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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3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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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过去的那种样子,说得他具有老年人的种种美德。我们从推理而得知要毫无保留地相信一
位大富豪的信誉,相信一位君王的支持,却不相信实际上他们明天可能丧失权柄而成为逃亡
者。在一个比较狭小的、纯属社交的范围里,如同在一个比较简单、然而能把人们引向解决
虽说比较复杂、却属同一系列的困难的道路上去的问题里一样,在我和那位少妇的交谈中,
由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上流社会间隔二十五年所形成的这种互不理解使我颇有感慨,它有可能
加强我的历史意识。
  再者,必须指出,这种对真实境况的无知每隔十年便导致一批中选者以他们现时的表象
出现,仿佛过去的那些事情并不存在。这种无知使初来乍到的美国女人意识不到夏吕斯先生
曾是巴黎地位最显赫的人,当时的布洛克还是无名小卒,而为邦当先生出了那么大力气的斯
万曾是大家最喜欢的人,这种无知不仅新来者有之,那些一贯出入邻近几个社交中心的人身
上也有之,而这种或那种人的无知也是时间作用的结果(但这次作用是实施在个人而不是在
那个社会阶层上)。无疑,我们变换环境、变换生活方式也是徒劳无益,我们的记忆,既抓
住了我们同一本性这条线,便会给这同一的本性,给先后各个时期维系上对我们所经历的社
交生活的回忆,哪怕已是四十年前的事情。即在盖尔芒特亲王府,布洛克仍然十分清楚地知
道他十八岁时生活过的那个低贱的犹太人中心。而斯万,当他不再爱斯万夫人而到斯万夫人
曾一度以为象去王家街喝茶一样光彩的科伦宾茶室去,恋上了那里的上茶侍女的时候,他也
十分清楚自己在上流社会的价值,他记得忒维肯哈姆,对自己宁肯去科伦宾而不去德·布洛
伊公爵夫人那里的原由明白无疑,也完全知道自己去科伦宾茶室或里茨饭店只会一千倍地更
不“光彩”,而不会增加一丝一毫,因为只要付钱,那种地方谁都可以去。布洛克或斯万的
朋友们无疑也记得那个地位低下的犹太社交中心或在忒维肯哈姆的约请,所以,象斯万和布
洛克的这些不那么高贵的“我”一样的朋友们,在他们的记忆中并不把今日衣冠楚楚的布洛
克和当初捉襟见肘的布洛克视作二人,并不把在最后那些日子里光顾科伦宾茶室的斯万和出
入白金汉宫的斯万视作二人。然而,这些朋友在生活中可以说是斯万的邻里,他们的生活就
展开在附近的一条线上,致使他的形象几乎满满地充斥着他们的记忆,但在另外一些与斯万
较生疏、同他不仅在社会关系上、而且在密切程度上都存在着较大距离的人身上,这种距离
造成当初的认识比较肤浅、相见的时候又比较少,为数不那么多的往事的回忆使概念漂浮不
定。而在这一类陌生人心里,历经三十年后,已再也记不起能在往昔中延伸发展和在现时中
改变此人价值的东西了。在斯万生前最后的那几年里,我曾听到过有些甚至是社交界人士,
当别人同他们谈起斯万的时候,他们竟说:“您是指科伦宾茶室的那个斯万吗?”好象这便
是斯万的名号。现在我又听到有些应是了解情况的人在提到布洛克的时候说:“布洛克—盖
尔芒特吗?盖尔芒特家的老熟人吗?”这些把一个人的生活分割成块的错误,在孤立现时中
把我们谈到的这个人变成另一个人,一个被改头换面的人、昨天的创造物和只是他现有习惯
的凝聚的人(实际上身上却带着把他与过去相连结的生命的继续),这种错误当然他也依存
于时间,但它们不属于社会现象,而是一种记忆现象。即在眼下,我便有一个例子,关于对
我们变动别人外貌的那种遗忘的例子,它虽说属于一种颇不相同的类型,却因此给人以更强
烈的印象。德·盖尔芒特夫人的侄儿,维尔芒杜瓦小侯爵从前对我是顽固不化地蛮横无礼,
致使我对他也采取了不近人情的态度,以示投桃报李,结果我俩心照不宣地成了仇敌。正当
我在思考时间在这场德·盖尔芒特亲王府举办的聚会上的反映时,他请人为他引荐,说他相
信我已经从他亲戚那里认识了他。说他曾拜读过我的几篇大作,并希望同我认识或重新认
识。说真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许多人一样,他也变得正儿八经地无礼,但已不再象从前
那样的狂妄自大,另一方面,在他常去的那个社交中心却又有人因为那几篇拙作提到过我。
然而,这些使他热情、使他主动接近的理由全都是次要的。主要原因,或至少是能够让人接
受的原因是他的记忆力比我还差,或者他早已不把我从前对他的攻讦所作的回击放在心上,
因为那时候,我对于他不象他对于我,只是个小人物,他把我们之间的敌意忘了个一干二
净。我的姓氏最多使他想起,他在哪个姑姑姨母那儿大概还曾见到过我,或者见到过我的某
位亲属。由于吃不准是该作自我介绍,还是重新作自我介绍,我急急忙忙地便把话题转到他
那位姑母身上,他认定就是在他那位姑母家碰到我的,因为他记得大家在那边常常议论我,
而不是议论我俩的争吵。一个姓,这往往就是别人给我们留下的全部内容,甚至不是在他死
后,只能在他生前。而这个人在我们心中的概念是那么模糊,或是那么怪诞,同我们在他心
中的概念甚不相符,我们早已把自己差一点找他决斗的事抛置脑后,却记着他小时候在香榭
丽舍套着黄色护腿的奇特模样,相反,他却压根儿不记得曾同我们一起嬉戏,尽管我们对他
肯定说确有此事。
  布洛克象条鬣狗般跳将进来。我在想:“他来到了一些沙龙,这些沙龙二十年前他是进
不了门的。”然而他的年龄也增长了二十岁。他离死亡更近了。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在一
张神态暧昧的脸上,远看或者在光线较差的情况下,我看到的只是欢乐的青春(或者那张脸
上继续存在青春,或者是我把它召唤回来了),近看,这张脸总显得惶惶不安,那么吓人,
象后台的老夏洛克,化妆已毕,等候上场,口里已喃喃地念着第一句台词。十年后,他当上
了“大师”,拄着拐杖走进那些因为不景气而不得不劳他大驾光临的沙龙,他会觉得被迫去
拉特雷默伊耶府实在是一桩苦差使。这对他会有什么好处呢?
  正因为这些变化发生在社交界,使我更能从中提炼出重要的、堪以充实我一部分作品的
真理,这些变化并不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特有,象我刚开始的时候恨不信其为是的那样。即在
我刚成为新贵,比今天的布洛克更新的新贵,走进盖尔芒特家族的社交圈时,我就是俨然以
这个社交圈成员的身份审视一些不久前被接纳的成员的,他们在老成员看来显得格外地新,
与老成员截然不同,而我却区分不出新老,而那些老成员与一向是圣日耳曼区的成员、当时
的公爵们相比之下又都显得是生手,他们或他们的父辈、或他们的祖父辈则又曾当过那里的
新贵。所以,使这个社交圈光彩夺目的并不是上流社会人士的贵胄身份,而是上流社会人士
多多少少地被这个社交圈完全同化的事实,它使这些人过五十年后全都大同而小异。为了充
分说明盖尔芒特这个姓氏的高贵,我不妨把它往后推移,即在路易十四时期,这个盖尔芒特
家族的地位就同王室几乎不相上下了,它比今天的地位更显赫,然而,即在那个时候,同是
我眼下注意到的现象就已产生。例如,我们不是知道当时他们与柯尔柏家联姻一事吗?今天
我们确实觉得这个家族是很高贵的,也为娶科尔柏家的千金为妻的德·拉罗什富科家的公子
带来很大的好处。然而,盖尔芒特家与柯尔柏家结为秦晋并不因为后者是贵族,当时的柯尔
柏家族还是平民有产者,正是因为盖尔芒特家族与他们联姻才使他们跃身贵族。如果说奥松
维尔这个姓随着当前这个支派的代表一起泯灭,它却或许将能以自己是斯达尔夫人的后裔为
荣。而在大革命前,王国一等贵胄之一的奥松维尔先生却曾对布洛伊先生自夸,理由是自己
不认识斯达尔夫人的父亲,同布洛伊先生本人一样不可能为他引见,始料不及有一天,自己
的两个儿子竟会一个娶《柯林娜》的作者之女为妻,另一个娶这位作者的孙女为妇。按
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说法,我知道自己尽可以在这个上流社会当一名没有爵位的风雅之
士,可我们总爱想入非非,企求加入贵族的行列,象从前斯万做过的那样,象比斯万更早的
勒布伦先生、安培先生和德·布洛伊公爵夫人所有的那些朋友们,连同公爵夫人本人那样,
刚开始的时候地位也都挺寒微。我头几次在盖尔芒特公爵府用晚餐的时候肯定曾使博泽弗耶
先生这样的人感到多么地不痛快,这不只因为我的在场,更因为我发表的那些意见,它们恰
证明我对构成他的过去和使他用他的方式想象社交界的那些回忆一无所知!有朝一日,布洛
克也会变得老态龙钟,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盖尔芒特沙龙会在他心里留下相当陈旧的记忆,
那时,面对着某种僭越、某种无知,他也会感到同样的惊奇,产生同样的恶劣情绪。而另一
方面,他也许同样会变得审慎而知分寸,这种我认为象诺布瓦先生这样的人才特有的品质,
并且影响他周围的人,这种品质在看似与之水火不相容的人身上成形和体现出来。况且,我
觉得,出现在我面前的得力盖尔芒特社交圈所接纳的机遇实在是件出格的事情。然而,如果
撇开我个人和与我直接相关的圈子再来看这一社会现象,我发现它并不象我开始时以为的那
么独特,它就象在我出生之地贡布雷的盆地里数量颇大的喷泉,它们与我成对称地从地下喷
涌而出,为它们提供水源的是同一水团。当然,各人有各人的特殊内容和个人特点,当勒格
朗丹进入这个社交圈子的时候,他的方式(通过他侄儿的奇特的婚事)完全不同于奥黛特嫁
女,不同于斯万本人以及最后还有我的进入这个社交圈。对我这个曾杜门不出、从里向外观
察生活的人来说,我仿佛觉得勒格朗丹的生活与我毫无关系,它走的是相反的道路,就象深
谷里的小河,看不见另一条分岔的小河,然而,尽管河道间存在着距离,它们却注入同一条
大江。然而,直截了当地,象把导致死亡的感情原因或可以避免的过失略过一边、只统计每
年的死亡人数的统计学家那样,我们发现,有好几个从本故事开始时描述过的那个社交圈离
去的人进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交圈,而很可能,即从有教养和富裕的有产者们全然不同的
社交圈里也会产生一批比例几乎相等的人,如斯万,如勒格朗丹,如我和布洛克,人们发现
我们正投身于“上流社会”的海洋,好象巴黎每年都要举行一定数量的婚礼那样。况且,他
们互相之间也认了出来。因为,如果说青年伯爵康布尔梅以他高贵、优雅的气质和朴实无华
的风度赢得众口一致的赞誉的话,我却在他的气质、他的风度,同时还在他的炯炯的眼神和
强烈的发迹欲望中,认出早先构成他姨父勒格朗丹主要特点的内容,勒格朗丹是我父母亲的
老朋友,他外表尽管象个贵族,却市侩气十足。
  一般人成熟后,他当初比布洛克还尖酸刻薄的本性都会因善良而变温和,善良的表现与
正义感一样,这种正义感使我们相信,只要我们的诉讼正当有理,何须害怕法官不是朋友或
抱有偏见。布洛克的孙儿辈几乎从出生之日起就将是善良和审慎的。布洛克也许还没能达到
这个程度。但我发现,过去他装出认为自己不得不坐两小时火车去拜访某人的样子,此人却
并不那么盼着他的光临;现在,他不仅收到那么多午餐晚宴的邀请,而且还有请他去这儿住
上半个月、那儿住上两星期的,他还谢绝了那么多邀请却对此只字不提,从没听到他吹嘘接
受了谁的、拒绝了谁的。审慎,行动上和语言上的审慎随着社会地位的提高和年龄的增长来
到他身上,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随着某种阅历年龄的增长来到他身上。无疑,布洛克过去
嘴巴不紧,也没能力做到与人为善和给人忠告。然而,有些优缺点从社会的观点来看,与其
说属此人或那人所有,不如说与人生的某个阶段相关联。这些优缺点在个人身上几乎只是外
表的东西,它们预先已普遍存在,到一定时候,就象到了某个节气,便不可避免地进入自己
的表现阶段。想要了解某种药物会减少或增加胃酸、加快或减少胃酸分泌的医生获得不同的
结果,他们并不是根据提取少量胃液的胃进行判断,而是根据摄入药物后或多或少间隔一段
时间后从这个胃里取得的胃液情况。
  被视作为它所接纳的和在它周围的姓氏之总和的盖尔芒特这个姓,就这样每时每刻都在
吐故纳新,就象在花园里,含苞欲放的随时都准备取代已经枯萎的花草,它们混迹在看来差
不多的花丛中,只有那些并不经常看到新来者的人们,记忆中还确切保留着杳然黄鹤的形象
的人们才能看出其中的差异。
  由这次聚会聚集起来的,或藉这次聚会轮番呈现在我眼前的外表,乘机从中脱颖而出现
在我面前的那些先后不同的、相悖的情势唤起我记忆中的人们,他们中不止一个烘托出我各
个不同的生活侧面,视角的差别,犹如地面的起伏,山丘或城堡,有时出现在右,有时出现
在左,初时凌驾于森林之上,继而突出于峡谷之外,以此提醒旅行者前进路上的方向变化和
地势高低。我进而往上追溯,最终找到同一个人被很长很长的时间间隔开的几个形象,由几
个颇是不同的“我”保留下来的形象,各个形象就其本身的涵义之间又存着巨大的差别,致
使我在以为对自己过去与这些形象之间的关系的演变过程一览无余的时候,总是把它们给忽
略了,我甚至不再想到它们就是我从前所认识的,使我必须通过偶然的刹那间的注意,才能
象寻找到某个词的词源那样,把它们与它们对我而言的那个原义重新联结起来。斯万小姐隔
着刺玫瑰篱向我送来秋波,我早该想到其真实涵义是欲念。贡布雷传闻中斯万夫人的那位情
人也曾在那堵篱笆后面冷眼睃睨过我,其涵义也不是我当时所思及的,况且,此后他的变化
那么大,以至后来在巴尔贝克,我一点都没从那个站在娱乐场边读海报的先生身上认出他
来,而且,每隔十年,当我想到他那时的情景,我总要对自己说:“那就是德·夏吕斯先生
呀,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真怪!”贝斯比埃大夫婚礼上的德·盖尔芒特夫人,在我叔祖父
家穿一身玫瑰红服装的斯万夫人,勒格朗丹的妹妹德·康布尔梅夫人。她那么漂亮,使勒格
朗丹提心吊胆地怕我们求他把我们介绍给她,还有那么多与斯万、圣卢等等有关的人物,他
们犹如一幅幅人物图象,有时,当它们在我脑海里泛现的时候,我闹着玩儿把它们象书籍扉
页的绣象放在我与各种人物的关系的起步上,然而,它们在我看来确确实实地也只剩下一幅
图象了,而且这幅图象还不是由其本人放在我心上的,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联。事情还不仅
仅在于有的人记忆力强,有的人记忆力差(还不至于差得象土耳其大使夫人们和某些人那
样,在不断的遗忘中过日子,这便使他们的脑子里总是留有位置接纳别人告诉他们的相反的
信息,因为前一条才一个星期便销声匿迹,或者后一条具有排斥前一条的能力)。即便记忆
力旗鼓相当,两个人所记得的也不是同一些事情。甲对某事耿耿于怀,乙却并不把这件事很
放在心上,相反却把前者一句几乎是未经思考脱口说出的话揪住不放,把它当成表示好感的
特别信号。当别人发出假信号的时候,正确理解有利于缩短对这个信号的缅怀时间和能迅速
得以肯定对方其实没有这种意思。最后,更为深刻、更加公正的意义还在于记忆的多样化,
它使诗人把大家对他提起的那些事几乎忘得一干二净,却记住了瞬息间的印象。这一切导致
我们在二十年没有露面后遇到的不是料想中的积怨,而是不由自主的、无意识的原宥,不是
莫名其妙的深仇大恨(因为我们忘了自己也给人留下了恶劣的印象),而是理智。即使是事
关我们最熟悉的人们,我们也会忘了事情发生的日期。由于德·盖尔芒特夫人每一次见到布
洛克的时间至少是在二十年前,她会赌咒发誓地一口咬定他出生在她这个上流社会,说他二
岁的时候,德·夏特勒公爵夫人还曾把他抱在膝盖上轻轻摇晃。
  这些人一生中有多少次来到我面前,他们或顺或逆的处境展现的仿佛仍是同一些人,只
是形式有变、结局不同罢了!在我这一生中,与那些人的生命线相交的那些点差异甚多,结
果,那些貌似最远的线纠缠在一起,就象生活拥有的线条有限,只能用这几条线绘制差距极
大的图画,例如在我过去的各个不同阶段中,我对外叔祖父阿道夫的一次次拜访,元帅的表
亲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侄儿,勒格朗丹和他的妹妹,弗朗索瓦丝的做背心裁缝出身、现
在法庭工作的朋友,还有比他们的变化更大的吗?而今天,所有这些不同的线条全都集中到
了一起,交织成网线版,这儿是圣卢夫妇的,那边属于小康布尔梅夫妇,且不说莫雷尔和其
他许多曾以他们的连结协助形成某种情势的人们,我觉得情势才是完整的统一体,人物仅仅
是构成成份。我有足够的阅历,尽可在我回忆中相反的区域里找到另一个人来补充生活为我
提供的不止一人的不足。甚至对我眼前的这位埃尔斯蒂尔,他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这是他
荣誉的标记,我也能给他加上最早的维尔迪兰夫妇的回忆,加上戈达尔夫妇和在里夫贝尔餐
馆里的交谈,加上我结识阿尔贝蒂娜的那场聚会,以及其他那么多人。就象一位艺术爱好
者,别人给他看一块祭台侧板,他便能回忆起在哪座教堂、哪个陈列馆、哪位私人的收藏品
中也有这么一块,余下的均已散失(他还可以查一查商品一览表或者多跑几家古董店,最后
找到与他拥有的一模一样的物品,与它配成一双);他能够在头脑里恢复祭台装饰屏下部图
案的原状,想象出整个祭台的模样。就象一只顺绞车升起的桶,几次三番碰到绞索,而在相
反的方向上既没有人,连曾在我生活中占有一定位置、轮番起过不同作用的物都没有。一个
简单的社交关系,甚至就是具体的某件物品,倘若几年后我仍能把它记起来的话,我会发
现,生活已经在它周围没完没了地缠上各种各样的线,终于用年岁这种绝妙无比的毡绒包裹
严实,就象在那些古老的公园里用绿宝石鞘包裹普通水管子的人。
  这些人之所以令我觉得象在梦幻之中倒不是因为他们的外貌。对他们而言,青年时代和
恋爱中的生活就已是浑浑噩噩,这种生活越来越变得象是一场春梦。他们把什么都忘了,直
至积怨和仇恨,为了肯定他们与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有十年不说话了,他们还得查一查心灵的
记录,然而这份记录也已模糊得象一场梦,梦中受人侮辱,却再也记不得侮辱他的是谁。所
有这些幻梦构成政治生活的互为矛盾的表象,我们可以看到曾互相控告对方谋杀或通敌的人
们在同一个部里。而在有些老人身上,这种幻梦在他们做了爱以后的那几天里变得象死亡一
样地浓重,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是不可能向总统提出任何请求的,他把什么都忘了。过
后,如果让他休息几天,他会重新记起公务,偶然得象记起一场梦。
  有时,这个人不只以一种形象显现,他同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差别那么大。曾有几年时
间,我觉得贝戈特是一位非凡的慈祥的老人,我看到斯万的灰色帽子,看到他妻子的紫色大
衣,面对着他那追随着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世系姓氏的神秘感,就会象看到幽灵显现般
地感到浑身发软,甚至在一个沙龙里。几近传奇的发端,继而却变得索然无味的交往的迷人
的神话,它们在往昔中延伸的时候却象广阔天宇彗星喷射出来的彗尾,发出璀璨夺目的光
芒。即使并非始于神秘,例如我与苏夫雷夫人的交往,今天显得如此枯燥乏味、纯属社交应
酬,当初却保留着它原始的微笑,更加恬适、更加温柔、无比甜蜜地镌刻在海滨丰富多彩的
下午和巴黎春日盈盈的傍晚,车马随从喧喧嚷嚷,尘土飞扬,阳光象流水般晃动的巴黎的黄
昏,也许,如果我们把苏夫雷夫人从这个背景中分离出来的话,她便没有什么价值了,就象
那些纪念性的雕塑象,如威尼斯的保健女神象,它们本身并不很美,只是在那个地方恰到好
处。苏夫雷夫人已经构成我认为具有某种“平均”价值的回忆部分,我并不考虑她这个人在
这里出现确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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