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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们的女儿谈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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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他是我的引路人,老师,先烈。 
  咪咪方:为什么你的语气突然轻薄了?你看,我胳膊上起一层小米。 
  老王:几点了,你还不走?我建议你明天准时上班,多少中国大款还等着您摁手印呢。 
  咪咪方:只能你调侃别人别人调侃你就急?您要想快点撵我走就快点回答——哪年?怎么这么难啊?多大的事啊。 
  老王:1999年。 
  咪咪方:1999年?我在中国呀。 
  老王:你在,上五年级,刚抽条儿,每礼拜屁颠屁颠地跟着你妈回东边住。倍儿能吃,倍儿馋,一顿饭吃得比大人都多。 
  咪咪方:最后一个问题。 
  老王:我可说梦话了,乌鸦扒拉极力骨碌。 
  咪咪方:有一天么?我意思是一件事,一个契机,好比听许人家高那首歌那天,你们决定暴乱——这话真别扭。 
  老王:没一天,一个开关,啪一下,脑子一亮,眼珠子通了电似的。是渐渐的,从缓坡走下来,看见了大海看见沙滩,走下沙滩走进大海,水没了膝水没了腰,水齐了脖子水淹了鼻子,一脚蹬出去,四爪腾空。 
  咪咪方:我也真累了,听您这一晚上瞎白货,还不知哪句话真哪句话假。走走,马上走。 
  老王:你这点也是真像你爸,明明得了别人的好儿,最后一定要撂下一句打击别人情绪的话。 
  咪咪方:我和我爸一样,这也是分人的,只有对特别近的人才这样。 
  老王: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我这儿有很好吃的饼干。 
  咪咪方:啊,假装热爱剩菜剩饭,其实还有饼干。 
  老王:老年人嘛,总要保留一点小小的嗜好。 
  (咪咪方走了半个小时,屋里电话响起来) 
  老王:谁呀? 
  咪咪方在电话里哽咽:我。 
  老王:怎么了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咪咪方:没事。我在京顺路上开车,周围全是大货车,开着大灯乱晃,特别亮,我好像产生幻觉了,看见我父亲,也开着一辆车,在我前面。 
  老王:你别开了,到路边停会儿。 
  咪咪方:我不能停,我一停他就不见了。他从前是不是有过一辆蓝大宇? 老王:有过一辆。 咪咪方:我看到的就是一辆蓝大宇,左侧尾灯撞碎了一块玻璃。 
  老王:你看得见他脸吗? 
  咪咪方:看不见,我想超过去可超不过去。 
  老王:你不要害怕,即便真是他,他生前什么样现在也会什么样,他爱你,不会变的。你不要挂电话,一直跟我说话,把音乐停了,车窗摇下来。 
  咪咪方:我关了音乐,他还在。 
  老王:他穿什么衣服? 
  咪咪方:夏天的衣服,短袖,露胳膊——方向盘的手以上是皮肤。那一天是夏天对吗——1999年。 
  老王:巨蟹月,你和你妈去法国玩刚走的第一个周末。他嫌我瞒你了。好啦,我不吞吞吐吐了,她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她,你也得允许别人讲话讲究个方式。 
  咪咪方:他不见了,一过四元桥就不见了,怎么回事? 
   老王:他不会进城的,上四元桥掉头回去了,你好好开车别找了。 
  咪咪方:我停路边了,我开不了车了。那是他么?我受不了,他死后这是我头一次又见到他,感受到他,他怎么还存在? 
  老王:那是幻觉,音乐可以召唤幻觉。 
  咪咪方:幻觉不可能这么清晰。 
  老王:幻觉比你想象的还要清晰,比白天看见的现实清楚一百倍,而且会一直提醒你,这才是真实。 
  咪咪方:那我还怎么区分真实? 
  老王:你在哪里,就把哪里当真实。现在你在这里,在北京,四元桥下,就沿着这条路开下去。 
  咪咪方:我好了,没事了,我听你的,往前开,——前面还是北京吗? 
   
  5 
   
  2034年4月1日 周六上午 晴转小雨 
  地点:福田公墓 
  出场人物:咪咪方 老王 梅瑞莎 扫墓群众墓地工作人员若干 
  咪咪方:很抱歉这一个半月没跟你联系也没给你打电话。梅瑞莎的父亲是特拉维夫国际机场手提箱核恐怖袭击事件中的罹难者。他去参加拿撒勒山谷发现的耶稣家族墓的一个国际研讨会,会后从那里搭飞机回国。我和梅瑞莎接到消息当天就去了以色列,确认他不在伤者和疏散人群中,属于起爆时正在弧圈中心的那五千人 
  老王: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无法表达我的感受。 
  咪咪方:办完手续,我们和梅瑞莎奶奶一起回了芝加哥她的家,为梅瑞莎父亲重新申请了一本护照,将这本护照下了葬。梅瑞莎留在芝加哥陪奶奶,我又去了趟内罗毕,找我妈妈。我想给你打一个电话。跟你说一下,但只能那么想,伸不出手拿话筒 
  老王:我理解。 
  咪咪方:我以为自己不会伤心,我们分开时曾经很不愉快,男方有外遇,又过这么多年,可我还是伤心了。我接受不了他这种死法。人可以死,但不能这么死,自己完全不知道,上一秒都不知道,就被别人决定了。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也不认识他,这个人是恨别人。 
  梅瑞莎:妈你别说了。 
  老王:你让她说。 
  咪咪方:所有的信仰不是都教人要爱人么? 
  老王:不是所有,大部分信仰是教人爱自己人。 
  咪咪方:那我就一辈子不信这些信仰,梅瑞莎你也不许信! 
  梅瑞莎:我本来也不信妈妈——我什么也不信。 
  咪咪方:去非洲的飞机下面永远是大洋大海,坐在飞机上,我觉得自己特别空虚。我本来认为自己是有信仰的,至少还信善良,还信爱,相信自己有善良和爱的能力,相信人类一直都在进步不可能太倒退,忽然一阵风刮来,这些信心都不见了。像小时候在电影院看电影,电影院一下亮了,色彩艳丽的人物和房子一下都不见了,只留下正前方一块巨幅空白。 
  老王:躺在这片公墓里的人都是这样,本来正在悠然地生活,突然电影放完了。瞧这个墓碑上刻的,才十二岁,一部短片。 
  咪咪方:我接受不了,故事还在讲,其他人物都在,一个人却消失了,而且消失得极为荒谬,完全不合情理。好编剧怎么能这么编故事?你要让一个人消失,一定要给个理由,哪怕他是个配角,在背景。 
  老王:这个编剧是很差劲。 
  咪咪方:在非洲老想小时候的事。小时候跟爸爸妈妈去看《狮子王》,电影结束小朋友都破涕欢笑只有我还在哭,妈问我还哭什么呀小狮子不是最后成功了吗?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哭,伤心不停到家连饭也不吃。后来爸跟妈替我总结,说小狮子是当了狮子王,但老狮子已经死了,小狮子永远没爸爸了,孩子是为这个哭——对吗还问我。我已经不记得下面的事了,肯定也没好好回答。现在,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我一定告诉他,你分析得对,我那时就是这么感受到的,但没能力像你那么表达,只能哭。爸爸不是配角对吗?爸爸在孩子的任何戏里都应该是主要演员。 
  老王:他经常说,他能看透你的心里怎么想的。 
  咪咪方:现在我相信,因为我也能看透梅瑞莎的心怎么想。小时候他猜我在想什么,好多次我都是故意迎合他,也为迎合妈,妈就爱看爸自作聪明。跟妈住一起就容易想爸。特别想找着爸跟他说,不管你有多少难处,也不能我还这么小就退场,我还有好多戏等着和你演呢。我现在,就需要你,需要你看透我的内心,内心是怎么想的,我自己完全看不到了。 
  梅瑞莎:妈—— 
  咪咪方:这是墓地,在这儿哭没人注意——你不要老管我。在非洲和妈聊爸,问妈,你对爸现在还有感觉吗?妈说,还是恨。我说,别恨了。妈说,不是恨他对我,是恨他对你。 
  老王:你妈的意思不是恨,是怨。你感到的,害怕的,才是恨。这叫深仇大恨,欠着命的。 
  咪咪方:我怕,怕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有时我觉得我已经是另一个人。 
  老王:我也经常有这样的时刻。有时我们身边一个人离去,就会把我们的全部善良能力带走。我女儿十五岁时对我说,要是有人把你们——指我和她妈妈——杀了,我肯定也把他们杀了。我说你可别这样,这是太底线的底线了,我跟她说,——让警察管这事。事后我反复想,我没有表达清楚,为什么不能杀人,关键是你会成为一个心中有恨的人。心中有恨的人都很难看,生活在丑陋和个、寒碜中。报复得逞就能万恨皆消么?正义杀人就能天下太平么?这种事扯不平,你损失的还是损失了,你杀过去,他就要杀过来,一部人类史就是今天你杀过来明天他杀过去的仇恨史。总要有人先停手。耶稣基督第一个停了手。第二个停手的是甘地。第三个是马丁·路德·金。他们三个是我心中的英雄。大言不惭地说,我准备做第四个。 
  我能阻止我女儿杀人,但能阻止她恨么?如果有人杀了我女儿,我可以不要他的命,可以原谅这个人,但是,我会——爱他么?我对自己失去信心,怀疑到了那一刻我是否还有爱的能力。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都很危险。 
  咪咪方:谢谢你这番话,我觉得好一点了。我不当他们那样的人,我不惩罚自己。 
  老王:他们逼我们当我们也不当。美国是世界上最强大最有报复力的国家,你和梅瑞莎是美国公民,享受过美国很多好处,当此时刻维护美国的形象,让世人看到,两个遭受如此巨大不幸的年轻美国女子仍完好保存着爱的能力。人肉炸弹袭击以色列三十余年,以色列人死了多少,超过历次中东战争阵亡的士兵。如果他们当年有胸怀,坚忍不还手,不围攻难民营,不搞“定点清除”不建隔离墙,以德报怨三十年,可能也要死这么多人,可能——另一个可能就是人肉炸弹再也炸不下去了。犹太人会像九十年前刚从纳粹集中营出来那样得到全世界的敬重和感动。世界将会重现2034年前那一幕,一个肉体屈辱的死亡,给他身后千百万具肉体铸就了灵魂。 
  你们比起他们来是勇者,你们做得到,我的孩子。克制愤怒,不寻求报复,原谅攻击你们的人,收起眼泪回到以前的生活里,继续对人类抱有信心。不授人以剑,不要让美国战士的鲜血以你们的名义溅在地上。 
  梅瑞莎:王爷爷,王先生,您没事吧? 
  咪咪方:王叔!王叔! 
  老王:怎么了? 
  梅瑞莎:您刚才说着话双眼忽然一暗冻住了,好像什么都看不见,表情也变了脸色刷白像石膏人,说话的声音特别飘,好像没经过大脑直接从您嘴里冒出来——您知道您刚才说了什么吗? 
  老王:美国,以色列,说到人肉炸弹我还记得。后来声音就被接管了,说话变成自动播放,对着天空。 
  梅瑞莎:您刚才最后那段话的语气太吓人了,我寒毛立了一身,我妈立刻哭了。 
  咪咪方:刚才是我爸的声音,您嗓子一尖,我就听出来了。您站在那里茫然不动光吐字不动嘴皮子的样子,也是他在家发呆经常的样子。 
  梅瑞莎:怎么会——你故意学他的? 
  老王:我没故意,我干吗故意?那些话也不是我的话,我只想劝你们几句想开点话也不知怎么就跟着来了,我都出了一身汗。这是附体。这是墓地。他就在附近。可这是大白天呀,这么多人,什么情况,青天白日的,他胆儿也太大了。 
  梅瑞莎:您还信这些? 
  老王:我不信,从来不信,可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你们都看见了,没法解释。我操,我能招魂了。 
  咪咪方:你还能么——刚才那样? 
  老王:兄弟,老方,我咪咪方还有你外孙女来看你了。你在,就给我个表示——让那树桃花落下来。 
  梅瑞莎:妈,我们别这样了,这样会出事的。我高中一个墨西哥同学,把她奶奶的魂招来了,送不走,差点病死。 
  咪咪方:他不在,你看那树桃花纹丝不动。没事,他就是来了也没事,他是你亲外公啊,来也就是想看看你,不会碰你的。要生病,就让我生吧。 
  老王:不成,他走了,没戏了。走吧,马上就到方言墓了,到那儿去看。——那边,最头上那块铺草地上的黑大理石板瞅见没有?下面就是他——光膀子那小伙子坐上面抽烟给压住了。喂,小伙子,起来,那是你坐的地方么? 
  梅瑞莎:掉了,妈,那一树花瓣正在往下掉!起风了,下小雨了,只有这一树桃花在往下掉——外公真的在这里。 
  老王:兄弟,你演得真好,还带下雨的,桃花夹雨,很美,你也懂得抒情了。 
  梅瑞莎:可以悲伤么,妈。 
  咪咪方:可以的,这是我们的权利。 
  梅瑞莎:我要在我爸爸墓前也种一株桃树。 
  咪咪方:让种。 
  老王:表演结束了,鼓掌。回去吧兄弟,桃树掉光了,下回来找你,还找这棵桃树,你给咱们表演果儿压枝头。 
  公墓工作人员:老先生,你们在干什么?公墓有规定,不许搞封建迷信活动。 
  老王:滚。 
  梅瑞莎:您怎么能这么对人家讲话? 
  工作人员:小姐,如果这位老先生不听劝阻,我就要请你们离开——还有这位大妈。 
  咪咪方:滚。 
   
  6 
   
  2034年4月1日 周六下午 小雨 
  地点:老王家 
  出场人物:梅瑞莎 老王 咪咪方
  梅瑞莎:太丢脸了王爷爷,居然叫人家四个人抬出公墓足有一百人沿途看热闹正哭的都笑了您没觉得一点不好意思? 
  老王:没觉得,要不是天儿下雨,我还躺地上呢让他们八个人抬。敢动我?动就让他们小、r挺的养一辈子我讹死他们。 
  梅瑞莎:我妈也够泼的,您骂的汉语都是什么呀?把人家气得直要打您要不是我挡着他们看我像外国人。 
  咪咪方:各种安徽口音的操你大爷和王八蛋,小时候老听我妈骂学的,一直没用武之地。 
  梅瑞莎:瞧您面带微笑还挺兴奋的。我真是头一回见我妈这样,跳着脚指着鼻子骂人平时您不都挺装的还老嫌我不淑女。 
  咪咪方:大家不都很兴奋。你别说,骂人还真是挺爽的,怪不得我妈老骂没人招她也骂老以为她不高兴其实她正痛快着呢——可出了这俩月一直堵着我的一口闷气,也是真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看墓的,好好的一个仙境叫他给搅了王八蛋。 
  老王:骂人对肝有好处。书上说的。 
  咪咪方:没来及去方语和爷爷奶奶墓美中不足。这两天还得找时间再去一趟,花儿都买了又带回来了,搁两天朵儿就蔫了送墓上该不合适了。 
  老王:你别那么小气,再去再买,车上那几束都拿上来,给我屋里也摆摆,我也好久没闻花了。 
  咪咪方:梅瑞莎你去车里,我去找花瓶。 
  梅瑞莎:还去呀?回头人家认出不让你进。 
  咪咪方:敢,我扒了他们的皮!痛快,我以后要常骂人,对自己好一点。王叔,咱能不听这种音乐么?听点别的,新鲜点的,一到你这儿就哐哐的夯心跳,外边听着都不像住着个老人。 
  老王:那听什么,王飞得慢的《二十几世纪》? 
  咪咪方:最好不要有人声的,多余。 
  老王:这是王飞得慢的最后一张专辑,《心湖》,六十八岁灌的。没词儿,从头到尾就是吟,吟到结束,跟听铃儿也差不多,就听这张吧。 
  咪咪方:不要把花儿插得那么密,跟一群妓女笑脸似的,让它们分开,朝着四面八方。 
  梅瑞莎:我妈越来越难伺候,怎么都不对。 
  老王:你妈今天受了刺激了。你那情儿呢? 
  梅瑞莎:还在,今天没让他来,我们一家子,他来也别扭。 
  老王:吃饭不吃?我可以给你们做。咪咪方,不许一个人坐在那儿想事儿,跟大伙说话。 
  咪咪方:让你做多不好意思,可是我和梅瑞莎又都不会做。还是出去吃吧,可是又懒得动。你这小区有饭馆么能叫饭么? 
  老王:小区的饭馆不好吃。我乐意做,梅瑞莎帮我打下手,冰箱里有什么,都拿出来洗了。咪咪方你也过来,搬张椅子坐我们旁边看着。 
  咪咪方:我能自个儿躺会儿么?我想躺会儿。 
  老王:不能,吃完饭再躺,过来咱们一起说说话。 
  咪咪方:我要是会作曲就好了,我现在心里飞的都是一首首曲子。 
  梅瑞莎:一棵黄瓜,两位茄子,尖椒,蒜,两个土豆。 
  老王:够了,下面冷冻室还有肉末儿,你拿出来化了。 
  梅瑞莎:啊,我发现一个秘密,有人还藏着冰激凌,我能吃么? 
  老王:吃吃,我冻着它也就是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看看,跟想人的时候看照片一个意思。 
  咪咪方:你也会想人么? 
  老王:我怎么不会?咪咪方,你可比刚见的时候恶毒了。 
  咪咪方:跟你老在一起,人怎么会变得不恶毒? 
  老王:你的意思是我解放了你的天性? 
  咪咪方:我的天性里是有恶毒的部分,今天我发现了。 
  梅瑞莎:不要话题越说越沉重,我们现在是做饭,要快乐,王爷爷你带头快乐。 
  老王:我带头,我正在快乐地拍黄瓜。梅瑞莎,你也学学做饭。年轻时常在馆子里,老了总有一天要回家,不学几个对自己胃口做起来很方便的菜,后二十年太寂寞了。咪咪方,你的家教有点问题呀。 
  咪咪方:我妈也没教我。 
  老王:你妈原来也不会做饭,都是后练的。妈就不能太能干,女儿准懒。原来都是女的做饭,到二十一世纪都进化成男的做饭了。 
  梅瑞莎:你给你女儿做过饭吗?她爱吃你的还是爱吃你太太做的?——对不起,我说错什么了么? 
  老王:你没说错什么,那头蒜给我。——我没给我女儿做过饭,我一辈子净给自己做饭了。我建议咱们不要音乐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很脆弱,什么音乐都会跟着往里边走。 
  咪咪方:同意。 
  咪咪方:音乐一没有,这屋里就更显静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梅瑞莎:我要用一下您的卫生间。 
  老王:你们真想吃吗?要不饿,我建议我们就不要在这儿装了做这顿莫名其妙的饭。 
  咪咪方:我一点不饿。 
  梅瑞莎:我也是。 
  老王:那咱们解散,回客厅,该哭哭该想心事想心事,各自和自己呆一会儿。又没人逼咱们,咱们干吗这么强迫自己? 
  梅瑞莎:还要刚才那音乐,换音乐我怕哭不出来。 
  老王:我还有一盘,专门往低走的,一听就掉眼泪,要不要试试? 
  咪咪方:你活得够仔细的,还有专门听着哭的,有一听就乐的么? 
  老王:有,但是气乐的。人送我一套老剧情片,五十部一箱,每部都能把你气乐了。这套片子本来是大中华区心理医师联合会推荐给全世界轻度自卑有早期忧郁症倾向无须药物治疗的华人看的——你还别觉得你不行,还有比你更不行的。据说对弱智也有治疗效果。老外也喜欢。 
  咪咪方:那我一定要看看,我现在特别需要一点自信。 
  老王:梅瑞莎是学电影的,一定看过,我没瞎说吧? 
  梅瑞莎:湾区洛杉矶每个华人诊所都有。是能在短时间内提高自信,但疗效保持时间不长,你比他强,比他强有什么用?离正常还差很远,发现这一点,又弱回去了。湾区前年还出过一个案子,一个智障儿童,看了这套片子,反而觉得片子很好,智商就定在零了。医生被儿童家里告得倾家荡产。 
  咪咪方:难过劲过去了,一聊弱智注意力就分散了。 
  梅瑞莎:还要告诉你一个打击你的消息,这套片子里有我外公编剧的,还是几部。 
  老王:你不用望着我梅瑞莎,既然有证人,我也承认了吧,这箱片子也有鄙人的贡献,不敢隐瞒。 
  咪咪方:什么感觉呀,自己的片子流芳百世,现在还有那么多人看,还对世界各地的病人发挥作用——大师? 
  老王:脸红呗,惭愧呗,夜里躲在被窝里害臊呗。谁让自己年轻时确实弱智。 
  咪咪方:是真弱智吗? 
  老王:不是,是贪,耍小聪明,侥幸心理。以为别人都是弱智,当时大部分人也确实是弱智,但忘了还有时间,时间在一旁候着,到一定时候就变成一面镜子,把自己原形照出来。这才是我一生干过的最丢脸又捡不回这张脸的事。当然可以到处哭诉,给自己找理由,要挣钱,要养家,当时就那个水平,限制太多,给钱太少,社会不开明,市场不成熟,都是理由。但今天谁要听这些理由?大家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一个拷贝,摆在仓库架子上,挂上放映机,投到银幕上,谁看了谁说是烂片,你挂名导演就是烂片导演。你挂名编剧就是烂片编剧。这就是你的艺术史。当年的首映式庆功会红地毯万人空巷都成了过眼云烟,登着整版吹捧文章的报纸都搓了鞭炮,票房挣的钱也花光了,往上爬熬的夜着的急遭的罪受的累都不作数了,羡慕你的人嫉妒你的人奉承你的人表扬你的人也都不见了。人们知道你只是因为这个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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