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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晨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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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儿,晴炎就再也不是被眷顾的那一方。猞猁年幼,化作个童子水灵灵、软糯糯的,只一眼就能叫人将心都化了。譬如昨天晚上那一只鸡腿,晴炎和猞猁都抢着要。我犹疑难决,两人都撅起嘴泪汪汪地看着我。猞猁的脸蛋粉扑扑的,一撅嘴外加两包泪,我考虑着将青莽碗中的也拿来送给他。再看一眼晴炎,我觉得他这样一个成年人还撅嘴包泪,委实是在是太幼稚了!
  故而一旦同猞猁一起出现,晴炎的脸色都沉得跟浸了墨似的。
  猞猁条理不清地说完一大段话,我总算明白是容澈听到些重要的事情,要嘱咐青莽一声。
  “这儿清扫得差不多了,你不妨先去,我再稍微理一理。”
  “好。”青莽点了点头,便随着两人一道去了。
  我绕着屋前屋后查看一番,确定一切都准备妥当,只差明日将日常的物品搬来即可。三株垂丝海棠并肩而立,如同三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我看了许久,心中愈发悲伤。蓝棠虽然不过一个式神,却是当初待我最真最好之人。蓝衣如空的俊秀公子,驾着车行驶在朱雀大道上,有多少碧玉闺秀为之倾心?可惜他死的时候,我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烈火焚木,这便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三株海棠当中的那一株确然是灵气饱蕴,枝干较两边要愈发遒劲三分。我捏了个诀,灵力注入垂丝海棠的树干之中,有人形缓缓地自虚空当中出现。
  “主人。”蓝衣青年眉眼温顺,双手合拱,躬身施礼。
  我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容澈定然是同青莽说了极为重要的事情,我进门的时候,他们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连带着晴炎同猞猁都静悄悄地坐在一边。
  “怎么了?是玖澜要攻打无忧山谷了吗?”
  青莽无奈笑道:“云深,九州同玉清开战了。”
  我浑身一颤,连带着身后的式神亦是一震。“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日之前。玉清遣军偷袭兖州,九州仙者奋起反抗,双方正式开战。”
  “那么……”
  他站起身,拉住我的手,轻轻地抱着我,声音不复清浅温柔:“云深,这些年来,九州同玉清一直于各处交战,规模虽小,伤亡之数总是触目惊心。而这回与往日又不同,这一战必定旷日持久,只怕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这样,与‘灭世之灾’又有什么分别?
  “云深,待时日久了,无忧谷终究会受波及。只要生活在这个世间,就不可能真正地置身事外,我们已注定要牵涉其中。我怕……我们就快没有安生的日子了。”
  我静默半晌,埋在他怀里闷声说道:“所以,你更应早些娶我!”
  他轻声失笑。“好!待我自玉清山回来,便立即与你成亲。”
  我挣开他。“你要去玉清山?”
  “嗯。”
  “你……你先前说过,九州、玉清之事,与你再没有瓜葛。”
  他微微地蹙起眉。“云深,沉夜是我的师父,我终究是该回去一趟的。”
  我蓦地涌起一股怒火。“沉夜沉夜!害你至今的不正是你的好师父沉夜吗?!你这么记挂着她,干脆回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云深……”他无奈地来牵我的手,我侧身避开。
  容澈看不过去,幽幽说道:“他若不回去,过不多久就死在你面前了。”
  “什么?!”
  “我先前也同你说过,他的伤来得极为诡异吧?”
  我转眼看向青莽,他平静答道:“那个伤,是师父种下的咒。平日里一直极为缓慢地侵蚀我的魂魄,待到她要我为她做事,便会催动符咒,加剧侵蚀。倘若我不回去求她暂时压制,便只有七日光景可以活。”
  “可若回去,她便会要求你做各样的事情,是不是?”
  “是。”
  我松了手,无力叹息道:“青莽,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她这样威胁着你,你也不肯与她为敌吗?宁愿一直被她胁迫利用,也不愿吐露秘密,让我与你一起分担。”
  “我不说,是最好的选择。”
  我冷眼觑他,他面色苍白,神情甚是痛苦。我不愿再为难他,只能握住他的手,恳求道:“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莫忘了三月十四,是我们的婚期。”
  “好。”他应道,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青莽在当日晚上回了玉清山。第二天一早,我同蓝棠两个完成乔迁任务。晴炎、猞猁暂时同容澈住在一起,我同冰绡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她不理我,我便知晓她是不愿意搬的。
  风声簌簌,倚楼听竹。时光仿佛停止,静谧得不像话。
  夕来山林染血,我被发跣足,倚廊而坐。蓝棠端来一碟果脯,我吃了几颗。远见山岚飘渺,变幻多姿,思及玉清山的苍苍莽莽,却觉得果脯也是一股苦涩的滋味。
  “拿走吧。”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听话地端了下去。
  晚照如嫣红的酒液,浓郁醇厚。看云朵流水一般地浮过,投下万紫千红,印染白衣。我在晚霞中昏昏沉沉地睡去,恍惚中听见有人对我说:“主人,当心着凉。”他弯下腰,将鞋子轻轻地扣在我的脚上。
  “蓝棠,送我回屋。”
  “是。”
  待我醒来,已是星汉灿烂。
  “主人。”
  蓝棠如鬼魅一般地出现,我骇了一跳。他的眸中似是有笑意,我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备些酒菜来。”
  他允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呈上热腾腾的两碟菜,外加一壶清冽的酒。我打开壶盖闻了闻,是普通的米酒,却分外香醇。
  “这是哪儿弄来的?”
  “方才,蓝棠以御风之术自静水镇上购来。”
  “哦。”我应一声,斟一杯啜饮一口,滋味果然曼妙。
  “三杯忘万虑,醒后还皎皎。忧来不自寐,起视天汉渺。”兴致由来,随口吟出几句。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式神不解意,不过是对月空吟罢了。
  却是我低估蓝棠了。月光下,他一袭蓝衣若空,眉目温顺,声音清越似山间泉水:“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我婉然笑道:“蓝棠,你比我看得分明!”
  他躬身拱手:“这是方才买酒之时,隔壁的书生所吟。”
  “哦?倒是巧得很。”
  他仍旧那样伫立着,我便吩咐道:“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我自会叫你。”
  “是。”他允声退开。夜风灌进广袖,招展若蓝色的旗帜。曾经的黛青山中,海棠树下,蓝衣式神仰头望着天空,蔚然深秀的眉微微蹙起,眼眸中难得地透出几分忧郁。他说,会有灾难发生。结果真的发生了,于我是身心俱伤,于他却是灰飞烟灭。
  “蓝棠啊……”我叹息一声,行走的人戛然止步,回身看来。
  “没什么。”我摆了摆手,“并不是叫你。”
  他怔了一怔,随即拱手,再度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2…3更。嗯。

☆、式神蓝棠

  昨夜清风眠北牗,朝来爽气在西山。
  蓝棠作为式神,确是尽职尽责。清早我醒来,尚未梳洗,他便捧着一瓶枝条疏疏的迎春恭敬地候在门外。窗牖未阖,透出他湛蓝的身影,端端如玉。我敛了敛衣襟,应道:“进来吧。”他推门而入,将含苞的迎春摆在正对床头的案几上。
  “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主人看着这样的花卉,心情应是能好些。”他低眉顺目,神情温顺。我深深地看几眼,婉然笑道:“有劳你费心了。”
  他似是一惊,立即拱手道:“蓝棠的职责,便是伺候好主人。”
  我不置可否,只叫他呈上早膳。他起得早,早就炖好粥置得微凉,并着一碟酱菜一同端上来。我尝了一口酱菜,蹙眉道:“咸的?”
  他甚是疑惑。“主人想吃甜的吗?”
  “嗯。”
  他犹疑了片刻。“蓝棠立马为主人端来。”
  这一个垂丝海棠式神,较先前的要通情达理得多。每每我懒散地倚在外廊上饮酒,他总不忘提醒我及时加一件衣裳,或是接过酒壶,替我温一温酒。
  那一回他将酒壶交还到我手中,我随口问道:“蓝棠,张公子走了有几日了?”
  他略作思忖。“大概六天的光景。”
  “六天?当真是漫长啊……”叹息一声,心不在焉地举杯而饮。手偏了几分,透明的酒液倾洒在衣襟上,料峭春风中微微生寒。蓝棠急跨一步,替我拭着衣襟道:“主人怎生这么不小心?”
  我微微笑道:“心情有些不畅快。”
  他的手一顿。“主人是想念张公子了吗?”
  “嗯。他回去本就吉凶难卜,何况六天来杳无音讯。我这人生来便运道不好,凡事总是落个不好的下场。我怕青莽他也会被我的运道拖累。”
  蓝衣式神默然不语。式神本就该没有自己的意见。
  我无奈地笑了笑。“你便坐在这里吧。即便不能劝我几句,好歹听我啰嗦几句。”
  他听话地盘腿坐下。
  我垂眸,注视着酒杯中清凌凌的液体。满院花草,春风骀荡,倚廊饮酒,依稀是旧时的光景。心中想说些什么,到了唇边,如线般缠作一团。我一时理不清头绪,头疼得厉害,干脆缄默着一言不发。蓝棠性子很好,单是这么坐着,什么也不说。
  院中草木葱茏,鸟鸣声自近旁的山林清脆婉转。风过树梢,绿叶簌簌如雨。思绪纷涌,我感伤道:“霭霭停云,蒙蒙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静寄东轩,春醪独抚。良朋悠邈,搔首延伫。”
  他静默地望着我,我饮尽杯中之酒,继续娓娓唱到:“停云霭霭,时雨蒙蒙。八表同昏,平陆成江。有酒有酒,闲饮东窗。愿言怀人,舟车靡从。东园之树,枝条载荣。竞用新好,以怡余情。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翩翩飞鸟,息我庭柯。敛翮间止,好声相和。岂无他人,念子实多。愿言不获,抱恨如何?”
  斟酒再欲饮,手腕却被人轻轻按住。“主人,酒凉了。”
  “好。”我放下酒杯,挥手道,“撤了吧。”
  他携着酒壶退下。我倾身睡在外廊上,浮云悠悠,云聚云散,皆非世人可以左右。
  翌日清早,有来客呈上一纸委托,听起来是要解除附在主人身上的符咒。符咒这个东西,近来我恼它得很,当下便应承下来。
  到得静水,小镇依旧是安稳清平的模样。外面的旌旗蔽日、矢戈相交,仿佛与此毫无牵连。然而我知道,这样的平静已然享用不了多久,街上熙来攘往的人,待征战过后,又能幸存多少个?
  雇主是个卖果蔬的老农。甫一进门,迎接我们的倒是两篮新鲜水灵的蔬果。我尴尬地接过菜篮交到蓝棠手中,微笑道:“老人家,不必这么客气!”
  年过耳顺的老人诚挚地恳求道:“仙者!求仙者救救我的女儿!”
  他说着就要屈下身子,我连忙扶住他:“纾灾解难是仙者的天职,老人家知晓告知我发生了什么便好。”
  他缓缓敛了情绪,这才一一道来。大抵一年之前,老农的女儿出门采花而卖,一去无踪。几日后归来,虽然起居如常,却再不开口说话。终日静默呆坐,神思凝滞,仿佛魂魄被人摄走了一般。这样的情况,我不曾见过,便叫他领我细细去看。
  老农的女儿眉目清秀,是个正值豆蔻韶华的女子。她怔怔地跪坐在地上,低眉敛目,向着暖融融的阳光,周遭的一举一动,再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只一眼,我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只是这样的事情,却叫我不忍心对老人家开口。
  “人生忽如寄,年命如朝露。”蓝棠忽地吟哦一句,眉间笼着淡淡的哀伤。
  我平复了心情,示意老农换个地方相谈。几番斟酌,我开口道:“老人家,倘若你的女儿须得一直这样下去,药石无灵,你可愿意?”
  “一直这样下去?仙者的意思是小女已经没救了吗?”
  “是。”
  老农的身子瞬间倾颓。“难道……难道……”
  “令爱并非是走到生命尽头。她的生命,怕是在一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老农的女儿,只不过是一副行尸走肉。早在一年之前,她就已经香消玉殒,肉身却借由一张符咒生生支撑着。她没有生命,没有灵魂,自然整天沉默呆滞,对外界的一切都做不出反应。一具空壳,不过是为了安慰父亲的拳拳之心罢了。
  “小女她……她早就死了吗?”白发苍苍的老人枯木一般地瘫坐在地上,叫人不忍卒视。听他说来,一年之前,她曾五一间救过个受伤的公子,那公子说过要报答他的。想来那公子并非凡人,眼见老农痛失爱女,便以一张符咒撑起一个善意的谎言。符咒不除,这姑娘便会一直保持着这副模样,不生不死,仿佛她依旧活在这个世上。
  我原想听之任之,孰料几近崩溃的老人蓦然拉住我的手,颤颤巍巍道:“仙者……求求仙者……解了小女身上的符咒……”
  我震愕地看着他。
  老人呻吟一声,痛苦地逼上眼睛。“她已经死了!她的身体也不要再为了我这个父亲受那么多的罪!我不忍心……不忍心啊!”
  他意志坚决,我便答应替他解除符咒。报恩的公子亦是坚决,我掉以轻心,方将符咒拔出尸体,那咒语便化作一股戾气袭来。蓝衣宛然划过一道波痕,垂丝海棠式神身手敏捷,一手揽着我后退,一手击散了咒语之戾。
  我轻道一声谢,他微微而笑,宛若晴空。
  受此一惊,老农另赠了两筐瓜果。我将其一一纳入穹宇袋,回了家方拿出,交由蓝棠处理。我照例倚在外廊独饮,却不是酒,是一杯清茶。茶香四溢,醒神祛梦。
  蓝棠捧着洗净的瓜果过来,我叫他放在一旁,他放下后恭顺地退开。
  蓝衣翩跹,风姿如玉。我低声道:“蓝棠真是个好名字。青莽也好,你也好,三番两次地冒用。当初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却不知道它有这么好呢。”
  蓝衣的式神僵立不动。
  我叹息一声,将茶泼在地上。茶香袅袅,都散作空气,了无痕踪。“九州已经同玉清开战,这不是你最该关心的事情吗?为什么要留在这儿?为什么要化作式神?呵,想想我还真是有面子,堂堂的匡秩之神,竟然屈尊来做我的式神,耐心听从我的调遣。即便说与别人听,怕也是不会有人相信吧?”
  他徐徐地转过身来,唇角漾着浅浅的笑,却是透骨的哀戚。“云深。”
  我仰头看灿烂清阳。“你做戏的功夫退步很大。做个式神,却掩不住自己的光辉。我平日饮酒贪睡,你也不该管得太多。”
  他苦笑:“我耐不住。”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云荒,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维序,是匡秩之神啊!眼下战争爆发,平定混乱、保护黎民,难道不是你该担负的责任吗?”
  他默然不语。
  我敛眸,低笑道 :“罢了,有些事情,总是无法劝开。先前我说再不相见,许是过分了,逼得你用这样的手段。往后……往后还是往来如旧吧。我的婚期,三月十四,你若是愿意,也来同我分享一份喜悦,可好?”
  凉风吹动他的衣袖,仿若水痕。他站在廊下,阳光清冽,将他整个的包围,空蒙通透,仿佛一击即碎。
  “我会,如你所愿。”
  青莽在当天夜里回来,满身伤痕,奄奄一息。容澈道只是皮外伤,将养几日便可,不必担心。他似乎领悟了什么,看向青莽的眼神愈发深沉难测。
  沉夜并没有做什么,她只是要青莽取了一件东西。那东西,是上古遗留的神物之一,取得它便愈发有战胜的把握。青莽取得这样的神物却只落得皮外伤,我甚是惊讶!
  他无奈地笑道:“你是觉得我伤得太轻吗?”
  “自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取神物这样容易,不大符合常理呀!”
  他缄默着不肯说话。
  我便再次开口道:“沉夜叫你做这样的事情,日后可还会让你上战场?”
  “不会了。”他笃定道,“我同师父定下承诺,这是我最后一次帮她。往后玉清之事,我再不插手。她也……不能再威胁我。”
  “她答应了你?我不信。她不是信守承诺的人。”
  “云深,她握着我的把柄,我亦是抓着她的把柄。她答应了我,自然不敢轻易反悔。倘若……倘若真的反悔了,届时我告知你,你再同我一道想办法,好吗?”
  “嗯。”我应道。还想追问一句那把柄是什么,忖了忖,还是做了罢。
  我匆匆跑去给青莽炖汤药,不曾留意到他眸中含着的痛苦与歉疚。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是两更。

☆、成婚

  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
  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
  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
  三月十四,天朗气清,花树静好。窗外斜着一双春燕,翦一空蓝碧,缱绻缠绵。
  丰汐绯甄选着案上的珠花,比了比,挑出一朵红艳绚丽的簪在我发间:“云深姐姐,你平日总穿素色的衣裳。今日看来,红色方是真正衬你的容貌!”
  铜镜当中,有人嫁衣如火,灼灼似满山桃夭。
  我微微抿唇,嫣然笑道:“先前,我也曾穿过一次红衣。今次又穿,却是为了同一个人。”
  丰汐绯笑吟吟地凑在我的身旁:“怎么能一样?先前可不是为了嫁给他!”
  我敛眸而笑,眼角眉梢皆是脉脉柔情。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我爱的人着一身鲜红的衣衫,长身玉立,静默守候,只为那牵手盟誓那一刻。我想见他明润清透的眼眸,盈盈含笑,似春水凝着蜜似的波痕。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容澈推门而入,一见我的模样,勾起嘴角调笑道:“三年来,倒是首见你女子般娇羞的模样!”
  我忍不住瞪他一眼:“什么叫女子般?!”
  他不置可否,只笑道:“温帛备酒,晴炎备膳,我的小徒儿自发担起了傧相的职责。冰绡幻出了人身,散了满屋的白梅香,又缠着神尊大人不放。宾客算是来齐了。”
  我略有惊讶。“云荒也来了吗?”
  “怎会不来?有个东西叫做彻底断念,不亲眼看一看,便做不到彻底。”
  我不再言语。
  容澈道:“别想太多,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他仰头望了望天,复转眸缓缓笑道:“差不多到吉时了,便让做兄长的送妹妹出去吧。”
  他将手呈在我的面前。恍然间,满院海棠纷飞如雨。
  青莽安静地伫立在厅堂中央。一袭红衣,色若春晓。一双眼眸端端地望着我,仿佛天地之间唯余我一人。我步步地向前,他凝望着一动也不动,唇角的笑痕愈来愈深邃,眸若晨星,璀璨得人几乎不能直视。我咬唇,心慌地垂眸。他蓦然上前几步,从容澈手中接过我的手。视线所及,唯余灼灼桃夭。世上真的只有眼前牵手相伴之人。
  “云深。”
  我徐徐地抬眸看他。
  他的眸中氤氲着一层蒙蒙的水雾:“云深,是你吗?”
  我压着笑意,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你掐一掐,看看到底是不是。”
  容澈无奈地扶额:“你就非得这般煞风景?”
  温帛却是淡定,含着浅笑,善意催促道:“喁喁情话,不妨等入了洞房再说。眼下我们可是巴巴盼着你们行礼呢!”
  我听了这话,面色愈发红润。青莽似乎满意极了,笑颜粲然,朗声应道:“好!我们立刻行礼!”
  我随着他转身向前。正欲迈步,忽觉身后凉风一灌,容澈移换身形,拦在了我的面前。木屋狭小,红烛照得屋室如同白昼,就愈发得看不清屋外的情景。容澈上前一步,微微屈身,刺眼的光束映得他的行止甚是恭谨:“区区无忧山谷,不成想竟邀来禹君大驾。”
  屋外之人殊无闲心,漠然道:“你让开。”
  容澈泰定不动,微笑道:“眼下九州战乱,陛下竟有空来饮一杯舍妹大喜的水酒吗?”
  玖澜冷笑一声,道:“容澈,孤若有意取云深性命,你当她能安稳地在初乾谷住上那么久吗?孤今日来,是为寻维序神尊。”
  我转眸望去,白衣翩跹之人面如冰雪,眼睑微垂,修长的手指持着酒杯,端端地凝滞在空中。
  “尊上,眼下九州战况紧急,您究竟还要在这世外小镇闲居多久?”玖澜的语气谦逊恭敬,亦压制不住满腔愤怒,“当初众神弃世,唯有您甘愿留在九州,为苍生福祉耗竭灵力。诸神与您交善者劝诫:倘若脱离众神,单以一己之力护持九州,则必有灵力耗竭羽化之一天。彼时您心系天下苍生,虽见河清海晏,亦决然留世。然而当下,九州果真仙妖混战、生民罹难,你却置一切于不顾,一叶障目,长留世外。这,便是您当初义无反顾的初衷吗?”
  屋中无人接话,只将眼静静地望着云荒。玖澜不讨人喜欢,屋中之人却多是仙者,一颗拳拳之心向来系于九州。即便不愿为玖澜效力,也是希望天下掌控在九州苍生之手的。
  白瓷的酒杯贴着红润的嘴唇,将凌凌酒液一并灌下。云荒豁然起身,款款行至门口,道:“走吧。”他的眼神落在门外,眸中却是一片空蒙,无悲无喜,仿佛真的要飘然远去。
  “云荒。”回过神,才惊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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