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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穷人 作者:王新军-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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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三多说:“那你给我再好好算一算。”
  米米最后一次精确地为马三多算完那笔账之后,冬天就来了。
第二十章
  冬天是这样来到沙洼洼的——
  先是一场风把地上的东西都吹黄了,接着就得在屋子里生火,不生火就得整天焐在烧热的大炕上。屋边杨树梢头还有冻干了的树叶在不断地掉下来,半夜里,房顶上有沙沙的声音像雨点敲打着房皮。
  有了这些声音,马三多便常常在半夜里醒来。马三多是一个没有心事的人,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总之他的每一天都被大大小小的事情糊里糊涂地忙碌着。
  这个晚上的情形与以往大大地不同了。马三多先是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草滩,一条明亮的河水将绿莹莹的草滩一刀劈开,绿色像水一样流淌着,一波一波地涌动。涌向戈壁,戈壁上连石头都变绿了。涌向远处的沙漠,沙漠立刻变成了绿野。在这无垠的绿野当中,马三多牵着刘巧兰的手,刘巧兰的另外一只手里,握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他们走了一段,刘巧兰就坐在草地上不动了。她突然喊叫着说她肚子疼,可能要生了。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一声婴儿的啼哭就清晰地钻进了马三多的耳朵里。
  听到这一声啼哭的时候,马三多就从睡梦里醒来了。身边是马嘟嘟透明的呼吸声,屋外恼人的风声已经息了,屋子里漆黑一片。马三多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这会儿,他已经从梦中醒来了。
  当又一声婴儿的哭声钻进他耳朵里的时候,马三多就发现刚才的那个梦其实它的一半并不是梦。又一声婴儿的啼哭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那声音仿佛被挤扁了。马三多突然又想到了刘巧兰,想到了刘巧兰生马嘟嘟时那血淋淋的场面。
  这样一想,马三多就起身坐了起来。
  天刚亮,马三多就抱着一张烂羊皮出门了。
  羊皮里裹着一个肤色鲜嫩的女婴,她的小巧显而易见地证明着母亲孕期缺乏营养。马三多从村东头向村西头喊:
  “你们谁家丢了一个娃娃,一个刚刚生出来的丫头?”
  “你们谁家丢了一个丫头——”
  “我拾了一个娃娃,快来看一看是你们谁家丢的呀。”
  “谁家丢了一个丫头啊你们?”
  
  马三多第三次从村东头喊到村西头的时候,太阳已经从村东头出来了。东面人家的房顶上首先被涂上了一缕橘红色的亮光。看到东面亮了,马三多就转过身朝村东头喊去。
  “谁家丢了一个娃娃,一个羊皮包着的丫头?”
  “你们看一看,这个娃娃是谁家丢的?”
  “谁在我们家院门前的草垛里丢了一个娃娃?你们快来看,这是谁家的丫头?”
  
  他这样喊着,就回到了村东头。这时候马三多发现太阳已经噌一下跳起来了,它一下子连西边的庄子都全部照亮了。站在村东头看的时候,村西头反而更亮了。他就回过头来,向村西头喊去。
  “你们谁家丢了娃娃了,一个刚刚出生的丫头?”
  “我拾了一个娃娃——是一个丫头——”
  “你们谁家丢了娃娃——”
  “你们谁把娃娃丢到马三多家街门前的草垛上了啊?你们快来看这是谁家的丫头啊?”
  “你们快来看一下。”
  马三多就这样来来往往不停地喊,一直到把他的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承认自己家丢了一个娃娃。这时候他怀里的婴儿差不多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她已经哭皱的小脸不停地一抽一挤,嘴里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马三多就把她抱回家去,喂了一些马嘟嘟吃剩的洋芋面糊糊。
  吃饱之后,这个女婴毫不客气地在那张白花花的烂羊皮上屙了一泡黏糊糊的黄屎。
  马三多去找队长的时候,代二正端着烟盘子抽烟。他的烟丝里已经掺进了沙枣树叶子,马三多能闻到沙枣树叶子那种呛人的气味。
  马三多对代二说:
  “队长,谁把娃娃丢到我们家门上了,我喊了一早上也没人来认,你说咋办哩?”
  代二挤了挤眼睛说:“丫头么娃子?”
  马三多说:“是个丫头。”
  代二哼了一声说:“我说哩,是娃子谁也不会丢到你的街门上。”
  马三多抖了抖怀里的羊皮说:“娃娃我已经抱过来了。”
  代二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说:
  “我可不知道这娃是谁家丢的,你还是快抱出去问问别人吧。”
  马三多又叫了一声:
  “队长——”
  代二说:“你还是抱出去问一问别人吧,我实在不知道谁家丢了娃娃。”
  马三多于是又叫了一声:
  “队长——”
  代二突然说:“你再喊!你再喊这个鸡巴队长我不干球了。”
  代二这么说,马三多就抱着那张羊皮出去了。
  来到街上,马三多看到了老杨家的大丫头琴琴,就对她说:
  “你是不是丢了一个娃娃呀,刚刚生出来的娃娃?”
  琴琴一听,脸腾地红了,她朝马三多脸上吐了一口,掉头走了。
  没走多远,马三多又看见老吕家的丫头花花迎面走了过来,马三多就对她说:
  “你们家是不是丢了一个丫头,刚刚生出来的丫头?”
  花花瞪着眼朝马三多眼前地上呸地吐了一口,快步走了过去。
  马三多碰到他二叔家杏花的时候,对她说:
  “我拾了一个丫头,刚刚生出来就丢了,你说她这爹妈咋当的。”
  杏花说:“表哥,不是别人丢的,是人家放到你街门上的”
  马三多说:“都快一天了,他们咋还不来抱啊?”
  杏花说:“他们已经送来了,就不打算再抱回去了。”
  马三多说:“他们是谁?你说出来我给他们送回去。”
  杏花说:“我不知道,你还是抱回去吧。”
  马三多说:“他们难道不要这个娃娃了?”
  杏花说:“是这样的,这个人家肯定想要个娃子,结果生出来的是个丫头。他们家丫头肯定已经够多的了所以你还是抱回去吧。反正你们家有吃不完的洋芋,以后还有的是麦子,以后的麦子也吃不完。”
  听杏花这么一说,马三多就朝远处骂了一句很脏的脏话,抱着孩子回家去了。
  马三多给这个丫头起了个名字,叫香香。
第二十一章
  米米常常轻蔑地说马嘟嘟像只鸭子。尽管她从来没有见过鸭子。
  马三多听了,看着院子里走来走去的马嘟嘟说:
  “嗯,是有点像鸭子。”
  像鸭子一样在院子里走了几个月之后,马嘟嘟就能跑了。
  马嘟嘟开始拉着香香的手到处跑的时候,马三多突然发现经常到他们家来串门的米米,变得越来越好看了。
  这样一想,马三多再看到米米扁扁的鼻头时,就觉得不那么碍眼了。
  马三多对米米说:
  “我昨天晚上好像尿床了。”
  米米诧异地说:
  “你尿床了?你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马嘟嘟尿的?是不是香香尿的?”
  马三多摇着头说:
  “我晚上梦见了你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床湿了。”
  米米假装纳闷,脸却红了。
  马三多说:“米米,我想叫你公主,我现在想叫你公主。”
  米米的脸发烫了,往外冒着热气。她说:
  “我不是公主。”
  马三多说:
  “你就是公主。”
  米米说:“我已经叫米米了,所以我已经不能再叫别的名字了。”
  马三多说:“你应该叫公主,你叫公主有人就可以娶你了。”
  米米红着脸说:
  “那你娶我吧。”
  马三多想了想,摇了摇头说:
  “不行,我已经有刘巧兰了。”
  这一天,米米对马三多说:
  “刘巧兰给他爹来信了,是用一张牛皮纸信封写的。”
  马三多有些不相信米米的话,他说:
  “刘巧兰已经不和刘歪脖好了,刘歪脖都叫刘巧兰去死了,你说她还能给这样的爹写信么?”
  米米说:“可刘巧兰就是给刘歪脖来信了——是乡上穿绿衣服的邮递员送来的,好多人都见了。”
  马三多说:“我咋没看到?我没有见到我就不相信。”
  米米说:“你不信算了,你以为刘巧兰会接你去省城啊?”
  马三多说:“我把她的儿子养大啦!她儿子都开始叫我爹啦。”
  米米说:“刘巧兰是不会接你去省城的,马嘟嘟也不再是她儿子了。”
  马三多认为米米的话听起来十分好笑,就赌气不和她说话了。米米却有些不依不饶,她继续对马三多说:
  “你还是现实一点吧马三多,刘巧兰人家已经是城里人了,人家找一个城里男人过日子多好,人家好容易逃出了乡里,咋会再跟你一个乡里人过哩?”
  马三多说:“可我们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我都摸了她的妞妞了。”
  米米说:“你也摸我的妞妞了。”
  马三多看着米米的脸说:
  “可你当时打了我一巴掌,刘巧兰可从来没打过我。我摸她的妞妞,她也不打我,她还笑哩。”
  米米说:“反正你已经摸了我了,反正我不是坏女人,不会给你生出一个野种来。”
  说完,米米就从马三多身边气呼呼地走开了。
  米米走过来对马三多说:
  “刘巧兰给她妈汇来了一百块钱,那张单子上写着她妈马玉红的名字。”
  马三多说:“我咋不知道?”
  米米说:“他们是不会叫你知道的。”
  马三多说:“我不知道,所以我就不信。”
  米米说:“全沙洼洼人都知道了。”
  马三多说:“但我不知道。”
  米米说:“你”
  马三多说:“我真的不知道,所以不相信。”
第二十二章
  这一年,马三多家的羊由五头变成八头了。在马三多家多了一个香香的同时,小白又一次分娩了。小白又一次给它的孩子和香香带来了充沛丰盈的乳汁。
  第二年冬天,小白和它已经长大的两个女儿又几乎同时分娩了。这样,马三多家的院子里;就实实在在地站着八头白色的绵羊了。这样一来,马三多想要拥有一头毛驴的梦想只能日渐消隐。他对毛驴的向往,渐渐云一样飘远了,飘到祁连山顶上去了,飘到远处的戈壁滩上,又鸟一样飞远了——他想拥有更多的羊。马三多觉得羊和洋芋一样,都是好东西。
  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夏日的草滩上,他一次次把天上的白云和草滩上的羊群联系在一起。一个拥有了羊群的男人,是不是也能够云一样飞到天上去?马三多看着河滩上乱跑的马嘟嘟和趴在草地上的香香,突然指着天上的云彩情不自禁地说:
  “你们看,那就是我们的羊群啊!”
  马三多这样说的时候,他就更加热爱这片草滩了。
  香香开始大跑的时候,马三多发现米米当年为他记的那个账本子上,许多人的名字还没有划掉。
  他们的名字没有划掉,就说明他们欠他马三多的粮食还没有还上。
  马三多就找到代二,这样对他说:
  “如果有人没有麦子还给我的话,还羊也可以,两斗麦子一头羊。”
  马三多的这句话,一夜之间风一样传遍了沙洼洼。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给马三多牵来了一头羊。接着又有人牵来了他们的羊。
  把羊牵来以后,他们都要马三多把他们的名字从那个小本子上划掉。
  他们看着他们的名字被划掉之后,就笑眯眯地离开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马三多也是笑眯眯的——马三多笑眯眯地看着他越来越多的羊。
  这些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瘦,就是小。而且羊身上的毛,已经被它们各自的主人剃光了,瘦骨嶙峋的身架,看上去有几分硌眼。
  但这些羊马三多都无一例外地接受了。
  马三多的羊群在一夜之间壮大起来,就像有人在他的羊圈里玩了一套以少变多的把戏。他又觉得是天上的那片云一夜之间飘到了草滩上,又从草滩上跑到他的羊圈里来了。
  沙洼洼人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牵来的一头两头瘦得夹不住屁的乏羊,汇聚在一起的时候会如此蔚为壮观。
第二十三章
  一个夏天的傍晚,马三多赶着他的羊群从河滩上回来,像大马猴一样趴在锅台上,为饿得嗷嗷直叫的马嘟嘟和香香做饭吃。这时候,一个人披着一身红彤彤的晚霞走进了马三多家溢满羊腥味的院子。
  这个人,是一个男人。
  一个老男人。
  一个戴眼镜的老男人。
  一个身板有几分佝偻的戴眼镜的老男人。
  他一进来,就朝围着锅台忙碌的马三多“哎”地叫了一声,结果把马三多吓了一跳,手里握着的水瓢咣当一声跌在了案板上,又在案板上打了个滚儿,掉到了地上。马三多朝来人很不友好地瞪了一眼,他想发一通火,甚至想捡起地上的水瓢扣到这个一脸褶子的老男人的脑壳上。
  马三多一看到来人那张又黑又长又瘦的马脸,就啥也说不出来了。他是村小学的老刘校长。几年不见,刘校长的长马脸又瘦下去几轮,脸上的褶子也翻了番,叫人更加望而生畏了。
  望着刘校长,马三多说不出话来。
  马三多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固定的动作可做,就是搓手。不管何时何地,无论面对何人,他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就开始搓自己的手,这个习惯连他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奇怪。
  刘校长的脸皮动了动,两只在眼眶里已经变得有些混浊的眼球涩涩地眨巴了两下说:
  “马三多,你该让你儿子上学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已经到岁数了。”
  马三多一边搓着手,一边羞涩地笑了笑说:
  “他不是我的儿子,他其实是刘巧兰的儿子,刘校长你搞错了,你这么一说,好像刘巧兰当年的肚子是我搞大的。她的肚子是她们老师给她搞大的,我想这事你应该知道吧,因为你也是老师。”
  刘校长说:
  “当然当然”
  马三多说:“你说的这个娃子,他虽然叫马嘟嘟;其实他是刘巧兰的儿子。”
  刘校长想了想说:
  “马三多,你把他养大了他就是你儿子了嘛。怀一个娃多容易呀,一高兴,一不小心就怀上了,过十头八个月,两腿一叉就生下了。可养大一个娃多不容易呀,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天天要吃,天天要喝你把他养大了,你说,你能不是他爹吗?”
  马三多这一次笑出了声音。
  刘校长又说:“既然你已经是他爹了,你就得叫他上学。”
  马三多说:“那就上吧。”
  刘校长对马三多说:
  “马嘟嘟这个名字听着好,像城里的文化人给娃娃取的名字,听起来不俗气,比花花呀米米呀这些都要好。”
  马三多不好意思地对刘校长说:
  “刘校长,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在你的学校里读了好几年书哩?咋说我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吧!”
  刘校长说:“哦——算——应该算。”
  马嘟嘟背着书包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告诉马三多:
  “爹,我的名字从此就叫马大洋了。”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
  “我们老师是个有学问的人,她说我一个男子汉叫马大洋这样的名字,长大是不会后悔的。她说大海航行靠舵手,老师说我应该叫马大洋,这样子听起来气派。我问老师大洋是不是一头大绵羊啊?老师说,大洋不是大绵羊的意思,大洋是大水坑的意思——天的尽头蓝汪汪连成一片的地方,就是大洋。马大洋——呵呵,爹,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真的比马嘟嘟好听呀?我总有一天要走到天尽头去的——去看一看那种叫大洋的水坑。”
  说完马大洋就高兴地笑了。
  他发现妹妹香香也笑了,她的笑满满地溢在脸上,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马三多对马嘟嘟说:
  “你如果喜欢叫马大洋你就叫马大洋好了。”
  说完马三多就气呼呼地去睡觉了。
  香香笑完之后,脸色刷地一变,小嘴撅起来,一句话也不说了。她看到马大洋从书包里掏出了书,又掏出了本子,它们在一张旧方桌上发出令人羡慕的白光。那些白光在她眼前跳了几下,她的眼泪就白豆一样从眼眶里滚了出来。香香抽搐了几下,使劲想把眼泪憋到肚子里去,可是她做不到,她一抽,泪水反而淌得更欢了。
  这一天,马大洋不光有了书和本子,老师还给他起了一个气派的新名字。香香想了想这些。
  她在马大洋背后站了一会儿,见马大洋不理她,独自开始摆弄起那些书和本子,她就走出了这间屋子。
  马三多正在睡觉,香香在他的床前停下来。听见马三多不间断的鼾声,她的眼泪淌得更凶了,她想止都止不住,她就喊了一声:
  “爹——”
  马三多没动,香香又喊了一声。
  “爹——”
  香香看见马三多还是没有动,他的鼻孔和嘴巴里发出的鼾声更粗了。香香感到一丝绝望的气流从脚后跟上嗖嗖地窜上来,把她的骨头捏了一下,她的两条小腿就变得面条一样软了。
  马三多被哇的一声哭喊惊醒了,他坐起身,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香香,就对她说:
  “你咋了?你坐在地上哭啥哩?没看见爹正在睡觉么。”
  香香抬起泪眼迷蒙的大眼睛看着马三多,嘴一撇一撇地不停抽噎。她没有想到她只哇地哭出一声,马三多就起来了。
  香香对马三多说:
  “我也要上学。”
  “你也要上学?马大洋上学我已经卖掉一头羊了,你难道要我一连卖掉两头羊吗?”
  “我也要绿书包白书白本子。”
  “你难道想要我再卖掉一头羊吗?”
  “哇——”
  “你——”
  “哇——”
  “好了,好了,那我就为你也卖一头羊吧。”
  “爹——”
  “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爹,我想笑哩。”
  “那你就笑吧。”
  “我已经笑了。”
  马三多拉着香香的手走进刘校长屋里的时候,刘校长正戴着老花镜趴在桌子上写东西,如果不是他那颗大得出奇的鼻头,眼镜恐怕早就掉下去了。
  马三多十分谦卑地将腰身塌下去一些,哈着腰叫了一声:
  “刘校长——”
  老刘挑了下眉眼,从桌子上移过昏花的目光,点点头示意他已经听到了。他的目光几乎没有在马三多身上作任何停留,就重新垂到桌面上。
  “刘校长,香香也想上学,所以我把她也领来了。”马三多说。
  老刘腾出一只手,把眼镜往上抬了抬,这才看见靠在马三多腿胯里的香香。香香的一对大眼睛正明亮地窥着他,他感到这两束目光一下就将他单薄的身板给穿透了。
  老刘摘下眼镜说:
  “几岁了?怕是还不到岁数吧!”
  马三多说:“比马嘟嘟——哦,马大洋小一岁,可她说话是和马大洋一起开始的。”
  老刘说:“还不是小嘛,上学的年龄还不到嘛。”
  老刘的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就被一声尖利的哭声给震得从木椅上弹了起来。他再看到香香的时候,香香已经坐在地上了,泪水正没完没了地从那两只大眼睛里流出来,洒在砖地上。
  马三多不好意思地对刘校长说:
  “为马大洋上学,我卖了一头羊。为香香上学,我昨天又去收购站卖掉了一头羊”
  刘校长说:“岁数还不到么!”
  香香又适时地“哇”了一声。这一声哭出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停,她的声音震得老刘屋里的报纸顶棚哗哗乱响。
  老刘龇了龇牙,然后朝隔壁屋里喊了一声,不一会进来一个女的,老刘指着坐在地上又哭又闹的香香说:
  “给她把名报上吧。”
  然后老刘又对马三多说:
  “如果到时候留了级,我可不管。”
  马三多一连嗨嗨了好几声。
  老刘又说:
  “既然已经上学了,香香的名字,就叫马小香吧。”
  香香从地上站起来说:
  “不行,我要叫马大香。”
  老刘看了看香香的大眼睛,对她说:
  “一个小女孩,叫什么大香呀。”
  香香说:“可是马嘟嘟为啥能叫马大洋啊?”
  老刘拉下脸来说:
  “男同学的名字和女同学的名字是应该有所区别的。”
  说完老刘就趴在桌子上开始写自己的东西了。
第二十四章
  这个冬天,入冬不久便下了一场雪。
  雪是从早上开始下起来的,纷纷扬扬的雪花自高空飘落,不一会儿地上就全白了。自这一刻起,大地换上了一身淡雅素洁的冬装。马三多在后院里给羊喂了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屋里做饭。等他的饭做好了,雪也停了。这时候,却还不见马大洋和马小香从学校里回来。
  马三多一边在心里责怪着两个孩子贪玩,一边端了料盆去后院给即将分娩的母羊们加一些营养。母羊们摆着大肚皮,贵妇人一样款款站在那里。面对可口的饲料,它们那种高傲的贵族风范就一扫而光了。马三多有滋有味地看着母羊们贪婪的嘴巴把饲料吃完,它们的眼睛又向他投来饥渴的目光。这样马三多在羊圈里又拖了一阵,还是不见马大洋和马小香回来。马三多就走上村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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