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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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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就困于棺中,至死都无法解脱,怨念之深难以深想。
    这种事少有发生,或者说,就算真的发生了也无人知道。故此,引商很少会听到这样的传闻,今日见了阿凉才突然想到这么一回事。她知道有些婴儿在死去之后也会随着年月流逝不断长大,只是无论如何也长不成大人模样,至多是懵懂幼童。
    阿凉想必也是如此了。
    “也许她……真的是你前世的女儿。”斟酌了一下,卫瑕还是决定说出口。而且不同于刚刚慌乱时的脱口而出,这一次他语气认真,哪怕是冒着被指责的后果,也如实将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猜测告诉她,让她慎重的想想。
    引商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没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在认同他的看法。
    卫瑕心知她现在思绪极乱,便也没再与她继续说下去,只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自己则慢慢挪步到门口。
    门外,赵颜似乎在与赵漓争执着什么,一见卫瑕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一想到上次扶乩那事,赵漓就防着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再惦记着哪个男人,看到卫瑕出来之后便连忙赶了她去赵煦那边。
    “也不知道还嫁不嫁的出去!”目送妹妹离开之后,他才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娶了她不就成了。”本来已经快要睡着的华鸢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赵漓一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我?那怎么成呢?她可是我亲堂妹啊。”
    堂妹又不是表妹,同姓不婚,这不是乱伦吗!
    听了这话,华鸢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并非同父同母,堂兄妹又如何?上古之时,亲兄妹之间通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现在可不是上古之时了!”赵漓连连摇头,似乎不理解现在怎么还会有人这样说。
    华鸢也懒得再理他,继续抱着门框睡觉。
    卫瑕站在门内,虽然双腿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他的兴致却未减,若有所思的看向这个似乎已经陷入梦乡的人,脑中那模糊的猜测渐渐成了形。
    快要入夜的时候,花渡才出现在赵府。
    撑着伞在围墙里那棵桃树下站了许久,枝叶已经枯萎,不时有阴冷的寒风刮过,他却纹丝不动,直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传来。一路上,隐约觉得身后有人跟随,每每回头却不见那人的身影,速度之快就连他也来不及反应,无论对方是人是鬼,这样的情形自他成为阴差以来绝无仅有。
    慢慢握紧伞柄,他用余光瞥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正要转身将其收在伞下,却听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唤,“花渡?”
    花渡抬眸望去,竟见道观那几人都没睡下,一个个穿得整整齐齐的站在院子里看着他。而更令人诧异的是,在他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竟也没有逃开,而是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不动了。
    他没顾得上与其他人打声招呼,很快转身看向身后的身影,结果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米分雕玉琢的小丫头,身量似乎还不如他的腿高,正仰着头仔细看他。
    是人是鬼他还分得清,正想分辨对方意图时,对方却朝着他猛扑了过来。
    远远看着这场景的引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已经认定了自己还会看到今日见过的那一幕。
    可是,令所有人,甚至是花渡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是,阿凉在扑到他身边之后,不等他闪躲开,她便已经紧紧抱住了他。哪怕努力踮起脚来也只能抱住他的腰,她也不肯松手,用小脸蹭着他,那神情中满是依赖,如同孩童见到了自己至亲之人,安心的在撒娇。
    怔愣过后,花渡左右看看,见众人都是瞠目结舌的模样,这才慢慢镇定下心神低头看了看。
    阿凉眨着一双大眼睛,嘟着嘴抱紧他,似乎不满他不理她。
    他不由尝试着蹲下身,阿凉无需再踮起脚抱他,自然笑得开心,张开胳膊便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偎在了他的怀里,好像见到了自己在这世间最信任的人,好像……在抱着自己的父亲。

  ☆、第66章 童鬼(5)

即便已经快要踏入初春,遍眼望去,长安城还是一片素白之景。据说,东晋时谢安谢太傅曾在寒冷的雪天与聚集在一起的子侄辈讲论诗文,忽然,雪下得很大很急,太傅便高兴的问“这纷纷扬扬的白雪像什么呢?”,他的侄子谢朗说,“撒盐空中差可拟。”,而他的侄女谢道韫却说,“未若柳絮因风起。”
    看着门外洋洋洒洒的白雪,倚在门边的卫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了东晋时那位有名的女才子。一旁的赵漓问他在想些什么,他如实答了,又说,“我在想,还有什么更好的形容,可惜想不出。”
    赵漓念书时也知道这个典故,可是他到底是个武夫,实在是弄不懂这些文人都在想什么,依他来看,下雪时他会犯愁的只有地滑难赶路,哪会像卫瑕这样想到几百年前古人咏雪之事。不就是雪吗?还值得一个大才子站在这冰天雪地里反复推敲?
    卫瑕也瞥见了他的表情,只是没说什么,笑笑看向了院子。
    自昨晚初见之后,阿凉似乎就“赖”上了花渡,无论他都到何处,她都要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在尚未弄清情况之前,花渡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眼前这个小女孩实在是像极了引商,他倒是真想像众人所提议的那样回阴间查查生死簿,看看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引商上辈子的女儿,无奈阿凉摆明了一副他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的态度,他总不能带着她一起回去。
    而更让人觉得惊骇的事情还在后头。一心护着朋友的赵煦紧紧跟着阿凉,隐约弄清了发生什么事之后,就无所顾忌的问了对方一句,“他是你爹爹吗?”
    这个“他”指的是花渡。
    阿凉听后,用力点了点头。
    不要说引商等人了,就连花渡本人都吓得差点一头撞上门框。
    虽说小孩子总不会说谎骗人,可是几人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孩子,却仍是未从阿凉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与花渡相像的地方。阿凉这张脸,长得与引商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剩下两三分就是一颦一笑间的神韵,不像引商,也不像花渡。
    引商想了半天,甚至把周围的人都看了一圈,也愣是没看出来孩子长得像谁。
    除了花渡以外,阿凉对其他人都不亲近,甚至可以称得上敌视,为了弄清事实,引商怂恿赵煦又去问了一个问题。
    “谁是你阿娘?”
    正抱着花渡大腿不松手的阿凉犹豫了下,眼神有意无意的向引商这边瞥了过来,但又没敢用手去指,似乎在担心引商会因此再次躲避她。
    虽说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当对方将目光投过来时,引商还是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打了个哆嗦。在见到阿凉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前世如何,哪怕自己已经见惯了鬼神之事,心知前世今生并非虚假,却也未曾想到自己。
    于她而言,前世之事仅仅是前世,与今世无关。死后喝了孟婆汤走了奈何桥,不就是为了忘却前世过往?若是今世还惦记着上辈子发生的一切,还要怎样活下去?
    阿凉是个意外。可是这个意外却告诉她,她的前世也许并非一帆风顺。怀有身孕的女子定然不会太过年老,那么,风华正茂的她又是因为何事而死?挺着肚子而死,想来并非难产。病死?横死?若是后者,如今她又为何不在枉死城中?
    如果阿凉所说为真,那么孩子的父亲真的是花渡吗?他们两人竟是上辈子的夫妻?难道兜兜转转之后,她又回到了自己前世丈夫的身边?
    慌张之时,有人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安抚似的示意她稳下心神。引商扭过头向身侧看去,看到的是华鸢轻松的笑脸。
    无论何时,这个人永远是这样悠闲,好像从不知慌乱忧愁为何物。虽说阿凉对他的敌视尤为严重,引商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上辈子与阿凉有仇,不过这念头很快就因为阿凉对花渡的依赖而消散了。“”
    “凡事不可心急。”最后过来劝她的是卫瑕。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赵漓身上,用伸手的动作示意对方履行承诺。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其他人都忘了他们是来做生意的,只有他还记得报酬这回事。
    都说出家之后再不食人间烟火,这卫家三郎怎么反倒更像市井小民了呢?
    赵漓弄不清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几人的举动,也不难看出他们成功逮到了那捣乱的小鬼。剩下的他没敢多问,乖乖掏出了钱袋。
    卫瑕曾听人说赵家富庶,今日一看倒觉得名不虚传,赵漓一出手便是一块金锭,一眼看过去,至少十两,怎么也能换六万钱。不过是捉个鬼驱个邪,引商过去一年的生意加在一起都没赚上这么多钱。
    卫瑕倒也不客气,伸手就拿了过来。不过并未将这些钱积攒起来用来买那座宅子,反倒塞到了引商手里,“不如带着阿凉去街市上逛逛?”
    在场诸人之中,有弄不清情况的,有不复往日沉稳的,也就仅仅剩下他一个人从始至终都镇定自若,好像看透了什么。
    就连引商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提议。
    也许卫瑕始终都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反倒轻易看穿了她的心思。在见到阿凉之后,她的慌张不是源于自己又见到了前世的女儿,而是在为女儿的境遇悲伤惶恐。
    生于坟墓,至死被困棺木之中,虫蚁啃食,终其一生都在怨恨与恐惧之中度过了,生命那么短暂,痛苦却又漫长的没有尽头。
    哪怕这是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人的经历,也会不由自主的为其哀叹几句,何况,这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过去的一切已经无法扭转弥补了,不过在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就当是补偿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让她稍微开心一些也好。
    现在长安城里只有花渡一个阴差,只要他松口,阿凉想要再留在阳世一段时日,也未尝不可。
    而这一次,素来以心狠手辣闻名的花渡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路上厚厚的积雪踩上去还会“吱呀”作响,赵煦穿着厚厚的一身衣服,左手拉着阿凉,阿凉拉着彩儿,三个孩子蹦蹦跳跳的前面走着。而远远跟着他们的一群大人里,有惶惶不安的赵颜和在旁边安慰她的赵漓,还有一路沉默不知如何开口的引商和花渡两人,最后面则是道观里剩下的那三个男人。
    痊愈不久的天灵不停搓着手,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都不说话,他也不敢多话,但是在几人途径钱钱柜坊的时候,前一日出现在这里的李瑾,今日竟还在这里。
    李大将军其人于天灵而言,无异于煞星,每次遇上这个人都没什么好事发生。他一眼瞥见李瑾之后不由叫了一声,连忙想往华鸢的身后躲,可是华鸢那瘦弱的身板如何挡得住他,倒是李瑾因为这一声而向外望去,然后困惑不解的打量了一眼这奇奇怪怪的一群人。
    赵漓连忙拱手示礼,卫瑕也不慌不忙的微微垂首,李瑾的目光在后者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最后倒也没说什么便又转过身去处理公务。
    一群人相安无事的陪三个孩子在外看了一天的雪景,听了卫瑕劝说的引商在默默走了一天的路之后似乎也想通了,她明白,越是让人不安的事情越是急不得。再不济,她身上还有一面能看到前世今生的镜子,待她能够平心静气的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再去弄清真相也不迟。
    卫瑕是唯一知道那镜子的用处的人,正因为如此,有过那样不堪回首的回忆,他才能劝她一句不可心急。
    阿凉不舍得新结识的两个玩伴,引商便将她和花渡暂时留在了赵家,并信誓旦旦的对赵家兄妹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什么离奇的怪事。出于担忧和私心,赵颜愣是将他们所有人一起留了下来。
    安顿好众人,引商拒绝了华鸢和天灵的陪同,一个人离开了赵府,既是想为母亲买药,也想一个人平静心绪。
    而留在赵家的卫瑕却在她之后看着阿凉渐渐出了神。阿凉确实是依赖着花渡,但看在他眼里,却与父女之间的亲密有些不同,他说不上来这亲近到底哪里奇怪,只有劝引商不要心急,然后趁着她外出的时候,在她之前弄清事情的真相。
    毕竟有些事,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真相为好。
    阿凉最敌视的人是华鸢,对天灵也不友善,除了赖在花渡身边之外,就是和赵煦、彩儿在一起。趁着花渡离开的工夫,在门口坐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卫瑕终于走到阿凉面前。
    阿凉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人,不等露出什么凶相,就听面前的人突然开口说道,“回答我,你父亲的名字是什么?”
    这个命令带着不可违抗的力量,。
    卫瑕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他不知道阿凉是不是真的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自己这点本事对阿凉这样有几分道行的鬼有没有用。但就在他问完之后,阿凉的嘴唇微微抖了抖,最后张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卫瑕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也许寻常人从未听过此人,可是他却确信自己曾在书上见到过这个名字。
    从屋里出来的赵漓刚想招呼大家进屋,就见卫瑕突然从雪地中站起身向他走来,说了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要回府。”
    他所说的回府自然是回到卫府。
    时值将要日落,突然出现在卫府门外的卫瑕差点让门口的仆从以为自己花了眼。而他罔顾众人目光,径直走进府中,绕过那条不知走过了多少次的围廊,最后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第三个书架之上放着几本卫钰从宫中带回来的书,这是在贞观年间才修纂完成的史料,当初他们两人实在是好奇,便从那一百零三卷的史书中挑出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那一卷,拿了复本回来。
    卷七十九。
    当他终于确信了心中的猜想之后,书房外已经围了许多卫家的人,而他的目光却越过了长姐,落在了最后面那个撑着红伞的人身上。
    花渡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一路跟着他过来,但在他走近之时,卫瑕却扬起了手中的书卷,问他,“你想看吗?”
    花渡一愣,最后摇摇头。
    其实他不难猜出卫瑕是从阿凉那里知道了什么,但是有些东西他不能看……一旦触碰到过往的回忆,也就意外着再无回头路。
    没给他反悔的余地,卫瑕将手中书卷置于身旁烛火上,就此烧了个干净。花渡默默看了片刻,转身离去,未有留恋。
    火光灼目,书页燃烧殆尽之前,刚刚闯进门的卫钰最后一眼瞥见的是一个看起来寻常不过的姓氏。
    谢。

  ☆、第67章 童鬼(6)

引商在回赵府的路上遇到了花渡。
    她有些好奇他为什么没在赵家陪着阿凉,可是转念一想,长安城只有这么一个阴差,他自然有重要的公务在身,怎么能一直耽误着正经的事情,便也没有多问。
    有了阿凉这事,两人再单独相见时都多了一份说不清的尴尬。
    若是较真说起来,距两人初见未满一年,一个只想为自己找个倚靠,一个是因为心中那份寂寞才尝试着接受,说是什么相好,不过是关系稍稍亲近一些的相识。若是阿凉所说为真,那他们二人这前前后后两辈子的牵扯可真的称得上“孽缘”了。
    为什么说是孽缘?若是两人前世有过一段姻缘,今世转世托生再相逢,这是缘分。可是眼下却是一个托生为人,一个永世不得超生,阴阳两相隔。一时欢好也罢,真心实意的想要再续前缘实在太难,终究免不了心伤别离的下场。
    遥遥望着那个身影,引商还是迎着风雪走了过去。
    花渡不畏严寒,将自己裹得那样严实也不过是为了掩盖脸上的疤痕。引商走近时不由将目光落在了他的眼下,心中难免一阵悲凉。若他们二人前世当真是夫妻,又因何会有如此际遇?他年纪轻轻受尽□□,而她死的时候甚至怀着已经足月的孩子。
    他们是不是也像枉死城中的那些冤魂一样,有着永世无法消散的冤屈?
    待她走过来,花渡将手中红伞撑在她的头上,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道,“我可以回地府一趟,查查生死簿。”
    他以为她还惦记着阿凉的身世。
    引商摇了摇头。她确实是惦记着,不过她手上还有那面奇怪的镜子,若是真想看看前世今生发生了什么,这个法子更直接一些。
    花渡消失了这几个月,今日才有机会听她说起青谧镜的事情,先是一愣,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惊疑,但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然后问道,“你想……看看吗?”
    引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她是想弄清事情的真相没错,可是当真相就摆在面前的时候,很多人反倒没有勇气去坦然面对。
    她心中纠结,花渡也不会催促她快些下定决心,想想未知的过往,他同样不想去面对,也不能去面对。
    两人又是一路沉默。实在不知说起什么的时候,引商一抬头,瞥见了前面的钱钱柜坊。
    这几天在这条街上出入,几乎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朝里面看上一眼,今日也是如此,可这一望,却刚刚好与李瑾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一连不知多少天了,这个男人似乎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了一样,就没有离开过。引商本还在好奇他到底在查什么案子,便见对方突然伸出手弯了弯手指,像是招呼猫猫狗狗一样招呼着她过去。
    引商左右看看,发现周围再无他人,再看看自己已经站在了花渡那把红伞之外,她这才确信对方就是在招呼她过去。
    花渡在她身侧,以眼神询问她用不用帮忙。引商瘪了瘪嘴,还是选择认命的走过去。
    只不过她走过去是走过去了,李大将军暂时却没有与她说话的意思,示意她在一旁候着之后,就继续处理着眼前这桩案子。
    引商不敢擅自离开也不敢插嘴,干脆扭头努努嘴,叫花渡先回去陪阿凉,自己则坐在柜坊里把这件事听了个清楚。
    钱钱柜坊的掌柜就叫钱钱,姓钱名钱,正迎合了这个人的性子,唯利是图一毛不拔。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吝啬的钱掌柜竟然是个女人。
    钱钱今年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生了一张圆圆的脸蛋,眉眼间带着俏,倒让人猜不出她的年纪来。面对李瑾的盘问,她只是悠闲的在那里翻着账本,“您明知天天来也问不出什么,何必在我这里耗着?”
    “近日金吾卫没什么差事可做,反正闲着,我就是来看看丈夫刚死就盘算着改嫁的女人到底是怎样想的?”说着,李瑾竟然就在钱钱对面坐下了,大有一副要在这住下的架势。
    “郡王也不避嫌?”钱钱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也不难看得出来,她不是真的在意什么避不避嫌,而是恼怒李瑾妨碍她做生意。
    “你都不避嫌,我避什么嫌?”李瑾忍不住讥笑。
    引商听旁边站着的金吾卫长史说,原来是这钱掌柜的丈夫刚刚亡故,死因离奇,夫家便将钱钱告上了衙门,说她谋害丈夫。可这钱掌柜也不知有什么靠山,衙门里没人敢动她,就连李瑾想查案也得亲自来铺子里。可是听了半天听懂了来龙去脉,引商却还是没想通钱钱的靠山到底是谁。照理说,以李瑾的身份和性子,哪能畏惧什么靠山,纡尊降贵的亲自来此盘问一个平民女子,何苦那话语中的尖酸之意,听着可与案子没什么关系。
    她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长史,偷偷做了个请求的动作,又挤挤眼睛表明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那长史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然后借着这动作,压低了声音告诉她,“这钱家小娘子,原本是郡王的爱妾。”
    蹲着的引商差点以头抢地,摔个结实。
    动静太大,以至于李瑾不满的瞪了一眼过来。
    她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的垂下头不做声了,等到李瑾再次扭过头与钱钱说话,才敢偷偷抬眸瞄了一眼眼前的两人。
    这算怎么回事?敢情钱钱的靠山就是李瑾自己啊?
    听他们的意思,钱钱先后已经嫁了三次了,刚开始是被吴王妃挑中,进了王府当了李瑾的妾室。李瑾直至今日也未娶正妻,王府中也只有这么一个女人,可以说是独宠了。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两人总是合不来,李瑾又是不顾礼法的性子,便干脆放了钱钱离开,还给了她一大笔钱财生活。谁知钱钱离开后到洛阳迅速嫁了个商人,与那商人一起在洛阳开了间柜坊还生了个孩子,后来商人染病去世,她便带着家产和儿子回了长安,又嫁了家境不算好的穷苦男人,盘下了原本长安城最大的柜坊,开了这间钱钱柜坊,结果没过多久,这个男人也死了,她再次成了寡妇,然后兜兜转转又见到了自己第一任丈夫。
    几天的“盘问”,案子没盘问出什么来,反倒打听到了钱钱有再嫁的念头,李瑾不由觉得莫名其妙,再加上这两人本就合不来,你一言我一句的,几天下来除了互相讽刺,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
    到最后,李瑾这些举动似乎终于惹恼了钱钱,她也不顾两人之间的身份之差,蹙着眉把账本一摔,“您当我现在还得伺候着您吗?”,就转身回了内院,理也不理这些位高权重的人。
    她一走,李瑾轻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引商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中早已在“啧啧”感叹。她倒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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