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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日-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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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学校就派人来调查,看看石韦是不是像黄金右手说得不适合做医生,调查之后发现,确实如此。于是石韦被学校强制从临床型硕士调到了学术型硕士。
  石韦当然不会搞学术研究,最后花了五千块请人写了一篇硕士论文,然后糊弄糊弄,顺利毕业。
  苗俪问他:“你学了八年的医,怎么对医学还是一窍不通啊?”
  石韦说:“我爸是商人,我爷爷是商人,我发现我们家的人只适合做商人,治病救人是慈善,商人做慈善是没有好下场的。”
  石韦回家之后开了厂,生意越做越大,没过两年,基本上就把发炎和感染的定义都给忘了。
  那场雨下完之后,天气开始燥热,原本浮躁的气氛更加浮躁起来,别的专业的学弟学妹们接近毕业,开始奋笔疾书毕业论文,我接到了一两单要求不严格的写综述的生意,都是五百块一篇。
  我带了三条一块钱的咖啡和竹芯留给我的杯子,在教室里开着电脑,连着移动的教育网,一坐一整天。中国知网上的论文大多千篇一律,看着就像一个实验改了几个数据和主要人名,或者是把实验动物从白鼠换成白兔,然后随便写写凑成的一篇论文。就像是写小说一样,一本十几万字的长篇小说,理清故事梗概之后,开始东拼西凑,四处摘抄,时间久了也就成型了。
  我接手的两篇一个是乳腺癌护理的综述,一个是性病治疗的综述,这两篇综述十分好写,知网上有大量的可参考论文,虽然每篇都差不多,但是拼拼凑凑也能写出一篇看起来相当用心的文章。
  乳腺癌护理的综述我花了五个小时,喝了一条咖啡,性病治疗的综述我花了七个小时,喝了两条咖啡。从此以后,我就失眠了,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我开始吃安眠药,从佐匹克。隆吃到地。西。泮,从归脾丸吃到安神益智胶囊。我看了很多医生,“沙不醉”跟我说我这是思虑过多,我说我之前思虑过多的时候也不失眠,他给我开了一个月的药,没效;赤松的爸爸跟我说我这是内分泌失调,需要改善激素调节,也给我开了一个月的药,还是没效。
  后来我也不吃药了,我习惯性地去值班,然后白天睡觉,于是我的生活又开始正常起来。
  

  ☆、湛湛露兮

  春天积攒下来的闷热和浮躁在每年六月份的时候一并爆发出来,而后随着接连不断的梅雨消停。
  北院的主干道上人不多,仅有的几个人撑着黑色的雨伞孤独地走着,或左或右,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学校本就很小,东院已经被天津大学收了回去,小学更小了,小得仿佛是一个鸟笼,仿佛我们都是鸟笼里的鸟,我们随意乱窜,终究被困在里面。每年的六月份,鸟笼会开一次门,放出几只看似成熟,翅膀有力的鸟,随它们自在飞翔。
  笼中鸟第一次飞翔的时候天总是下雨,雨总是打湿翅膀,翅膀使不出力气,飞不动,栖在枝头,无助地观望天地,无助地回眸鸟笼。它知道天晴了,它就得再次起飞,一且都得靠自己,笼子已经回不去了。
  赤松跟着他爸去一附院,商陆虽然看书认真,但成绩比不上只看教科书的女生们,只好去二附院,我去中研,石韦勉强升了研究生,去郊区医院。总之是要离散了。
  我和商陆、赤松还有石韦约好晚上喝酒。
  “在哪儿喝啊?海燕还是哪儿?”赤松说。
  “在学校喝。”我说。
  “天台?还是小卖部后面的死胡同里?”
  “找个有情调的地方。”
  “记得北院那个紫罗兰下的竹亭不?”商陆说。
  “那里不是情侣们使坏的地方吗?”
  “我们拎着酒过去,我不信他们不走。”
  “行行行,商陆说竹亭,就竹亭,哎,竹亭的环境好啊,有红花有绿叶,运气好可能在竹亭的拐角处看到现场的小电影。”
  “吃烧烤不?”石韦说。
  “吃啊。咱宿舍不是有烧烤炉子吗?一并带过去,买上几斤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赤松说。
  雨从早下到晚,时大时小,时歇时停。雨是冷的,地是热的,雨落在地上会有蒸汽,地触着雨水会有泥泞。竹亭里的男男女女都被我们四个五大三粗两高两矮不像好人的学生给吓坏了,哆哆嗦嗦地互相搀扶跑出了竹亭。
  “我说的吧,我们来,他们肯定走。”商陆说。
  我们把烧烤炉子放在竹亭正中,四人分别坐在炉子四周,呈打麻将的模样。我们买了三斤羊肉,两斤牛肉,串好了带过来,从海燕那儿拿了两箱哈尔滨啤酒,存酒还剩两箱。炭是新买的,黑色坚硬,起火困难,但火燃起来之后也很难熄灭。我们从实验室拿了两瓶百分之九十五的医用酒精洒在炭上,石韦用火机轻轻一点,火星四冒之下,炭燃烧起来,熊熊的火焰照亮整个黑暗中的竹亭,我看到竹亭外有片半米深的积水,水很干净,像天然的池塘。
  我把拖鞋卸下,赤脚伸进水里,好像小时候在公园的池塘里涮脚。我记得木槿会严肃地跟我说水里有很多虫子,不能这么邋遢。她走了,也没人说我这些,我的脚在水里来来回回,水波起了,水不平静了。
  炭上的火熄了,炭着了,红黑的火星一点一滴地吞噬着黑色的木炭,发出微弱的声响和清幽的味道。
  “先吃羊肉还是先吃牛肉?”
  “随便吃,抓住什么烤什么。”
  “没有蔬菜啊?”
  “吃什么蔬菜,吃了五年的食堂,蔬菜还没吃腻啊?”
  我用牙启了四瓶啤酒,一人一瓶,边喝酒边烤肉。
  “哎,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棒子从肉色变成黑色,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成熟?”赤松说。
  “你能稍微不淫。荡点吗?”商陆说。
  “我的淫。荡跟远志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我也就嘴上说说,他到处给人写小黄诗,流传深广,大街小巷都听得到他写的那些小黄诗。”
  “喝你的酒去,我多久没写黄诗了。”我说。
  “你不能因为现在没写就否认曾经写过啊。那天喝醉了是谁即兴作诗,大声朗诵‘想到你,我就勃。起’的?”赤松说。
  “别抓住一句不放啊,要看整体,我们学医的要有整体观念,那是一首很正规的情诗。而且,勃。起就黄啊,勃。起是医学正经词汇,教科书上都有勃。起障碍,那教科书也是小黄书了?”我说。
  “反正我说不过你,我喝酒。”赤松说,“商陆,咱兄弟一场,咱俩先喝,让石韦烤他的肉串去,远志想他的小黄诗去。”
  酒瓶对酒瓶,发出一声刺耳的响鸣,这一声响鸣扰醒了原本沉睡了的青蛙。学校以前是一片沼泽,即便修整成了教学楼、实验楼,青蛙还是将它当做当年的沼泽地,每到夏夜都会啼叫,有时候扰得人心烦,有时候叫得人伤心落泪。
  雨淅淅沥沥地落,梧桐叶子被雨水浸泡得发软,为生趣盎然的夏季点缀出一抹幽深的哀愁。
  我想起宋朝词人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还有黄升的“此情谁会,梧桐叶上疏雨”,不禁觉得离别在夏季是恰逢其时,情景交融。
  我喝着酒,听着雨,看紫罗兰的绿叶和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绿草茵茵。
  “烤好了,一人两串,来来来,肉最多的我要,我烤肉太费力气,我最瘦,我要补补。”石韦说。
  “给你给你,这小孩儿,真是,护食。”赤松说。
  “我不要了!你吃,你吃,吃了你烤。”石韦说。
  “好好好,我认错,大爷您继续烤。”赤松说。
  我手上一串羊肉,一串牛肉烤得都不是很熟,但是牛肉羊肉也不能烤得全熟,不然太难下口。
  烤肉酱下的肉很嫩,没有一点腥味,我想过要是石韦没能升研究生,提前毕业回家,开个烤肉店也是可以的,江苏的烤肉店都太小气,每一串的价钱和天津的一样,两块钱,可是肉量相当少,以至于一口吃下去,吃不出肉感,分不清到底是猪肉浸了羊尿还是老鼠肉浸了羊尿。
  我挺羡慕那些学术型的同学,他们做完实验可以在导师的同意下,偷偷地把实验用的狗啊,兔子啊带回去炖了吃。我听说有一个药学的学长,把实验兔子带回去吃,但那只实验兔子是三级癌痛的实验留下来的,注射了很多吗啡。第二天他和他女朋友做婚前生理检查,然后尿检阳性,调查了好久才知道是实验兔子的问题。他女朋友一怒之下,不体检直接结婚,然后生了个兔唇的娃,那学长说:“啊,这是我亲儿子啊,我刚出生的时候也是兔唇,跟我多像呐。”
  我们烤着肉喝着酒,听着夏夜小雨,吹着弥天的大牛逼。我们一致认为,学校是一个将无知少年培养成牛逼或者傻逼的地方,无知少年绝大部分都成了傻逼,少部分成了牛逼。虽然赤松打心眼里反感苍耳子,但他还是承认,苍耳子以后肯定是牛逼,并且他还承认,自己以后一定是傻逼,而且我们都是傻逼。
  “我不这么认为,这傻逼和牛逼,要在不同的领域里说。比如啊,苍耳子在文学上,就是傻逼,她除了医学别的什么都不看。商陆在文学上就是牛逼,他把图书馆的书都看遍了,你说他牛不牛。”我说。
  “我觉得你在写淫诗,撩妹子方面是牛逼。”赤松说。
  “哎,我什么时候撩妹子了,白薇是哥儿们,木槿是我妹,我这五年真正关系好的女生不就这几个?”我说。
  “啊,不对,那些像推送新闻一样告诉你各种奇怪事情的学妹们算什么?”商陆说。
  “我没撩她们,我好歹是学长,有几个学妹也很正常啊。你们不都有啊?”
  “反正我的学妹们从来不给我推送新闻。”
  我们继续喝酒,酒很快就快喝完了,肉也很快吃完了。我们都觉得自己的肚子大了几倍,应该饭后跑跑步。
  “跑步去。”商陆说。
  “这烧烤炉子怎么办?”石韦说。
  “反正以后也用不上了,留给物业大妈吧。”商陆说。
  我们走出竹亭,紫罗兰叶子上的水不停地往下滴,滴在我们每个人的头上,顺着脊背跌落下去。
  我们绕着学校,从黄泉路跑到西湖道,跑到南丰路,跑到鞍山西道,又回到黄泉路,我们觉得跑得不够尽兴,于是继续跑,我们沿着861的公交车站往滨江道方向跑。雨一直下着,我感觉酒精和牛羊肉在我的胃中翻滚,像炒菜一样,上下颠簸。我眼睛一紧,鼻子一酸,口中一阵恶心,对着“性病、梅毒”的老中医广告就吐了下去,满地的啤酒和牛羊肉。
  “妈的,白吃了。”我说。
  吐完之后,我全身舒坦,我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可以绕着天津城跑上一圈不带休息。
  滨江道在深夜的雨中依旧灯火辉煌,滨江道上人不多,我们坐在黑色铜制的马车雕塑上歇息。
  “有朝一日权在手,我就把学校这群王八蛋全给宰了。”赤松说。
  “我们算不算学校的王八蛋啊?”商陆说。
  “我们好像是学校最王八蛋的。”赤松说。
  说完,我们就在马车上睡着了,酒水、口水和雨水把马车上的黑漆腐蚀掉了一块儿,显出底下亮闪闪的黄铜。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微亮,我努力地调节视线,望见了地平线,望见了隐约在地平线上刚冒出一角的太阳。雨已经停了,马车旁的树上滴滴答答地落下些昨夜的雨水,雨水落在马路砖缝间的青草上,仿佛秋天的露水。
  我打开手机,手机给我推送了一首诗歌“湛湛露兮,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灰蒙蒙的屋子里凌乱地摆放着大小各异的纸箱,左边的三箱是商陆的,堆在衣柜上的两箱还有一个黑帆布的行李箱是石韦的。我的,被我没好气地扔在床上,两大一小,一共三个。赤松的行李早已被他爸妈拖回了家里,连同他本来应有的气息一同消失了,仿佛它们从未出现在这个A4纸大小的宿舍里一般。
  灰尘躺在地上,静静的,像是等候末日的到来或是最终的审判,但不知什么从哪儿吹过来的一阵风将它们卷起,在空中织成了一道真丝般的帘子,密密的,似乎将宿舍和外面隔绝开来。
  夏天的午后,有慵懒的阳光和懒懒的风,懒懒的风吹过南院和北院的梧桐树以及宿舍旁比宿舍楼还高的大水杉,发出莎莎声响,吵闹着懒懒的我。
  我望着一如既往破旧的宿舍和教学楼,觉得时间匆匆,岁月匆匆。我想起学校女生身上的裙子,和微微上扬的裙摆,我恋恋不舍。
  我从小就对裙子,尤其是短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著。三岁以前,我只要晚上睡不着,爸妈就会把我扛在肩头,去酒吧、歌厅,看里面各式各样穿短裙的妙龄女子唱歌跳舞,看红黄蓝绿的霓虹灯在她们的脸上、身上、裙子上光影陆离。我就这么看着,不出三分钟,我就会笑,不出五分钟,我就会流口水,不出十分钟,我就能睡着。三岁以后,我只要不开心,我妈就会从衣柜里拿出她多年不穿的短裙,我一眼见到就心情舒畅,第二眼便乐以忘忧。从那时起,我妈就断定我是个色胚子。于是她禁止我看唐诗宋词元曲以及诗三百,说诗词歌赋太艳,我看了不长知识不长文化,只长色心。我妈到底是工人阶级出身,娘家也没出过读书人,不知道除了诗词歌赋以外还有别的香艳。我看她的针织手册,随手一翻就能翻到短裙;我看《少儿百科全书》时,能脑补王昭君在匈奴穿的短衣短衫;看《三国演义》时,我仿佛能看到貂蝉、甄姬的婀娜身姿。我妈意识到世界上的书太多,堵不如疏,于是不再多管,只跟我说以后绝对不要进文学系,否则我这辈子就毁了,最好选法律,心中有规矩,实在不行就读个理工科的硕士,以后好进少林寺,不祸害苍生。
  我心中的色胚子似乎是个惰性肿瘤,跟甲状腺瘤一样,长得缓慢,偶尔还会间歇性停止生长,至今也没发育完全,胚子的心脏长出来,肝胆还没成形。所以我每次看到身材火爆,穿着暴露的姑娘,除了欣快感,还有心慌心悸。
  我偶尔趴在自习室的窗前,看楼下,紫罗兰下,梧桐树叶下,林荫道上,来来往往的学妹。她们一样的粉嫩,一样的雪白,笑起来都从骨子里透出一样的傻气,跑起步来都能散出桂花糕的香气。
  每次翻开书本,我都要感慨一句“哎,老大不小了”。我感觉时间不单单是从阳光和月光里流逝的,我们的脚下,仿佛还有一汩潺潺的溪水,沿着地球的纹理,有条不紊地一路向西。可是我一旦往西边看,就会看到网球场里,穿短裙的学妹们一蹦一跳,胸前的两个月亮也随之一蹦一跳,发球接球。裙角在网球拍挥舞的气流里摇曳,蝴蝶一般,五彩斑斓,美不胜收。我总是没来及伤感,没来及发愤图强,便被如诗如画的景色给迷醉,然后我三分钟便笑了,五分钟便流口水了,十分钟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又不知老之将至了。
  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静静地坐着,回忆着,思考着,我在想,燕子去了会有再来的时候,花儿谢了还会有再开的时候,我的时间怎么一去不复返了呢?它是被谁偷走,又被藏在何处?
  我不知道。
  我感到西下的太阳渐渐收敛的光芒,感到时间在这光芒里流失,我闭上眼浅吟低唱,时间又跨过我的身子,溜出了门外。我追了上去,追到了水房里,水房里还是六个水龙头,一个放不出水,五个放出水来关不上。
  我接着关不上的水龙头下的自来水洗手,我发现,时间又从洗手的水流中,从水冲过的指尖里溜走了。洗完手之后,我感到手中空虚了很多,毕竟八千多个日子从手中晃过,没了,我不知道手中还有多少日子,我感到一丝悲伤。
  回到宿舍,我看到我的床上多了一个盒子,蓝色的星星包装纸包裹的,我打开外包装,里面又是一层粉色的柏树包装纸,我接着打开,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我打开盒子,盒子里工整地摆放着,几封书信,书信上的寄信人是我,收信人是竹芯,我不想打开。书信下面有几张照片,照片背面朝上,我没有翻开。
  我把盒子和包装纸重新收拾好,下了楼走到了玉皇里,我点着了蓝色的星星包装纸和粉色的柏树包装纸,把盒子和里面的书信、照片全都扔在火里。
  火烧得旺,透过火光,我看到了很多故事的片段。
  竹芯坐在瘦西湖的船上,我坐在她的旁边,撑船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船娘,短袖青衫。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竹芯问我。
  “会啊。”我说。
  “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跟我分手。我是个传统的女人,我不会跟你分开,所以你也不能跟我分开。”
  “绝对不会的。”
  我搂着竹芯,竹芯躺在我的怀里,笑得很甜。
  瘦西湖风平浪静,一艘小船惊起百般涟漪,周围有白墙青瓦,周围有明月夜下的二十四桥。
  “我饿了。”竹芯说。
  “去吃红烧猪头吧。”我说。
  “吃完之后呢?”
  “看铜锣鼓巷去?”
  “我们犯坏吧。”
  照片被火引燃,泛出蓝色的火苗,原本背面朝上的照片被火焰挑了翻面,照片里的模样全变了形,我记得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即便照片成了灰烬,我也记忆犹新,永远不会忘记。
  纸张是很好的引燃物,烧得很快,照片的蓝色火苗渐渐地黯淡下来,只有信封还在燃烧,信封很厚,我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大二的春末,玉皇里的冬青树枯了不少,小区里的老人也去世了不少。
  三面环墙,一面雕像的角落里,竹芯表情悲伤。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好不好?”竹芯说。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知道现在的女生这种表情意味着什么,我觉得我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我话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严肃的质问。
  “天大的男生?”我问。
  “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公平。”
  “天大的男生?”
  “我努力地告诉自己我是爱你的,努力地让自己变成你爱的和我爱你的模样,可是我真的撑不住了。”
  “天大的男生?”
  “远志,你说你爱我,可是你爱的根本不是我,你只是爱你自己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除此以外,你不爱我,你知道吗?”
  “我问你话,是不是天大的男生?我们难道不能好好说话?说那些所有仪器都检测不出的东西有用吗?我们是学医的,我们讲究客观事实,我爱你,你爱我,这些检测不出来,我想知道,是不是天大男生?”我的声音很大,似乎我很生气,我忘了,也许当时真的很生气吧,
  竹芯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他和我有什么区别?”
  “比你高,比你胖。”
  “平时当家教?一节课能赚三百块?”
  “嗯。”竹芯说,“可是我还是爱你的,我和你分开是因为,我觉得我会毁了你,你是一只需要飞翔的鸟,我只是一根小树枝,我载不住你。我以前希望过我是一棵参天大树,可是我办不到,我看清了自己,我只是一根树枝,永远不是你要的大树。”
  “我就算是一只鸟,需要飞翔的鸟,你走了,我的天空没了,我的翅膀再有力气,我该怎么飞翔?”
  “困难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别的女生来到你身边,有比我更适合你的。”竹芯说。
  风起了,雨落了,花被打湿了,绿肥红瘦。
  我没有再听下去,转头走了。
  我听到细微的抽泣声,我知道她哭了,但我不想回头,我只想向前走,可是我不知道该走到哪儿去。我想找人说话,又觉得强制别人倾听并且获得安慰是一种没有修养的事情。我只好一直往前走。
  雨水打湿我的衣服,打湿我的裤子和鞋子,我的头发像海草一样趴在头上,像电影里的恶鬼,可是我要是恶鬼,别人又是什么呢。
  我感到自己内心的不安和胸口的空虚,我想要一个拥抱。如果我转身,我是否能得到一个我想要的拥抱?但我不能转身,小区的门口就在前面,我向前走,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雨下得很急,很短暂,出了玉皇里,雨就停了。
  书信也烧完了,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一滩灰烬。我把灰烬踢散,似乎记忆也散了。
  我找了搬家公司把我的行李送到了医院的员工宿舍,自己在学校里闲逛。
  学校还是五年前的学校。我在操场的看台上等夜晚的星星。我想起当年教我识别星座的木槿,教我喝茶的窦先生,请我白吃白喝的白薇,一起喝大酒吹大牛逼的商陆、赤松、石韦,休学了的芜荑,还有我虽不情愿,但不得不想起的竹芯。
  我突然记起了白薇种在网球场和制药厂中间的红枫,我站起身来跑了过去。
  红枫长得茁壮,叶子繁多而肥厚,一派欣欣向荣之象,我想到那年刚种下时它脆弱的身子和两片脆弱的薄叶,不禁想起那句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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