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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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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商没有细讲其中的诸多曲折,只告诉他,现在这里叫做金陵。
    本朝有位姓李字太白的诗人曾在南游金陵时作过一首诗,诗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吴国的昔日繁华已成荒芜,晋时风流人物也早已入了荒冢古丘。那一时的烜赫,终究只剩下了一场空。
    时隔了四百年再次来到此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自太液池那一战之后,花渡身上那块属于阴差的牌子就不见了,幸好引商的还在,两人在苏雅和土地神的帮助下,花了一夜的时间想方设法来了这金陵。而几乎是在脚步刚刚站稳的时候,引商便紧张的拽住了花渡的胳膊,生怕他因为太过伤感做出些糊涂事来。
    只是当她说完了自己知道的所有历史之后,身边的这个男人却出奇的平静。他既没有挣脱她的束缚,也未四处张望,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远处的景色,然后笑着问她,“要不要去看看我……不,曾经的家。”
    听了这么多,他其实想得到自己曾居住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模样。失落归失落,遗憾归遗憾,到底是当了许多年的阴差,心知朝代变迁是不可避免的。
    只能叹一句“无可奈何”。
    时隔四百年,秦淮河还是那个秦淮河,乌衣巷却已成废墟。
    “这里从前是什么样子?”引商忽然记起自己在镜中看到的一切,前世的她至死也没能来到这建康看上一眼,而如今终于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这里却已经不复繁华。
    花渡坐在河岸旁的石阶上,只看了一眼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便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秦淮河上,“这里……”
    他文采斐然,若想说一说这秦淮河畔的美景,定能描述得极美。可是如今才说了这两字便住了口,久久未言。引商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明明已经挺直的背脊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压了下去,压得面前这个年轻又沧桑的男人喘不过气来。
    四百年的时光,带走的何止是繁华旧梦、功名荣辱?
    “你知道淝水之战吗?”她没有继续问那旧时风光,也没有试图去安慰他,只是跟他一起坐在那石阶上,然后问起了这个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花渡果然扭过头来抬眸看她,回想了片刻然后眼前一亮。
    当初在崇仁坊的邸舍时,进长安赶考的举子们曾将史书借给他看过。
    淝水之战,无论过了几百年几千年,仍被人所津津乐道。那时南北方对立,前秦出兵伐晋,两军于淝水交战,
    最终,谢安、谢玄、谢石、谢琰以八万晋军大胜八十余万前秦军,收复失地并趁机北伐,将边界推到黄河,此后数十年间,东晋再无外族入侵,也算是奠定了南朝三百年的安定局面。
    这是史上最有名的战役之一,被歼灭和逃散的前秦军多达七十多万,晋军以少胜多堪称奇迹。
    引商小时候曾听华鸢讲过许多故事,也学过许多女子本不该学的东西,诸如兵法。而淝水之战,就是其中不得不提的一场大战。
    “据说当时淝水之战的捷报传来时,谢太傅正在与人下棋,看完军书后也不为所动,继续落子。当别人忍不住问他的时候,他只是淡淡的说,‘小儿辈遂已破贼。’真是让人佩服……”引商一面讲着,一面也未将目光从身侧之人的身上移开。
    果然,一提到这事,花渡一扫刚刚的抑郁难解,面上始终挂着笑,眼中也闪烁着欣慰和憧憬。
    曾经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却未曾想过,自己早在史书和民间传闻中知晓了父兄们的事迹。哪怕如今王谢二族已经颓荒败落,高府华地更是踪影无存,过往的一切到底还是在人间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无论再过几百年,他仍以自己身为谢氏子弟为傲,也不会后悔忆起了自己的身世过往。
    恨只恨,就连自己也未有机会看一眼当年盛景。
    而这个遗憾,怕是永生永世也无法圆满。
    看着身侧的人终于垂下了头,引商在心底叹了声气,转过身去再未去看他的神情。
    她对他,始终心怀愧疚,可是任她如何去做,都化解不了他心中悲戚。那么此时此刻,她唯有不去看他,就让那悲与泪都留在这秦淮河,随淮水而去,如四百年前的旧风光一样再不复返。
    两人在秦淮河一坐便是一天,到了快入夜的时候,花渡终于站起身,提出带她去城外看看。
    金陵附近有许多座景色怡人的高山,引商不知道花渡带她去的是哪一座,但是见他脸上终于没了悲色,心里也跟着高兴。
    两人的脚步最终停在一间破落的道观外。其实郊外有座道观算不上奇怪,但是奇就奇在这道观的样子与他们长安城外的那一座一模一样,只差挂个牌子上书四个大字”一间道观“了,如果不是看到这里人来人往,就单单是这副诡异之景都足以让引商掉头便走。
    “两位是想求点什么吗?”一进门,一个道士打扮的少年就冲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堆符咒,“无论求什么,这道符咒都包管有用。”
    而在这道观里,还有许多小道士也像他一样拎着相同的东西在叫卖。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比她还会骗钱?
    引商不由后退了几步,想要拉着花渡走,“这种符,我能给你写一千张。”
    可是花渡这么聪明的人此时反倒不想走了,他打量着那符咒,低声问了句,“能求什么?”
    “想求什么便求什么。”那少年得意洋洋的介绍着,“看两位是想求姻缘吧,来,一人拿一张这个,定能……”
    引商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若这姻缘是件错事呢,心里不痛快,可又不得不去做,该怎么办?”
    原本以为这小道士会无言以对,没想到对方很快就答道,“这就是因缘天定,不可违逆了。施主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心中无愧,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说罢,便拿出两道符各塞在他们手里一张,“心里不痛快只是一时的,若问心无愧,便拿回去当个护身符吧。看二位面色不善,不要钱了。”
    直到这少年人转身又去跟别人说话了,引商还拿着手里的东西发愣。
    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想将东西送给他们,也该客气的说一句“看两位面善。”吧,说什么“面色不善”,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怎么逼迫他了呢。
    这地方真是古古怪怪的。
    “不过,他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拿着这道符进门去看神像的时候,引商忍不住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左右无人,又低声劝了身边的人一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这事强加在你身上,若我是你,我也不好受,何况你原本还有妻儿在。可是事已至此,没有别的法子了,你就只当在渡劫,反正你我也从未动过情,就算是见了谁也是问心无愧。”
    憋了许久的话就这样说出来了,她只觉得身心舒畅,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对着屋子里的神像们拜了拜,保佑身边的人平安。
    至于该说的话,这一次是真的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既然未有一刻对彼此动过真情,纵然以后有了夫妻之名,也能称得上问心无愧了。
    “走吧。”拜完神,两人便离了这道观,再未回头看上一眼。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小道士走到两人拜神的地方看了一眼,不由深深叹了一声气。
    只见那香炉旁边多了一张道符,正是他刚刚赠与那两人的。
    送出去两张,留下来一张。
    “造化!造化!”长叹两声,小道士随手一挥收了眼前的障眼法,旋身化作九头狮子跃向天上。
    可惜,可惜。
    这世上只有那人自己才知道到底是谁留下了这东西。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宁康元年(9)
    有了苏雅帮他们操办这些事,两人回到长安时,许婚书已经写好了。媒人是托了李瑾去请的,陇西郡王出面,一切自然变得简单了起来。至于“父母之命”,花渡的父母自然早就不在了,苏雅也未去请远在会稽的姜榕。
    “这事难解释,何况,你也不是真心想要嫁人了。”他是这样劝她的。
    引商点点头,谢过了他的体谅,如今这样的情形,不告知父亲是最好的。
    可是事情才定下没过两日,程念便从赵漓那里得知了此事,匆匆赶过来之后,一进门便好奇的嚷着,“谢瑶?谢瑶是谁啊?姐姐,你不是要嫁给姐夫的吗?”
    幸好花渡此时并不在家里,正在与苏雅商议着这桩婚事的引商不由扶住了额头,然后招手示意她过来坐,“这事与你想的不一样。”
    “可是你分明是与……”程念还想说话,不过很快就用余光瞥见了正要进门的花渡,“就是他吗?”
    因着没撑那红伞,程念能看到他的身影也不足为奇。可是刚进门的花渡却因为这小丫头毫不掩饰的打量而显得有些无措。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姐妹相称的缘故,程念打量起人的眼神比引商还不知含蓄……看得人心慌。
    “行了,总盯着男人看像什么样子!”实在没办法了,引商竟只能拿这些自己都不屑提起的男女之防来教导她。
    “我……”程念再想说话就已经被连哄带赶的推出了门。
    总算是送走了一个麻烦,关上门之后,引商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略带歉意的看着门口的人,“你家里没有这样的妹妹吧。”
    这几天他们已经能够随意提起过往之事,而不需要避讳了。花渡仔细回忆了一番,最后竟忍不住笑了,“家里倒是有个姐姐也是这样的性子。”
    “哦?”引商忍不住好奇。
    “是我的长姐,后来嫁给了季琰,也就是□□,王丞相的嫡孙。”他怕她听不懂当年那些理不断的亲疏关系,耐心解释了许久。
    引商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最后也算是弄清了谁与谁算是亲戚,“我记得,你妻子的父亲正是王右军的从弟?可是□□不也是王右军的从弟?他们是亲兄弟吗?”
    她还以为他姐姐刚刚嫁了人家的儿子,他就娶了人家的女儿回来。
    “那两位也是从兄弟。”解释着解释着,花渡自己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当年看起来顺理成章的事情,在现在看来确实是一团乱的关系。
    引商掰着手指头算这理不清的亲疏关系,算到最后突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怪不得。”
    “怎么?”
    “你真的亲眼看过《兰亭序》的真迹?”突然想起这事的时候,她的眼睛都恨不得冒了光。
    花渡一怔,然后点点头,“是啊。”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虽然父亲他们在兰亭修禊那一年他才五岁,可是当年他也生活在会稽山阴,自然见过那序文,而且还不止一次。
    “你也不是没听过那些人是如何盛赞王右军的书法。据说啊……”她压低了声音偷偷告诉他,“真迹已经跟着太宗皇帝下葬了,怕是永世不能再现人世,现在这世上除你之外已经没人见过真迹了。”
    引商是喜好书法诗文之人,写得一手好草书,自然也对王羲之这样的人物推崇备至,未能亲眼看一看那位的墨宝,堪称一大憾事,自然是羡慕他的。
    而当她说起此事的时候,花渡的神情却微微一变,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半晌,突然说道,“《兰亭序》我没有,可是,若只是真迹的话……”他出神的看向了南方,“我家里倒是有。”
    未曾流传于世的王右军的墨宝,他前世的家中保存着不止一幅,而且是在会稽山阴的那个家中。只是后来他惨死于东山,也不知是谁帮他收的尸,那些真迹又有没有随他下葬?史书上关于他的记载实在是太模糊了,三言两语而已,莫说外人了,就连他自己都不能从中窥得真相。凡事还是要靠自己去寻才是。
    为了送一份像样的聘礼给她,花渡在许婚书定下之后又独自回了一趟会稽,说是想去找一找自己的墓,然后取来那本真迹送给她。引商怕他再出事,本想拦着他,可也心知他其实是想回去看一看自己的家,最后便只能任他去了,只求他平安回来。
    而仅仅过了三天,这个人便回来了,遗憾的说自己并未寻到那墓,想来自己当年是曝尸荒野了。
    引商正想着如何宽慰他呢,那边苏雅就突然冒出个头来,脸色很是为难,“许婚书没有用。”
    在本朝,只要有了许婚书,哪怕没有任何仪式,两人也算是结为夫妻了。可是眼下他们按着规矩写下了许婚书,身边的一切却没有丝毫改变。
    苏雅说,本不该如此的。
    如果真的偿还了这场姻缘债,阴间的簿子上一定会消去他们二人的名字,可是当他想尽办法回阴间偷了那书簿一看,却发现名字还在。
    许婚书没有用,还是要真真正正的成了亲才算。
    引商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却发现他神色淡然,像是已经彻底妥协了,再也不会为此事忧心不甘。她不由敛了眸色,最终点下了头。
    平生见过许多女子嫁人、许多男子娶亲,可是轮到自己,却是头一遭。当披上那青色的袍子后,引商没有多看镜中的自己几眼,反倒将目光投向了门外,“什么时辰了?”
    这一场婚事,他们没有邀请任何宾客,甚至婉拒了赵漓程念等人的道贺,整个小楼里,只有三个人。
    除她之外,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可惜没有人回答她。
    苏雅只觉得屋内的静默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花渡更是始终出神的盯着地面。
    他们都在等媒人所说的那个吉时,到了那时再将这些仪式挨个试上一次。那写着姻缘债的簿子就在苏雅手里,等着看名字何时会消。
    终于,夕阳西斜。
    坐了一整日的花渡总算站起身,正要向门外走去,本该以团扇掩面等着他的引商却也随之站起了身,她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唤道,“姜华鸢。”
    花渡的脚步一滞,却未回头。
    “姜华鸢。”她的语气更坚定了些,然后倏地上前扯住了他的手臂,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那张遍布伤痕的脸,分明就是花渡的。可是她的目光却落在了对方眼角下的疤痕上,“这里,真是刚好遮住。”
    遮住了本该长在那里的红痣。
    华鸢每一次扮成他人模样时,眼底似乎都有一颗红痣。
    “为什么啊?”她有些绝望的甩开了他的胳膊,声音都嘶哑了起来,“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是你?”
    早在“花渡”从会稽寻墓回来那一日开始,她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直到这一日,她硬撑到了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为什么会是华鸢?他消失了几日终于回来之后便扮作花渡来骗她吗?那花渡呢,花渡去了哪儿?
    几日以来很少开口的华鸢一扭头便看到了她眼边的泪水,微微扬起的嘴角硬生生的敛了下去,正要说出口的话也止于唇边,
    引商流泪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少到他努力去回想,也只能想到上一次青娘死的时候她脸上的悲戚。
    似乎只有在经历丧母之痛时,她才会哭出声来。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少女哭着哭着便跌坐在地,然后将脸埋在了双臂之间。
    “就这么伤心吗?”霎时间,他几乎丧失了所有哄骗她的念头和玩乐之心,抬抬手在脸上一抹,便抹去了这一层面容。
    坐在地上的引商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伤心吗?当然是伤心的。可却不是伤心他顶替了花渡的身份陪在她身边这几日。
    她只是很清楚一件事——花渡似乎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一次,真的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去了哪里,原因又是什么?她通通不知道,可就在几日前见到顶替他出现的华鸢时,她便隐隐明白了。那个人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呵……”看着她悲戚至此,本连双手都开始颤抖的华鸢终于轻笑了一声,“你在想,既然我已经回来,那他便一定不会再出现了是不是?”
    引商未答。
    半晌,眼前的男子突然伸手拽住了她,“走。”
    他的动作太快,几乎容不得她反抗,而两人迈出门槛之后,她的眼前便闪过了一道刺眼的白光,待到能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这是一座墓穴。
    花渡就站在墓中唯一一具棺材前,见到他们前来,不由一愣。
    “道声别吧。”说完这几个字,华鸢转身便出了墓室,
    徒留引商一人仍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瞪着眼睛看了看这墓穴,然后将目光移向了花渡身后的棺材上,“这是……”
    “我的。”他点了点头,见有些事终不能免,又微敛了眸子,低声道,“对不起。”
    他到底还是瞒了她一些事。
    那日回到会稽,他在寻找自己墓穴的时候,却在东山见到了原本以为今后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姜华鸢。
    “他说,要赔我一条命。”
    他前世的惨死,让两个人都欠下了命债,一个是引商,另一个自然是姜华鸢。而华鸢赔这一命,并非一命抵一命,却也是逆天之举,他与他都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可他还是应下了。
    “回去?真的?”听到是怎样一个偿还之后,引商几乎要乐得一蹦三尺。
    华鸢许给他的是他原本的那条命。
    回去吧,回到宁康元年,回到会稽、建康,回到那秦淮河畔,回那谢氏大宅,继续看他念念不忘的晋时风光。
    宁康元年,再也不会发生前一世的惨案,他仍是那个只知诗酒风流的谢瑶。这一次按着原本的命数活下去,命里再无变故。
    逆天改命,将一切都推翻,重新再活一次。
    这是最好的收场。
    以宁康元年为开端,也以宁康元年结束。
    圆了那四百年的遗憾与不甘。
    引商不知道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这一件更能让她欣喜。自相识起她便明白,他心中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如今,这个原以为永生永世都不会再实现的奢望竟要成了真。
    大喜过望,她甚至忽视了两人即将分别的遗憾,只能捂着不断落下泪来的双眼,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而花渡只是站在自己的棺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是淡淡的,待她终于平静下来后,才又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总是对我说这三个字?”引商摇摇头,“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无论怎样选,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足够了。”
    哪怕他原本是想让华鸢拖着她,自己不声不响离开,她也不会有丝毫不满。只要他能圆满了心中遗憾,让她做什么都可以。而她也不会后悔亲眼见证他的离去。
    有些事,即便痛苦,也总好过永生的遗憾。
    “那也是我对不起你。”他仍是这样说着,眼中闪过了几分无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引商不难看出他神情里的为难,可在这时,这些事已经通通不重要了,“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一一告诉我,或许是不能说。可是那又如何,不该知道的,不知道也罢,该知道的迟早也会知道。”
    说着,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无论那些秘密是什么,你绝不会害我。”
    她说的坦然又坚定,花渡忍不住抬起了头,眼中满是感激,却也有几分困惑,“你真的从未怀疑过我吗?”
    引商果然迟疑了一瞬,不过回答他的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我还未来得及怀疑的时候,有一个人告诉我,我不会信错人。”
    就在华鸢离开凡间回昆仑山之前,最后一句话不是道别,不是劝她保重,而是那句,“你曾经错信过一人,如今已不会再错了。”
    那时的她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却理解了。
    他承认了她曾错信他的事情,却告诉她,她没有错信现在的花渡。
    “或许,他真的曾把你当成朋友。”这句话已经憋在引商心中许久,自那日在镜中看到这两人的前世过往,她便有了这样的错觉。
    或许,这两人真的曾将彼此视为知己。
    哪怕谢瑶结交的是真正的殷子夕,可在那许多年里,一直占着殷子夕身体的华鸢也曾与眼前这人把酒言欢。
    过往的岁月里,或许也有过几分真心吧,哪怕最后闹到了那番境地,让她都无颜说出两人该是朋友这句话。
    是不是呢?花渡始终没有回答她。临了,终于到了分别之时,当对方小心翼翼问他代价又是什么时,才开口笑道,“也许是短命吧。”
    这可不是什么能让人高兴的事,引商的脸色很快又垮了下去,最后还是想着短命也比抑郁难解的永生好,这才稍稍缓解了。
    数着时辰,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她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走了不出三步,到底还是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然后咬着牙转身,任喉间传来阵阵酸意,也终是没有再回头看去。
    她走得太快,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自然听不到在她身影消失在墓室外时,花渡的那一句,“今世一别,再无来生。”
    真正的代价到底是什么,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她了。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该说的事情你一样都没有说。”过了片刻,华鸢的声音终于在墓室门口响起。
    大喜大悲之后,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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