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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金座活佛-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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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塘仓让思想漫无目的纵情飞翔,任心头的云端自由泅游。他依然眯着眼睛,懒洋洋地任难得的冬日暖阳按摩全身,化开每个僵硬的关节。大寺发展了,但寺内的是非也增多了。他和坚贝央之间的矛盾由小变大了,成为寺中佛僧们议论、注目的话题。这是为什么?究意怪谁呢?要说我吉塘仓树立自己为中心,在大寺内另搞一套,明里暗里想削弱坚贝央的核心,那可真是冤枉我吉塘仓了。我要真有那个“贼心”、“贼胆”,我不会在寻访转世灵童上做手脚吗?谁不知道决定转世灵童的大权是四世坚贝央交给我的?从寻访认定他为灵童到接迎进吉祥右旋寺座床的是我吉塘仓;从他幼年学经到十八岁亲政期间,主持寺院教务、扶持他安心读完学业的又是我吉塘仓。我们的关系应该水乳交融,唇齿相依啊!但是……    
    认定灵童和主持灵童坐床,是吉祥右旋寺历史上的重大事件,也是他吉塘仓一生经办的几件大事中数得着的一件,他至今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那一天,他率领的寻访灵童队二十余人疲惫地跋涉在牛马踩出的曲径小路上。他现在已进入了西康藏区的理塘境内,这里草山连绵,山丘逶迤,一座山包与一座山包头尾衔接,或者携手并进,或者头碰头肩摩肩,或者屁股抵着屁股,反正没有规则,不见章法,不像安多藏区的草原,要么一眼望不到边,平平坦坦数百里;要么一条沟走不穿底,骑马得走一两天。西康的路是一条漫漫不着边际的路,它离吉祥右旋寺重山叠岭已经远距几千里。他们出来已经两个多月了,但还是嗅不见灵童的一星半点气味。    
    浑身上下已经冒出了一缕缕酸臭气。热汗一浸,身上痒痒得难受。只要随手在胸部、脊梁和大腿根一搓,垢渍便像麦粒一样掉下一串串来。西康地广人稀,很多时日,他们是扎帐于野滩山沟风餐露宿。乍寒乍暖且不说,就连按时吃糌粑喝热茶都办不到,常常是饱一顿饿一顿地捱日度辰。他的腹部已不见了赘肉,眼窝子塌下了些许,眼珠子变大变得冒饥火。今天又是赶了一天的路程,天也昏沉沉,地也灰暗暗,他在马背上疲倦得昏昏沉沉,打开盹了。    
    不知翻过了几座山包,转过了几道山弯,全身骨架都快散架了。又过了一道弯,忽然,前面抹过一道潺潺小溪流,在斜阳照射下银波粼粼。他让随从停住步子,下马走到流溪旁,躬身捧起一掬,冲了冲额头和脸。一股冷气袭过脑门,脑袋一下清凉了许多。    
    他抬头望去,西边的天际斜挂着一轮黄里透白的夕阳。夕阳已经没有多大热力,光芒也不灼人刺目,显得苍白衰弱,但也散发出温馨的暖意。吉塘仓心头一抖,蓦地感到夕阳就像四世坚贝央圆寂前夕找他喧谈安排遗嘱时的目光。模模糊糊的,他眼前浮现出四世坚贝央深情凝注的目光,那眸子中仿佛还有一丝责怪和怨恨。    
    他不敢正视那夕阳,不由埋下了头。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那是一双睿锐无比、洞穿一切的眸子。峭立的眉骨,鱼纹密布的眼睚里,到处潜藏着一条又一条的智慧,一道又一道的计谋;那又是一双流露着仁慈、善良、同情、宽厚、温情的眼睛。谁要碰上它,即是冰雪也不得不消溶,即是怨恨也不能不化解。就如冷天里煨起炭火,阴暗中捧出明媚春光。    
    三年前的那一天那一景,至今历历在目,印在脑海中。


第二部分第五章 寻访灵童(3)

    也是这样一个夕阳暮天,也是这样一个夕阳般温情脉脉、充满眷恋的眼睛。已经五十八岁的四世坚贝央躺在厚厚的卡垫床上,寺主不舒适已经一个来月了。气有点喘,喉咙口像有什么堵了一半,说话带点呼噜,不是以前那样清爽畅通。清瘦的面庞虽然还是泛着亮光睿气,但印堂那儿已经显出灰暗。他的心拧紧了。他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试图开导四世坚贝央。    
    四世坚贝央笑笑,从被筒里伸出左手,掌心向上,示意吉塘仓把右手按在上面。他急忙伸出两只手,把掌心掌背都夹住托起。    
    坚贝央的手背厚墩墩、软乎乎的,五指的关节根都陷下窝窝,正是俗人所称的佛掌。人虽然瘦下去了许多,但佛掌却依然丰满、厚实、硕大,丝丝热气渗进了他的掌心。    
    “这些天我夜夜梦见彩虹、鲜花、大海、山泉、石岩,看来离涅的日子不远了。”    
    他眼里涌上湿润,心头酸丝丝地难受:“上师,你多心了。你是佛的化身,佛的转世,佛委托你护佑吉祥右旋寺的使命还未全部结果呢。”    
    坚贝央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轻轻摇摇头:“佛经上不是讲三生吗?前生、今生、来生,因果报应,六道轮回。”他顿顿,喘了口气。    
    吉塘仓听得懂坚贝央的意思。前生、今生、来生是根据佛教理论“因缘”而来,是说这大千世界一切关系由因果而发生变化,即任何思想行为,都必然导致相应的后果。“因”未得“果”之前,不会自行消失;反之,不作一定事业之因,亦不会得到相应之结果,由此才产生了“三世因果”的佛学理论,认定今天世界上所有凡夫俗子的贫富穷达,是前生所造善恶诸业决定;今生的善业行为,亦必导致后生的报应。“因果报应”又引出了“公道论”。但这“三世论”与坚贝央有什么关系?他不解地望着上师的瞳仁。    
    坚贝央眼里依然是灿烂的阳光:“我是佛的化身,你知道佛是干什么的吗?”    
    他似懂非懂,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坚贝央娓娓谈道:“佛无血统而言,也否认世袭。但佛祖在阐述教义时提到了佛有三佛身的理论,即法身、报身、应身。法身指人先天具有成就佛身的基本因素;报身是以法身为基础,经过修习而获得的佛果之身;应身呢,是说佛为了度脱世间众生,随三界六道之不同状况和需要而现之身。正是‘三身论’为活佛转世提供了最早的理论根据,向世人宣布:活佛作为天国的使者,为了解度世间众生,随三界六道的不同状况和需要,可随时现身或变幻出现。”讲到最后,他才强调说:“上苍既然要我返回西天极乐世界,那就说明我这世坚贝央现身俗世的使命已经完成。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与你商量灵童转世的事。”    
    吉塘仓一怔,茫然地扫视坚贝央的面庞,差点把托着的手收回去。虽然第一世吉塘仓担任过格鲁巴创始人宗喀巴大师主持修建的格鲁巴母寺甘丹寺的总法台;虽然宗喀巴大师临终未留下有关自己转世的遗嘱,但曾说过如果佛业需要,他会化身重返世间的话,说谁担任他创建的甘丹寺的法台(甘丹赤巴),谁就是他的继承者,是他的化身。从此,担任过甘丹寺总法台的都被世俗教民认定为是宗喀巴大师的化身,是活佛,而且藏传佛教格鲁派规定惟有甘丹寺总法台才有坐金子锻打的法座。他吉塘仓活佛系统被呼为金座活佛的由来就是这。但即使是金座活佛的他,也不知道生前就能选择死后转世灵童这一奥秘。    
    “你知道活佛转世制是哪个教派创立的吗?是什么时候才有的?”坚贝央喘着气问他。    
    他又一次茫然地摇摇头。他确实不清楚活佛转世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道是哪个教派创立的。佛经上没有记载,藏文史料上也未见到有关资料,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如何成为活佛的。    
    坚贝央眼里仍然闪烁着宽厚、仁慈的光芒,没有丝毫的责备和取笑。他慢吞吞地像讲故事般用文学的语言讲起藏传佛教第一位活佛诞生的历史和情景。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皑皑雪山,巍峨的银峰笑眯眯地俯瞰着山脚的粗卜寺。粗卜寺中新换上的经幡在和风中哗哗飘响,宛如吟唱一曲祝福的赞歌。石山夹峙的寺院路口,身着整洁僧衫,手擎法幢法伞,吹着法螺和其他法乐,捧抱寺内宝贵法器的数百名僧众,在烟香火中,在鼓乐奏鸣中,庄穆虔诚地接迎来了寺主噶玛拔希的转世灵童——攘迥多吉活佛。转世灵童的问世不亚于雪狮吼啸,春雷轰响,使噶玛噶举派僧俗信徒听到了福音,看到了光明,对未来充满幸福的憧憬。    
    这是公元一二八四年深秋的一天。位于拉萨西郊堆龙德庆县境内小山沟的粗卜寺,就这样掀开了世界第一位活佛问世的序幕。    
    也是两年前大约这个季节。    
    噶玛噶举派公认的教主噶玛拔希,辗转于病榻上难于入眠。他明白自己八十高龄,很快就要离开人世了。但身后的教业怎么办?总得生存,总得弘扬广大呀!他不由回想起一生坎坷经历。    
    且不说小时候苦读经文,大了四处讲经弘法的奋斗拼搏经历,只说事业成就及遭到的磨难,简直就是一出大戏。蒙古大汗忽必烈在远征云南大理时,出于政治上的笼络目的,召请他到川西北去会见。忽必烈要他随侍左右,以壮声威,他却当面拒绝,表示自己职责是弘扬佛法、感化众生,惹得忽必烈一肚子不高兴,从此与他结了怨。一二五六年,蒙古大汗蒙哥在蒙古和林召见了他,并赐给一顶金边黑色僧帽及一颗金印。噶玛噶举派黑帽系从此声名远震。蒙哥和忽必烈不和,忽必烈对他与蒙哥的关系自然嫉恨。蒙哥去世后,忽必烈经过征战,成为大皇帝,这样,前怨后恨一并算帐。忽必烈在藏传佛教萨迦派势力人物的怂恿下,把噶玛拔希投入监狱,并流放到偏僻荒凉之地。两位弟子先后被处死。他遭受了非人的煎熬,但因为噶玛噶举派在藏区的势力强大,忽必烈不能不有所顾忌,四年后才把他赦释。他经过八年的颠簸流浪,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粗卜寺的。而当时他已年届七十了。    
    他在病榻上翻来覆去地苦思。作为藏传佛教的重要派别之一,在他在世时已经横祸迭起,厄运不断,受到元朝及萨迦派的倾轧排斥,举步维艰,处境险恶。那么,他去世后,噶玛噶举派的命运如何可想而知。如何扭转这种局面,保持和壮大教派的势力呢?    
    他皱眉苦思,他辗转难眠,他在浩瀚的经卷中觅计寻路……忽然,脑子里豁地一亮,“应身论”浮上心际。对啊,树枝靠的是树干,树干靠的是根须,僧俗教民靠的是佛陀。如果自己的教派有了不变的、永恒的领袖,那不就填补了权力的真空,消除了领导危机,把僧俗教民也紧紧聚在一块了?    
    他眉宇舒展,心境豁朗,决定把佛祖预言过的“应身论”实施到实际宗教生活中。经过深思熟虑,临终前,噶玛拔希亲授弟子珠妥、邬金巴:“远方拉堆地方,会出现一名能够继承黑帽派法统的人。”经过明察暗访,粗卜寺寻找灵童的高僧们,果不然在拉堆地方找到了噶玛拔希的“化身”——年仅一岁的灵童攘迥多吉。攘迥多吉成了噶玛噶举黑帽派法统的当然继承者。    
    从此,在藏传佛教世界里,出现了佛学史上有重要意义的活佛转世制。活佛转世制的创立,也使藏传佛教更具风采,独树一帜,成为区别于其他佛教教派的重要特征。    
    噶玛拔希对“应身论”的创造性发展,也启发了藏传佛教其他教派。大伙茅塞顿开,受到启迪和鼓励,纷纷仿效起来,连最古老的宁玛派也开始有了自己系统的活佛。茫茫雪域高原,出现了无佛不成寺、无佛不成派的活佛鼎盛时期。    
    ……    
    坚贝央清清嗓子,喘了口气,又用轻松的口吻告诉吉塘仓:“即就是格鲁巴的活佛转世制,也是一世达赖生前就认定了灵童的。”    
    他依然发愣,他确实不知道这段历史。


第二部分第五章 寻访灵童(4)

    到了十五世纪初叶,雪域高原几乎成了藏传佛教新兴教派——格鲁巴(戒律派)的天下。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罗桑札巴对藏传佛教的改革,受到了信教僧俗大众的拥护,其他教派的很多寺院,纷纷改换门庭,易帜投奔格鲁派麾下。这就引起当时仍显强大却已成强弩之末的噶玛噶举派的嫉恨。格鲁派受到排斥挤压,甚至军事镇压。    
    面对严峻的现实,宗喀巴的弟子们也采取了噶玛噶举派早期运用过的活佛转世制,利用宗喀巴的崇高威望维系教派的生存,壮大格鲁派的气势,团结信教僧俗,巩固和发展取得的成就。    
    宗喀巴大师本未留下有关自己转世的遗嘱,只是曾说过如果佛业需要,他会化身重返世间的话儿。他还提出了另一理论:谁担任他创建的甘丹寺的法台(甘赤巴),谁就是他的继承者,是他的化身。这样,他的得意门生根敦主——创建后藏札什伦布寺的高僧,在他临终前宣称他将会再生转世,继续他生前业已开始进行的事业。    
    十一年后,他的转世灵童根敦嘉措被寻访选中。格鲁巴一致肯定他为根敦主的转世。这就是达赖转世系统的最早一个“灵童”。从此,达赖系统的活佛转世制成为格鲁派实行转世制的最高形式,根敦主为第一世达赖,而根敦嘉措为第二世达赖。到了第三世达赖索南嘉措,格鲁派已经完善了活佛转世仪规。索南嘉措是以公认的活佛转世“灵童”的身份进入哲蚌寺甘丹宫的。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在前四世创业的基础上,通过争取蒙古固世汗作军事后盾,大清王朝政治上的支持,建立了政教合一的“甘丹颇章”政权,成为雪域高原的最高政教领袖,把格鲁巴事业推向了巅峰,达赖系统的转世制和达赖的地位从此固定化、程序化、制度化了。    
    “这就是说,生前认定灵童的,我不是第一个,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坚贝央笑着说,厚厚的右手掌轻轻拍打三下吉塘仓的手背。    
    吉塘仓感动了,也露出笑容望着坚贝央。    
    “虎在深山威风,鸟在高空潇洒,我不准备转世于教区内。”    
    “为啥?”吉塘仓又大为疑惑,教区最高活佛的灵童,不转世于自己教区内,这是为什么?真是咄咄怪事。    
    “我的前三世都转生于教区内。由于灵童牵涉到家族、寺院的利益,引发的争执和麻烦还少吗?好事却往往带来坏事,各种明里暗里的灵童纠纷,不是弄得吉祥右旋寺大伤元气嘛?以往的灵童不是部落土官的后裔,就是王公贵族之孩了,他们可能有这样那样的考虑,我也难保转世于什么人家,但我再也不能干这号糊涂事了。我们不能给教民留下灵童分血统贵贱的印像。佛教是反对血统论的,公开声明一切众生都有佛性,有佛性者都能成佛。我要实践佛祖的这句真谛,转世于遥远的康区,转世于一个普通的人家。”坚贝央说得气喘吁吁,但眼里却迸射亢奋的光芒,苍白的脸蛋上涌上来一层红晕。    
    吉塘仓急忙捧起镶银的木茶碗,添了点酥油茶,端到坚贝央的唇边。坚贝央一饮而尽,气慢慢平了。    
    “找你来,就是商量寻访转世灵童的事。我把话说透说明,免得再产生灵童纠纷之事。”他没有问什么,也不便说什么。四世坚贝央的脾气他最熟悉不过。只要是认定的事,哪怕是块铁疙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吞进嘴,固执地去啃、去咬、去磨,不弄出几个坑坑决不停止。    
    吉塘仓思忖着,斟酌着,最后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得写份遗嘱”。    
    坚贝央眉毛耸了耸,平静地问道:“写什么?”    
    “委托吉塘仓全权负责寻访灵童。”    
    坚贝央沉吟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吉塘仓,爽快地点了头。    
    还是坚贝央自己执笔,他采用了拟写重要文告时他通用的庄重书法体——铁链式草写体,而不是记录杂事的跑步体草书。    
    他俩边斟酌边动笔,一气呵成,没有打草稿。    
    最后的遗嘱文本内容定稿为:按佛法无常的真谛,谁也没有延年常青之法,故此谁也不应为我的圆寂而悲哀不已。如果维护本寺的显密教义讲修,清规严谨,寺风规范,各子寺遵循清规并努力修学,各地所属部落教民和施主切实护持十善法。那么,我就会时刻从各方记挂呵护你们。我圆寂后,本寺、子寺及所属部落的政教大权,委托吉塘仓主持摄政。未来各项事宜安排:关于尽快获得明确的真身灵童之事。若是降生于就近之地,可对我们十分便利,甚佳,但我恳请佛祖让我转世于陌生、遥远而往来艰辛的康区南部农牧业丰茂之地。只要你们竭诚祈请三宝诸佛,托助于护法众神,我也虔诚地祷告,必能如愿以偿。寻访灵童之事,须吉塘仓自己亲往。届时巨细之一切事宜,均已对吉塘仓作了具体交待,如何处置,他心中有数,望周知。给转世灵童献上一条大黄色哈达,请遵照办理。……    
    不等遗嘱写完,吉塘仓已经泪流满面,哽咽不已。他把袈裟搭在臂腕伏下身,朝坚贝央重重地叩了三个等身头。    
    ……    
    高原上的夕阳比山川平原的要大得多,刚才的那轮夕阳虽然沉下了少半,但仍如锅盘大,和蔼、温情、仁慈地散发着余光。吉塘仓站起身,揉了揉大腿,捶捶背,回身上了马鞍。不管旅途如何艰辛,身子如何劳累,他都有决心让四世坚贝央“如愿以偿”。当然,这也是大寺及子寺众僧俗民众的心愿。大寺不能一日无佛,教民空荡的心灵应该得到充实、慰藉。    
    今天他们的目的地是丁科尔寺。暮色黄昏时,他们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不知道该走哪条道好。周围没有村寨牧民,想去打问也没处去打问。正当他们愁眉苦脸、一筹莫展时,一人骑着马从南面沟坳里闪出。    
    离他们三四十步,马背上的骑士下了马,松开了头上缠着续了红丝线的辫子,把辫子拽到胸前,脱落的皮袍右袖筒也捅进了胳膊。他躬着腰快步牵马走了过来。    
    走近了,吉塘仓才把来者的轮廓看个明白:来人真是个标准的康巴汉子,个子高大魁梧,足有六尺,虽然躬着身毕恭毕敬走来,但个头比马头还高,腰身有嘛呢经筒粗,紧紧绷绷的斜襟衬衣扣不住鼓起的胸膛,露出古紫色的肌肤。头大得像个铜罗锅,两面的耳朵肥厚硕大,耳垂很长;深眼窝削眉骨,长着蓬蓬松松有点乱的浓黑眉毛。眉下深嵌的眼珠子有点凸,但很锐利很有劲,一旦瞪起来肯定吓人。吉塘仓印象最深的是汉子的鹰勾鼻子。鼻头粗重鼻尖下勾,自有一般威严和凶气透出。配上椭圆型的下巴,黧黑而陡峭的宽额,大大的颧骨,觉得这个四十上下的康巴汉子很有刚劲味。他的穿着很朴素,袍子旧了点,但上面没有污垢和灰尘;脖子上吊着佛龛,是银制的,在夕阳下熠熠反光;手腕上缠着一串大姆指粗的佛珠,隐约可见一两颗龙眼珠点缀其间。    
    康巴汉子走到马头前七八步敛住足,摊开双臂躬下腰,满脸堆下谦恭的笑容:“尊敬的各位高僧,佛法僧三宝保佑,你们一路辛苦了。”    
    随从们应声致谢。    
    “听口音,高僧们不是康巴人?”    
    吉塘仓点点头:“我们是安多吉祥右旋寺的,先生好耳力。”    
    康巴汉子先是一怔,马上灿笑开来:“真是缘分啊,佛法僧三宝。对远道而来的活佛高僧,理应献上哈达和供金,但我贡保嘉措今天只为寻找丢散的牛犊奔波,不知贵人要来,不知道该如何招待各位上师高僧。前面不远处有我的牧场,各位上师高僧不妨赏光去喝碗茶,我一定给奉献白色三宝(牛奶、奶酪、酥油)和风干牛肉。”    
    吉塘仓婉谢了这位贡保嘉措牧人的盛情敦邀,但他对贡保嘉措产生了好感,感到他对佛法僧十分虔诚,待人也诚恳热情,很有教养和慈悲心怀。贡保嘉措听吉塘仓说他们要去丁科尔寺借宿,便自告奋勇地要领路当向导,并告诉他们说丁科尔寺的法台堪钦活佛是他的舅舅,一定会款待安多吉祥右旋寺的贵客的。    
    吉塘仓喜出望外,邀请贡保嘉措上马偕行。    
    为了排遣路途的寂寞,吉塘仓东一句西一句和贡保嘉措喧谈起来,从地理风情到历史沿革,谈得很投机。他随口问起贡保嘉措的家庭情况。


第二部分第五章 寻访灵童(5)

    “中等人家,在这中部康区,我家算是不上不下的普通百姓。好在我上有父母,都健康在世,他们每天的事情是敬奉三宝,朝拜佛像。早上起来先去佛龛磕头,换净水碗,换新供品,然后在火塘边一边喝茶一边拨佛珠吟“六字真经”。中午出去转佛塔诵“度母经”。反正一天到黑,除了佛祖,心头再没有搁着什么。有时候揣上干粮糌粑丸子去寺院边上施舍那些浪狗、饿狗、蚁群。”    
    吉塘仓有点感动,合掌喃喃祷告:“愿佛祖如来保佑他俩长寿健康。”他又问起家中有什么成员。    
    “夫人叫索南旺姆,身体健康无病,他家根子也干净,没有传染病和猫鬼神,父母都健在。她在家侍奉老人,教育孩子,操持家务,挤牛奶,打酥油,擀毯织褐子。接生羊羔哺育牛犊全是她的事。她非常慈善,哪怕自己不吃,也要施舍上门的乞丐,寺院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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