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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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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劲当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他抬起一只手,干脆而利落地说:“下马!”
  十二个人宛如一人那般下马立定。
  邵劲等着对方走到了军营之前,才快步走上去,抱拳说:“见过刘天王!”
  他说话的对象正是一个身长六尺的黝黑大汉,他方面大耳,目光炯炯,正是红日军的首领刘省三。
  “邵总兵不要客气,跟额进去谈事情吧!”刘省三操着一口有浓重地方口音的话语和邵劲说话,接着便哥两好地挽着邵劲的胳膊往里头走。
  邵劲脸上也带着十分热情的微笑,这倒与他昔年和宁王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踩着一条防备与信任的警戒线在游走。
  众人到了主帅帐篷之内,刘省三见邵劲只带了十一个人过来,十分豪气地一挥手,就让这些人呆在帐篷之外了。随后大家分宾主坐下,刘省三问:“不知道邵总兵特意过来是有什么要与额说的?”话虽然是这样问的,但他们在接到了邵劲轻车从简过来的时候,也是开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座中少有的几个肠子比较弯绕的家伙商量来商量去,得出的结论是邵劲此来肯定是为了他们将要攻打京城的事情,还必定有求于他们。
  这个想法也不算错,因为邵劲来此确实是为了京城事宜——或者说为了还在京城之中的妻子与妻族一家在红日军攻城之时的安全。
  邵劲也没有拐弯抹角,很快就拿出了自己的诚意:“3000匹大宛良马,10000具皮甲,我可以承诺在贵军攻城之际帮你守卫从西北到京城的这一整个路段,但你要保证我妻子与徐府和何府两府众人的安全。”
  红日军众人神色各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一位坐在刘省三下边,留着两撇八字须,穿着一身文士袍,看起来一副军师模样的人质疑道:“我怎么相信邵总兵的承诺?”
  “3000马匹和10000具皮甲我可以先给你们。”邵劲泰然自若说,“至于我帮你们守一路后路的事情,我当然可以反戈一击,但你们手头也不是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吧?”
  这就是直接把徐善然和红日军全局的胜算给等同起来了,以邵劲的口吻,好像这两者完全等价。
  红日军的军师还是不太满意,其实也不怪他有此想法,对于他们这一群起于微末的农民军来说,如果是父母还算了,但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哪怕是在现在还打战时期,都已经有人另外掳掠了书香门第或者是其他大户的小姐做老婆,而把原本好好的乡下老婆丢在老家,对于他们来说,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根本无所谓,自然也就不能理解邵劲的想法了——这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一个新的阴谋诡计!
  不过在这军师开口之前,刘省三突然打断对方的话:“行,额相信邵总兵,你我击掌为誓。”
  这红日军主人的干脆叫邵劲也松了一口气,如果对方从上到下都不相信他,他难道真的能和他们解释徐善然对他究竟有多重要吗?这就跟一个信无量天尊的道士与一个信如来佛祖的和尚各自想要说服对方改信仰,但这说道最后,最有可能的只能是两个人撕破脸皮做过一场——从根本的理念信仰上就牛头不对马嘴,又如何能叫对方理解自己的坚持呢?
  邵劲不做耽搁,与刘省三击掌为誓之后,就带着自己的人向来时一样,旋风似地来,旋风似地走。只在众人离开红日军大营十里之后,跟着邵劲出来的何默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
  邵劲稍勒了马,让声音不至于被劲风刮到模糊:“怎么了?”
  “我们而已再婉转一点。这样让他们明白了京中姑姑表妹们的重要性,只怕离了狼窝,又入虎穴。”何默解释说。
  “你不懂。”或许真是居移气,养移体,邵劲现在的说话比最开始不知干脆利落了多少倍,他简单说,“战乱之中人命不如狗,我如果用了别的方法,这些人有百分之十的可能忽视他们,也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抓住他们,伤害他们。但我现在直截了当地表示出我到底有多重视他们,那么红日军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抓住他们,而不是伤害他们,甚至杀了他们。”
  何默一时竟不能接话。
  邵劲口中一个唿哨,双脚再次一夹马腹,刚刚整体慢下来的队伍又倏忽加快,不过一时,就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从头到尾,都宛若一体。
  三天之后,邵劲说的东西被拉到红日军大营,不止一匹马一具盔甲不少,好各多了近百之数,大概是怕运输的途中有所耗损,特意多放进去的。
  之前在营帐中的军师检查过邵劲送来的东西,心疼得直抽气,差点就骂出了“败家子”这三个字来——要知道这些东西全是红日军最稀缺最需要的装备的,三千匹战马就是一个精锐的马军营,一万具盔甲就是两个精锐的步兵营,最简单来说,这样子的东西,在红日军十二万大军,也只有刘省三和几个元老带的队伍能够装备上。
  这时一力主张相信邵劲的刘省三大声说:“额早就说过了,你们的心眼不要这样小!邵风节的提议对我们有什么危害吗?没有!难道邵风节不派人帮我们守后路,我们就不用守后路了?邵风节要带人过来,我们也要留人下来,邵风节敢翻脸,我们也立刻翻脸,就算杀不掉他,他的亲族肯定也能屠个干净!这样算下来我们还白得了三千马匹和一万盔甲!”
  军师这时也转过弯来了,实在是天上的馅饼掉得太大,看上去就像是陷阱了。
  他问刘省三:“那如果邵风节完成了承诺?”
  刘省三不用思索,简单地说:“那我们也完成承诺,不动他的亲人。邵风节东西给得爽快,如果在帮我们守后路的时候真的出力了,我们到时候也派一队人把邵风节的亲人保护好,给他送回去。”
  军师欲言又止,但这个时候刘省三已经大步走开,他想追上去,却立刻被周围看装备看红了眼的将军围住,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留下来协调装备的分派工作。
  ******
  何守最近的精神实在有一点放不开。
  他跟在徐善然身旁够久了,看着一个小小的扎着两个花苞头的小姑娘长到亭亭玉立,再成亲嫁人;也跟着这样的小姑娘经历了一些并不逊于战场风霜的凶险。
  可以说他看得久了,就把这个小主人给放进了心底。
  所以他在有机会见着了徐佩东之后,得到对方含含糊糊地“要注意我女儿,不能让她做傻事”的暗示的时候,才吓得冷汗一层一层地冒。
  徐善然可能……?这、这——
  何守吃惊过后,第一个想法就是找能够做主的人。可是现在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为别人的妻子,最亲密还能够说些话的父母,一个被幽禁皇宫,一个又是管不了事情的,而要叫那些到底隔了一层的其他长辈,只怕根本就说不动徐善然!
  至于他自己,他的身份到底还是下属奴仆,不可能逾越去管上司主人的事情。
  想来想去,何守最后想到了这次跟来的宁舞鹤!
  从身份上说,他还是徐善然的表兄,从了解层度上来说,宁舞鹤不管怎么说,还是更为了解徐善然,也同时了解邵劲的一个人选。
  只是不想他将徐佩东含含混混透给自己的话再透给宁舞鹤的时候,宁舞鹤一脸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直言说:“你的脑袋没有问题吧?”接着他一秒不用等,嘲讽笑道,“她会死?你看着吧,谁死了她也不会死的!这祸害怎么个也得活个百八十年成为老妖婆再说吧!”
  何守:“……”
  果然,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始终搞不定这个三老爷的小少爷啊……
  而最叫人复杂的是,宁舞鹤在这一件事情上看得尤为的准。当天晚上,他就与宁舞鹤到了徐府之中与徐善然密议。
  徐善然的根本意思不过两个:一,趁着红日军大军向京师开进的这一段时间,诓杀林世宣!二,在红日军攻城之前,或者攻城之后,找到离开京师的办法。
  何守:“……”现在讨论的东西……和自杀什么的,也相去太远了吧?
  他犹豫地问:“那如果四老爷不走……”
  徐善然和宁舞鹤都看了他一眼。
  宁舞鹤看傻子的神态太过直接,直接到让何守总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刚才那句话。
  徐善然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只不过一锤定音说:“那就打晕带走。”
☆、第一七零章 深渊

  明德帝对一切后宫与林世宣联系的调查在三天之内就调查完毕了。
  如同徐善然所说的;一切阴谋诡计都有所痕迹;林世宣只要有做,就有切实的把柄存在;至于徐善然之前找到的那个小太监;完成的不过是一点毫无难度的事情:将林世宣所做的一切说破;因为是真实的;因为明德帝这样阴戾的个性;只需要这样一句话;只需要这样一个事实;林世宣对明德帝的影响,就已开始彻底崩盘。
  而林世宣一介翰林;一介乱世中的书生;没有了皇帝的信任,还剩下什么?
  满腹的文章辞藻,阴谋诡计,是否可以在即将攻城的红日军那里得到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
  如果是前世与首辅只差一步路的林世宣,此刻只怕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但现在的林世宣不过刚刚二十出头,他来京城,顺利度过了谢惠梅的倒台,宁王执政时期,又眼看着昭誉帝的死亡,并在通过科举进入仕途之前,就受到了明德帝的信任,直接参与针对一个帝王的大阴谋之中,而这些腥风血雨之后,他因为乱世,而还成功的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掌握着朝政大权,有了伪相之称。
  他走的太快太顺了。
  他诚然是一个很有心计、很聪明、并且很能干的男人。
  他或许聪明到能站在这个国家最顶尖的万分之一的厉害角色之中。
  但从现在到过去,包括他离首辅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林世宣都极为地自信。
  乃至自负。
  所以林世宣现在并没有一丝一毫想到改换门庭,他甚至并不太烦恼自己与后宫过多的联系暴露到了明德帝眼前,究竟他并不一个只能够揣摩皇帝心意而没有半分办事能力的弄臣。他的才学、他对明德帝的了解,相加起来绝对足以让明德帝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让林世宣真正烦恼的是现在的局势。
  所谓着山河崩碎沙石俱下,从前线传来的战报可以得知,红日军这一路下来可谓高歌猛进,那些高城大池因为民众的动乱而被红日军兵不血刃地拿下好几座、文武官员的脑袋都挂在城墙上风干之后,已经有许多朝廷官员在听见红日军的动向之后就百信也不要了、官职也不要了、一个个带着金银细软、大小老婆望风而逃。
  ……在这样的情况下,红日军走到京师能走多久?
  而一旦红日军军临城下,陛下必定南狩,如果介时他不能跟上撤退的队伍,不能跟上明德帝,他的所有努力就将付诸流水——这乱世之中,一个书生没有人保护,便与路边的猪狗无异,随时可能招人屠戮。
  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红日军行军到北京城之前的时间了。
  有一个月吗?
  或者是二十天?
  十五天?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要得到皇帝的信任——只能着手皇帝最关心的事情——这个时候,只要明德帝稍微认真地看一看战报,他就会意识到恐怕真的没有时间再玩女人了。他会开始关注逃离的时间,逃离的方法,会想要知道什么人能够保证他万无一失地带着自己的皇座与美人去往南京,继续自己的醉生梦死的生活。
  怎么能另辟蹊径地、安全地撤离京师,是明德帝将会关注的最重要的问题。可这个问题也是现在所有人都关注的。而我能拿出什么与众人不同的东西来?
  林世宣若有所思地想。
  ******
  对付一个聪明而自负的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让他‘自己’听见他想听见的,让他‘自己’看见他想看见的,让他‘自己’找到他想找到的。
  林世宣擅长抓住问题的核心之处,而抓住之后,他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尤其是在这种时间紧迫的先决条件下,他很有可能亲自去确定自己寻找得到的消息,这正来自于林世宣本性上的自信与自负。
  徐善然的安排并不多,但要处理掉林世宣,总是有几个关键之处的。
  其一,她利用家族的势力找到了京师附近山里一条隐蔽的能够通往其他城池的小路。
  这条临着悬崖的小路已经由厚厚的落叶所覆盖,山体岩石的一侧也爬满了植物,从痕迹上看,并不像是经常有人走过的模样。徐善然在发现的时候也悄悄探访过周围的百姓,确定哪怕是生活在这附近的百姓也并不知道那条小路。
  接着,她将这条消息按了下来,再不动声色地透给林世宣:要钓一条真正有身价的大鱼,总要舍得给出一些珍贵的饵料。
  林世宣在接到消息之后做了和徐善然一样的事情:他立刻就动用手底下的人,不动声色地去勘探,不动声色地去询问那附近的人,也亏得哪怕在这最落魄的时候,林世宣也没有搞出多少纰漏,叫第三方的人发现了这个端倪。
  此事验证完毕,林世宣就面临着两个选择:一、立刻进宫面见明德帝,将事情说出;二、先不动声色地将事情压下,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明德帝。
  林世宣当然选择了第二个。
  一连好几天的时间过去,雪片一般的糟糕战报天天传回京城,高踞九重的明德帝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再用暗示的方法与阁老周旋,企图把“弃守国门”这一千古骂名推到臣子身上,而是直截了当地表示了南狩的意图,开始询问安全的路线,路上的准备,以及启程的时间。
  当然天子虽然南狩,京师也还是要守的,由谁留在京师,怎么守卫京师,以什么名分守卫京师,又是一道难题。
  唯一可以预见的是,至少会有一个明德帝的皇子留在京师,当然不可能是太子,太子已经成年,其母乃一国之母。而二三皇子也由各自的母妃使力,上了离开的大名单,至于四皇子五皇子,都是刚生下来不足月就夭折了。六皇子有一张美人的面孔,明德帝爱屋及乌,七皇子最会讨巧卖乖,明德帝平素就宠爱着,八皇子的母亲虽然是宫女,但身怀异技,明德帝也有些不舍,最后轮下来,轮到了还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的九皇子身上。
  于是宫中所有的太医都被送到了九皇子身旁。
  宫中所有的嫔妃皇子女都万众一心,日夜祈祷,九皇子能在众人离开之前——至少在众人完全离开京师之前——安然无恙。
  必要的时候,林世宣的耐心比谁都足。
  徐善然对林世宣的了解是林世宣所不知道的,林世宣对明德帝的了解也是明德帝所不知道的。
  林世宣早就拿准了明德帝的个性,他在一个糟糕的、但又不糟糕到底的时候,出现在了明德帝的眼前。
  明德帝早已因为这乱糟糟的天下焦头烂额了,他见到了林世宣的第一时刻,就想到了林世宣之前干涉他后宫的事情,他的怒气立刻就找到了一个发泄点,根本不需要找理由,以一个子虚乌有的“御前失仪”的罪名,直接伸手一指林世宣,就将其的官职剥夺并拉到宫门处打廷杖。
  此番廷杖林世宣早已与明德帝身旁的房太监通过了气,再加上明德帝不过一时恼怒,并未想要直接将林世宣打死在宫门之前,因此林世宣受了十板之后虽然腿脚不够利索,但并没有伤筋动骨,也在同一天时候就遵照宫中下来的旨意——在当天夜里收拾东西离开京师。
  这是一个阴郁的天气。
  天空从早上开始就被铅灰色的黑云所覆盖,本该高远的苍穹此时近得像是大家一伸手就可以触到似的,街道上的行人比几个月前更步履匆匆了,他们动作僵硬,神情麻木,像是一具具活动着的尸体。
  林世宣坐着马车,带着下仆离开京城大门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计划再在心里复述一遍了。
  出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空不大会儿就开始下起了暴雨,我的马车冒着大雨行到京师附近第三个村落的时候,终于再走不下去。我想要进入村落寻求一个遮雨的地方,但这村落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糟糕的世道吓坏了,不管我怎么哀求,那些人都不肯开门,放我与我的老仆进去。
  我与我的老仆无可奈何,想要继续往前走,走到下一个村落试试运气。但这个时候,村中有人因为同情而多告诉了我们一句话。他让我们往山上的地方走去,告诉我们走上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在山上看到一个送子观音庙,这座庙的庙祝已经走了,庙也荒废了,但是屋檐还好,在里头凑合一个晚上并没有问题。
  我与老仆合计之后决定按照那人的指示向前。
  但黑黝黝的深山和大雨让我们在山中彻底迷路了,但不幸中的万幸,我在这山中乱转着找到了一条路,而这条路是一条隐蔽的,可以绕过红日军的封锁,通往南方的一条小路!
  而正正好这个时候,守门的一位小将军,因为曾受过我的恩惠,不太放心我在这个时候出门,悄悄带着一些东西出了门,打算快马追上我送我一程。
  他沿着我曾经走过的道路走了一遍,在天擦亮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我,也同样发现了这条小路。
  我在此等候,他回去将消息秘密地交给上司,上司又交给了明德帝。
  明德帝当然会派人过来,明德帝当然会中意这条小路。
  因为这个以歪门邪道登上皇位的皇帝,正如眼前的小道一样:是扭曲的,是阴暗的,是想要藏在所有人视线之外,而又想要掌握一切的那样一个人。
  林世宣本不想在大雨倾盆的时候冒险登山。
  但他坐在车厢里,认真思量过后,却觉得这一切必须由自己认真地做过一遍。
  他现在与明德帝的的问题正是来自于他失去了明德帝的信任,那么若因为这发现小路的过程中出了纰漏,不说是否再有多余的时间给他,光光明德帝那里,不能忍受被人愚弄的明德帝只怕顷刻就会将他斩杀。
  所以这最后的、最关键的道路,必须由他来完成。
  他如同自己的计划那样,在半夜敲响村庄的门,苦苦哀求之下得到了“山上有个送子观音庙”的消息,再然后,他与老仆上山,在山中迷路,迷路到了那条小路的旁边。
  他的手头还有一批人,这批人是他最直接的保护力量,他将他们化整为零放进了这个山里,也是为了计划中那个“朋友”来的时候,有两手的准备。
  再接着,在疾风劲雨之间,他的第一步踏上了小路。
  他的心放下来,唇角再次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就是那样轻易。
  一支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箭矢穿破风雨,自林世宣的正面射入林世宣的心脏。
  这箭矢的力道刚刚好,只将那藏在胸腔中的,滚烫而跳动的心脏挑破就停止,一丝多余的力道都不曾溢出。
  于是站在小路上的林世宣轻轻晃了一□体,就好像是脚底突然打滑那样,他的身体朝旁边跌了一下,碰到山壁,又在山壁的撞击下反向悬崖倒去。
  闪电在这个时候正好划过天空,将天地点亮了一瞬。
  林世宣倒下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那样从容镇定。
  然后,他就落入了咫尺深渊之中,再也爬不上来。
  几个呼吸之后,走在林世宣背后的老仆发现不对劲,大叫了一声扑向前方,却连林世宣早已滑下的身体都没有够到,所以很快跑了。
  半个时辰之后,林世宣的“朋友”悄悄出京想要送林世宣一程,却无功而返。
  两个时辰之后,徐善然醒来,得到了林世宣的消息。
  她抬了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如果真的有一种叫做孽缘的缘分的话,那么前世与今生,你我都再次做过了这必须要做过的一场。
  而这两场,你都输了。
  我都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
  虽然过了十二点!
  但我还是战胜睡眠狂魔写完了一章》《 

☆、第一七一章 正文正完

  死去的林世宣不会再知道;他本以为的、湛国公府的这一张好牌,等真正翻开来之后;竟会是一张催他命的鬼牌。
  太多的抱负也被那深深的悬崖给吞噬了。
  但这天地本就如此;惊才绝艳者不计其数;钟灵毓秀者不计其数,因而对天地而言;草木与鸟兽无异,人与蝼蚁亦无异。
  不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应当心怀畏惧。
  这一点上,徐善然从上一辈子就再清楚不过,可惜林世宣前后两世,都不曾意识和碰触到这一点畏戒。
  林世宣之死便如一粒小石子落入汪洋大海;连那一圈涟漪都不曾叫多少人发现。
  宫中与朝堂还为了明德帝如何南狩吵得不可开交,在这连明德帝都不太好过的当口,可想而知宫中其他嫔妃的处境了。
  最开头留下的人选随着落定到九皇子头上而烽烟消弭,但这只是即将离开的一个小方面。还有更多细碎而直观的——
  比如宫中的宫女太监大规模的逃亡——那些逃亡的太监甚至敢在皇宫的大门上泼尿泼屎,写下一大串污言秽语。
  再比如宫中的一应用度,开始变得残缺不全,饭送来时或者少了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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