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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金座活佛-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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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青松林,有雪域高原特有的冷杉、云杉、铁杉、落叶松、圆柏等等。山腰快接近到地面的部分,又长着亭亭玉立的白桦林,也有几簇高高的白杨树,最高处的泛着青黛色像上了咖啡色的西藏氆氇;中间则闪烁墨绿色,如内地生产的好绵缎;快到山根变成了一片翠绿,和出嫁姑娘绿腰带一样鲜艳。各种不同种类的树,让老天爷插栽得多姿多样,像一幅美丽精巧的新疆维吾尔族织的挂毯。到了山脚是鲜花遮盖住芳草的羌泽川,草茂盛得遮过了膝盖。粉红的、紫红的、银白色的、黄色的、蓝莹莹的,各色鲜花穿插摇曳,像少女流盼的美丽眸子。平平展展的草原啊,就像一块天工织就的无边地毯,顺沟壑、顺着川道铺陈到了天上地边。    
    他把袈裟撩在草丛中,只穿着镶金色织锦缎的背心和筒裙,像小鸟儿扎着翅膀般张开双臂,赤着脚片在草地上跑动,边跑边喊着、吼着、唱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歌儿。踢断的鲜花在他的脚趾间跳动,芳草一块一块地伏倒在他身后。他向远方那顶嵌有吉祥八宝图案的穹隆型白帐篷跑去、跑去……    
    云超娜姆也从那顶帐篷里跑出来,远远地向着他跑来。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印有红白相间花团的轻质缎袍。和风吹起,裙摆像蓝色的孔雀开屏,在灿烂的阳光下熠熠闪辉。白丝绸大襟衬衣被风鼓满,飘飘闪闪地像首曲黄河畔的天鹅在风姿翩翩地舞动。而两颗珍珠般晶晶发亮的眸子又荡漾着万般风情,千种妩媚,向着他灿烂地微笑。她跑得像晚春的羊羔般欢欣,又似夏日的牛犊般放任,还如小马驹向青青芳草狂奔,一口气跑进了他的两条胳膊之中。跑得头发根的汗珠子闪烁亮光,头伏在他的胸前呼呼地喘着粗气,亢奋的泪花子从闭着的眼皮底下飞溅出来,点点洒在他裸着的胸膛上,痒痒得他的心底热浪翻腾,热血沸扬。    
    他把云超娜姆紧紧拥在怀里,冰雹般地亲吻她鲜红的嘴唇。吻得云超娜姆喘不过气来,只眨眼皮喘粗气,胸脯像青蛙肚皮一鼓一伏涨起涨落,两颗丰满如酥油坨子的乳头,膨胀像牦雌牛夏日饱肚后的乳房——圆滚滚、鼓囊囊、散发出诱人醉倒的芬芳。    
    ……两人滚倒在花草丛间,相拥相抱,滚过来滚过去,嬉戏吼喊着,眼中的世界只剩下他俩了。仿佛蓝天白云在为他俩喝彩,草地山石专意来观赏他俩的幸福欢乐,太阳更是为他俩撒下光明和温暖,让他俩姿意开心地嬉玩。两人滚着滚着,滚进了山脚下的温泉里。    
    真舒服,真惬意!热烘烘、暖融融的温泉水,不烫人不冰人,像那五月的紫黑羔皮袄,穿在身上绵软轻盈;又似八月天的短绒羊皮筒子,洋溢着柔情蜜意。那水珠撒在身上,像滑腻光亮的新酥油,舒服慰贴到心根里了。他向云超娜姆的乳沟、乳头轻轻泼洒水珠,水珠溅在她光滑如奶汁的洁白肌肤上,跳动一下又滑落下来,掉在泉池里溅起水泡。云超娜姆微微闭眼仰躺在水池中,任他撩拨水珠灌浇全身,任他用手抚摸全身。从黑油油、亮晶晶的茂密头发到发酵酸奶般鼓涨起来的乳峰;从乳头抚摸到小肚,再往下揉搓起覆盖的阴唇。她由不得自己地睁开半个眼皮,向着吉塘仓边甩来渴望的媚眼,边如醉如痴地发出阵阵惬意的呻吟声。随着呻吟的加快加重,他撩水的速度也加快了,像法舞的鼓点越来越紧。鼓点终于停了,他伏在云超娜姆的身上,嘴唇和舌头全部贴进云超娜姆的嘴里,整个身子全融进了她的肌体之中了。    
    两人在温泉里扭来拧去,滚来滚去。溅起的水花簇拥着他俩,太阳也躲进了云层之中,小鸟们更是远远地飞开,不知是不愿意搅扰他俩,还是惭愧自己的歌喉不如他们的笑铃。石山更要停止了喧闹,只是尽情地把他俩的笑声、喊声扩音到四面八方,让所有的众生都享受他俩的幸福和欢乐,就连一刻也不想敛翅停止翩跹舞蹈的蝴蝶,也不忍惊扰他俩而悄悄藏在了草丛间。    
    一阵冷风突地吹来,他俩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还未来得及跳出温泉,天上瞬时泼撒下巴掌大的雪花,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压了下来。乌云也黑压压地压在头顶。温泉也不热了,蒸腾热泡变成了翻飞雪片,彻骨冷气渗进了骨缝里面。他和云超娜姆上牙叩打下牙,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惊慌失措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他挣扎着站立,想抱起云超娜姆走出温泉,但脚下却一阵阵卡嚓卡嚓声响起,水面呼啦啦结了一层冰。冰层镣铐般锁住了他的双脚,他挪不开步了。偏偏旁边又窜出一只又黑又脏的狗,扑过来咬了一口小腿肚,血顿时涔涔流出,又冻凝住了。他绝望地呼喊护法神,呼喊管家洛哲,呼喊所有人来救命……    
    他吓得一骨碌从被窝里翻起。头上一捋,手上湿漉漉的。耳根、眼窝、脖颈前心后背都泛出潮气,身上一身冷汗。梦中的情景还跳跃在眼前、脑海中。心跳咚咚如鼓点敲打胸膛,塞住了喉咙口。他半坐起,呆呆地回想着刚才的梦,一股甜酸苦辣涌上胸头。品不出味道,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也揣猜不出这梦是吉兆,还是凶象。狗咬、出血,肯定是凶兆,这凶兆是应我,还是应云超娜姆?他的心一下揪得紧紧,在炕上定定地发愣呆怔。窗外又是沙沙的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由轻到重,在门口突然消失听不见了。一阵儿又轻轻地离去。    
    他咳了一声,没有吭气。从脚步声他听出是内管家洛哲。快七十岁的洛哲,跟他已经三十来年了。别看他头大眼大鼻子大嘴唇也大,还有一张长满络腮胡的大脸盘,但他做事却出奇的细心,处处小心翼翼,精密周到。一年四季,他脚上从来不蹬拖靴,蹬的是一双千层毡靴,厚重绵软,全是绵羊毛毡片粘贴一处,再用羊毛捻的毛线细针稠稠密密地缝得结实。靴底和靴面是牛皮裁剪的,整个用皮筋线缀鞘,所以,即使踩在地板上、石片上,都不会摩擦出沉闷宏大的嗓音。他这都是为了不惊扰他,尤其在诵经拜佛坐禅或凝神思考诸多事端时,担心他的出现影响了思维集中才专意制作的这种靴子。这是一个处事极为周到的好管家,他和他相处得像亲兄弟一般亲密无间。他知道他的生活习惯,没有紧急事情是绝对不会三番四次跑他卧室门口的。    
    “活佛,您睡醒了?”还是那种平静、恭敬的音调,但他听出今天的音调中分明潜藏着躁急不安。    
    “有事?进来吧!”吉塘仓顺手撩开窗帘,一缕黄缎般的阳光刷地铺满了炕,他自言自语道:“今天咋了,让魔鬼入了魂?快睡到晌午了。”    
    洛哲蹑手蹑脚推门进屋,急于想说什么事,但觑觑他的脸神又改变了话头:“我让侍僧端来洗脸水,活佛您先漱洗吃饭。”    
    他摆摆手:“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心头忽地飘过来一朵阴云,不由想到了刚刚做过的恶梦。    
    洛哲伸长脖子凑近头,回头扫了一眼,压低声说道:“活佛,云超娜姆快不行了。”    
    吉塘仓屁股上被锥子刺了似的,半个身子跳起来成了跪势:“真的?谁说的?”他的心头像利刃划了一刀,惊悸得打哆嗦。果然应了梦境,应了凶兆。    
    “扎西在门外等候。”洛哲说罢,退出屋门向大院拍拍手。    
    一个小伙子风般卷过来,跪在了吉塘仓膝前:“活佛,救救我阿妈,阿妈她……”未说完就抽泣不已。    
    吉塘仓顾不得整整衣襟,两手一拢,不知从哪里来的猛劲,一下子把扎西抱了起来。


第三部分第九章 一生惟有的恋情(2)

    “孩子,别哭,别哭,慢慢说。”他劝扎西别哭,可他心里却哭得泪水涟涟,连腿肚子都打起了颤。他一边劝扎西,一边捧起扎西的脸盘仔细凝视。    
    没有见扎西的面已经整整八年了。孩子光滑的下巴和上嘴唇上都生出了黑漆般生硬的胡须,皮肤有点粗糙起皮,分明是风吹雨淋留下的痕迹。眉骨齐削如石崖,眼窝微微下陷,原先清亮如雪山溪水的眸子,现在平添了几朵翳云,显得复杂、忧郁、成熟。可能是阿妈病重无心梳理,或者侍候得太劳累、太紧张,他的头发乱蓬蓬透出汗腥气和污垢味,辫子松散地缠在头上,续上的黑丝线也没了光泽。高高的身架隐隐的驼背,但脸的轮廓、五官、眸子,还有高棱挺直的鼻子,深深的人中,花蕾般的下颊,都是活脱脱的另一个云超娜姆。他心里难过得嗫喃自语:孩子,你受苦了,应该是我守在你阿妈身边侍候,却让你年纪轻轻守这份罪。谁让我是吉祥右旋寺的金座活佛呢?成了格鲁巴的活佛就不能像宁玛巴、萨迦巴、噶举巴那样组成世俗家庭,就得禁欲,不准娶妻生子。儿子长这么大了,还不能相认。真悲哀,真可怜啊。唉,为这事,他和云超娜姆争过几次嘴,他要认儿子,或者要把扎西带到寺中剃度为僧,让他在佛邸里随侍自己,好加以照顾护佑。但云超娜姆直摇头,说什么也不答应。她说,我俩相好,是我与你有缘分,儿子和你不一定有缘分,不要勉强他。你是大活佛,不能为了我,为了儿子,坏了名声。教民超度灵魂不能没有你,你功德圆满才能拯救人们跳出苦海。再说我跟前也不能没有人,我明白你不可能守着我,我再不能失去扎西。这,真、真……想起这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泪如潮涌,忍不住掉下了几滴,打落在扎西的脸颊上。    
    扎西慌了,以为他阿妈的病没有救了,吓得眼泪花乱溅。紧紧抓住吉塘仓的手腕急急摇动:“活佛,你一定要把阿妈救活,我就阿妈一个亲人啊!”    
    吉塘仓差点脱口喊道:“儿子,还有我,我是你真正的阿爸啊。”    
    他强忍住心头的悲痛:“慢慢说,孩子,慢慢说。有活佛在,你阿妈的病一定有救,一定有救。”    
    扎西这才放心地揩揩泪痕,急急讲述道:“这几年,阿妈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常常一整夜一整夜地咳嗽不罢,不要说睡个囫囵觉,有时还咳得喘不过气来,把人吓个半死。即使一夜没有阖眼,天一亮,她依然忙这干那,一刻也不闲着。去年入冬以来,阿妈咳出的痰里有了血丝,越来越多。”    
    吉塘仓打断了扎西的话腰:“阿妈这阵在哪里?”    
    “在王府村一家熟人处。”    
    “洛哲,洛哲”,他忘了平时的矜持和威严,也忘了用击掌来招呼下人的习惯,失声急急喊道。    
    洛哲碎步匆匆进屋。    
    “快,跟扎西去把云超娜姆接到佛邸来。”    
    洛哲一愣,迟疑了一下,抬眼抠了抠吉塘仓坚定如铁石的面孔,小心翼翼地问道:“安顿到佛邸的客房里?”    
    吉塘仓交际广泛,来的客人很多,有内地请来观光旅游做买卖的汉、回、蒙各界人士,更有草地各部落的土官头人,还有吉塘仓所属神部拉德的教民,前来朝香拜佛、供经供饭或到金鹏镇出售土特产的农牧民朋友。他们一来,就是一群群牦牛、驮骡、走马,还有卖出买进的驮子。尤其到了秋冬,采购粮食和日用生活生产用品的,卖出羊毛皮张的,运进大茶、茯茶和藏区农牧民需用商品的内地驮队。加上自己的商队骡马,挤得客房大院满满咂咂,人来人往,牛马不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不,直接送到我的小院来,就安顿到东厢房那间连锅炕房中。”吉塘仓的佛邸造势分三大块:佛邸大院、僧人和生活用房、外围是客房大院。佛邸大院里有一座四层的经堂,供佛邸内部朝佛诵经用。周边向阳小平房是僧舍,西房全是杂物储存和牛羊粪苏鲁燃料柴房。在大院西北角切割出一座内院,约占院子的四分之一,是吉塘仓的佛邸,幽静、整洁,二层楼的结构,夏住楼上,冬居楼下,院内有花坛,栏杆精巧,自成一体,平常是不允许外人住进来的。    
    洛哲怔了片刻,脸上飞过惊慌不解,脚下依然没有移动半步,他嘴皮颤动了几下,嗫嚅道:“这合适吗?”    
    “这阵管不了那么多!谁愿意嚼舌头就让他去嚼吧。快去!”吉塘仓不耐烦地催洛哲,眼中浮出愠色。    
    洛哲垂下头不敢吱声,转过身拽着扎西一溜烟走开了。    
    吉塘仓忘了裹上袈裟抵抵寒冬三九天的冷气,只穿着背心筒裙跑到大院内,叫了几个侍僧让赶紧收拾东厢房,也不说干什么用。僧侍们从未见到活佛这样风风火火地亲自指挥他们干活的,一时懵了,不知道是哪方的贵宾稀客要驾临,但都清楚,事非一般,一定是活佛最尊重贵的客人。他们一个个脚底生风,胳膊上抹油,跑得滴溜溜转。一阵儿就按活佛吩咐的,支炉子的支起了炉子,安烟筒的安好了烟筒,铺炕的铺好了炕。吉塘仓把库房里最好的物具全拿出来了。炉子是果洛铁匠锻打的钢板用材烤箱,前有炉膛可生柴、生煤、生牛羊粪燃料,后有关闭性可烘烤、可保温的保热室,任何食品都可以直藏罐藏烘热。烤箱炉面光亮宽敞,有三眼炉膛可同时支三样炊具,铁锅、铜锅、钢精壶,既可烧茶煮饭,也可以烧温水。这样的炉子在吉祥右旋寺和金鹏镇也就三四家,吉塘仓平时舍不得用,今天却毫不犹豫地支起来了。炕上除了三层绵羊毛擀的毡,上面又铺了一层宁夏三蓝炕毯,毯子上面又是内地新棉花垫的褥子,里外新崭崭的,绵软软的,比他自己铺的还厚还软。一应家什,他也都让换成佛邸库房里最新最好的,连填炕的羊粪末子也要粉末状的,不要蛋蛋和破碎片。    
    洛哲神色匆匆返回,眼里一团沮丧无奈。    
    吉塘仓的心瞬时提到了喉咙口,把洛哲拽到卧室里,低声急急问道:“咋了?人断了气?”    
    洛哲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请过来?”    
    “她,坚决不来!”    
    “她,生我的气了?”    
    “不是,她说她不能连累你,不能坏了寺院的规矩。”    
    听到规矩这句话,吉塘仓不由有点泄气。吉祥右旋寺从四世坚贝央起就规定寺内不准留宿妇女,在密宗法会期间更不允许妇女入寺,以严肃纪律,保证僧人禁欲戒淫。当初他是赞同这一制度的订立,并积极帮助四世坚贝央落实这一规定,可未想到结果自己会破戒弄成今天这样子。    
    愧疚啊!真对不起佛祖,对不起这身黄金色镶边的袈裟,更对不起四世坚贝央的信赖与栽培,但事已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何况云超娜姆给了自己海一般的深情,把一生都献给了他,    
    他俩还有了扎西这样一个虎儿血脉。他不能忘恩负义,轻薄人家,佛门讲究的是善恶有报,因果轮回,尤其在这种时候,自己更应该为云超娜姆尽心尽力,报答情义。    
    他理解云超娜姆不来佛邸的原因,也是为他着想的,他应该想到云超娜姆会这样决定的。他和云超娜姆的事曾经炒得风风火火,沸沸扬扬,佛父佛兄借此说了许多中伤的话,企图搞臭他,把他从吉祥右旋寺的政教核心议事决事的圈子中排斥开。寺主坚贝央也疏远他,有意与他拉开距离,对他的意见建议不是很重视。但他全忍住了,故意装傻、装糊涂,显得迟钝麻木。对闲言碎语他不去搭理,更不去争辩、澄清,不去喊冤、叫屈。他心里清楚,这号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谁也很难当场揪住,尤其活佛身边,不是谁想贴近就能贴过来的,它只能是虚的,仅仅是闲话而已。而如果你去解释,那则是酥油掉进羊粪灰里,越抹越大,到后金黄色的酥油成了灰团团。这以守为攻的谋略,反倒使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们难堪了,尴尬了。就像猎人见不到猎物,老猫寻不到油腥,无聊无奈自讨没趣,最后只好闭嘴缄口。


第三部分第九章 一生惟有的恋情(3)

    云超娜姆理智冷静,帮了他的大忙了。从温泉相恋相爱以后,她再也没有踏进吉祥右旋寺一步,更不用说踏进他的佛邸一寸。这样,寺内外那些人就没有什么可抓的把柄了。他俩幽会的时间就是他去温泉疗养洗浴的日子。他不和许多人在一起凑热闹,而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选择没人去温泉的季节,事先给温泉的羌泽土司打招呼,让他帮助清场封山,然后才带一两个心腹僧侍去羌泽温泉,他们是铁心跟随他、崇拜他的,把他的一言一行看作是上苍的安排、佛的旨意,即使利刃挑进喉咙,也不会说一句有伤他毫毛的话来。而辽阔的草原、空旷的川野,有外人你一眼就能看出,他休想靠近你。在羌泽的地盘上,他作为土司家的枕前活佛,不明来历的人很难呆下去。去温泉洗浴,他从来不和寺内任何活佛打招呼,就是寺主坚贝央,他也是走了三四天后,才让宗教事务管家前去禀报请假,过个手续而已。    
    云超娜姆不仅不来佛邸寻他,还不让儿子扎西知道父亲是他,也不让扎西来寺上叩见他,以免引起僧俗的猜测议论。    
    他俩就这样苦苦地在相恋中煎熬。同在吉祥右旋寺的教区内,却两三年才有机会相遇一次。短暂的激情狂热后,又是十分漫长的等待,她为他受尽了苦难、折磨,一晃就是二十八年光景,真是人生若梦时间匆匆啊。据他的经验推测,云超娜姆的病可能是晚期肺结核,或许她的生命走到了终极。作为她最亲近最知心的人,能为她做些什么呢?只有想方设法延长她的寿辰,多给她一点心灵的慰藉和物质的舒适。    
    他沉吟了一下,让洛哲领着僧侍把炉子、被褥及其他用具先送过去,安顿好后速速回来。他盘膝打坐,想通过观想法把思绪拢到一块儿,让自己平静下来。这阵儿,什么与寺主坚贝央的恩恩怨怨、与佛父佛兄的纠葛冲突,全甩到脑海之外了,眼前头、心口处、脑壁里飘来飞去的只剩下云超娜姆……    
    洛哲返回佛邸,还未喘过气定住神,他又让他领上两个僧侍,带上二百元银洋,去请金鹏镇有名气的胡大夫为云超娜姆治病。告诉说病室就是她寄宿的人家,不管花多少钱,放心地从他吉塘仓的私人金库兑取。    
    洛哲又走了,他还不放心,想到了金鹏镇基督教宣道会的美籍牧师金善维。平时两人私交不错,互有来往,金牧师在金鹏镇口碑也好,乐善好施,见多识广,还会看病。洋人的药片片、药面面、药水水藏了一房间。他还有掏心窝治病的听诊器,一般手到病除,或许他有可能挽救云超娜姆。他叫过来一位心腹僧侍,如此这般指示一通,僧侍点头应承。临走,他让带了一条上好的阿细哈达和一副收藏多年的镂银景泰蓝马镫为礼品。    
    整个下午,他的心绪就像热锅中炒着的青稞粒子,蹦到西溅到东,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眼前头跳来跳去的是云超娜姆那热情似火、明亮如钻石、柔媚如山湖的眸子。那比黑宝石还晶莹的瞳仁,那比白羊毛还纯洁的眼白。还有她苗条修长如六节竹子的身子……    
    胡大夫先来了,沉重地告诉他:病是痨病,医学上叫肺结核,病人要痊愈康复已不可能,肺结核已经到了后期,只能尽力维持现状,多活几天,延长寿命。他说他会一天三趟地去送药打针。针是德国产的盘尼西林,虽然价格贵了点,每针六十块大洋,但很有效果。    
    吉塘仓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插上话茬:“钱你不用担心,要花多少就花多少。掏空我的金山银海我也不吝惜心疼。”他特别强调补充道,“她是我们家族最招人喜欢的亲威,我最心疼她。”    
    前脚送走胡大夫,后脚迎来了金牧师。金牧师也一脸的忧伤:“多可爱的天使,就像白鹤般纯净,又像金刚石般坚毅,那心灵比大海还宽广,真是一位比莲花还要高雅、美丽的夫人。”    
    吉塘仓耐心地听完他的慨叹,抱着一线希望问道:“你见多识广,看有救没有?”    
    金牧师摊开两臂,无奈地耸肩摇头:“没有办法,除非上帝出面。就看胡大夫的盘尼西林能给病人带来多久的光明和安慰。”    
    吉塘仓的心一下沉进了深渊,他颓丧地黑着脸,一声不吭。    
    静寂了片刻,金牧师打破了沉闷:“尊敬的吉塘仓活佛,我非常钦佩你,但我还是要说出心底的话,请你原谅我的直率。你们的宗教应该向我们的宗教学习,不仅要拯救教民的灵魂,还要医治他们的肉体痛苦。我知道你们的藏医历史很悠久,也很发达,但仍然有很大的缺陷,他们为什么不用冬虫夏草去治肺炎:雪域高原满山遍野都有冬虫夏草呀。我去年回国述职,带去了一些冬虫夏草请医学研究所化验,嘿,里面全是宝,含虫草酸、冬虫草菌素、维生素B12、脂肪、蛋白质等,有补肺益肾、止血化痰之功。你们的中医书上特别讲道虫草性甘、温,入肺、肾,主治咯血、痰饮喘嗽,病后久虚不复等症。你为什么不用冬虫夏草及早滋补她呢?”    
    吉塘仓心里叫屈但又吭不出话来,只是后悔自己知道得太少了,懂得虫草性能太迟了:“现在能来得能吗?”    
    金牧师迟疑地点点头:“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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