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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霜月刀-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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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习岐黄之术?”
  拍拍自家脑门一下,杜全笑道:“看在下这脑筋,竟把这等重大之事遗忘了——是的;
在下对草药丹石之性略有研习,医道方面亦小有心得,只是不算高明,堪堪入门而已,但展
兄肩上外伤,想还能够医治。”
  展若尘道:“如此,便有劳杜兄了。”
  杜全道:“应该应该。”
  说着,他来到展若尘身后,轻轻将展若尘沾染着血迹痕印的领襟往后拉开,很自然的,
展若尘身形微微后仰,他的右手便伸撑在椅沿上,距离杜全的小腹只有寸许远近。
  查看了片刻,杜全又绕了回来,低声道:“展兄,你肩呷上的创伤,并不严重,只是损
及皮肉,未曾波动筋骨,依在下看来似是被什么指形兵器所伤?”
  笑笑,展若尘道:“就是被人的手指头插进肉里去的……”
  模样似吃一惊,杜全道:“什么,是被人的手指所伤?”
  展若尘道:“这不值得奇怪,指功练到了火候,透肌碎骨才只是小成,上乘者足可穿石
贯铁,弹指毙敌——幸好我遇上的这一位没有练就此等上乘功夫。”
  吁了口气,杜全喃喃的道:“好厉害……真是个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展若尘道:“杜兄,我肩上的伤,你能治么?”
  连忙点头,杜全一叠声的道:“能,能,毫无问题。”
  展若尘道:“尚请杜兄即为诊治,我有要务在身,不克久留,一待杜兄医治妥贴,就得
登程——”
  杜全道:“何须如此急切?展兄,萍水相逢,也是有缘,正该多做盘桓……”
  展若尘道:“天长日久,自有再逢杜兄之时,只待事了,便当专程来晤。”
  杜全无可奈何的道:“展兄去意甚坚,也就只好如此了;且请稍坐,在下这便入内调理
药物……”
  等杜全进入里间之后,展若尘这才想起桌上的茶水尚未动过,他拿起杯来,刚往唇边凑
近,又本能的停下,警觉的用鼻子闻了闻——是茶水的气息,毫无异味。接着,他又瞥及一
只小甲虫正爬于桌腿之下,他以手指沾起一滴茶液,俯身滴在甲虫头背上,只见那只小东西
略一挣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爬走了。
  展若尘不由暗暗笑起自己来——真是个草木皆兵了,遇上什么事,什么人,竟都疑神疑
鬼,如叫人家看在眼里,不以为自己发了疯才怪!
  于是,他深深喝了一口茶,慢慢顺喉咽了下去,没错,茶质虽说未必见佳,却是道地的
茶水。
  片刻后,杜全从里间走了出来,手中不但拿着好几样瓶瓶罐罐,还捧着半铜盆清水,腋
下尚挟有一卷干净的白布,真叫是满怀满抱了…展若尘赶忙站起身来,帮着杜全接过那半铜
盆清水,边过意不去的道:“实在大麻烦杜兄了……”
  放下各般物件,又用衣袖拭去额门上的细碎汗珠,杜全笑道:“哪里话来,能有机缘为
展兄略尽棉力,也是在下的荣宠,只怕火候不到,难令展兄满意。”
  展若尘道:“不要紧,皮肉之伤,即使弄砸了,也不过就是块烂疤而已,杜兄你放开手
施为吧!”
  卷起衣袖,杜全十分慎重的道:“展兄越不在意,在下越觉责任重大;且请展兄坐好,
我们正就开始。”
  展若尘平静的道:“我业已准备妥了。”
  于是,杜全在展若尘后面为他先将领口褪敞,撕下一片白布,沾着清水,开始替展若尘
洁净伤口。
  水是冷冽的,杜全的动作又非常轻柔,伤口虽受刺激,却有一种十分熨贴的感觉,展若
尘双手撑在两膝上,微低着头,目光正好投在桌上那半铜盆的清水里。
  铜盆中的清水稍稍有些荡漾。浮现着细细的纹榴,一圈连着一圈,一波连着一波,以至
把站在展若尘身后的杜全面目也摇晃得略见模糊了。
  低沉的,杜全在问:“痛么,展兄?”。
  展若尘不在意的望着铜盆中杜全的面影,一笑道:“不但不痛,还相当舒适,杜兄,看
来你的手法不差。”
  杜全轻声道:“先别夸得大早了,尚未到上药的辰光,待敷药包扎妥当之后,你若仍觉
舒但,那才是真正表示在下我的手法不差……”
  展若尘把脊梁挺直了些,仍然微低着头道:“我早已说过,这原本就是小伤,你尽管
医,再痛也痛不到哪里去。”
  一块用过了的,沾着血污的白布被抛到地下,杜全又撕下一块新的,他将布沾透了水,
再次细心为展若尘洗净创处,一面语声安详的道:“伤口里外沾附了不少灰沙秽物,必须先
要洗涤干净才能上药,否则污秽裹合创处之内,不但不易收效,更会引起炎肿溃烂;展兄受
创之后,显见未曾注意伤处的清洁。”
  展若尘道:“当时满心气愤,只顾杀敌自保,哪有时间想到这上面去?况且我有生以
来,受过大小创伤不知凡几,也从未当作一回事,久而久之,挨刀挨剐便习同自然,至于该
要如何调理创处方为合宜,就更不在意了……”
  一边继续动作,杜全边和悦的道:“以后如果受伤遭创,展兄可得记住了,勿使伤口渗
入污物至关紧要,受伤之后,若能立予清洗并加包扎,乃是最好不过,保持创处的洁净,医
治起来也将事半功倍,顺当得多,一旦有了肿溃的迹像,便较为麻烦,而且极易因此引起其
他并发症候,那就大不上算了……”
  耳中听着杜全这些近似絮絮不休的唠叨,展若尘直觉里感到这位穷酸书生几乎是在没有
话找话说了,他漫声回应着,视线无聊的又投向铜盆中的水面上。然而,在微漾起纹的水光
反映里,他却惊愕的发现杜全印在水中的面容竟然变得如此狰狞、如此凶恶,宛若一个刽子
手在挥刀斩头之前的那种咬牙切齿模样!
  心腔猛的收缩,展若尘还当是自己看花了眼,又在暗自琢磨这会不会是一个施医者,在
诊疗工作之际所特有的习惯反应?人家一番善意,自己可闹不得笑话——晃荡的盆水使得杜
全映照水面的脸孔又变得迷蒙了,展若尘全身的肌肉本能的紧绷,四肢百骸也立时贯注劲
道,有如一头弓背伏坐,随时蓄势扑跃的豹子——但他犹在压制自己的疑虑,犹在推敲自己
的判断,他再次向铜盆中注视……他已经看不到盆水中杜全的面目,可是,他却看到了一只
手,一只斜举着,扁平如刀状的手,手沿的肌肉铁青透黑,削锐宛刃,而组合成那只手的肌
肉也已不像是些肌肉了,更似一片精钢,一片精钢铸造的手。
  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刻,那只如刃,的手业已举到了它足可发挥威力的角度,由这个角度
至展若尘的颈项,其间只是一刹,而一刹便成千古恨。
  就在这要命之前的瞬息,展若尘忽然向后转头,口中一边笑吟吟的道:“对了,杜兄,
我想起一件事来——”
  盆水中映现的那只斜举的手,急速收回,反伸向桌上那卷净布——这表示这只手仍有他
矫饰的目的;杜全的语调仍是那样亲切又温和,不泛半点异状:“别扭动了——展兄,你想
起什么事,就这么坐着说便行……”
  头在转,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展若尘神态怡怡的道:“我习惯面对着人说话,杜兄,尤
其这件事,更须面对面的讲才显得有意义……”
  杜全的形色依旧一派安适,安适中流露着真挚,带着尔雅的涵养,他微微一笑道:“好
吧,想这必是一桩颇饶趣味的事,且待你说完了,再让我们继续疗伤的工作。”
  心中不由又浮起了一丝迷惘、一丝犹豫,一时间,展若尘甚至再度怀疑自己的视觉与意
识的正确性来——那张狰狞的杀人脸,那只高举的杀人手,竟会是眼前的这个人吗宁这个斯
文、和善、诚挚又古道热肠的读书人?人的形态与表情莫非真会转变得如此快速?人的心意
同欲念也真会掩饰得如此完美?仅只俄顷,仅只一回头的须臾,一个人的形质居然已变成绝
对迎异的第二个幻像?但迷惆与犹豫只是一抹飘忽的烟雾,随即又被展若尘坚强的理智所澄
清了,他没有忘记那么恶毒的脸孔,更没有忘记那只斜举的手掌,他甚至明白在什么样的情
况下才会出现那样的掌形——这是一种特具“少阴力”修为的掌功,也有个狠酷的名称:
“血刃手”。
  显然,对方在这“血刃手”上的造诣已是极为深厚,能够做到聚散由心的地步,在瞬息
间凝血肉之肌为刃锋,又可在刹那里消卸劲道恢复如常。
  有些诧异的望着展若尘,杜全道:“展兄,你不是说想起一件事要告诉在下么?”
  吸了口气,展若尘颔首道:“是的,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双手互捏,微微侧着面孔,杜全摆出一种极有兴趣并且等着聆听的表情:“在下洗耳静
候着了……”
  展若尘心中在叹息着——这真是个天才,无论对方的本领高下,只这深藏不露的一门功
夫,业已可谓“炉火纯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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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霜月刀》
第二十章 皮肉刀子

  杜全忽然笑道:“看兄台的模样,似乎不便启齿?”展若尘感唱的道:“确然如此。”
  杜全恳切的道:“在下虽系一介寒士,无拳无勇,无财无势,但生平最敬仰的就是豪雄
之流,侠义之属,兄台外貌谦和优雅,内则刚毅英武,正乃在下倾心攀结之偶像,若有见
教,尚请不吝直示,凡能之所及,无不膺命——”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巧饰深藏的
人,看他说得多动听,表情多诚挚,简直完全和方才那一刹间的影像扯不上关系,甚至挑剔
不出一丝半点的暇疵来,他这时的神态,乃是何等的可亲可敬啊……破坏眼前这么一个美好
融洽的影像,展若尘觉得是一种遗憾,更是一种歉疚,纵然这是虚伪的,是邪恶的,但却虚
伪得何等至情至性,邪恶得何等熨贴亲切!一时间,他不禁兴起一抹怅失的感受在心头……
杜全好像有些疑惑的道:“兄台?”
  干咳一声,展若尘苦笑道:“嗯?”
  杜全忙道:“兄台待要示下的事是?”
  注视着对方,展若尘的双眸光彩却极柔和,语调也很平静:“我要告诉你的那桩事,其
实也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尚请杜兄能以专于解答。”
  杜全笑了起来:“兄台言重了,但有所询,无不竭尽所知,详加奉告——”
  展若尘缓缓的道:“我要请问杜兄——你那‘血刃手’的掌上功夫乃是何时学成的?”
  杜全的表情先是一惭,然后又浮现着迷惆,迷惘渗杂着讶异,他像是完全不明所以的看
着展若尘,一派茫然怔仲之色……展若尘也就这样注视着杜全,友善、安详的,甚且带着点
儿歉意的注视着杜全。
  两人彼此互望着,逐渐的,杜全的神态在改变了,迷茫收敛,怔忡消失,代之而起的形
色业已泛现着阴骛,流露着冷酷,更浮漾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凌厉锐气——那落拓书生般的酸
劲,穷秀才也似的倔态,那文绉绉的天真,暖柔柔的恳切,那和善,那挚诚,那古道热肠,
顷刻之间,全幻乌有。杜全形容的转变,好似戴了一付面具,而可怖叉可悲的是,这却是同
一个模字塑型的面具,眉目五官甚至肌肤毛孔完全相同,变了的只是那股气质,那股神韵,
那种无形的掩饰。
  一张脸可以代表两种相反的极致,可以显露七情的泅异,也能将一个人心思的两端显现
至易,老天,这就是一张人的面孔!
  唯一未变的,只是杜全的腔调,仍然是那么稳定平淡,彬彬有礼:“到底还是被你看出
来了,展若尘!”
  展若尘惋叹的道:干你怎么承认?我宁愿你否认。”
  杜全低沉的道:“在你这样一个进退有据,实事求是的精明人物之前,否认一桩业已经
有你肯定的真相,乃是愚蠢与幼稚的,你不会无的放矢或仅凭猜臆,当你揭露了某一件事,
想你必有不可推翻的实证了……”
  顿了顿,他又道:“何况,你甚至点明了我的‘血刃手’。”
  展若尘强笑道:“我很抱歉,你可能不相信,我是真的很抱歉……”
  杜全沉声道:“我相信,但你并非为了我,而且为了我刚才所扮演的那个形象。”
  展若尘道:“至少,表面上并没有变……”
  摇摇头,杜全道:“你也明白,这没有用,我心头并不像表面上这样对你友善,相反
的,我一直在伺机将你格杀,不幸的是伪装的我未能妥善掩饰住实际的我……”
  展若尘道:“从我进门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真欣赏你,你的扮演十分杰出,甚
至到现在在你暴露了本来面目之后,我仍对你有着惋惜,觉得遗憾,如果你是个表里一致的
人,正似你说的那样,该有多好?”
  杜全目光黯然了一刹,喃喃的道:“可惜我不是……”
  展若尘道:“你的真名就叫杜全么?”
  苦涩的笑笑,杜全道:“是的,我的真名就叫杜全。”
  略微思索了片刻,展若尘疑惑道:“奇怪,在我的脑子里,竟找不出一个叫‘杜全’的
人来——看你的情形,不似个藉藉无名的小角色,更不会是初出道的新手,以你的老到经验
而言,该是一位颇负声誉的杰出人物才对……”
  杜全叹息一声,道:“我已有十七年不用本名了,说我是杜全,你不会知道,但是,提
起‘皮肉刀子’来,大概你多少有个耳闻……”
  上下打量着杜全,展若尘有些意外的道:“‘皮肉刀子’?杜全,你就是十七年前在
‘大峪关’和‘虎头帮’老大雷泰争夺一个青楼名妓,又宰杀了雷泰的那个‘皮肉刀
子’?”
  杜全沉重的道:“你也知道那件事?”
  展若尘笑道:“当时我已知道,你这场风波闹得很大,黑白两路沸沸腾腾的全传遍了,
不晓得的人恐怕极少;后来,听说‘虎头帮’全帮聚集开堂,献血盟誓,要找着你凌迟碎
剐,为他们老大报仇……”
  杜全沙哑的道:“不错,那就是我十六年前为什么隐姓埋名的原因,我不用本名,更绝
口不提‘皮肉刀子’四个字,我甚至尽量减少在外露面的时间——”
  展若尘道:“你就这么含糊‘虎头帮’?”
  杜全低缓的道:“原因并非是在‘含糊’这个字眼上;‘虎头帮’当年声势颇盛,好手
甚众,我不在乎单挑独斗,却犯不上被他们群攻围杀,而他们成党成伙,蜂拥来去,如若遭
遇,断不会以一对一,我那时还算年轻,认为不值为此豁命。另外,争一个风尘女子而闯下
这等大祸,掀起漫天风波,终究是一桩无颜之事,我不免在灰心又悔怨的情况下自束于已,
江湖上一千纠葛,也就甚少涉人了……”笑笑,展若尘道:“可眼下你老兄却又抛头露面
啦,而东山一起,竟是冲着我姓展的来……”
  杜全语韵悲凉的道:“这是情非得已,无可推托之事,展若尘,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
并未小觑于你,否则,我不会采取这样有欠光明的手段……”
  展若尘道:“你倒很实在,很坦率,不过,以你的功夫而言,大可不必如何‘慎重’,
明枪对阵,我们彼此也有得热闹,鹿死谁手,只怕未可断言!”
  杜全叹喟的:“多谢高抬,但我素有自知之明,不敢托大,我知道你的身手,也曾做过
衡量,再三研讨,认为着须求胜,还是施用计取较有把握……”
  吁了口气,展若尘道:“你在这里等候我很久了么?”
  杜全道:“从你自你的目的地转回开始,你的行动便一直在他们监视之下,沿途传报,
我也便在此处一直相候……原先,我还希望不必轮到由我上场……”
  展若尘道:“如此说来,你和‘他们’是一伙……”
  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杜全喃喃的道:“不是一伙……但也可说是一伙……”
  展若尘忽然微笑道:“我明知乃是多此一问,却仍不免要多此一问——杜全,‘他们,
都是些什么人?”
  杜全双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道:“你说对了,我不会告诉你。”
  展若尘和悦的道:“‘他们’对于控制掌握的手段十分在行,竟能把所利用的人逼得一
个一个自甘效死——杜全,你是预服的毒药,做过死亡承诺,还是为财宁可舍身?”
  杜全阴晦的道:“都不是,我与‘他们’另有渊源。”
  “哦”了一声,展若尘道:“想来,你与‘他们’之间的这段‘渊源’,也是不可说的
了?”
  咽了口唾沫,杜全艰辛的道:“是的,也不可说……”
  轻轻搓动着双手,展若尘道:“杜全,和你共处在这样的立场与环境里,真叫憾然,如
果我们不须敌对,该是一桩如何愉快的事!”
  杜全似乎颇为痛苦的道:“这是不可能的了,我对‘他们’必须有所交待——无论成功
或失败,都得有所交待,我无法容自己,或容你全身而退……”
  展若尘大声道:“杜全,不管你和那些人有着什么‘渊源’,这‘渊源’竞能使你桎梏
自己的意愿观念,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做为牺牲的工具?”
  颊肉又在抽搐,杜全暗哑的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展若尘重重的道:“我是不明白,但愿我能够明白!”
  退后一步,杜全深深的呼吸着:“还有一件事我想间你,展若尘,请告诉我,你是如何
察觉我的意图的?你发现了什么破绽,什么时候看出我具有‘血刃手’的功夫?!”
  朝桌上的铜制脸盆一指,展若尘道:“看见了?桌上的铜盆?盆中有水,你虽站在我的
背后,但你的一举一动,却俱皆反映于盆水之中,当然影像并不够清晰,但已足可辨识你形
诸于外的企图!”
  呆呆的望着桌上的铜盆,杜全哺哺自责:“该死……真该死……严密策划了这么久的一
件行动,竟然败坏在如此一桩小事上……那铜盆……那铜盆……”
  展若尘静静的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一失之间,不只是人为的疏忽,更有冥冥
中的天意以及因果的遁回,杜全,‘为山九仞,功亏一赘’这一篑之微往往早已注定,想想
吧,害人之心岂可有?”
  杜全叹息道:“这也是机运……本来第一次在你背后替你查看伤势之际,便可下手,但
无巧不巧,你的双手斜撑椅沿,右手距我小腹只得一寸,我知道你是无意而为,可是我自忖
若然发难,恐将不易在这近距离中幸免于你袖中之刀,因此我才等到第二次机会,第二次果
然有了机会,却又被那盆水搞砸了……”
  展若尘道:“所以我才说,冥冥中自有天意,杜全,无意已现,莫非你还要亲身体验那
因果的循口?”
  村全咬着牙道:“我无可选择!”
  哼了哼,展若尘道卜“又是‘无可选择’,你们这一拨一拨的代罪羔羊,牺牲工具,就
只会咬定这同一句话!”
  杜全阴郁的道:“这是事实,我,或者他们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这既定既成的事
实!”
  展若尘冷锐的道:“甚且不论是非,不分黑白的便双手奉献上自己的生命杜全的双眸
中,透现着一丝悲哀的无奈,他带着那种殉道者所共有的执着与坚定的神韵道:“他们之对
你这样做,是有道理的,江湖恩怨,利害在先,至于是非黑白,往往便各执一词了……”
  冷漠的一笑,展若尘道:“好个‘各执一词’!”
  杜全低徐的道:“展若尘,时辰业已不早,我们彼此之间,是难以获得协调的了,你或
我,总得有一个上路,我看,我们不必另挑地方,就以这里为上路的起点吧……”
  展若尘道:“你认定要如此了么?”
  杜全的神情,在幽寂里泛着凄厉,他口唇痉孪了几次,显然是在勉强着自己:“我认定
要如此了。”
  展若尘尖削的道:“在你们那一拨同路人的横死之后,在你们那一次次的阴谋失败之
后,你仍要不自量力的往鬼门关上去闯,去充数?”
  两边的“太阳穴”在急速跳动着,杜全似乎被激起了亢烈的怒气:“展若尘,我未必非
你之敌!”
  展巷尘酷寒的一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有胜我的把握,为何不敢明枪对
阵,而偏采取这种有欠光明的手段?”
  杜全双目闪动着赤焰般的红光,他暴厉的道:“那是当一个人在能以选择的情形下方才
使用的法子,现在,你已迫我到了无可圆转的绝地,展若尘,是好是歹,我同你拼搏到
底!”
  两手向左右伸开,展若尘的姿势活像要搂抱对方:“罢了,杜全,你来吧,看看你和先
前那些不幸的死人有什么不同的结果!”
  于是,杜全的双掌便宛若陡然幻映成两串飞刃,那么不可思议的在刹那间激射向展若尘
的头脸部分,来势凌厉而诡异!
  那张展若尘方才坐过的竹椅,瞬息间那张竹椅便已四分五裂,散碎分扬!
  “霜月刀”便自斜边的角度,带起了十六道冷芒,暴穿向前!
  杜全身形凌空,翩飞的掌影交织而落,掌沿割开空气,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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