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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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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来送丹的么?”力士不经意低地问。

“他来奏告今上:金丹在端午之‘午’,可炼成一丸进上!”

“呵。”

“吴道长好象还向今上说什么‘紫微星座’之事……”

力士听到这话,朝新射殿内迅速地看了一遍,然后说:“道长少时出官,将他请来射殿。”

“拜辞阿翁!”女官领命匆匆离开了射殿。

“吴筠大约也闻知彼等钻营甚急,”力士踱到新射殿门前,朝金花落方向盼顾着,显得坐立不安,“故借奏报金丹为名,趁机向皇帝暗示天意已瞩忠王。不知今上如何应答?”

“大将军!”

“阿翁!”

正揣度间,只见丹墀下的淡淡的月光里,现出两个人影。他欲待分辨,迈上御阶的二人,却向他揖袖招呼,他急忙撩袍迈出殿门,朝二人迎去,一见走在前面神采飘逸的少年,力士笑开了:“哟,是长源呀!快,快和道长殿侧稍歇!”

说着,力士上前牵着那名字叫长源的少年,导着道貌岸然的吴筠,走进他平日处置朝务的新射殿左侧厅堂,将二人让在一张傍着一瓮含苞欲放的芙蓉的竹榻上坐下,刚要命人献茶,吴筠却挡住他:“听女官说大将军有命相召,故而前来,夜已深了,不用操烦。”

力士听了,也就一笑而罢,然后自己移过一张绣墩来,面对二人坐下,先问那少年:“长源从何而来?”

“道长近日叫长源助他‘炼丹’呀!”那少年在力士面前,仍言谈自如,毫不腼腆拘束。见问,他那显露着聪慧机灵神情的眸子里,微微透出几分诡秘。

“呵?”力士听出了这话中之话,朝吴筠伸出大拇指,“道长,你比我们想得周到啊!”然后又忙问吴筠,“那方才见驾,长源也在其间呵?”

“长源在助我‘炼丹’呀!”

“呵?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三人都会意地大笑起来。

原来这长源姓李名泌字长源,家住京中光福坊,今年刚好十六岁。

九年前,他才七岁时,便颇以诗文著名于京畿,被皇帝呼为“京畿神童”,十分喜爱于他。

他七岁时,张说因坐赃孔庙珍宝“记事珠”一事得罪罢相,闲居在永乐坊的府邸中,这永乐坊正好和李泌所住的光福坊毗邻。一天,他从儿子案头上,发现一首《长歌行》的诗稿,他就案展稿观之,其歌云: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志气遂良图,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

就在张说颇有兴致地观看着这篇诗稿时,儿子归来了,告诉他:“吟此歌者,七龄幼童李长源也!”一贯以文才奇略傲然于世的张说,听了这话,也惊得拍案称奇。

当即,他便去光福坊李宅看望这“昂藏一丈夫”,果真是一垂髫小儿!不轻信的张说,又当面测问,所答皆不寻常。从此,这身不及案高的“昂藏丈夫”,便成了张府的座上常客。

虽然罢相闲居、但君王宠信不衰的张说,在是年皇帝寿辰“八月五日千秋节”,奉召进了兴庆宫花萼相辉楼,伴君弈棋。其间,张说向皇帝提到了这七龄神童。皇帝半信半疑,当即命宦者去光福坊宣李泌进宫面试。李泌被宦者召上楼堂。李隆基见他面对皇帝并无畏怯之感,且参拜时不失宫仪,虽也暗自纳罕,但却揣度道:“或是张说平日所教?……”于是皇帝便指棋盘,出了“方圆动静”一题,要李泌和张说即席咏诗。

李泌请张说先咏,张说拈着花白胡须,认真思索有顷,方咏道:

方如棋局,圆如棋子。

动如棋生,静如棋死。

张说咏声甫毕,皇帝便听李泌用那充满着稚气的清脆童音咏道:

方如行义,圆如用智。

动如逞才,静如遂意。

“好!”皇帝听李泌咏毕,推开棋盘,拉过这垂髫儿童来,赞叹出声,“真是一个‘京畿神童’呵!……”

“吾皇圣明,天降奇才呵!”张说不仅心悦诚服,连连品着李泌所咏的“方圆动静”一诗之味,并和文武百官,叩贺皇帝得一奇才。

满心高兴的皇帝,当即赏赐了李泌许多物品,并下诏命李泌长住诸皇子宅中,与太子、诸王为友,伴其读书燕游。

高力士见吴筠将这皇帝宠爱的少年也用于眼下之事,一面敬佩吴筠思虑周到,也为这颇具才华、心怀奇志的少年能和他们为伍,感到快慰。

“不知道长所奏‘天象’一事,今上是何主意?”力士止住笑,转入正题问道。

“小道近观‘天象’,”吴筠也止住笑,心照不宣地告诉力士,“见有荧惑灾星八月及填星,首蔽轩辕,犯天关,即欲入紫微!”

“这主何凶吉呀?”

“荧惑灾星主国家制度有乱,”李泌背诵诗文一般,向高力士流畅地解说道,“天象示儆:有非分之徒图谋东宫主位!”

“首蔽轩辕。那‘轩辕’乃帝星星座,荧惑‘蔽’之。犯天关,欲入‘紫微’,‘紫微’,太子星座……”力士也懂得一些,喃喃自解着。暗自点点头后,复又急问道:“那今上之意呢?”

“今上听后久久默然不语。”

“这……”

“长源见此,叩头奏道:‘祖宗有扶立东宫、选择储君之制度。陛下遵制推立,灾星自消。何必操劳圣心,有伤圣躬!’”

听吴筠转述了李泌这番话,高力士再次伸出手来,把那白衣少年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掌中。

吴筠继续说道:“今上听后,似有喜色……”

“啊!”

“今上嘱我等细究天象之变,便令我等出宫来了。”

“陛下尚未安息?”

“看今上的神情,尚无安息之意。”

“力士且去金花落窥窥圣意。”力士望着案上李、崔等人那一道又一道请立寿王为太子的疏本,联系到吴、李二人方才面君所说的话,高力士立起身来,朝二人一揖。

“最好最好!”吴筠连连赞同,并和李泌站起来,把高力士送出侧堂。高力士匆匆下了殿阶,却又站住。有顷,才缓缓向金花落的丽苑门而去。

已归入金花落厢房的皇帝,仍未入寝宫安息。吴筠、李泌刚才所奏“天象示儆”那番话,显然给皇帝增添了心事。

正厢房珠帘外的宫女,见高力士蹑手蹑足地走过来,忙轻轻地卷起帘来,俯首将高力士迎入厢房。皇帝闻声转过面来,见是力士,更加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问:“卿,还未歇息?”

“大家也应安稳了。”高力士恭恭敬敬地垂袖俯首说,“明日端午,大家还要在龙池赐宴……”

“明日赐宴,就由卿和林甫张罗吧!”

“陛下……”

“朕有新制之诗,可抄赐百官便是。”皇帝说着,用目光朝厢房内的短案上示意,力士忙走到案边,见御制赐诗,墨迹未干,尚被玉石狮子镇纸压在案面。高丈士就着明亮的烛光默默读道: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

盐梅已佐鼎,麯蘖且传觞。

事古人留迹,年深缕积长。

当轩知槿茂,向水觉芦香。

亿兆同归寿,群公共保昌。

忠贞如不替,贻厥后昆芳。

“陛下!”力士看毕御制赐诗,再看看皇帝那犹豫的神情,心里一动。复缓缓踱到临轩沉思的皇帝身后,语音里充满着焦虑,担忧地说道,“近大半载来,陛下常郁郁不乐,寝膳也减。奴婢观在眼里,急在心中!万望陛下以四海为重,以免奴婢等……”说到这里,力士望着两鬓苍然的皇帝,不觉悲从中来,止住话,掩面而泣。

“唉,力士呀,力士!”皇帝见状,又长叹一声,转过身来,走近力士,剑眉愁锁地说道,“汝,我家老奴,岂不能揣我意!”

力士听皇帝如此说话,他心一横,徐徐拭着泪,哽哽地问道:“得非以郎君未定呀?”

“然……”

力士万想不到皇帝会如此直接回应!他放开袍袖,用那老泪花花的双眼、佯作惊奇地对皇帝奏道:“大家何必为这事虚劳圣心呢?祖宗有遗制,推长而立,谁复敢争呵?”

一听“推长而立,谁复敢争”这话,皇帝愁眉一舒,以拳轻擂掌心,暗自想道:“朕虽欲立寿王,然天象示儆,逆天行事,只怕爱之而反误之……且武氏,朝野忌惮之族也!以其出为储君,也无益皇基永固……况立寿王,虽非瑁儿图谋,但疏长亲幼,岂非朕自开了经营可得东宫之道,而坏了祖宗制度?!……忠王,据李泌奏称颇勤学好读,以朕忖之,平素也仁孝恭谨,况其貌酷肖太宗皇帝:凡此种种,或是天示彼于朕也……”想到这里,皇帝抬起头来,对高力士连声说道:“汝言是也!汝言是也!”

听着皇帝这“汝言是也”四字,高力士心房猛烈地狂跳起来!但他拚命控制住自己那惊喜若狂的神情,把话头悄悄拨回:“大家明日还是与百官同乐吧?”

被丧宠妃、立储君二事折磨甚久的皇帝,在作出推立忠王李玙为太子的重大决策之后,似乎连刚才对惠妃的哀思也一下子变轻了。他不知不觉地舒展开眉头笑着点点头:“唔,就依卿言吧。”

高力士赶紧用袍袖拭去眼泪,把刚才拚命抑制的狂喜尽兴地显露在嘴角眉梢:“恕奴婢狂悖!明日大酺,奴婢特请大家先驾幸武成殿。”

“奏下去吧。”

“谢大家!——奴婢等有斗鸡之戏,献于武德殿庭,以供大家端午一乐!”

“斗鸡之戏?”皇帝似曾听咸宜公主奏请过,但总未目睹。今听力士奏报,皇帝颇感新奇有趣。他微笑着诘问一句,却又不让力士详奏,便又下敕道,“皆依卿所请。夜已深了,卿,就在此间当值房歇息吧!”

“是。陛下今夕?……”力士恭敬地回应着,同时,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皇帝可要驾幸何宫、何院。

皇帝见问,神情又黯淡下去了。力士赶紧上前,搀扶起皇帝,朝宫侍们宣道:“圣驾返寝宫呐!”

一班侍寝宫娥,肘悬宫灯,随着漫卷的珠帘进入厢房,然后簇拥着皇帝,向寝宫而去。

端午斗鸡和龙池大酺,一直延续到初六之晨。那热闹、欢快的气氛,自去岁七月七日前夕赐宴同贺大理狱院“有鹊来巢”后,还未有过。宴会临近天明,喘吁吁的皇帝长兄宁王李宪,还和儿子汝阳王李琎一道,抚笛合琴,试度皇帝赐诗为新曲,即席献奏于御座,不少官员乘着醉意,也轻拍食案,随奏歌讴皇帝新诗。这一来,使大半载来愁眉不展的皇帝忍不住仰首畅笑起来。就在这兴头上,皇帝唤过高力士来,暗叫他命宫女备好百篮金钱,上了花萼相辉楼。金鸡初啼,皇帝便下敕道:“花萼楼下更有一曲,愿众卿捷足者先听!”

皇帝敕令刚毕,一些机灵的官员已笑着立起身来,撩起袍服朝花萼相辉楼下奔去。果然人未近楼,从楼上已飘出宫娥们吟唱抛钱宫词的歌声:

花萼楼前春正浓,蒙蒙柳絮舞晴空,

金钱抛罢娇无力,笑倚栏杆屈曲中!

“圣上赐钱哪!”

听着这歌声,那些尚在醉乡的人也狂笑着叫起来,朝楼下飞跑而去。正当百官蜂拥楼下,乌纱、簪缨、紫、绯、绿、青各种袍服把花萼楼下、龙池岸畔变化得五彩斑斓之际,一枚枚金钱,闪着金光万缕,从楼上飞泻而下!百官们你推我挤,俯首弯躯,大声笑着,抢拾着金钱;更有那武将行,伸出双臂,使出两军对垒中接矢妙技来,接取着那缕缕金光……

忠王李玙在返回紧邻兴宁、长乐二坊间的忠王府时,已经疲乏不堪了。王府骑从将他扶下车来、向王府大门走去时,他睡意甚浓地由仆从们半扶半抬着,向后院而去。

乍一看由仆从们扶着的李玙,也颇有几分太宗的神情:那不太长而浓黑的细眉;那拱翘鼻梁两旁不太大、形如敛翅之蝉的眼睛;厚实的双唇,与稀疏的胡须浑联一片的浓黑而粗的鬓发;略为椭圆但仍不失为方正的脸面;还有那宽而结实的身躯、几欲垂肩的双耳、骨骼突出的双掌……加上近年来留蓄的羊角胡须,难怪皇帝有时驾幸皇子宅群时,总要对他凝目注视良久。这一来,也曾牵动过武惠妃的杀心!有一次,惠妃曾令牛贵儿买通那时尚在宫中供职的“活神仙”张果,由这位自称已活数千岁的老道对玄宗说“有龙气自皇子宅上冲云端”。那方位,竟是忠王府宅处。一直深信张果有仙术的皇帝,便故意召见忠王。可是,仔细一打量,皇帝却不无失望地察觉到:三儿虽貌似太宗,但那敛翅蝉目里,却绝少太宗般的英武神韵!那气度,更无其曾祖那么轩昂豁达!……“徒似曾祖之貌,而乏曾祖之神!”这便是父亲对三儿的评价结果,皇帝竟头一回将神仙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置这有“龙气”的儿子于不顾。惠妃后来也看出皇帝对此三儿,除觉其貌颇肖其祖外,并无特别宠爱之意,也就不再将他放在斩杀簿中——让他一直活到而今:二十有六了。

他不被父亲看重,并非自今日起。他出生于东宫别殿,当时的太子王妃,没有儿子,把他当作亲子抚育。后来玄宗即位,惠妃得宠,寿王自然也倍受珍爱,而色衰爱弛的王皇后所抚养的忠王,自然也就不会得到父亲光顾。十四年前的开元十二年,王皇后被废、不久死于冷宫。对这个由废后抚育过的忠王,父亲便很少用正眼看他了。

这二十六年来的遭遇,使李玙不敢存任何非分之想,尤其是出现了去岁城东驿同日赐死瑛、瑶、琚三兄弟之事后,这位忠王与本坊其他皇弟也绝少来往。许多时光,都是府门深掩。或与李泌探究诗文,或与王妃韦氏对案相弈。

昨日伴君欢度端午,他被高力士导坐于御座近侧。他并未意识到其中有什么玄奥:庆王也居父皇左近侧呀!……相反这样一来,他看斗鸡不宁,龙池观竞渡也不安,开宴以后他也只敢虚与委蛇:父皇就在身边呀!长成如许之年,不知父慈为何物的他,却深知天威之可畏!与其说是在伴君赏节,还不如说是在如履薄冰,稍一疏忽,便有没顶之灾!因此,当大酺结束,他和众兄弟、百官叩送君王返宫、自己上了归府车舆后,他那紧张了一日一夜的每根骨骼、每根筋络,都象折了弓的琴弦一样:一下子松散了。

“殿下好瞌睡呀!哈哈哈哈!”

刚上后院外庭庭阶,李泌那熟悉的呼唤声便传入他的耳内。他好不容易睁开眼来,朝李泌苦笑了一下,一边让侍从赶紧给他摘去那箍得头皮发麻的王冠、脱去佩饰沉冗的王袍,一边对李泌道:“长源,孤,今日真乏呀!今日,暂停一日侍读吧……”

李泌笑了笑,过去扶着头上只挽着发髻、身披家常便衫的忠王,向后院正厅之右的内书房走去,并吩咐仆从们:“辛劳了一日一夜,尔等且去歇息吧!”

劳累不堪的仆从们巴不得有这声吩咐,齐齐应了一声,便迅速离开了后院。

忠王的内书房和整个忠王府邸的状况一致:除书架、几案、座榻、文房四宝外,别无饰物,俭朴得令人觉得寒碜。开元初皇帝宣告不准“服珠玉锦绣”的制令,虽无制令废除,实际上宫中从皇帝起皆广饰珠玉锦绣,自动废除了那道制令。但忠王府内,却仍依前制,不少王府仆从,裙布钗荆。

李泌以袖拂榻后,将忠王扶在榻上卧下,然后关了房门,却开了可望庭院动静的两处壁窗,这才转向榻边,低声唤道:“殿下!”

“唉!”忠王烦恼地叹着气,睁开睡意矇胧的双眼,道:“长源,且由孤一睡……”

“殿下!有一天大之事禀告,殿下且休贪睡!”

“唉,……”

“殿下,你即将入主东宫了!”李泌见他仍昏昏欲睡,忙对着他耳朵说道。

“哎?”

象是被烙铁猛地烙了似的,李玙惊叫一声,从榻上一弹而起!接着,他象躲避妖孽一般,迅速朝后退去,充满惊惶神情的双眼,紧紧盯着李泌。全身瑟瑟发抖。

“嘿!殿下,殿下!”李泌见状大惊,一下子跑上去,扶着那僵直的身躯,焦急地叹息道,“唉!殿下,不必如此惊惧,长源还要向你转告大将军高力士之话呢!”

大唐玄宗开元二十六年六月,庚子,立忠王玙为太子。

是年秋七月、己巳,皇帝李隆基御宣改殿,册太子,大赦天下。己卯,册忠王妃韦氏为太子妃。

“哼!这才真所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咸宜驸马崔隐甫,夺过相府侍女手中之杯一饮而尽,气呼呼地推开那侍女的手,一头躺到坐席上。由于睡偏了,把一大丛依着坐席的白瓣黄蕊菊花,压在了身下。那侍女吓得一下子伏拜在地。

“尔等堂外伺候去吧!”将作监、本府少主人李岫,皱着眉、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被崔隐甫压在身下的菊花,然后对月堂伺候的侍女、奴仆们吩咐说。

“依我说,”紧傍着御史中丞吉温席旁的官奴牛贵儿,也咋呼开了,“是他娘的‘猫猫搬倒肉鼎,给狗做了善事’!——这都怪那李适之!贞顺皇后陛下在世时就说过,李适之为承乾论辩是假,提醒三郎不忘太宗遗训是真!哼!……”

“太太宗爷,甚甚么遗训呀?”

“嗨,驸马公,你今儿喝得真不少呀!什么遗训?不就是‘东宫之位,不可……钻营而得’么?”

“错也!”

“没错!”

“我的牛官儿!太宗爷是说的‘经营’,不是钻营。”

“是一个意思嘛!这一回,准是咱三郎又被那李适之用这遗训谏奏过了,咱寿王才提起竹篮下浐河——打了个一场空哟!”

“早知如此,姑丈,上回连着周子谅那死鬼、城东驿那三个鬼头,也该把你这位同宗的小命儿取啦!哼,留下了祸害,祸害!……”

李林甫见崔隐甫呼唤自己,只抬头瞅了他一眼,仍旧自顾自地品着那杯中新酿的菊花酒,并不答话。这神情,配上他那随风微飘的月白色髻带,浅淡的阔袖蓝绫衫,和放在身旁的华贵的犀麈尾,真令人觉得他并非势倾朝野的大唐宰相,而是长隐林泉的魏晋高士。

宰相的神情被吉温看在眼里,他“嘻嘻”一笑。

“吉七,亏你还笑得出声哟?”

“是嘛!咱吉七哥,虽未能列班王侯队中,但总算是西台副贰了呀,怎会不高兴呢!”

平时并不计较他人、尤其是象牛贵儿这样的人说话高低的吉温,此时听了崔、牛二人的戏谑之辞,却愠怒地瞪了牛贵儿一眼。这话可太伤吉中丞的心了。出阁之计,虽是林甫所定,但他吉温却是实施者。想想看,多漂亮的西内大杀戮!多精彩的长乐门之乱!用两百多条金吾卫士之命,推翻了东宫之主,“这都仗我吉温的机敏、才识啊!更不要说城东驿赐李瑛等之死,将宋璟老儿气坏、除掉又一个的挡路鬼。功堪称绝无仅有!结果呢……哼,你宰相大人成了国公,我吉温只升了一个西台副贰,便没有了下文!今年寒食赐火,仍无我吉温的分……”但是,愠怒的吉温迅速克制住怒火,暗暗警告自己:“李十郎在座,吉七,尔不可造次呵!”他的脸上又现出微笑,“驸马公,牛官儿!难道你们真以为本度东宫立主之事,仅仅单凭那左相李适之么?”

李林甫虽然依旧无动于衷地品着杯中之酒,吉温却已发现,自己提出此问,那宰相的两颊抽搐了一下!这个发现,使吉温顿时来了谈兴。他趋了趋身,向崔、牛等人说道:“如果说忠王得主东宫,功在左相的话,还不如说功在内侍省掌教!”

“高力士!”

“正是此老!”

看着吉温大弄玄虚的模样,瞧着崔、牛二人惊奇中又含着愤愤然的神情,李岫深感恶心。他一边将一杯淡黄的、飘着一股菊花清香的酒端到嘴边,一边望着吉温嘲弄地笑着说:“难怪中丞大人未作朝官时,常在大将军府邸出入,以致高大将军大为赏识于你,而荐于君前。吉大人在论人论事上面,远胜我等呵!”

“岫兄夸奖了!”明知嘲弄,吉温却偏当夸奖;他回头朝李岫毫无窘态地一揖,依然回身向崔、牛二人道,“据吉温所知:李瑛死后,李适之并无一字半纸,奏立忠王!此情堂老可证!”

崔、牛二人向林甫望去,林甫亦泰然地微微一点头。

“他可面君密请呵!”

“驸马言之有理!然今春左相即奉旨去云南城,册南诏的蒙归义为云南王,前后将近半载。在他未归之前的六月,今上便已宣制立忠王为太子了啊!”

“着!咱吉七哥说得有理!”牛贵儿的酒意顿消,“自皇后去世,那高力士常侍三郎左右,他好便宜哩!”

“是了!姑丈也曾要我叮嘱咸宜公主,防范后廷……”

“防范,防不胜防啊!”吉温叹口气,又继续说道,“而且此番太子册命前,奏请改易仪注所定的中严、外办及绛纱袍,不乘辂车、改步行入殿门,也分明只有高力士才想出来——教太子邀宠之法!”

“不错不错!听说太子受册之仪,与昔日大不相同。这又为何能邀宠呢?”

听堂堂驸马连这种朝廷大礼都不知晓,李岫嗤笑了一声,转过脸去看着月堂池中的莲蓬,缓解席上那种污秽气氛。吉温却仔细地对崔隐甫解释道:“依我朝之制:凡皇帝大祀致斋之日,画漏上水一刻,称为中严。那时侍中捧笏板奏请圣驾上殿。诸卫士擎戈矛列队于殿庭,文武五品以上便正冠躬身陪位,然后诣阁奉迎。这便是‘请中严’。

“二刻。侍中板奏‘外办’;皇帝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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