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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 iii-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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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流着什么样的血。

  “御殿羽将军息衍?”随风传来的声音仿佛金铁的低鸣。

  “后学晚辈的名字能够入王爷的耳朵,息衍三十年所学终于没有白费。”

  “素月墨羽,都是足以惊动东陆的名字,你不需要谦虚。我的军报说唐公百里景洪已经对我宣战,他手下能够派出来的无非你和拓跋山月,他选了你来和我对阵,很好。你此行是往殇阳关下,却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是,正要去殇阳关和王爷对阵,想走一条别人不知的路,没有料到在这里相遇。王爷仅带随身骑军,是急于返回离国么?”

  “是,”嬴无翳坦然回应,“午时突围而出,破了殇阳关前的铁壁合围,本以为已获全胜,不意在此和将军相逢。我准备迂回避开白毅布在后面的几道防线,却遇见了更加棘手的人,确实是失算。”

  “王爷有意一战么?”

  “看你的战意有几分,权限有多大。你让开去路,我便不动刀兵。”嬴无翳冷冷地笑笑,“但是以百里景洪的性格,你若不战,你便是死路,我想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王爷敏锐。在下确实也想避王爷的锋芒,不过如果在下放走王爷,只怕无法回国交代。”

  “好!”嬴无翳忽地大笑,“久闻你的名字,没有让我失望!息衍,既然有战意,何不催军上来?”

  息衍也笑:“苟能制敌,何苦多造杀戮?久闻王爷二十年前尚未封侯的时候,一手刀术已经冠盖离国,离国儿歌说‘公子无翳,刀中无敌’。息衍想往已久,今日有幸相逢,王爷何不拨空指教,勉励后进?”

  嬴无翳褐色的刀眉一挑,细长的眸子中更多一分冷意。大风吹起他身边的红旗,旗帜低下来在他身前一卷,红旗扬起,嬴无翳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九尺斩马刀。一双筋骨纠结的手握紧斩马刀足长三尺的刀柄,六尺的锋刃则在马侧淬出一道修狭的寒芒。

  “那柄刀”吕归尘觉得背心生寒,贴近姬野的耳边道。

  “重心不对,这样的长刀,柄短而刃长,大概是要便于劈杀,能够用这样的刀,这个离公的力量真是惊人!”姬野也惊叹于那柄世所罕见的霸道武器。

  下唐一方,军士将一杆乌铁长戟呈在息衍马前。

  息衍在东陆号称“三十年内步战第一人”,是说仅次于数十年前风炎帝麾下将军李凌心的步战名家,成名武器是古剑“静都”,剑质绝佳。而马上战斗,重在长兵杀敌,剑不是马背格斗的利器,于是息衍另有一柄长戟“苦棘”,是寻觅多年后才重金购得的。而嬴无翳一生都在战马上冲杀,平生得意兵器是一双九尺长的斩马刀,是嬴无翳亲自从雷眼山取铁打造,刀铭为“斩岳”和“绝云”。

  两名主帅遥遥对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压住了周围的风,流淌的疾云汇聚起来在天空上翻滚。戟上所束的白绦飘扬在息衍的眼前。白绦起伏间,息衍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赤甲火马的影子。

  姬野抬头,忽地觉得天空竟然显得如此的低。

  吕归尘紧握后腰的刀柄,手心中忽然满是冷汗,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息衍全力以赴。

  “但愿不是我一生最后一战。”说完这一句,息衍唇边最后一缕笑容也褪去,他一夹坐马,缓步出阵。

  整个草原上只有呼拉拉风吹大旗的声音,一骑黑马独自推进。息衍的战马从容地迈着小步,可是随着他出阵,两军阵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摒住了呼吸——无法言喻的威压随着息衍的出阵而缓缓推了上去。

  嬴无翳身边,骑乘白马的随从伸手扯住他的臂甲,似乎是想阻止他出阵。而嬴无翳面无表情,卸去随从的拉扯,手腕一送,斩马刀的刀尖落在了地上。静了短短的一瞬,嬴无翳坐下的炭火马忽然放声咆哮,嬴无翳跃马长啸,从阵中冲锋而出。一人一马,却仿佛山呼海啸,草原上的平静被他完全撕裂!

  “好!”吕归尘禁不住赞叹。

  息衍的推进,并未打破战场上的“静”,却在悄无声息地挤压离军的气势,占据了上风。而嬴无翳一声长喝,断然冲锋,已经打破了息衍所设的局。占据了“动”的先机,这是心理的比拼,也是两人的战术,此时嬴无翳所受的威压都被他一声长啸反弹出去,反过来指向了息衍。

  息衍无法维持那股静而冷的威压,黑马长嘶,向着嬴无翳对冲而去,两军掌鼓的军士这才反应过来。战鼓齐鸣,直震天空的云山。

  嬴无翳和息衍战马交错,电光火石,兵器交击。双方的战马都是千中选一的名驹,带起的力量全部被施加在武器上。一声金铁交鸣,两柄武器似乎要在撞击中断裂,嬴无翳和息衍擦身掠过。双方一齐压下胳膊上的痛楚,带马回身斩落。斩马刀被戟头的铁枝锁住,双方都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到心口,两股力量不相上下。

  “王爷年长十岁,力量还胜于息衍,后学晚辈不得不自卑了。”息衍还能勉强说话。

  “息将军儒将风度,”嬴无翳冷笑,“可惜废话太多。”

  嬴无翳忽然发力,被锁住的斩马刀闪电般撤开,息衍的铁戟失去支撑,立刻走偏。息衍策马而退,嬴无翳的炭火马紧随而上。

  姬野隔得太远,仅能看见战场中两骑并列奔驰,嬴无翳掌中斩马刀将大片的刀影抛向息衍,息衍左右招架。而身在刀影中的息衍却更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山岳般的压力从每一刀而来。握刀的嬴无翳仿佛巨神,每一刀都有开山之势。斩马刀上带着凄厉的风嘶,没有任何虚招,每一刀都尽全力,足以劈开生铁。

  这是他手中那柄刀的狂妄所在,只要他挥刀,便要遇甲破甲遇人杀人!

  息衍战戟纵横,只能保持守势。离军的鼓声震人肝胆,数千雷骑齐声呼喝,声势大涨,嬴无翳刀势更雄,占尽了上风。

  但是嬴无翳再强,却也斩不开息衍的防御。战马长嘶,霸刀纵横,息衍不为所动。

  嬴无翳心中震惊。他所擅长的兵学和刀术,无非是“岳峙雷行”四个字,守如山岳,攻如狂雷。无论雷骑军的“赤潮”,还是斩马刀术,都重在速战速决。双刀中,重刀“斩岳”重达三十二斤,并非久战的兵器。他马上比武,往往一刀斩首,能够挡他一刀之威的,平生所见寥寥几人。而转眼已经过了三十余刀,息衍在铁壁般的防御中,还能有隐隐的攻势反馈。

  息衍一戟撩起,划过指天的弧线。嬴无翳第一次防御,斩岳一磕,避开了息衍的攻势。那个瞬间嬴无翳的心里忽然透亮,往昔的记忆还在,息衍这匹东陆之狐的武技,嬴无翳曾在另一个人的手中见过。

  “不动如山!”嬴无翳大吼。

  攻势如潮的斩马刀忽然仰天立起,凝然不动。

  息衍的战戟走势忽地滞涩,而后“唰”的一声走直,直指嬴无翳的眉心:“绝云千丈!”

  在激战中,两个人忽然一齐停手,带马隔着两丈冷冷地互相注视。

  嬴无翳点头:“我猜得不错,你是他的学生,学的是他的武技。我还以为他从未收过学生。”

  “我却听过王爷的名字,还知道他教过王爷一式刀法。”

  “你就是为了这个要和我试手?”嬴无翳问,“你是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给我。”

  “我只是为了问一个问题。”

  “说!”

  此时两军统率阵前相对,却无人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一切的声音都被低低压在喉咙中。离军和唐军将士只能全副精神维持戒备,息衍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年来,王爷不惜压榨国内百姓,霸武枪兵,势压诸侯。王爷这么做,为的是什么?王爷的梦想是挞伐天下,摧枯拉朽么?”

  “挞伐天下,摧枯拉朽?”嬴无翳反问。

  “不错,日已西沉。”息衍低声道。

  一片死寂。

  缓缓的,嬴无翳脸上绽开了笑容:“不错,日已西沉,所有想托住这太阳的人,都会明白这么做纯属枉然。白氏的天下摇摇欲坠了,那些庸碌愚蠢利欲熏心之辈凭借他们的姓氏活在朝堂之上,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即便白胤还活在世上,他也一样无力回天!这就是我的梦想,而我也要问你,难道天驱的梦想和我一样?”

  息衍摇头:“天驱是很多人,里面每个人想的都不同。对于我这个天驱,我所想的是要一个新的平安的时代,王爷你所梦想的国家会有这平安的时代给予万民么?”

  “如果我能够给万民以平安,是否我和天驱还有联手的机会?”嬴无翳冷冷地问。

  “我们曾经和很多人联手,我们要的,只是一个平安的时代!”

  嬴无翳盯着息衍的眼睛,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所要做的,确实是摧枯拉朽。到时候,东陆乃至天下,就只有离国但是我与你们,却是不同的!”

  他忽地放声大笑,笑声方起的一刻,嬴无翳带马前突一丈。人借马力,长刀破风斩下,一片雪亮的光弧落向息衍的头顶。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息衍全力举起铁戟,戟锋强硬地劫断刀弧,戟头的小枝再次锁住了嬴无翳的刀势。息衍感觉到手肘处传来了挫伤的剧痛。

  “这个世上,也永远不会有平安的时代。总是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你们做这样的梦,被押上绞架也不肯醒,我很激赏。但是,”嬴无翳双目如炬,悄然低语,“天驱在这世上,并无存在的理由!”

  “死吧!”嬴无翳纵声咆哮。

  刀势无断绝,甚至没有丝毫的滞涩。息衍全身一震,看见那道不可一世的刀弧竟然“嚓”地切断了戟头的小枝,继续斩落下来。生死的瞬间,息衍的双手猛震。

  嬴无翳感觉到贴着刀面的戟杆上忽然传来惊人的震动,斩马刀在手中忽然震了起来,像是被铁棘粘住了,一股巨大的震颤延缓了刀势。刀只是缓了那么一瞬间,息衍全力推动戟杆,把嬴无翳的攻势压在了一边。两人肩甲相撞,错马而过,分别驰向战场的两侧。

  “姬野!”吕归尘喝道。

  姬野已经驱动战马扑了出去!他弓术精强,宿铁弓上早已经悬了一枚雕翎箭。此时息衍和嬴无翳分开,他就有了机会。疾驰中,姬野将铁弓张满,锁住了嬴无翳的背心,他宿铁弓的射程远到二百五十步,这个距离上命中并非难事。

  “姬野!先射对面那人!”吕归尘在他身后大吼。

  姬野心里一惊,扭头看去,忽然扭转了箭头。嬴无翳军中,大旗下那黑甲的骑士竟然也单骑出阵,手持一张硬弩,毫无疑问是在瞄准息衍。

  雕翎箭抢先射向了黑甲的骑士。姬野知道弩的杀伤力更甚于他手中铁弓,可以轻易地贯穿息衍的背甲。仓促间他无暇瞄准,箭一声凄厉的尖啸,堪堪贴着黑甲骑士的脖子擦了过去,黑甲骑士的弩脱手,弩上铁矢射进草丛中,他本人也失去平衡,从马背上摔落。

  整个雷骑军忽地震动了,三军潮水一样涌动着推进。无数铁蹄踏起烟尘,一道灰蒙蒙的狂浪在草原上升起。骑射手的队伍在两侧如同鸟翼般飞起,枪骑兵们则占据了中央战场,加速之后的战马终于抛下了尘头。下唐的军士们眼睁睁地看着赤色轻甲的离军骑兵冲出了滚滚飞灰,聚成一片依草原起伏的赭红色波涛。

  “赤潮!”不知道下唐军的阵营中谁发出了这样嘶哑的声音,而他的声音立刻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铁蹄声里。



  赤潮——雷骑军的冲锋,仿佛贴着草原而来的赤色潮水,这股潮水漫过的土地只剩下累累的尸骨。

  诸侯们第一次见识这股潮水是在锁河山的巨鹿原,那时候公卿们将军们士兵们都惊骇了,面对着这股潮水仿佛灵魂离窍。这不该是人类能够使用的战术,他们这么不畏生死地冲来,纵马越过箭雨越过障碍越过同伴的尸骨,拼死也要把马刀砍在敌人的头上,像是殇州冰原上发狂的夸父,又像是越州山中那些长着凶狠大颚可以把整头牛咬噬为枯骨的赤色蚁群。

  他们不畏惧,于是诸侯畏惧了。那一战,离军五千雷骑的冲锋,打垮了七万诸侯大军的结阵。

  除了勇气,雷骑军胜在轻骑机动。他们的战马不披马铠,骑兵也只披赭红色的硬皮甲胄,领军的百人队队长和千人队队长背插赭红色的背旗作为标志。轻装急速是雷骑取胜的第一手段,当敌人尚未组织起有效的阵形时,这支部队的前锋枪骑兵已经撕开了敌人的前军直插到中心去,而敌军尚未弥补缺口形成包围的时候,辅助冲锋的骑射手就以箭雨压制了对方的行动,几轮齐射结束后,雷骑军的精英刀骑武士则挥舞狭长的马刀迅速斩杀混乱的敌军。等到骑枪手、骑射手和刀骑武士最终汇合在敌人阵后的时候,往往背后只有一片烟尘尚未落尽的修罗场。

  即使身为主帅,息衍和嬴无翳也没有迎接赤潮的勇气。雷骑甫动,两人已经无法继续交战,而是闪电般鞭马撤向战场的边缘。奔涌的骑兵潮如同一驾巨型的战车,无人可以遏制它推进的势头,如果静止不动,无疑会成为恶浪打碎的礁石。

  下唐的一线骑兵完全愣住了,根本想不到冲锋上去迎战。事发突然,息辕完全乱了手脚。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会在主将对决的时候发起骑兵的冲锋,而对方那名黑甲武士的受伤分明引发了地震般的结果。

  息辕很快镇静下来,他深知无论训练还是实战的经验,下唐骑兵都无法和雷骑相比,区区三千骑兵即使送上去也只是给雷骑屠杀。所以他掷下令旗,骑兵首先后撤,弩手们对空抛出了大片的矢阵。

  雷骑的强悍在矢阵落下时一览无余。普通轻骑没有重甲保护,面对箭雨时候难免要控制马速来躲避,但是雷骑的武士们纷纷提起战马上的皮盾遮蔽在头顶,顶着矢阵继续高速推进。下唐弩手不是从军旅世家中招募,多半只是市井里游手好闲的少年,所用的弩劲道不强,远不能和方才离军那名黑甲骑士所持的硬弩相比。矢阵离弦时候尚有一股气势,可是落下来非但难以造成杀伤,甚至连洞穿皮盾都不能。

  赭红色的箭头从赤潮中突出,最有经验的老兵都汇集在箭头的前缘。雷骑军已经逼近了下唐的旗门。吕归尘按着影月的刀柄,深深吸了一口含着尘土的空气,一股颤栗穿过全身。他左右顾盼,弩手们已经慌张地撤向了中军。

  “世子快走!快走吧!这可是雷骑!”金吾卫的统领、百里景洪令一路保护吕归尘的方山声音颤抖。

  吕归尘按刀立马,直视扑面而来的赤潮,声音平静:“你们押住弩手,一层一层地退,我最后一个走。”

  “那那全靠世子神威了!”事到如今,方山也顾不得国主的令,如蒙大赦般拨转战马,不顾一切地逃向了本阵。

  吕归尘瞟了他的背影,微微摇头。他也清楚国主的用意,方山说是保护他,另外的任务却是提防吕归尘潜逃。但凡有什么异动,他有权将吕归尘当场格杀。不过此时方山不顾一切只求逃命,一付只恨马腿太短的模样。

  吕归尘想起他家乡的武士来,那些蛮族汉子血管里流的像是烈酒,看他们冲锋也像是喝了烈酒般让人热血沸腾。

  他眯起褐色的眼睛,注视着逆风迫近的雷骑大队,轻轻抚摸着刀柄:“这才是真正的”

  离军千夫长,右军都统领张博挥舞两柄马刀冲在最前。他背插六面靠旗,饿虎一般狂吼。不过等他扑近唐军的阵前,弩手早已溃散,只剩下一个少年披着蛮族式样的豹裘和东陆的月白色重铠立马在前,按着腰间的长刀,侧头面对他狂风般的势头。

  “杀!”张博策马跃起,马刀斜斜下劈。

  吕归尘按着影月的刀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拔这柄刀,仿佛刀鞘中藏着鬼神。他猛然发力!刀蹭着鞘的内壁滑出,“嗡”的一声震鸣!

  张博忽然感觉自下而上凛冽的杀气,多年战场的经验告诉他,对手竟未在他长刀下拨马逃走。转念间,他放弃了进攻,左刀虚晃,右刀侧封在两人之间。吕归尘舒展腰部,双手持刀,影月划出一扇寒泓,直对张博的马腹。

  千钧之势下,吕归尘劈空斩马。

  “叮”的一声,两刀各自荡开。

  张博是撤回了进击的一刀,荡开了吕归尘的攻势,吕归尘也侧转身形,闪过了张博迫敌的左手刀。两人第一轮的攻守没有分出胜败,张博的战马落地,几乎要扭伤蹄腕。

  “敢和离国张博对阵,你叫什么名字?”张博一振双刀,放声大喝。

  “青阳部,吕归尘!”

  两人仅仅有一个通名的机会,后面的雷骑们已经扑杀而来。吕归尘以刀背震击马臀,全速退却,张博的战马和双刀紧紧咬在他身后。赤潮就在他身后,仿佛推动着两人指向了下唐中军的一万五千轻卒。


  方山一直冲入轻卒方阵,被己方军士围裹起来,这才稍微放心,滚身下马。

  “你这个废物!怎么把世子扔下,自己跑回来了?”息辕冲下土山,勃然大怒,顾不得两人军阶的差异,放声大吼。

  方山愣了一下,回眼望去,才发现雷骑数千精英,正追着吕归尘一骑快马向着唐军中军逼近。

  “世子世子自己不愿后退。”方山结结巴巴地说道。

  息辕顾不得他,猛地一咬牙,将一面红色小旗掷出。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土山上的军士也奋力挥舞起一面红色的大旗,整整五千人的下唐中军方阵缓缓向后退去。

  “少将军,要救世子么?”亲兵营一名统领道。

  “已经迟了!”息辕目光紧锁着远处的吕归尘,“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你们按照我的令旗行事,一刻也不可拖延,稍有偏差,我们都别想回南淮了!”

  随着中军方阵退后,左右翼军的方阵立刻显得突起,一片巨大的空地在中央形成,包围雷骑的口袋已经成形。息辕调转头,发奋奔跑起来,像是一只登山的土豹子那样气喘吁吁地回到土山上,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军士,眼睛死死盯着远方,手指扣在令盒中的那面黑色小旗上,指间满是冷汗。

  “还有多远?”他问目测的军士。

  “二百不,一百八十丈,一百四十丈离军推进太快!”军士大喊。

  息辕全身僵硬,血管在眼皮下跳个不住。他是第一次指挥千军万马的大阵,肩上是下唐两万大军的生死。平日的自信此时都丢到了脑后,胸口仿佛被石头压着。

  “世子危险,再让离军前进,就到中军了!”统领清楚地看见张博和吕归尘之间不过是几个马身的距离。

  “退下!叫你们退下!”息辕紧扣令旗,纹丝不动。


  一排带着尖啸的响箭在天空中掠过,张博猛一抬头,看见箭上燃烧着明亮的紫火,即使在白天也分外的醒目。

  “埋伏?”张博微微一惊。

  吕归尘在马背上忽然转身,手中握着的一把铁芒全部掷向了张博。这是他从大柳营里学来的技法,这次出征前藏在靴筒里,以备不测。他所用的铁芒长不过半尺,铸有三条铁棱,足以穿透轻甲,而且不需要张弓发箭,近身时候是一件绝佳的利器。

  “好!”张博大吼着盘旋舞刀,双刀带起了两团铁光,将全部十支铁芒卷了进去,又全部激射四散。

  在张博格挡的短短一瞬间,吕归尘鞭策战马加力,将两人间的距离拉长到十余丈。张博再要追赶的时候,忽然看见滚滚的烟尘。后退的唐军一齐返身向着雷骑推来,唐军的左右翼军也在后方包抄,一万五千人的巨大阵形围成了铁桶,雷骑领先的的骑射手和枪骑兵都陷入了重重包围。

  张博带住战马迟疑着四顾,吕归尘已经冲进了下唐轻卒的阵形中。他转身立马,和张博遥遥相望,而后两人之间的视线被唐军竖起的巨大盾牌所隔断。

  “青阳,吕归尘。”张博念着这个少年的名字。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有一种远超同辈的冷静,或许会是将来可怕的对手,而且他居然来自青阳,一个极北之地的古老部族。

  “枪骑兵!把路冲开!”张博举刀。他并不担心,以雷骑军的战斗力,东陆几乎没有任何军队可以抗衡。仅仅倚靠仓卒间立起的盾墙就想挡住雷骑的铁蹄,那么唐军未免太幼稚了。

  他命令下达,略显混乱的雷骑顿时镇静下来。枪骑兵稍稍退后整理队形,结成了整齐的枪列,随着一声大吼,两百人组成的枪列一齐策马冲向了木盾的壁垒。上百杆杆长枪刺入盾牌,高近一人的盾墙微微退后,顶住了这一轮冲击。

  “怎么?”张博大惊。

  他熟悉自己这些部下所乘的战马,每一匹都有蛮族烈马的血统,奔袭起来仿佛野兽捕猎般凶猛。可是以这些战马的力量,竟然冲不开人力维持的盾墙。

  数千杆锋利的长枪从盾墙的缝隙中透出。巨大的方木盾临时拼凑的防御在极快地调整,张博看不清木盾后的变化,但是从盾墙上传来的波动看来,唐军不断地加固着盾墙。而后第二层木盾竖起在第一层木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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