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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惊鸿曾照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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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以后,赵影再回想起站在红绿灯前的自己复杂的心境时,才懂得,正是因为她视莫伊为亲姐妹,却从没有当陆靳泓是新兄弟,而是一种陌生的亲密与依赖,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生分而感到惊惶。
  陆靳泓的归来,打破了2班长达一学期的平静。时常有外班的学生慕名而来,借着借书、找人、问事儿各种由头在门口张望,大多是女生,也有不忿的男生。坐在教室门口的赵影和叶叶,成了被问询次数最多的2班学生。
  叶叶多半眼皮儿也不抬地遥遥一指:“第四组最后一排靠窗。”说得次数多了,溜得不带卡壳。
  赵影则总有一种自家宝藏被众人觊觎的不爽,往往懒得指引,假装忙碌地含糊其辞:“就后面头发挡着眉毛的那个,没什么好看的。”
  而每当有人在她面前夸赞陆靳泓个子高,长得帅,成绩好,关键还打得一手好篮球的时候,赵影总能适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没眼光。”叶叶就立刻从她的漫画书里抬起头,扶一扶眼镜附和:“该去哪儿去哪儿,挡着我光线了啊。”一唱一和地撵走好奇的花痴er。
  在陆靳泓被选入初中校篮球队的同时,赵影也被选入了校田径队,连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没有拒绝来自“金城武”的邀请。金城武,原名金诚,学校体育组组长,四十多岁的粗犷老头,不知道被哪届学生起了“金城武”的外号,越发自我感觉良好,梳个大背头,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地在学校各种场合猛刷存在感。
  入队之后的体能和竞速测试之后,赵影被金诚安排在了长跑组,她严重怀疑只是因为自己的竞速赛排在倒数第一,倒数第二是她的同班同学温小川,同样分在了长跑组。
  周三的下午一般只安排两节主课,剩余两节是留给自习和自由活动。赵影和叶叶正转身看迪克小武厮杀五子棋,战事正酣,小武忽然抬起眼意外地看着赵影:“你不是今天集训吗?怎么还不去,小心一会儿金城武用大喇叭找你啊。”
  赵影一惊,还真是忘了这么回事儿,慌慌张张的在抽屉里找球鞋。
  教室的喇叭适时地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她预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喇叭里就传出金城武浑厚的嗓音:“喂,喂,广播通知,初二(2)班陈赵影,初二(2)班陈赵影,迅速操场报到!迅速操场报到!”
  叶叶三人一阵爆笑,赵影红着脸拽着运动鞋起身,还不忘看了一眼陆靳泓的座位——还好他不在。
  一溜儿小跑冲出了教室,她心想如果诅咒能有用,金城武的嘴巴一定会被话筒塞得密不透风。
  

  ☆、陪伴X坠落

  抵达操场的时候,体队的二十来个学生都已经整装待发。
  赵影苦着脸归队,顺带收下了来自金城武严肃而批判的瞪视。
  金城武双手叉腰:“早就和你们说过,锻炼贵在坚持,每一次的集训都是向着冠军宝座又前进了一步!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缺席,不要缺席,还是有些人不长记性 ,每次都要我提醒!”
  赵影垂头丧气地接受教育,心想就算训练了也得不上名次。
  金城武在一番老生常谈之后,分配了下午的集训任务,他刚刚说完,赵影一张包子脸就鼓成了充满气的球——200米/圈的跑道,跑10圈,不限速,只要求跑完。
  赵影可怜兮兮地举手:“教练,我跑不了。”
  金城武对这句教练颇为受用,但仍旧坚持:“不跑你怎么知道跑不了?”
  赵影努力使得自己看起来更楚楚可怜:“之前我最多也只跑过1000米。”
  金城武语重心长:“长跑的阈值是在不停的逼近极限以后不断提升的。你不去挑战,怎么知道自己的阈值在哪里?你不去尝试就退缩,这种心态首先就不正确,无论田径还是学习,都需要有挑战自己的勇气……你看温小川,人家就不讨价还价。”
  赵影一眼,果然温小川已经闷不吭声地开跑了,耳边金城武还在喋喋不休,为了避免他无限制扩展论述,继而进一步推迟结束训练的时间,她敌不过周围同学们怨念的眼神,只得认命:“我跑,我跑。”
  当她系好鞋带,登上跑道的时候,温小川早已跑了大半圈。
  她一面跑,一面看着操场上的各色人群。
  中央球场大约是低年级男生在踢球。
  侧边的篮球场多数是高中男生在打球,围观的人群则是初高中混杂。
  网球场空置着,鼓号队的乐器已经对方在地上,过一会儿莫伊所在的鼓号队估摸着要集训。
  她漫不经心地跑着,直到温小川从身后赶超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竟已经落后了整整一圈,赶紧收拾心神老老实实地调整呼吸,整理步伐。
  然而显然赵影的实力被金城武高估了,别说2000米,刚刚过1000米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进入第六圈的时候,她感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连去看看金城武是不是正在监工的余力也没有,只能机械地迈动双腿。
  忽然,一声清脆的铃音,接上密集而又节奏感的鼓点与嘹亮的小号鸣音,把她已经七零八落的精气神一下振作了大半,她侧过头本想看一眼作为鼓号队旗手的莫伊,却一眼瞧见了正穿着蓝白色校服,高高挽起袖口的某人正缓步跑在自己身后。
  陆靳泓加快脚步,和她并肩超前小跑:“我这都跟着你跑这么久了,你居然才发现。”
  她顺了顺呼吸,喘着粗气:“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怀好意:“金城武那么大嗓门儿,谁不知道陈赵影同学正在操场跑圈?”
  她欲哭无泪。
  他又逗她:“我刚在哪儿打球呢,眼瞅着你秒速都要降为0了。你看见边上那只蜗牛没?哎,对就那只,它都一圈跑完了,你还在哪儿……”
  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沉重地喘了几口气,抚着胸口,呼吸的时候感觉心口都疼。
  他这才正色:“别说话,呼吸跟着脚步走,还剩4圈,你跟着我脚步。”
  她咬着牙,看着慢慢跑到自己前方的陆靳泓,努力地踩着他的节拍调整自己的步伐,感觉似乎是好了一些。难怪都说长跑的时候不要跑第一个,带头的人最累,而后面的人只要跟着前面的步伐保持住距离就好,省心省力,到最后再加速争取名次。
  他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跟,两人再没有对话,可这难熬的最后四圈也就这样半米半米,一步一步地被抛在了身后。
  最后一圈经过网球场时,赵影甚至有精力看了眼鼓号队旗手莫伊。莫伊正朝着她挤眉弄眼地笑,她回了一个鄙视的手势。
  抵达终点的时候,金城武笑得一脸褶子开了花:“你看,我说你能行吧?你还不信。哎,这个同学,说你呢,你哪个班的,要不要加入田径队……”
  赵影瞅了一眼金城武两眼发光的模样,有心提醒陆靳泓不要上贼船,却当真已经透支体力,没力气多说一个字就软绵绵地原地坐下,大字状瘫在跑道上。
  陆靳泓正擦着汗,见赵影居然躺倒在地,立即弯下腰拽着她两只手腕把她拉起来。
  她刚刚感受到来自大地母亲的敦实怀抱,还没喘口气就被人拉起来,跌跌撞撞地才站稳,盯着陆靳泓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只能叉着腰直喘气。
  陆靳泓笑着说了句话,声音很低,她没听清,把耳朵朝他偏了偏示意他再说一次。
  他擦了一把脸颊的汗水,朝她靠近一步,贴在她耳边说:“长跑完了立刻坐下,屁股会变大。”
  她恼羞成怒地一拳锤在他肩上,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
  他哈哈大笑着挥手说拜拜,一边奔回篮球场,全程没有理会金城武的“求才若渴”。
  赵影只好像模像样地抖抖手、抖抖脚,做起放松运动,耳边是金城武的碎碎念,眼里是远处篮球场上那群奔跑的男同学。
  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蓝白校服,真奇怪,为什么一眼就认得出他来,她不无纳闷地想。
  自初二开学始,赵影再没有在课堂上偷看漫画,就连放学也因为偶尔会留下看陆靳泓打球所以几乎没有和叶叶去过书屋。在期末考的前一个月,她把那根学习的弦调到最紧,放学不再去球场,周末也婉拒了叶叶和陆靳泓的邀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苦读。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在为民惨遭滑铁卢的深层原因——陈亚飞早在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已经教会了她方程式解题,到了小学毕业她早已熟练运用二元一次方程。当同级生还在为鸡兔同笼绞尽脑汁的时候,她早已可以用X、Y分分钟搞定。方程式是一种正向思维,小学算数则是注重培养逆向思维能力,她早早走了捷径,疏忽了基本功的练成,等到中学人人都认识了假设X假定Y,她非但没有一点优势,甚至连思维方式的缺陷也暴露出来。
  而14岁的她怎么也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她以为即使没有办法重回巅峰,起码当自己认真对待学习这件事时,考试的结果也会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可她没有料到作为女孩,还有一件事身不由己。
  期末考试恰逢她的月经初潮。
  虽然在生理课上早已有所见闻,也曾听叶叶说起过她小学六年级已经经历,但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惊慌失措地用校服上衣系在腰间挡住脏污了的裤子,跑到3班门口找莫伊借来卫生棉和她的运动裤。
  满身是汗的从女厕所里出来的时候,语文考试开始的铃声已经打响,她匆匆冲进教室,被监考老师一顿数落。
  然而悲剧还没有就此结束,她从不知道生理痛居然是这样难以言喻的疼,恨不能把小腹里全部掏空,立马原地躺下打滚,疼得心肝脾肺肾都打结,考试刚刚结束,她就哇地一声吐了个清空。
  赵影勉强地度过了下午的历史考试,拒绝了一脸莫名其妙的陆靳泓带她去医务室的好意,被莫伊搀扶着慢慢走回家。
  入夜时分,陈亚飞才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回家,开门就看见自家女儿满头是汗地蜷曲在沙发上打滚,上前问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顿感内疚,少了母亲的照料让女儿这样懵懵懂懂地长大,他却什么也帮不上忙,赶忙去买来红糖和生姜煎水给赵影乘热喝。
  但是红糖姜水显然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次日的数学、地理考试赵影只觉得两眼发黑,大冬天里硬是由着汗水把内衣都打湿。
  直到第三天英语考试的时候,情况才有所好转,然而仅仅一场英语考试正常发挥已经无济于事。
  赵影站在年级大榜前面如死灰,尤其当她自然而然地看向陆靳泓和莫伊的名字时,赫然发现他们分列年级前十和前五十,恨不能撕了面前这张纸,在被他们看见之前。可是这也只能是妄想而已,当她灰白着脸转身时,恰好看见陆靳泓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分明刚刚从名单上移开。
  赵影紧紧地抿着唇,撇过脸假装没有看见他投来的目光,大步流星地从人群中跑开。
  期末考试连着寒假,比起考完试立刻要面对各科老师的责难来,已算得上仁慈。
  赵影每日躲在家中没日没夜地看书,没有去找过莫伊。
  白日里莫伊来敲过2次陈家的门,她也都装作不在家。
  接连一周足不出户,赵影感觉自己即将发霉,决定出去买些泡面八宝粥,供后续几天储备粮。
  拎着自行车钥匙,闷头往楼下一溜小跑,刚到楼栋口的时候,便看见地面投下一片人影,她茫然地抬头,虽然背光看不清表情,却分明是陆靳泓静静地站在那里,除了他也没有谁能把一身厚重的黑色棉服穿得这样挺拔。
  她呆在原地,手里的钥匙发出叮铃的声响。
  楼梯道里实在安静,安静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陆靳泓双手环抱着自己手臂:“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她老老实实地答:“在家。”
  “莫伊说来敲门几次,家里都没人。”
  她不再说话,把弄着手里的车钥匙。
  他向前逼近了一步:“你不是这么经不起挫折,考砸了一次就避不见人了吧?”
  她依旧低头不语,手中的车钥匙捏得几乎要嵌进手心里。
  他沉默地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有抬头说话的打算,扶着她的双肩不轻不重地摇晃了几下:“说话啊,你还打算人间蒸发几天?莫伊给我打电话时候急得都要哭了,她要不是天天给家里塞去补习班上课,估计天天都得坐你家门口等着。”
  “那你是每天在我家门口等吗?”
  “谁有工夫天天在这儿等,我就偶尔路过来绕一下试试,”他松开她的肩膀,“就你这形象,还真不值得天天坐门口等。”
  她低头看着蜡笔小新圆领套头棉睡衣,再想想随便用抓夹盘起的乱糟糟的头发,脑袋垂得更低,恨不能直接缩进衣服里。
  他伸手把她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叹了口气,语气极软:“不就是身体不舒服考试考砸吗?谁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下次再努力就是了,咱底子好,不怕,啊~”
  她想一定是他的语气太像哄小孩,太温柔,自己才会鼻子发酸,忍了多少天的眼泪忽然又在眼眶里打转。陈亚飞的工作太忙,他甚至忘了问她期末考试成绩如何,也没有发现她放假以来的足不出户。陆靳泓是第一个这样给予她鼓励与安慰的人。
  她那双杏眼原就比旁人要大,此刻还拼命撑起眼皮不让泪水滑落,一面用带了鼻音的诺诺的声音顶嘴:“谁怕了……我就是,就是想好好在家复习而已。”
  他哦哦哦地连声应和,转身从旁边的车后座上拎了个小袋子递给她:“呐,吃了心情会好些。”
  她狐疑地打开袋子一看,是个装在纸盒里的草莓三角蛋糕,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就掉下来,砸在塑料袋上吧嗒一声。
  她又垂下头,不敢抬眼让他看见泪眼婆娑。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手轻轻地落在她头顶揉了揉。
  她感觉自己的情绪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泪滴接二连三得打在手心的塑料袋上。
  这下轮到他慌了神慌了,习惯性地抬起双手捂着她的耳朵,强迫她抬起头来。
  她想自己的眼睛一定像兔子一样红,因为她听见他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你,你别哭了,先吃蛋糕,吃了就好了。”
  她瓮声瓮气地“噢”了一声,一边掉眼泪,一边去拆草莓蛋糕外面的塑料袋。
  

  ☆、打击X安抚

  忽然传来一声断喝:“陈赵影,你们在做什么?”
  惊吓来得突然,赵影正在拆包装的手没拿稳,草莓蛋糕整个儿打翻在睡衣上,再掉落在地变成一摊奶油和支离破碎的蛋糕。
  赵影和陆靳泓一起回头,惊诧得看向正推着老旧的二八男式自行车瞪视着他俩的兰博。
  此刻陆靳泓的双手正捂着赵影的耳朵,而赵影正呆呆地拎着没了草莓蛋糕的塑料袋不知所措。
  兰博把脚踏车撑好,大步流星上前。
  陆靳泓似乎已经比他高出一些了,可他的气势丝毫没有被削弱,一把推着陆靳泓的的胸口,将两人隔开,然后盯着赵影的眼睛:“陈赵影,你太让人失望了。”
  陆靳泓看了眼被兰博震得几乎要发抖的赵影,忙出声解释:“她这些天一直在家复习功课……”
  “闭嘴!”兰博个头虽小,气场可不低,“我有眼睛。还有,你,赶紧给我回家,改日我再你好好谈谈。”
  陆靳泓看了赵影一眼。
  她的眼泪都被吓停了,慌张地眼神示意他先走。他只得推车离开,到拐角口还又回头张望,她眨眨眼示意他赶紧走远点。
  兰博把两人的眼色都看在眼里,等陆靳泓走远了,冷哼:“能干啊,陈赵影,才几岁?就想些糊涂心思,你也不想想人家什么成绩,你什么成绩?”
  赵影感觉手上残留着草莓蛋糕上的奶油,黏腻腻的,哽咽着:“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兰博抢白:“没有?你还记得一年前你是什么成绩考进为民的吗?”
  她理亏地低头不语,兰博的语气让她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多一秒都是惹人生厌。
  “你知道你现在年级排名多少吗?一共348个学生,你排262名,怎么还不懂得反省,还有时间在这里谈情说爱?”
  赵影觉得耳根刹那间又红又胀。她没有料到当成绩、排名被班主任用这样的语气赤裸裸地说出来时,比自己站在成绩榜前还要难堪一万倍,更没有料到的是兰博会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和陆靳泓。
  在这种巨大的难堪下,她反而倔强地扬起泪水未干的脸,直视着兰博:“江老师,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成绩下降我会反省,找原因……”
  “怎么找?”兰博的语气几乎是刻薄,“在这黑乎乎的楼梯道里,跟男同学一起就能找到成绩下降的原因了?”
  她辩白:“他只是路过,我们……”
  “我们?”兰博冷哼着,“你可长点脑子,陈赵影,拿自己的青春当游戏,你这样子对得起你妈妈吗?”
  赵影死死地咬住下唇,盯着兰博,不让又一次泉涌的泪水轻易掉出眼眶。
  兰博紧盯着她的眼睛:“上学期期末的时候,你爸和我说你妈走得早,他独自带你一个女孩子不容易,让我多照看点。我也没想到你生了一脸聪明象,怎么就这么糊涂?一头扎进去就成天稀里糊涂,你和他混在一起,人家照样门门优秀独占榜首,你呢?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见赵影再不吭声,兰博深呼吸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你脑子要清楚,别辜负了你爸含辛茹苦抚养你,更别辜负你妈对你的期待!今天我不找你爸爸,如果下一次再让我撞见你犯浑,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赵影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上的楼,等晚上陈亚飞回家的时候,她还蹲在卫生间里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被草莓蛋糕弄脏的睡衣。
  睡衣上的蜡笔小新,脑袋上一块草莓的污渍怎么也洗不干净,她就一遍一遍地打肥皂,一遍又一遍地洗,直到被陈亚飞从卫生间拉出来,强行拿走衣服晾起来。
  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里,指尖的皮肤皱了起来,她反复地撵着手指尖的凹凸,仰头看着蜡笔小新脑袋上的那抹污渍,怔怔发呆。
  陈亚飞在身后叹气:“小影,是不是这次没考好?爸爸知道你是好孩子,这次身体不好没考好,还有下次,不要这么在意。”
  可是赵影自己知道,有些屈辱像蜡笔小新脑袋上的污渍一样,已经刻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抹不掉了。兰博鄙夷的神情,刻薄的语气都像刀子一样,把这个耻辱刻了下来,温柔的安慰对抗起凌厉的伤口显得那样虚弱无力。
  如果说对于过年是否感到兴奋是划分孩子与成人的重要标准。
  这一年,大约可算作赵影成长的分水岭,度过了一个沉闷而无趣的寒假,她只给莫伊家拨过一个电话,是保姆接的,说是莫伊出去上课了,她请保姆转告莫伊自己去老家过年不在家,此后家里的座机再怎么响她也没接听过,再后来座机也就沉默了,她便心安理得地每日与课本死磕,就连大年初一也不例外。
  陈爸给她买了一套颜色靓丽的红色大衣,她只看了一眼就束之高阁,过年期间仍穿着那套怎么也洗不干净的蜡笔小新棉睡衣,叫她出门她也意兴阑珊。最终整个寒假出的最远一次门是到步行15分钟的姑姑家拜了个年。
  新学期开学定在2月10日,是个雪后的晴天,久不出门的赵影看着厚厚的积雪倒吸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踩着好心人铺设的稻草垫往前挪。
  路上骑车的人骤减,行人也都是步履维艰生怕一不留神就得摔倒在雪地里。
  去学校的路有一段是在老式平房区的巷子里穿行,那里自然没有人提前铲雪、铺草垫,步幅只能有平时一半大,还时不时脚底打滑,赵影走了一半就后悔不已——早知道绕远路也不从这里走,再走慢一点上学都得迟到。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还是一不小心踩上一处浅冰,一个跐溜扎扎实实地摔在雪地里,幸好手掌及时撑住地面才没有整个瘫在地上,她慢慢地支起身,却又再一次滑倒在地,抹了一把脸沮丧地想哭,一只手却忽然伸到眼前。
  她抬起眼,看见陆靳泓围着深灰色的厚围巾,只露出一双眼角上挑的挑花眼带着笑意:“还不起来?打算迟到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反过身,双手撑着地自己爬起来,站稳了拍拍身上的雪,一面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一面轻声问:“你怎么会从这里走?”
  他看了看自己空伸的手,收回塞回衣袋:“雪天没法骑车,公交最近也只能坐到前面。”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地面,全部注意力都在脚下的路面。
  他看着前面穿着白色棉服的娇小背影,头发似乎又长长了一些,发尾俏皮地翘着,双手微微展开保持平衡,走得歪歪扭扭,忍不住赶了两步上前一把搭着她的肩:“慢死了,怕什么?跟着我走。”
  她感觉肩膀忽然被他用力揽住,重心倒是稳了,跟着他走了两步也确实不那么怕摔倒,可是脑海里瞬间划过兰博的眼神,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一顿,蹲下身从他的臂弯里脱出:“我自己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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