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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之路第三卷-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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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拉斯·布雷迪是米格斯特的主要珠宝设计商。她矮小、粗壮、没有道德意识,是个慕男狂患者。她租用范达勒的多智能类人机器人,安排我在她的车间里工作。她勾引范达勒。一天晚上在床上,她唐突地问:“你名叫范达勒吧?”
  “是的,”我咕哝着,然后:“不!不!是瓦伦丁。詹姆斯·瓦伦丁。”
  “帕拉艮上头出了什么事?”达拉斯·布雷迪问道,“我本来以为类人机器人不会杀人,也不会破坏财产呢。合成它们的时候已经为它们设置了基本守则和约束机制。每家公司都担保它们不可能杀人和搞破坏。”
  “瓦伦丁!”范达勒强头倔脑地说。
  “哦,别胡诌了,”达拉斯·布雷迪说,“我都知道一星期了。我还没有叫警察,是吧?”
  “我名叫瓦伦丁。”
  “你要证实一下?你要我叫警察?”达拉斯伸手拿起电话。
  “看在上帝的份上,达拉斯!”范达勒跳将起来,争着要把电话从她那儿抢过来。她把他挡开,嘲笑他,直到他颓然躺下,羞愧地哭泣着,显出一副孤苦伶仃的样子。
  “你怎么发现的?”他终于问道。
  “报纸上连篇累牍登载了。瓦伦丁与范达勒读音太相似。这样做不聪明,是吧?”
  “我想是的。我不太聪明。”
  “你的类人机器人臭名远扬了,是吧?攻击别人。纵火。搞破坏。帕拉艮上头出了什么事?”
  “它绑架一个小孩。把她带到稻田里,杀了她。”
  “强奸过没有?”
  “不晓得。”
  “他们会抓住你的。”
  “难道我不知道?天哪!我已经跑了两年了。两年跑了七个星球。两年里我准丢失了价值五万美元的财产。”
  “你最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能弄清楚?难道我能走进一家维修诊所请求给它做彻底检查?我该说些什么呢?‘我的类人机器人刚刚变成杀人犯。把它修理好。’他们会马上打电话叫警察的。”我开始哆嗦起来。“总有一天他们会把类人机器人内部拆开。我可能作为谋杀犯的同谋被捕归案。”
  “它杀人之前你干吗不请人把它修理好?”
  “我不能冒险,”范达勒气愤地解释说。“要是他们不懂装懂瞎搞脑白质切除术、瞎摆弄躯体的组成和化学性质以及内分泌手术,那就有可能毁了它的智能。我还有什么可以出租呢?我又怎么生存下去呢?”
  “你可以自食其力嘛。人人都工作。”
  “给谁干活呢?你晓得我干啥都不行。我怎能跟专家水准的类人机器人和普通机器人相比呢?除非干某个特殊工作有了不起的才能,谁能比得过它们?”
  “嗯。那倒是真的。”
  “我一直依靠我家老头生活。他真该死!就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只好宣布破产。留给我那个类人机器人,别的什么也没有。我能生存的唯一出路就是靠它赚钱来养活我自己。”
  “你最好趁警察还没有抓到你及早把它卖掉。你可以靠这五万美元生活嘛。把钱拿去投资。”
  “拿百分之三的利润?一年一千五百美元?正当类人机器人赚回它的价值的百分之十五的时候把它卖掉?一年八万美元哪。它就能赚这么多。不,达拉斯。我只能跟它一起过活。”
  “对于它所干的暴力行为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我毫无办法……只能看住它,做做祈祷。你打算怎么办?”
  “毫无办法。它与我无关。只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到一点实惠才能守口如瓶。”
  “什么?”
  “让类人机器人免费为我干活。让别的什么人付租金给你,我要免费得到它。”
  多智能类人机器人干着活。范达勒积攒着它挣的钱。他的开支有了着落,积蓄开始增多。当米格斯特五号行星温暖的春天转为炎热的夏季的时候,我开始调查农场和房地产的情况。我们有可能在一、两年内永久定居下来,只要达拉斯·布雷迪的要求不变得贪而无厌。
  夏季天气转热的第一天,类人机器人开始在达拉斯·布雷迪的车间里唱歌。它在电炉上忙碌着,电炉和暑气一同炙烤着车间,它唱的是半个世纪前流行的古老曲子。

  哦,战胜高温无功绩。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所以不如溜之大吉。
  要敏捷要敏捷,
  胆大又心细,
  宝贝儿……

  它唱歌声音古怪,吞吞吐吐,多才多艺的手指交叉反剪在背后,按自己编的稀奇古怪的伦巴节奏扭动着。达拉斯·布雷迪大为惊讶。
  “你是开心呢还是怎么啦?”她问道。
  “我得提醒你,苦乐综合症并没有编入类人机器人的合成体里,”
  我回答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要敏捷要敏捷,胆大又心细,宝贝儿……”
  它的手指不再扭动。捡起一把很沉的铁钳子。类人机器人将钳子伸入熊熊燃烧的炉膛里,伸长脖子窥视炉子里可爱的烈火。
  “小心点,你这个该死的傻瓜!”达拉斯·布雷迪叫道,“你想掉进去吗?”
  “我得提醒你,我按市价值五万七千美元,”我说,“严禁危害贵重财产。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宝贝儿……”
  它从炉膛里夹出一坩埚闪闪发光的黄金,转过身,蹦蹦跳跳叫人提心吊胆,疯疯癫癫唱着歌,把熔化了的半流体黄金泼在达拉斯·布雷迪的头上。她撕心裂肺叫了一声,倒了下去,头发和衣服都着了火,皮肤烧得劈啪作响。类人机器人边跳边唱,又把金水倒在她身上。
  “要敏捷要敏捷,胆大又心细,宝贝儿……”它一边唱着一边慢慢地倒下熔化的黄金,倒了又倒。
  此后,我离开车间,回到旅店套间去见詹姆斯·范达勒。
  类人机器人烧焦的衣服和扭曲的手指使其主人意识到大事不妙。
  范达勒冲进达拉斯·布雷迪的车间,目瞪口呆望了一眼,呕吐一阵子,立刻逃之天天。
  我有充足的时间打了个旅行包,带上价值九百美元的轻便资产。他订了“米格斯特女皇号”飞船的一个三等舱室。那天早上飞船飞往天琴座主星。他带着我跟他走。他哭泣,数着钱,我又揍了类人机器人一顿。
  达拉斯·布雷迪车间里的温度计显示美妙的九十八点一华氏度。
  在天琴座主星,我们躲藏在大学附近一家小旅馆里。在那儿,范达勒小心打肿我的前额,直到MA两个字母肿胀、褪色乃至消失不见。这两个字母还会再出现,但是在几个月内不会重现,范达勒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追捕MA类人机器人的通缉令将被遗忘。类人机器人被出租给大学发电厂,充当普通劳工。范达勒,就是詹姆斯·瓦伦丁,依靠类人机器人的微薄收入勉强糊口度日。
  我不算不愉快。旅馆的大部分住客是大学里的学生,生活同样窘迫,却乐观向上,朝气蓬勃,热情洋溢。有个迷人的姑娘,眼光锐利,思维敏捷。她名叫万达,她和她的情人杰德·斯塔克对银河系各报所提到的杀人犯类人机器人怀有浓厚的兴趣。
  “我们一直在研究这个案件,”她和杰德在学生一次偶然的聚会上说,这个晚上他们正巧聚在范达勒的房间里。“是什么因素引发的,我想我们心中有数。我们准备写一篇论文。”他们兴奋之至。
  “引发什么?”有人想了解。
  “引发类人机器人的横冲直撞的行为。”
  “显然没调整好,是吧?躯体的物质组织和化学性质变得杂乱不堪。说不定是一种合成癌症,嗯?”
  “不。”万达抑制住狂喜望了杰德一眼。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是某种特殊因素。”
  “什么?”
  “那可是最关键的因素。”
  “哎,说吧。”
  “千万说不得。”
  “难道你不告诉我们吗?”我热切地问。“我……我们对类人机器人可能出的毛病十分感兴趣。”
  “不,威尼斯先生,”万达说。“这是独到的见解。我们必须对它加以保护。只要写出这样一篇论文,我们可就一辈子飞黄腾达了。不能抱着侥幸心理,以防别人剽窃。”
  “你不能给我们一点暗示吗?”
  “不,不能暗示。一个字也不要说,杰德。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威尼斯先生。我可不愿意成为拥有那个类人机器人的主人。”
  “你是指警察吧?”我问道。
  “我指的是投射,威尼斯先生。心理学上的投射!那玩艺儿可危险呢……我不再多说了。实际上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我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沙哑的声音轻轻唱着:
  “要敏捷要敏捷,胆大又心细,宝贝儿……”
  我的类人机器人进了房间,它到大学发电厂值班之后回到家里。没有人把它介绍给大家。
  我向它挥手示意,它立刻对指令作出反应,向啤酒桶走去,接过范达勒招待客人的任务。它那多才多艺的手指以自己独特的伦巴节奏扭动着。它的手指渐渐不再扭动了,奇怪的哼哼声也消失了。
  在这所大学里类人机器人并不希罕。较富有的学生除了有汽车和飞机,还拥有类人机器人。范达勒的类人机器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议论。但是年轻的万达眼光锐利,思维敏捷。她注意到我额头的青肿,她又一心一意想着她和杰德·斯塔克将要撰写的永垂史册的论文。众人散去以后她一边跟杰德商讨着一边上楼回她的房间去。
  “杰德,那个类人机器人脑门上怎么有青肿?”
  “也许它自己伤着了,万达。它在发电厂干活。许多重物扔得到处都是。”
  “就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那个青肿块可能是个权宜之计。”
  “目的何在?”
  “遮掩脑门上印着的字。”
  “这种说法没有道理,万达。你要辨认一个类人机器人用不着看它脑门上的标志嘛。你用不着看车子的商标才知道那是一辆车子嘛。”
  “我不是说它企图冒充真人。我指的是它企图冒充低等类人机器人。”
  “为啥?”
  “假设它脑门上原来写着MA.”
  ¨多智能?男巧么威尼斯究竟为什么要大才小用让它当个司炉工而不让它赚大钱呢?哦,哦!你是说它是——”
  万达点点头。
  “天哪!”斯塔克噘起嘴。“咱们怎么办?叫警察吗?”
  “不。咱们没有证据,不晓得它是不是个MA。假如它果真是个MA,又是那个杀人犯类人机器人,咱们的论文准能捷足先登。这可是咱们的大好机会,杰德。假如它正是那个类人机器人,咱们可以进行一系列对照试验,并且——”
  “咱们怎样查证呢?”
  “易如反掌。用红外线胶卷。可以显示出青肿块底下是什么东西。借个相机。买些胶卷。明天下午咱们偷偷潜入发电厂,拍些照片。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偷偷溜进大学发电厂。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在地下深处。发电厂里黑暗、阴晦,只有炉门里燃烧的火映出一点亮光。在炉火的呼呼声中,他们可以听到一种奇怪的嗓音粗声粗气唱着,歌声在地下室里回响:“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所以不如溜之大吉。要敏捷要敏捷,胆大又心细,宝贝儿……”他俩可以见到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和着自己叫喊的音乐拍子跳着疯狂的伦巴舞。双腿弯曲,胳膊挥舞,手指扭动着。
  杰德·斯塔克举起相机,开始用他那卷红外胶卷拍照,镜头对准那个上下跳动的脑袋。
  这时万达尖叫起来,因为我看见他俩,向他们冲过去,挥舞着一把光闪闪的钢铲。铲子砸碎了相机。它击倒了姑娘,继而砍倒了小伙子。
  杰德呼哧呼哧拼命跟我搏斗了一阵子才被猛敲一记而呜呼哀哉。接着类人机器人把他俩拖到炉前,慢慢地、恶狠狠地把他们送进火焰里。它蹦蹦跳跳,引吭高歌,然后回到我住的旅馆。
  发电厂的温度计显示引人谋杀的一百点九华氏度。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我们买了“天琴座女皇号”的统舱票,范达勒和他的类人机器人在飞船里打杂以换取三餐饭食。飞船进入夜间值勤的时候,范达勒总是独自一人坐在统舱的一头,怀里放着硬纸板公事包,对着包里的东西冥思苦想。公事包是他好不容易从天琴座主星带出来的仅有的东西。他是从万达的房间里把它偷来的。公事包上贴着注明类人机器人的标签。里头装着涉及我的毛病的秘密。
  公事包里除了报纸之外别无他物,银河系各地出版的几十份报纸,有排版印刷的,微缩放大制版的,镌版的,胶印的,直接影印的……里杰尔星球上的《星旗报》……帕拉艮星球上的《小人物》……米格斯特星球上的《时代先驱报》……拉兰德星球上的《新闻日报》……印地星球上的《信使报》……埃里达尼星球上的《电报-新闻》。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除了报纸以外别无他物。每张报纸里都描述了类人机器人恐怖生涯中的一件罪行。每张报纸也还登载了国内外新闻、体育、社会、天气、航运消息、股票交易摘录、人类感兴趣的故事、特写、目录和谜等等。在那堆未经整理的事实里隐藏着万达和斯塔克所发现的秘密。范达勒对着报纸无可奈何地冥思苦想。他无法理解。所以不如溜之大吉!
  “我要把你卖掉,”我对类人机器人说,“你真该死。我们在地球上着陆时,我就把你卖掉。我拿你的身价钱去投资,靠百分之三的利润平安度日。”
  “按市价我值五万七千美元,”我告诉他。
  “要是无法把你卖出去,我就把你交给警方。”我说。
  “我是贵重的财产,”我答道,“严禁危害贵重财产。你不会让人把我毁了。”
  “见你的鬼去吧!”范达勒叫道,“什么?你这么傲慢?你知道不知道你可以信任我来保护你?难道这还是个秘密吗?”
  多智能类人机器人用学识渊博的眼睛注视着他。“有时候,”他说,“作为财产还是挺好的。”
  “天琴座女皇号”飞船在克罗伊顿航天机场着陆时,气温是零下三华氏度。冰雪交加覆盖着整个机场,在“女皇号”尾部喷出的热气下嘶嘶作响化为蒸汽。乘客冻得发僵,匆匆走过黑乎乎的混凝土地面,到海关作检查,并从那里乘机场班车到伦敦去。范达勒和他的类人机器人身无分文,他们步行到伦敦。
  午夜时分,他们来到皮卡迪利广场。十二月的冰暴还没减弱,厄洛斯女神雕像裹着一层冰。他们向左拐,走过特拉法加广场再沿着河滨马路朝索霍街走去,一路又冷又潮,他们直打哆嗉。就在舰队街另一头,范达勒看见孤伶伶一个身影从圣保罗大教堂那个方向走过来。他把类人机器人拉进一个胡同里。
  “咱们得搞到一点钱,”他低声说道。他指指渐渐走近的身影。“他有钱。把他的钱搞到手。”
  “这个命令无法服从。”类人机器人说。
  “把他的钱搞到手,”范达勒又说了一遍。“用武力,明白吗?咱们走投无路了。”
  “这与基本守则相抵触,”我说。“我不能危害生命或财产。这个命令无法服从。”
  “看在上帝的份上!”范达勒怒气冲冲叫道。“你已经攻击过别人,搞过破坏,谋杀了人命。别胡扯什么基本守则啦。你身无分文。把钱搞到手。迫不得已就杀了他。我告诉你,咱们走投无路了!”
  “这违背我的基本守则,”类人机器人重复说。“这个命令无法服从。”
  我推开类人机器人,向陌生人扑去。他身材高大,相貌严肃,似乎挺有学问。他显示出一种被玩世不恭所毒害的满怀希望的神态。他手拄拐杖,我看得出他是瞎子。
  “嗯?”他说,“我听到你靠近我。怎么回事?”
  “先生……”范达勒迟疑片刻,“我走投无路了。”
  “我们全都走投无路,”陌生人答道,“默默无声走投无路。”
  “先生……我得搞到一些钱。”
  “你是在乞讨呢还是在偷窃?”那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扫过范达勒和类人机器人。
  “两种手段都可以。”
  “啊。我们也都是这样的。这就是我们家族的历史。”陌生人举手到肩膀上,向后面指了指,“我一直在圣保罗大教堂乞讨呢,我的朋友。我所需求的东西不能被偷走。你希望运气好的时候能偷到什么东西?”
  “钱,”范达勒说。
  “钱作什么用?喂,我的朋友,咱们互相谈谈心事吧。我告诉你我干吗乞讨,要是你告诉我你干吗偷窃的话。我名叫布仁海姆。”
  “我名叫……沃尔。”
  “我在圣保罗乞讨并不是为了再见光明,沃尔先生。我在为数字乞讨。”
  “数字?”
  “啊,是的。有理数、无理数、虚数。正整数、负整数。分数,正分数和负分数,嗯?你从来没有听说过布仁海姆关于二十个零或者关于失量差异的不朽论著吗?”布仁海姆苦笑一下。“我是数字理论的术士,沃尔先生,我已经独自对数字的魅力作了详尽无遗的研究。施展了五十年的巫术之后,我变得老态龙钟,食欲不振。我一直在圣保罗大教堂里乞求灵感。我祈祷说,亲爱的上帝啊,要是你存在,请赠我一个数字。”
  范达勒慢慢提起硬纸板公事包,用它碰碰布仁海姆的手。“这里面,”他说,“就有一个数字。一个隐藏的数字。一个秘密的数字。一个罪行的数字。咱们交换一下好吗,布仁海姆先生?以一个数字换一个安身之处行吗?”
  “既不乞讨也不偷窃了,嗯?”布仁海姆说,“做起交易来了。所以生活变得如此庸俗不堪。”看不见的眼睛再一次扫过范达勒和类人机器人。“也许万能的不是上帝,而是商人。跟我回家吧。”
  在布仁海姆家的顶层楼,我们合住一间房——两张床、两个衣柜、两个洗脸架、一间浴室。范达勒再一次把我的前额打出青肿块,派我去找工作。当类人机器人干活时,我和布仁海姆一起切磋,给他念公事包里的报纸,一张接一张念下去。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范达勒只告诉他这么一点,没再说别的。我说他是个学生试图写一篇有关杀人的类人机器人的文章。在他收集的这些报纸上都是些说明案情的报道,布仁海姆从没听说过。我解释说,肯定有某种关联,一个数字,一个典型统计量,一种能说明我之所以精神错乱的数据。布仁海姆被其中的神秘性、侦探报道和人类对数字的兴趣吊起了胃口。
  我们检查了报纸。我大声读报,他用盲人谨小慎微的书写方式列出报纸名称和内容。然后我把他的笔记念给他听。他根据字体、铅字面、事实、想象、文章、拼写、单词、主题、广告、图片、专题、政治、偏见等把报纸编列成表。他分析。他研究。他冥思苦想。我们一起住在顶层楼,总是有点冷,总是有点心惊胆颤,总是挨得太近了点儿。共同的恐惧,我们之间的憎恨使我们凑在一起。就像一个楔子打入一棵活树里,劈开树干,结果只是永远与树干的瘢痕组织结合在一起,我们就这样连成一体。范达勒和类人机器人。要敏捷要敏捷!
  一天下午布仁海姆叫范达勒到他的书房去,给他看笔记。
  “我想我已经找出原因了,”他说,“可我不明白这个原因的来龙去脉。”
  范达勒的心怦怦直跳。
  “这些便是关联作用,”布仁海姆接着说,“在五十份报纸里登载着有关犯罪类人机器人的报道。除了报道劫掠行为以外,这五十份报纸又都提到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布仁海姆先生。”
  “刚才我只是反诘。这便是答案。天气。”
  “什么?”
  “天气。”布仁海姆点点头。“每次犯罪都是在气温高于九十华氏度的日子里。”
  “这不可能,”范达勒叫道。“在天琴座主星上天气很凉爽。”
  “我们找不到在天琴座主星上的犯罪记录。没有这样的报纸。”
  “是的,是没有。我——”范达勒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他大叫起来。“不,你说得对,在司炉间里。那儿挺热的。炎热!没错。我的天,是的!答案就在这里。达拉斯·布雷迪的电炉……帕拉艮上头的稻田三角洲。所以不如溜之大吉。是的,但是这都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的天,到底为什么呢?”
  这时我走进屋子,经过书房的时候看见范达勒和布仁海姆。我进去,等候着指令,我的多智能一心一意要为主人服务。
  “它就是那个类人机器人吧,呃?”布仁海姆过了好一阵子才说。
  “是的,”范达勒回答,仍然对他的发现困惑不解。“这说明那天晚上在河滨马路上他干吗不愿侵害你。天气不够热,他无法违背基本守则。只有在高温下……高温,正是如此!”他望着类人机器人。一个疯狂的指令从人身上传递到类人机器人身上。我拒绝了。严禁危害生命。
  范达勒大发雷霆指手划脚,然后抓住布仁海姆的双肩,猛然把他拉出书桌旁的椅子。布仁海姆叫了一声。范达勒像一只老虎扑到他身上,把他死死压在地上,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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