眼光和语气,都变得和气可亲起来。他轻轻推开二十八子迈出房门。刚出门,又回头叮咛道,“本庄有些尴尬处,客人就在老汉家中歇息,切莫入庄子里去。”

“知道了,谢过老伯!”老人这番叮咛,加深了二十八子心中的疑惑,但他赶紧躬身应着,老人朝庄子里头去了。

从庄子小巷深处,传来阵阵犬吠之声。满怀疑云的二十八子缓缓坐到木墩上,借着壁上摇曳的灯光,打量着老人房内的情景。土墙尚呈红泥的本色;木椽子露出青白交错的斧劈痕;供着家祖的神龛,也还未被香灰烛泪浸蚀。房内的情景告诉深知眼下民情的二十八子:老人虽说已六十开外,但这一家人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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