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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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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惊之下,院内其他几人都向着门口望了去,未见什么妖魔鬼怪,却看到了一个神色漠然的年轻人。
    院门早已被那力道震碎,断木散了一地,那人站在门槛边,神色淡然而从容,冷冷看了一眼院内的惨状,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华鸢身上,眸色中看不出喜怒来。
    引商从未见过有谁能在华鸢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不仅仅是从容,甚至是带了几分审视和不满。她本以为华鸢定不会甘心就这样落了下风,可是紧接着,便听站在院门口的人先先开了口,“不过百年未见,连规矩都忘了?”
    仍是那沉着得几乎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压得人几乎站也站不住。
    紧接着,引商就看到了本以为自己至死都看不到的一幕。
    站在院内的华鸢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咬了咬牙却一言未发,然后恭顺的俯身下拜,神情间未有丝毫不敬,“拜见大师兄。”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浮生梦(2)
    到底是哪里的师兄,华鸢没说,引商他们也没敢问。
    自从这位师兄进了门,刚刚还很喧闹的院子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所有人噤了声不说,还都规规矩矩的站到角落里,只剩下华鸢一人站在院子中央。
    而站在门口的那个人踏过满地的断木走到院内,垂眸瞥了一眼这惨象,不过抬抬手,一切就恢复了原状,院子整洁如初。
    “进来。”经过华鸢身边的时候,他淡淡说了一声,原本垂首不语的华鸢立刻转身跟了上去,两人一起一后的走进了小楼。
    身为这个宅子的主人,对方如此失礼,引商却根本不敢多说一句。院内的几人都紧张的看着那师兄弟进了小楼,经了这么一闹,他们也几乎忘了刚刚心里的别扭,引商捅了捅身边的苏雅,偷偷问道,“那是谁啊?”
    看苏雅那一脸战战兢兢的样子,想来是对来者的来历很清楚。
    而苏雅睇着小楼里的场景,掩了嘴低声问她,“昆仑山听说过没?”
    引商狠狠点了几下头。这世上又有谁不知道昆仑山?传说中,那可是连仙人们都要毕恭毕敬的世外神山。
    “这位……”苏雅悄悄指了指楼里的那位大师兄,“就是昆仑山玉虚宫的主人苏世神君。”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这本是屈原写下的诗句,意为远离世俗独来独往,敢于横渡而不随波逐流。
    苏世的名字就是因此而取。不过这并非他的本名,只是早些年在人间游玩时听说了这句诗才随口取了这个名字。至于他的本名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听苏雅说,这位苏世神君和他的侄子是这世上仅剩的两只麒麟了,在天地初开之后便已诞生在世间,走过了洪荒时各族争霸的岁月,看尽了沧海桑田,论辈分论资历,都让那些小辈的神仙们难以望其项背。
    这一番话讲下来,引商听了个目瞪口呆,只觉得云里雾里的,像是听了一场从来没听过的戏那般茫然。
    她在早上时还是为了吃穿忙碌的市井小民,这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竟成了有幸见过上古神只的人了。
    谁也不知道苏世在小楼里到底与华鸢说了些什么,不过依华鸢对苏世的毕恭毕敬,也不用担心发生什么大事。
    引商突然想起前几日花渡口中所说的“昆仑山西渡神君”,想来华鸢当年也是出身昆仑山。他们师门规矩极严,当师弟不敢对师兄有丝毫不敬。而姜西渡这个名字,应该就是他在昆仑山时的名号了。
    突然发生这么一桩大事,几个人都呆呆的站在院子里胡思乱想,直到有人敲响刚刚修好的院门。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谢十一是顺路过来的,手里还牵着缰绳,探进头来看了他们几个一眼,也不等他们回答,便说了声,“过几日就是七夕,晚上没了宵禁,街上人多,你们若是无事,那日便随我去巡街,有重金相酬。”
    乞巧节对寻常女子来说,算得上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了,可是引商向来不在意这个,每年七夕都无所事事。听他这么说,正要点头答应时,又一队人马也出现在了院门口。
    “小道长若得闲,郡王与您有事商量。”金吾卫的长史在门外喊了一声。
    他们认识的郡王,也就只有李瑾了。
    谢十一先转过身看了一眼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目光落在李瑾身上后便迅速收了回来。这几年他们闹得水火不容,可是终究没有在大街上公然闹事。两方在院门外各退了一步,见李瑾有事与引商等人相商,谢十一便先行离开,一言未发。
    现在家里还有一位上古尊神,引商哪敢让外人再进来,谢十一一走,她便走出去反手关了院门,倚在门板上看向李瑾等人,“不知郡王有何事?”
    这副姿态明摆着就是在不想让他们进门,长史也看了李瑾一眼,无言的询问现在该怎样做。
    这次前来本是有事相求,李瑾不欲为难他们,默默点了下头。
    长史了然,很快叫人牵一匹马过来,“那就劳烦小道长与我们走一趟。”
    正说着,卫瑕从院子里轻轻敲了下院门,隔着门问道,“我与你一起去?”
    他是担心李瑾等人再为难她。
    不过有了三年前在郡王府的那件事情在先,如今引商已经不算畏惧这些官府之人,轻声回他一句没事,就上了马随李瑾等人离开。虽然三年未见,不过李瑾这样的人主动来寻她,定然不是为了叙旧。
    几人去了安业坊。
    安业坊南有一座道观,名为唐昌观,观中有玉蕊花,传为唐昌公主亲手所植。
    引商此前曾听赵漓说,谢十一居无定所,闲暇时最常去的就是安业坊。只是那时她还没来得及听卫瑕细说此事,就为了画皮鬼一事奔波,直到今日来到唐昌观,才又想起了这桩没有说完的事情。
    唐昌公主之死,与废太子一案牵扯甚广。如果没有废太子一案,身为太子妃兄长的薛锈便不会遭受牵连而死。薛锈是唐昌公主的驸马,夫妻情深,丈夫一死,唐昌公主也郁郁而终。这些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而若跟在谢十一身边的那个女鬼是唐昌公主的话,谢十一与唐昌公主又是什么关系?他在废太子一案之中做了什么事情?
    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若是谢十一当年真的参与了此事,他现在已是接近不惑的岁数,而非二十出头的模样。也难怪当日卫瑕会感慨说,谢十一不该是看起来这样年轻。
    正如谢十一亲口所言,华鸢说他短命相,可他其实早已过了短命的年纪。
    “想知道谢十一的年纪?”听到她这个困惑,李瑾难得笑了一下,然后答道,“他今年三十有七。”
    自从两人来了唐昌观,引商就猜出李瑾是为了谢十一的事情而来,听他这个语气,便心知自己没有猜错。
    “您想让我怎样做?”她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玉蕊花开得虽美,可是一想到当年亲手植下此花的女子已经香消玉殒,再美的景色也免不了会染上一抹哀色。
    现在此地只剩下他们两人,李瑾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同样直言道,“谢十一,留不得了。”
    于公于私,他们两人都结怨已久,三年来的势同水火,总要有个了断。
    听到这话,引商其实不算惊讶。正如卫瑕所说,权谋暗算少有不见血的。
    可是对方说的人是谢十一啊。
    这几年来,她与谢十一算不上交好,可是总算得上相识多年,若没有谢十一,她怕是永远都不会与赵漓、卫瑕等人相遇,也不会有这几年在长安离奇的经历。
    就在前几日,那个一向不给别人好脸色的人还邀她一起去了东山,只因为见她面露愁色。
    她和他,应该算得上朋友吧?
    而现在李瑾对谢十一杀心已起,带她来此,不过是为了让她也出手帮忙。
    “谢十一并非居无定所,他久居杨洄府上,与咸宜公主等人关系匪浅,平日里想找机会对他下手很难,要做到不留痕迹更难。”李瑾的手抚上树干,折下一根树枝来握在手里,倒像是要把它带回家中珍藏。
    那温柔的神情,着实与他接下来说出的话不相配。
    “其实杀他很容易,七夕那晚,只要他来这唐昌观……”他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完了心中的那个计划。
    那些话听得引商心惊。想要谋害一个敌人的性命如果算不上歹毒的话,那利用这人念念不忘的一段旧情来杀人,无疑比直接拿刀捅他千次万次还要伤人。
    “他与你们还算是交好,你说的话,他会信的。”李瑾对此很有把握。
    可是很快就听引商反驳道,“既然您也知道我与他算是交好,我又怎么会答应帮您。”
    就算他给她再多的报酬,也买不来一条人命吧?
    而李瑾也是有备而来,他答道,“说了这么多,你可知他与唐昌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实就算不说出口,引商也早已能猜到。她犹豫着点点头,然后便见对方突然笑了,“是,他们两人在二十多年前,就是一对有情人。可惜后来唐昌嫁了别人,他也偏偏帮着武惠妃谋害了太子,将薛锈牵扯其中,害得唐昌因此而死。你以为唐昌不怨他不恨他?若不是怨恨于他,她又怎会在死后还缠着他不放?”
    “你看得到?”引商有些诧异。
    “看不到。”李瑾摇摇头,如实答了,“是卫三告诉我的,他虽未见过唐昌公主,但是总能推断出来。”
    引商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险些忘了,卫瑕与李瑾等人关系匪浅,他们在朝堂上一直是站在一处的,就算表面上未与谢十一起过什么冲突,可是终究不是同路人。
    “你可别忘了,当年卫三险些死在谁的手里?”李瑾提醒了她一声,“那件事背后的主谋是李林甫没错,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谢十一到底为李林甫杀过多少人?当年之事到底是谁谋划的?卫三不忍心告诉你,不过是怕你为难。”
    说了这么多,他只是想告诉他,当年派人去杀卫瑕的人正是谢十一。
    “祸患不除,总有一日会后悔。卫瑕和谢十一,到底谁与你的情分更重,你自己想清楚。”说完,他便带着那树枝离开了道观。
    怕她去将这事告知谢十一吗?当然不怕。因为一旦被谢十一知晓,到时候遭殃的人说不定就会变成卫瑕。
    他敢来找她帮这个忙,正是心知她顾忌着卫瑕。
    留了一匹快马在门外之后,金吾卫的人便离开了。引商独自站在门内看着观内的玉蕊花,只余满心茫然。
    “既然如此为难,为何不去问问亲近之人自己该怎样做?”树下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引商扭头过,一见那人的相貌,吓得几乎倒退了几步。
    “苏……神……”她觉得自己似乎怎样唤对方都不对,最后竟傻兮兮的憋出一句,“大师兄。”
    说完,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是华鸢的大师兄,与她有什么关系?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浮生梦(3)
    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当她傻兮兮的唤出这一声之后,苏世的神情似乎有了一瞬的恍惚。
    而当她想要改口的时候,便听他说,“还是叫大师兄吧。”
    他倒是不计较这些。
    相较起对华鸢的态度,苏世在她面前显然温和了许多,引商战战兢兢的站在那儿,偷看了他两眼之后反倒没了什么畏惧。许是上古神只这种听起来就像编故事一样的身份实在是太不真实了,反倒不会让人心生敬畏,还不如一个坐在云彩上飘下来的小仙童更让人信服。
    正因为太不可思议了,她震惊了一瞬之后就平静下来了,现在只觉得迷迷糊糊的。
    他这是来做什么的?
    唐昌观今日不允许任何外人出入,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遥遥相对。
    沉默了半刻,又是苏世先开了口,“回去吧。”
    引商乖乖转身出门,牵了马准备等他一起走。她虽然还有些茫然,不过也看得出来,他是专程过来寻她的。
    避世而居的上古神只,离了昆仑山来到人间,到底是为了何事?
    “华鸢是我师弟,我和他相识多年,说是他的亲兄长也不为过。”甫一开口,他就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这些。
    引商默默抓紧了手中的缰绳,正想着这语气接下来是要做媒还是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又忽然有些奇怪,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
    略一回想,当年华鸢在道观时所讲的话语在她心头一闪而过。
    “我之前也有个师兄……我那个师兄,也可以说是我的兄长,我们相处的日子比你们所想的还要久得多。他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出众的那个,没有任何人及得上他。若说我输给任何人都会不甘心,输给他却只有无可奈何,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要强过自己。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的心上人也倾慕于他……”
    当年,华鸢没有将这个故事讲完便不肯继续说下去。
    怪只怪苏世说起师弟时的语气与华鸢说起师兄时太像,竟让她又想起了这桩旧事。现在看来,苏世应该就是华鸢口中的那个师兄,可是偏偏华鸢又说自己的心上人倾慕于师兄……
    引商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拽,马儿都跟着踩了几下蹄子。
    她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在胡思乱想了。总不能因为华鸢对她说过几句好话,留在她身边生活了几年,她就真以为对方千百年前的心上人也是自己吧!
    万幸的是,苏世似乎还没神通广大到可以看穿她的心思,他很快又说,“我既形同他的兄长,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做主。所以,若你不堪其扰,我现在就可以带他回昆仑山。”
    引商怎么也没想到,他指责的人会是他的师弟。
    “您知道多少事情?”她忍不住问道。
    “不会比你更多。”他似乎也清楚她的担忧,又说,“他本就不该久居凡世,就算你赶他离开,也是理所当然,不必心怀愧疚。”
    可是话虽如此,她若是真的这样做了,无异于忘恩负义。
    许是看出了她的犹豫,苏世也没有逼她现在就做出决定,两人又提到了刚刚的事情。
    “未保一人性命,就要谋害另一人,这种事我也做过。其实下定决心不难,可是事后难免会有悔意。你若是难做抉择,不如去问问华鸢该怎样做,好歹他现在也算是你最亲近的人。”
    这番话说得诚恳,如同一个兄长在谆谆教导自己的小妹妹。引商连忙虚心的点点头,
    而当她听他说,华鸢算是她最亲近的人时,本能的想要去反驳,话却堵在了心口,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没什么能反驳的,于情于理,华鸢都是她这一世最亲近的那个人。甚至,比起父母来,也是他陪伴她的年月更久。她不能因为一己私情就否认这一切,也不必畏他如虎。
    而且,可笑的是,她从未将凶猛的恶虎放在眼里,却对他避之不及。
    何至于如此?
    不知不觉到了平康坊,当两人踏进门槛的时候,卫瑕正在给枕临画像。只不过枕临眼下是以人形坐在他面前,他却在纸上画了一条大鲤鱼。引商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由失笑,“画得真像。”
    枕临一直没看到那画作,听她这样称赞,也急急忙忙的伸长了脖子看过去,然后垮着一张脸嘟囔道,“这才不像我。”
    确实,那条鲤鱼与渔人每日捕上来的那些毫无区别。
    卫瑕想了想,很快又在下面写了“枕临”二字,以示此鱼身份。
    他这两个字写得极好,就连苏世见了,都停下脚步专注的看了一眼,“是谁为你取了这名字?”
    枕临被问得一愣,半天才小声说,“是我母亲。”
    听闻此言,苏世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再继续问下去。
    自从这位上古尊神来了他们这小小道观,家里就再也听不到往日吵吵闹闹的声音。而眼下不过是寻常的一问一答,就让院子里瞬间寂静了下来。枕临战战兢兢的坐在那里不敢抬头,卫瑕安安静静的收着纸笔,苏雅蹲在墙角也不说话。
    引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寂,只能低眉顺眼的跟在苏世身后进了小楼。现在他已将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家,她反倒更像是来做客的客人。
    楼里,华鸢也坐在地上不知在写些什么。他很少有提笔写字的时候,引商只等苏世去了二楼,这才迟疑着走到他身侧,想看看他到底在写些什么。
    那是一本薄薄的书簿,却也像是生死簿那样翻不到尽头。华鸢翻开的这一页原本是空白的,他拿着一根未蘸墨汁的笔在上面飞快的写着,眨眼间就写满了半张纸。
    见他没有反对,引商站在旁边瞥了几眼上面的内容,然后看了个瞠目结舌。
    那明明就是在为一对凡间男女拉姻缘!
    细看看,这故事编得也是悲情。明明是极为般配的一对有情人,偏偏因为家人的阻拦而无法成婚,无奈之下只能瞒着家人私逃,最后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面私定终生。可惜好景不长,那出身富贵的男子很快就受不住这穷苦的生活,当家人来寻他们的时候,他便故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跟随父兄回到家中,徒留那可怜的小娘子一人被娘家唾弃,下半生都孤苦无依的生活在那个村子里。
    “你……连男女姻缘也归你所管吗?”她忍不住问道。
    说起来她也怨自己不争气,每次迟疑着要不要与对方说话时,他总能做出一些离奇之事,让她耐不住好奇,主动开口询问。
    而这次,算是最离奇的一次了。
    虽说世间早有传言说,男女姻缘是由地府冥吏所定,可是亲眼见了之后,又有谁能不觉惊奇?
    而听她这么一问,华鸢很快便停了笔,认认真真的答道,“婚姻之事,冥司虽有判定,可是最终做主的还是九重天上的少司命星君。”
    大司命主死,少司命主生,世间男女的姻缘皆由少司命座下数不清的小仙们负责结成。
    “那你这是?”她瞥了一眼那姻缘册子。
    “我已经不在阴间供职,改任时,总要有个去处。”他扬了扬手里的笔,告诉她,“少司命掌管的天府宫就是个好去处。”
    引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说什么?他说自己离了阴间之后要去天上当个给凡人配姻缘的小神仙?
    “那地方也不是人人都能去得的。若不是我师兄一向与少司命交好,我也没这机会。”他自顾自的说着,又翻了一页,继续埋首编着故事。
    引商想了足有一刻,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是,最后只能憋出一句,“那你为何偏写这些不如意的故事?”
    她看他写了十对夫妻了,十对里面足有十对都是凄凉的下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意之事。”他淡淡答了句,翻了一页再次落下笔,“痴情不改,患难与共不过是世人凭空捏造出的故事。”
    这一页,他又写了个因前世有过恩怨纠缠今生才结为夫妻的故事。出身高门的年轻男子,不过是因为好心搭救了一个从家中逃出的女子,就惹祸上身。偏偏后来那女子因意外而死,一尸两命。女子的夫君怎甘心如此?悲愤之下迁怒于他,害他惨死,命数全改。
    天道轮回,那女子前世欠他一条人命,无论如何,这一世也要还了他这恩情。
    姻缘债,姻缘债,还不了那条命,就只能还他一世姻缘了。
    无论今世他们二人是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境遇,无论遭到何人阻拦,也挡不住他们相识相知,最终结成夫妻。
    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这是谁的姻缘,你怎么连名字都不写?”引商指了指纸上那空缺的部分,提醒着他。
    华鸢抬眸看了她一眼,最后合上那册子,“累了,不写了。”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浮生梦(4)
    这一晚,小楼里的烛灯始终没有熄灭过。几乎每个人在经过一楼的时候都要好奇的看华鸢一眼,可是华鸢却毫不在意,一直拿着笔在那里专心致志的写故事。
    卫瑕本不是好奇之人,但在经过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上面的字,就再也挪不动脚步。
    “这是什么字?”他自幼熟读经书,甚至精通胡语,如今踅过去认真看了看,竟发现自己一字不识。
    华鸢把书簿向他那面推了推,让他看清楚,“天书。”
    “真的?”卫瑕将信将疑。
    “假的。”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华鸢翻了一页继续写下去,“不过是命数不可泄露,所以凡人都看不懂而已。”
    凡人看不懂,所以看得懂的都并非凡人。
    卫瑕突然想起了下午时引商一直唠唠叨叨的话,诸如什么“姻缘”什么“天机”……他不由了然的笑笑。
    华鸢一向不喜欢他这笑,重重哼了一声,“知道的太多小心折寿。”
    跟他相处这么久,卫瑕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子,听他这么说也不在意,干脆坐在了他身侧。
    他们两人坐在楼梯下的小角落里,这地方本就狭窄,多了一个人之后更是有些拥挤。华鸢睃了他一眼,抬抬手把身前的小桌和烛灯都挥退至几尺之外,再勾勾手指,便有两坛酒从一楼的另一个角落飞了过来。
    这个角落偏僻,烛灯又在远处,两人倚在墙壁边,一人捧了个酒坛,几乎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可却自在了许多。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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