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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疤痕 作者:韩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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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呆已死(3)
  李先生请人在两间出租的房子里分别装了电话分机,这样,三陪女回电话的时候就不必走进他的房间了。月终结算时他让她交付全部的电话费用,三陪女试图分辩,李先生的双拐已经高高地举起来。他不仅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甚至连电话本身也是因她的要求才装的。“你要是不识好歹,装电话的钱也要你出!”他威胁道。
  李先生故意没提另一位房客的电话费,她虽说打得没有三陪女那么多,但也不是一个没打。他这么做当然有讨好对方的意思,况且在冲突之际有效地团结了群众,使自己成了大多数。
  三陪女提出她的隔壁也打过电话,不等后者开口李先生蛮横地说:“不管她打没打过电话,这个月的电话费都得你一个人付!”
  “那么下个月是不是全由她付呢?”
  “那说不准。谁的电话打得多就由谁付,这是规矩。”
  三陪女边抹眼泪边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规矩,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她说“你们”,这是一种多么值得肯定的说法。
  李先生说:“没错,我们就是这么规定的,谁的电话多就由谁掏钱,谁挣的钱多就得由谁掏。”
  显然,三陪女挣的钱比那位在公司做职员的要多,比李先生这个房东要多,这样说来无论如何电话费都得由她出了。尤其是她挣钱的方式是非法的,对此李先生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每次三陪女打电话的时候他都会拿起枕边的听筒,在一旁进行了必要的窃听。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三陪女本人也并不在乎,甚至她还愿意这样:在与一个男人通电话的时候另一个男人在一边默默地偷听,听筒里偶尔传出李先生不平静的喘息声,他会极为无奈地叹息或故作深沉地咳嗽。于是与另一个男人的交谈就变得越来越具有挑逗意味了。她年幼无知,天真烂漫,只觉得这样做令人兴奋,没想到给老谋深算的李先生抓住了把柄。他声称对她的电话进行了录音。甚至无须录音,此刻当着另一位房客的面李先生凭记忆即能完整地复述出那些猥亵的内容。他当然知道偷听电话是违法的,但与她的非法买卖相比其罪行就无足轻重了。况且他之所以违法是为了揭露她更严重的犯罪,李先生实际上是有任务在身。他表示自己听命于国家的某秘密部门,监听房客的电话正是他的职责所在,非但没有犯法,简直就是执法行为本身。当然啦,看在她曾是他的房客的份上他可以网开一面,即便是国家的执法人员也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缺少人情味儿的。当然,她必须掏钱,并接受罚款,保证从今往后不再从事那肮脏的勾当,洗心革面和重新做人。李先生的意思是让她就此滚蛋,剩余的房租自然没有取回的必要了。它们将充公,作为今后的活动经费。
  那三陪女哭哭啼啼,泣不成声,完全被李先生的一番话语击垮了。要不是公司职员在场的话他本可以让她脱下裤子,为自己服务一番的。情绪激动的李先生几乎都要声称他的残疾是假装的,是为了工作需要,实际上他的双腿十分健全,就和常人一样。那副双拐是为了掩护身份,实际上它们是极其精微的机器,内装发报机并能发射子弹。
  然而已没有必要说明这些了。三陪女收拾完行李,当天晚上在付清电话费以后就走了。这以后就剩下公司职员一个房客了。
  李先生平生第一次与一个女人共居一室,虽然不是在同一间房子里,但他还是夜不能寐。他保留着开门睡觉的习惯。这天晚上,朝南的房间也开着一扇门,但那里面没有人。另一间朝南的房间则房门紧闭,只是从下面的门缝里泻出一缕灯光。十二点以后灯光熄灭,李先生听见公司职员摸索上床,半小时以内木板床不断发出吱吱的响声,过后一切安静了。大约四点以后李先生听见她爬下床来小便,一泡长长的小便,多半是撒在塑料脚盆里的,历时两三分钟。之后,她又摸上床去,翻了一个身,随后打起呼噜。第二天早上在饭厅里李先生碰见公司职员,很关心地问她睡得怎么样?对方表示感谢,并回答说睡得很香。李先生说夜里她可以使用卫生间的,他一般不怎么用。要是她觉得不方便的话他可以把他的门关上。她尽管使用卫生间和厕所,别担心冲马桶的声音会妨碍他的睡眠。公司职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感谢了他的好意。李先生觉得有必要把话进一步加以说明,就告诉她在脚盆里小便是不卫生的。特别是将尿液密封在房间里,一些有害物质会因此弥漫开去,被睡梦中的人吸入是很不好的。公司职员至此警觉起来,她矢口否认自己有半夜小解的习惯,因此李先生所说的根本不能成立。
  “是啊,”李先生自说自话,“就那么一只塑料盆,要用水,洗脚,还要用它小便,的确是不太合适的。”由此他判断她这个人不是很讲究。“别看你打扮得那么时髦,人长得也不丑,但能看出来你小时候生活很苦。”
  公司职员十分吃惊,说:“你看得出来我小时候很苦?”
  “那当然,你肯定不是来自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你是农村出身,或者家在郊区的某个小镇上。”
  公司职员立刻像一位可爱的村姑那样的脸红起来。
  “你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完全靠个人奋斗。要是你的家庭背景好一些,结果应该不止这样。达到同样的目标你付出的努力是别人的几倍。”
  听到此处公司职员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她急切地问:“那么你看,我在这个公司今后的前途怎么样?还有没有发展?”
  李先生沉吟片刻,向她指出两点。其一,她对自己能力的估计远远不足,由于不够自信习惯于走一步看一步,而没有一个一以贯之的远大目标。其二,远大目标的实现得靠贵人的相助。
  公司职员还想进一步追问,李先生很有分寸地把话打住了。他认为今天的交谈非常成功,并且早该如此了。
  公司职员上班以后,他例外多下了一次楼,去对面的杂货店里买回一只蓝色塑料盆(以区别公司职员已有的那只红色的),一只塑料痰盂。他将这两样东西放入公司职员的床下,与原来的那只塑料盆并列在一起。在李先生的计划中,痰盂将用来小便,至于两只颜色各不相同的塑料盆哪只用来洗脚哪只用水则随公司职员的便了。
此呆已死(4)
  她下班回来的时候李先生什么也没有说,等她发现它们(痰盂、塑料盆)还得若干小时以后。李先生请公司职员在饭厅里就坐,今天他特意做了一桌菜,还买了几瓶啤酒。接着早上的话题,他们开始了更深入的交谈。
  和公司职员不同,李先生的出身是很值得炫耀一番的,他出生于干部家庭,父亲甚至当过本市的市长。当然他现在老了,退下来也已经有好几年了,但即便如此真的要干点什么,人家还是得给“老头”一点面子的。唯一不给老头面子的也只有他的儿子李先生了。他是一个残疾人,至今没有结婚,老头别提有多伤心了。目前李先生所有的房子就是登记在老头名下的,老头一死房子就是他的了。也只有他敢于顶撞前市长,指出他晚年生活的无聊和虚伪性。老头平时喜欢养花植草,在宣纸上画两笔牡丹什么的。最近他还配了一副面罩似的大眼镜,架在鼻梁上,使他的鼻子只露出一个滑稽的小鼻尖儿。最让李先生瞧不起的还是他用起了拐杖,以这样的方式和腿脚不好的儿子套近乎,殊不知对方简直反感透了。做人上他连一点起码的敏感都没有,总是自以为聪明,结果把事情全都给弄拧了。因为那根拐杖李先生连父母的家也不愿回了,他同样反对他们来看他。每当父亲的拐杖笃笃笃地上楼,李先生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或者破窗而出,跳下去算了。前市长的行为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自己竟然毫无知觉。邻居们会怎么想?就好像他的残腿不是出于一次事故,而是因为遗传。前市长的年纪比他大,不过用了一条拐杖,李先生则是双拐齐全。要是他胆敢结婚生小孩的话,说不定根本没有下半身。难怪没有人肯嫁给他呢!就凭他说自己不是先天的他们就会相信吗?俗话说口说无凭,而他老子的实际行动则更说明问题。难道李先生还得一家一户地去解释,他有这样的精力和耐心吗?况且老头的来访越来越频繁,他解释的速度那是远远跟不上的。反正前市长现在没有正事可干,除了一次次的到来对儿子表示关心外还能做些什么?笃笃笃,笃笃笃,像个老残废似的,来看他的小残废。他总是喜欢在楼梯拐弯的地方歇脚,没有一次能抢在邻居们出现以前爬上五楼的。他总是站在楼道里和他们说话,聊个没完没了,一面还用手中的拐杖击打着地面,那是他的节奏,他的声音,他的工作方式,他自以为这样是在联系群众,和他们打成一片。有关儿子的情况他从来不问李先生本人,邻居们总是能向他提供他所需要的信息。当然啦,这是一桩情报交换的勾当,老头儿同时也不遗余力地向所有的人出卖着自己的儿子。前市长完全是为了体会某种鱼水之情而来的,这才是他此行的真实目的。他在楼道里待的时间比在李先生那里还要长,说他在楼道里面歇脚还不如说他是在李先生家歇脚,休息一番后缓过劲来老头儿又会重返楼道,开始他缓慢而愉快的回程。有的时候,在上下楼之间老头儿会消失不见,失踪一小时甚至一整天,那准是被某邻居拉入家中叙谈。他会在人家家里吃两顿饭再睡上一个午觉,然后,同样是意想不到地再次出现在楼道里。那令人丧气的拐杖声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会出现,楼顶上,墙隔壁或是下面的院子里。使用拐杖后的前市长比使用拐杖前腿脚还要勤快,至少在李先生所在的这栋住宅楼里是这样的。有时候李先生不禁想:要是老头真的瘫痪了,那倒是一件值得庆幸事。
  “后来呢?”公司职员问。她听得入了神,一块夹着的鱼肉停留在张开的嘴边。
  “结果老头儿真的瘫痪了,从此不仅扔掉了拐杖,也不来这里碍我的事儿了。”
  “哦”
  “后来我妈就来了,她拄着老头儿的拐杖,笃笃笃地来看我,在楼道里待的时间比老头儿还长。”
  “哦”
  “后来她也瘫痪了,那根拐杖终于束之高阁,弃之不用了。什么?你问两位老人现在怎么生活?他们并排躺在床上,每天如此。他们的共同生活是从床上开始的,现在又回到了床上,因此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若没有他们床上的生活世界上怎么会有我呢?怎么会有我哥哥和我的姐姐呢?当然,他们现在是什么都做不起来了,有的只是回忆。他们并排躺在床上回忆怎么把我的哥哥生下来,然后是我的姐姐,最后是我,我是老小,家里最小的孩子。瘫痪并不是什么遗传,顶多有一定的传染性而已。我的哥哥姐姐都不是瘫痪,也没有任何特别明显的征兆。这说明我的残疾并不是什么遗传,相反,倒有可能是我传染了他们,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
  谈话到这里结束。李先生和公司职员对彼此的身世都有了大致的了解。晚上,李先生再次失眠了。直到四点左右他听见公司职员起床小便,那湍急的声音因器皿质地和形状的不同而变了调。李先生欣喜地想到:她终于采纳了我的建议,将洗脚盆与夜壶分开了。她将小便撒在他新买的那只白色痰盂里了。李先生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接着就睡着了,甚至连公司职员照例的鼾声都没有听见。第二天早上,李先生问公司职员睡得好吗?对方回答说挺好,她向他表示感谢。李先生问为什么这么说?公司职员脸红了,她说:“因为昨天的晚饭呀。”她绝口不提痰盂的事,却坚持要将五块钱留下来。李先生说:“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啊!反正白天我也没有别的事,你在外面忙,家里有什么我顺便就帮你做了。”公司职员并未深究,洗漱一番后匆匆出门去了。李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了一个回笼觉,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通过朝南房间的窗户已经照射进来了。真是一个好天气,神清气爽的李先生开始着手收拾房间。他拄着双拐在三间房子里巡视一番,觉得自己把三陪女赶出门去真是非常英明。
  一段时期以来,实际上供他巡视的房间只有两个。虽说租约规定房客离开房间时不得锁上房门,但并没有说她们在的时候不能关门。三陪女由于工作性质所决定,白天必须睡觉,因此她房间的门平时总是从里面反锁着的。室内的总体采光受到严重影响,空气流通也因此部分受阻。和暖的南风在饭厅里总是回旋一下才能进入朝北的房间,并在那里形成了涡流,李先生的套间里经常会刮起鬼风。现在好了,两间朝南的房间门同时打开,晒热的阵风扑面而来,不禁令人陶醉。当然更重要的是空间问题,李先生的活动余地再次扩大了,至少在这间三室套里面是不受任何限制的。
此呆已死(5)
  他来往穿梭,有足够的时间把一切弄得井井有条。李先生帮公司职员折好被子,将她的脚盆以及痰盂拿进卫生间里洗涮,以除去那上面隐约的碱垢。他开动洗衣机,浸泡自己脏衣服的同时走进公司职员的房间,看看她有什么要洗的。他在她的床下、枕边、墙角旮旯里搜了个遍,除了那些明显要洗堆积一处的外衣裙子外还找到了三条内裤以及两只胸罩。也真是能藏的,要不是李先生一向细心,这些小件恐怕连公司职员自己也忘记了。李先生将它们统统找了出来,并自信无一漏网。他将它们搜罗一处,连同自己的衣服一锅搅了。拿出去晾晒时发现公司职员的内裤上尚有污渍。李先生在日光下仔细辨认,分别了血迹、霉点和因服用维生素E 
所造成的黄色尿斑等种种的不同,它们需要分别对待。李先生将它们泡在脸盆里,又用手洗了第二遍,他使用了洗洁精、衣领净、醋和烧碱,最后终于洗净过清了,在阳台上的晾衣绳上晾出时就像新的一样。
  太阳下山以前,他将衣服收回折好,分别了自己和属于公司职员的,把后者的按大小叠放整齐,放在了她的床上,内裤、乳罩当然是置于最上层的明显处,一望而知,这也是他今天最得意的劳动成果。李先生并不指望公司职员的感谢,她只须默默地接受就行,就像接受那只痰盂一样。他已经下定决心,准备持之以恒,帮助对方解决一些生活中小小的但必不可少的问题,好让她心无旁骛,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当然在潜移默化中同时这也是卫生习惯的教育和必要的修养培育。李先生完全有这样的信心。他明白一切得从小事开始,从衣食住行谈吐坐姿开始,当然首先得从那不可告人的隐秘之处开始,从洗屁股的习惯、起夜的次数和更换内衣裤的频率开始,这就叫做自爱。
  李先生照例做了一桌饭菜,等候公司职员下班。后者回来的时候比平时晚了很多,已经过了十点,李先生的饭菜已经凉了,但他坚持没有独自享用。那精美的菜肴此时就像雕塑一般地坚硬、完整和不可动摇,犹如李先生的意志。但公司职员并未注意到这些,她在客厅里一晃进了自己的房间,随着日光灯的启动她发出一声怪叫。“这是怎么回事?”她退回饭厅问坐在桌边的李先生。李先生答道:“没什么,我也是顺便”没等他说完公司职员跑回自己的房间,五秒钟不到又再次出现在厅里。就这样她来回跑了几趟,最后终于安静下来。“我的衣服是你洗的?”公司职员问。“我也是顺便”“你怎么能这样!”她第七次跑回自己的房间,将三条内裤和两只乳罩装在一只塑料袋里,拿进厨房扔进了那里的垃圾桶。李先生并不起来阻止,他只是来回看着公司职员。后者也就扔了三条内裤和两只乳罩,并没有一直扔下去。那些长裤和裙子比较值钱,也不那么敏感,公司职员准备借用一下李先生的洗衣机,再洗一遍也就算了。李先生爽快地答应了,作为条件公司职员在忙完之后得坐下来陪李先生吃一点夜宵,也就是那桌纹丝未动的晚饭。李先生将它们重新热过,并打开了一瓶啤酒。公司职员不便拒绝,他们坐在桌边一直喝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白天李先生将那只塑料袋从垃圾桶里捡起来,把公司职员的三条内裤和两只乳罩在清水里又过了一遍。实际上它们一点也不脏,只是沾染了几缕垃圾的气味。洗涮一番后在阳台上晾出,它们洁白的神情就像几只展翅欲飞的鸽子。李先生有把握认为公司职员的反应不会像上次那样激烈,几次以后她就会习惯的,习惯于他为她洗衣做饭,因为那毕竟是她所需要而又无暇顾及的。
  李先生的估计基本没错。晚上回来的时候公司职员又看见了床上折放好的内裤和胸罩,这次她并没有发出惊叫,甚至一声未吭。她没有将它们扔进垃圾桶,它们只是消失不见了。这有多种可能。一、她像上次那样把它们装进了塑料袋,但不想扔进李先生厨房里的垃圾桶,以防被再次捡回。她很可能上班的时候把它们带出去,然后找一个李先生不知道的地方扔了。二、因为害羞而把它们藏起来,锁进箱子或随身带着,总之不得让李先生看见。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也的确没有发现它们出现在她房间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换下来的内衣裤她也是立刻就洗了,比当初勤快了很多。她将它们连夜洗出,晾晒在月光下的阳台上,第二天早上使用熨斗或电吹风使它们干透。至于李先生目睹过的那三条内裤和两只乳罩被藏到什么地方去了,的确是个谜。李先生几番搜寻,结果了无所得。目前他只获得了给公司职员洗涤一般衣物的权利,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她更换外衣套装的次数更频繁了,几乎每天都要换下一堆。晚上下班归来,它们已被洗净折好,叠放在整洁的床铺中央,那股好闻的太阳气味总能使她情不自禁地埋下头去嗅个不停。
  李先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总会时不时地提醒她别忘了勤换内衣。他这么说的时候她也不像以前那么反感。况且吃人家的嘴短,所有的提醒教训都是在李先生的饭桌上说出的。每次两人都喝得醉眼蒙眬的,届时李先生便有很好的发挥。他会唱三套车和北京的金山上,大谈贝多芬和天鹅湖。所有这些在李先生那里都有强烈的时代烙印,在公司职员看来它们不仅新鲜,而且有某种与时下流行音乐相比更深沉的价值感。
  李先生从音乐谈到文学,他读过鲁迅、罗贯中、托尔斯泰、巴尔扎克、肖洛霍夫、高尔基、马雅可夫斯基、裴多菲、拜伦、雪莱、歌德、海涅和泰戈尔。当代文学中他最崇拜的是浩然和王蒙。使他深受此刺激具有性启蒙作用的是冯德英的《苦菜花》。他读过当年广为流传的黄色禁书手抄本《少女的心》,以及手抄本《一把铜尺》和《梅花案》。谈到旧电影和老演员,李先生更是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几天之后公司职员的内裤再次出现了,它们被扔在当初被李先生发现的老地方。开始的时候也许是公司职员的一时疏忽,李先生一视同仁地将其与别的衣物一同洗了。后来她的内裤和乳罩有规律地出现,时间和地点都极为确定。李先生知道她已经向他妥协。当那批消失不见的内裤乳罩出现时他才明白她的妥协有多么的彻底!李先生得之不喜,以平常心待之。周末的时候他准备了更丰盛的晚餐。现在,公司职员也有挑肥拣瘦的自觉了。李先生建议:夏天到了,她可以用他的热水器淋浴,而不必每天在单位里洗澡,在室内的时候也没必要穿得那么严谨。他自己以身作则,每天晚上在卫生间里淋浴完毕,只穿一条短裤,光着膀子在饭厅里游走。李先生的残腿暴露无遗,但他并不十分在乎。这是早晚的事,他得让她逐渐习惯。现在他常常当着公司职员的面丢弃了双拐,虽说行走时十分艰难,也有碍观瞻,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相形之下他的上身却极为发达,如此光滑饱满的肌肉在一个年近四十的人身上几乎算是一个奇迹。那时候的气氛真是从未有过的好,公司职员的丝绸睡裙也能做到尽可能的轻薄和透明。李先生醉醺醺的目光从那低低的领口看下去,一直看到了汗津津的乳沟。
此呆已死(6)
  公司职员并不特意遮掩,她学会了用另一处性感的部位转移李先生的注意。她抬起胳膊,露出阴影浓重的腋下,或者将一条光腿从桌下伸向李先生。进一步的接触已成为可能,至少无意间的触碰是经常发生的。李先生试图抓住那瞬间发生的触碰,使其发展为有意识的接触,每次,公司职员都以灵活的脚步闪开了。李先生明白这是某种对方擅长的挑逗,她占尽了身体方面的优势,对一个腿脚不便的人而言当然是极不公平的。而他的优势是目光和语言,那是她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李先生告诉公司职员她每天晚上几点熄灯,几点开始打鼾,几点起床小便。他说:“所有的事都别想瞒我,尽管你压低声音不想让我听见。”他告诉她每月几号她来月经,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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