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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枭 作者:方白羽-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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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脚步,正向自己一步步迫近。

抹抹额上冷汗,任天翔强令自己收束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脚下那些稀奇古怪的图案上。也许人在危急之下反而能激发更大的潜能,任天翔只感到自己头脑在死亡的威胁下,突然变得异常敏锐,那些方才还需要冥思苦想的图案,渐渐变得容易起来,令他精神振奋,脚下的步伐也渐渐变得自信而轻快。

前方出现了一道石门,将出路完全封闭,任天翔举起即将熄灭的火把一看,但见石门上是一排数字,分别是四、五、八、十一、十六、十九、三十二、三十六。而在石门前方的地面上,则是一排活动石板,石板上镌刻着一到十共十个数字。任天翔先是有些茫然,不过仔细看看地面,发现地上的石板明显是一种机关,他这才明白,这一个是一种数字锁,而石门上的数字,就蕴含着开锁的密码。

任天翔对数字最是头痛,开始懊悔当初没有跟老师认真学过算术。他对着门上那一排数字冥想了片刻,始终找不出其中的规律,这时身后那些从上而下射下的箭镞,已经逼近到离他不及三尺远,也就是说它离死亡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三尺。就在这时,他手中的火把也在最后一次炸亮之后突然熄灭,整个甬道陷入一片黑暗,那刺入心魄的箭镞破空锐啸,犹如死神的脚步渐渐逼近,离任天翔立身已不足一尺!

也许只有在最危险的关头,人才能迸发出最大的潜能,就在头顶机簧咔咔暗响,箭镞即将射下的瞬间,任天翔终于福至心灵,隐约猜出门上那一排数字钟,有一个似乎与其它数字毫无关联,是一个多余的数字,那一定就是开门的密码!

任天翔凭着记忆,毫不犹豫踏上石门前的两块活动石板,他先踩下“十”,跟着再踩下“一”,就听头顶机簧张开的声音突然停止,石门后传出“轧轧”的机械声响,厚重的石门终于缓缓升起。

任天翔长舒了口气,不等石门完全升起,他已弯腰滚了出去,就在他双脚离开“十”和“一”两个石板的同时,上方立刻传来箭镞破空的锐啸,数十支弩箭雨点般钉在了他方才立足之处。

任天翔惊魂未定,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淡淡的赞叹:“恭喜少堂主,终于通过了这次考验。”任天翔环目四顾,就见自己置身于一处宽敞的墓室中,室内灯火通明,一个青衫文士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并肩而立,白发老者殷切地望着自己,眼中闪烁着隐约的泪花。青衫文士则佝偻着身子,不时发出一两声撕肝裂肺的咳嗽,似乎病得不轻。不过他那双深藏于眉棱下的睿智眼眸,却隐然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欣赏和赞赏。

“季如风!”虽然数年未见,任天翔依然一眼就认出面前这痨病鬼一样的家伙,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在被绑架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人,三年不见,他似乎消瘦衰老了不少。任天翔怒不可遏,厉声质问:“是你带人绑架了我,还将我弄进埋葬任重远的墓穴?”

季如风袖着双手坦然点头:“不错!”

“为什么?”任天翔厉声问,“我已不是什么少堂主,你为何还阴魂不散?”

季如风嘶哑着嗓子道:“因为,你必须要通过这个考验。”

“考验?”任天翔怒极反笑,“你将我关入墓穴,让我冒九死一生的危险才逃到这里,仅仅是个考验?要是我一步失算死在墓道中,那就是白死了?”

季如风坦然点头:“如果你连这点智慧都没有,那就只好白死。不过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一定能通过这考验。人的智慧就像是身高或相貌,主要源自天生。虽然你从小不学无术,但是在江湖历练了这么些年,一定考验破解这些初级的考验。”

任天翔恨恨地点点头:“好,这次我侥幸没死也不跟你计较。不过请你告诉我,为何要让我经受这样的生死考验?是不是每个义安堂的弟子,都必须经过这样的生死考验?”

“只有前任堂主指定的继承人,才需要通过这样的考验。”见任天翔有些茫然,季如风耐心解释道,“要想率领义安堂在凶险莫测的江湖中立足,必须要有超高的智慧和在生死考验面前破解迷局、找到生存之路的本能。这种能力是如此重要,以至于每一个继任的堂主人选,都必须经过这样的生死考验。”

“等等等等!”任天翔急忙打断对方,“谁告诉你我要做什么堂主?”

季如风面色肃然:“这是任堂主临终前留下的遗命,指定你为她的继承人。同时也指定季某和姜兄,为辅佐和培养你的导师。”

一旁的姜振山连连点头:“少堂主你总算是回来了,从今往后,我姜振山必将竭尽所能,辅佐你成为一个伟大的堂主。”

任天翔不禁冷笑:“义安堂的基业虽然是由任重远一手创立,却并没有说一定要他儿子才能继任。你二人如此热心要辅佐我,难道仅仅是为了满足你们尽忠报主的愿望这样简单?”

“当然不是!我们……”姜振山急忙分辨,却被季如风用目光阻止。就见这个义安堂的智囊袖着手淡淡问:“少堂主在怀疑我们的动机?”

见姜振山欲言又止,任天翔已心生疑窦,不过在没弄明白对方真正目的之前,他也不点破:“自任重远死后,我跟义安堂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任重远活着的时候我都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何况是由你们转述的什么遗命?对不起,我不会做什么堂主,更不想成为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见墓室对面还有一道墓门,隐约有清新的空气从门缝中透进来。任天翔丢下季、姜二人往外走,就在他打开墓门正要出去时,却听季如风在身后淡淡问:“你不想知道任堂主是怎么死的吗?”

任天翔脚下微微停了停,却还是继续往外就走。任重远壮年早逝,其中定有蹊跷,当初义安堂的所有人都对他避而不谈,就是他心中充满疑问。虽然他从没想过要为任重远做任何事,但还是很想知道这个人的死因。不过现在听季如风突然提到这点,任天翔就知道对方是利用自己的好奇心,他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脚下毫不停留。却又听季如风悠然道:“你不在乎任堂主,难道也不在乎任小姐吗?”

任天翔停下脚步,就听季如风叹道:“任堂主过世后,义安堂的声望和实力已大不如前,面对老对头洪胜帮,义安堂已没有与之抗衡之力。所以有人想出联姻这一俗不可耐的招数,以图化解义安堂与洪胜帮的积年仇怨。如果你不想看到这事最终成为事实,就必须借助我们的力量。”

任天翔仰头寻思片刻,心知自己在长安没多少根基,如果没有义安堂的人协助,也许连妹妹一面都很困难,何况小川还失陷在当年的任府、现在的萧宅中,昆仑奴兄弟也是下落不明,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撒手不管。想到这他慢慢转过身来,对季如风冷冷问:“这是你们的条件?”

季如风耸耸肩头:“如果你答应做义安堂的堂主,我们自然对你言听计从,你要我们全里阻止任小姐嫁给洪邪,我们自然竭尽所能。如果你不愿做堂主,那么我们就只能听从萧傲的命令,他要将任小姐嫁给谁,我们根本无权过问。”

任天翔知道这老狐狸是在趁机要挟自己。不过为了天琪,他不能一口回绝,默然片刻,他只得拖延道:“我现在还不敢轻易就相信你们,如果先帮我阻止妹妹嫁给洪邪,我会慎重考虑你们的建议。”

姜振山还想再劝,季如风已摆手笑到:“好!咱们就先从这事开始。毕竟在这件事上,咱们与少堂主目标一致。”说着他缓缓伸出手来,任天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与他一击。

马车辚辚奔行,趁着夜色离开了郊外的坟场。车中,任天翔回望着黑黢黢的山林,心有余悸:“为何要将任重远的陵墓修得如此浩大恢宏?还布设下如此复杂的机关?这得多大的工程?”

姜振山叹道:“这陵墓原是老鼠掏空的一座古墓,为了节省开支,便将它做了老堂主的冥室。那些机关是季先生后来设下的,除了防止有人去惊扰老堂主的安宁,也是要看看少堂主能否顺利通过测试,以证明自己是否有资格继承堂主之位。”

任天翔知道姜振山所说的“老鼠”,是指义安堂另一个元老,曾经以盗墓为业的苏愧,因其从小苦练缩骨功,所以长相猥琐,极像一只大耗子,于是大家将它由“老苏”叫成了“老鼠”。

想到季如风在墓穴中设下如此复杂的机关,就只为了考验自己?任天翔不禁叹道:“你们为何要在我身上花费如此心血?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仅仅因为我是任重远的儿子,你们就要将我扶上堂主之位,不怕我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你能够从那个墓道中平安出来,就证明你有着远超常人的智慧。”夹杂着偶尔的一声咳嗽,季如风哑着嗓子解释,“只要有我们的指点和扶持,做个堂主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姜振山也欣然插话,“我们答应过老堂主,一定要让你继承他的遗志,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任天翔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只有做义安堂的堂主才能阻止妹妹嫁给洪邪,那么暂时答应也无妨。不过听姜振山对任重远如此推崇,他心中不甘,尤其想起任重远辜负了自己母亲,他更是忍不住出言讥讽:“任重远不过是个争权夺利的江湖草莽,侥幸达到了一方豪强的地位,算得上什么英雄?”

“你……”姜振山听任天翔竟将它最敬重的人贬得一钱不值,双眼一瞪就要发火,却被季如风以目光阻止。

任天翔不理会姜振山的愤懑,不以为然地问:“我对继承任重远的遗志和义安堂堂主之位一点不感兴趣,我答应与你们合作,只是想阻止天琪嫁给洪邪。现在请告诉我该怎样去做?季叔在义安堂中一向以足智多谋著称,一定早有切实可行的办法。”

季如风淡淡道:“我先跟你讲讲义安堂现在的情况,请少堂主耐心听我说完,咱们再来讨论阻止义安堂与洪胜帮联姻这事。”

在季如风简明扼要的叙述下,任天翔这才知道,自任重远蹊跷暴毙后,义安堂内部便猜忌四起,谣言纷纷,甚至快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在任天翔意外摔死贵妃娘娘亲侄儿,成为官府通缉要犯,不得不流亡他乡的情况下,以季如风、姜振山、萧傲等人为首的义安堂六大元老,皆有问鼎堂主之位的可能。这时任天翔的继母,也就是任重远的遗孀萧倩玉,便成了义安堂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她的鼎力支持下,他的堂兄萧傲,最终成为了义安堂的新堂主,而她也以前任堂主的遗孀、现任堂主妹妹的身份,成为了义安堂的特殊人物,被帮众私下成为女堂主。

由于义安堂私放了杀死贵妃娘娘侄儿的凶手,所以受到了来自杨家的打压和报复,许多帮众被官府以各种名义抓捕,传统的经营场所和地盘也纷纷被取缔。在这种情形下,就有不少帮众另谋出路,另攀高枝,义安堂无论实力还是声望都一落千丈。这时义安堂的宿敌洪胜帮便乘虚而入,不断吞并义安堂的地盘和招纳义安堂的弟子,已隐然有将义安堂赶出长安之势。在这种情况下,萧傲与萧倩玉便想出了联姻这一招,意图与洪胜帮化解仇怨,保住义安堂在长安的根基。

“所以少堂主千万不能在萧傲和萧倩玉跟前露面。”季如风叮嘱,“以他们的为人,难保不会将你交给杨家。为了保住权势和地位,萧倩玉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牺牲,何况你这个一向对她不敬的继子。”

虽然曾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过任天翔对萧倩玉这个继母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是萧傲的远房堂妹,被萧傲引荐给了当时已丧偶的任重远,不过任重远对她似乎并不上心,只把她作为外室养在府外,她为任重远生下女儿后,才被人接入任府,直到任重远意外身亡,也没有公开承认她是自己的正室夫人。

任天翔从小反叛,对任重远这个父亲都没有放在眼里,何况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萧倩玉似乎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因此从不管任天翔的闲事,倒是她的女儿任天琪,从小就对那个敢挑战父亲权威的异母哥哥,充满了孩童般天真的崇拜,常常在任天翔闯祸受罚之后,偷偷带着好吃的去探望他,让任天翔倍感温暖,因此他对这个妹妹,有着谁也无法替代的深厚感情。

但是,现在有人竟然要牺牲任天琪的终身幸福,去谋求个人的利益,任天翔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就算这个人是天琪的亲身母亲也不行!他暗暗发誓,定要阻止这场可以预见的悲剧,哪怕冒着丧命的危险也在所不惜。

看着马车已进了城门,任天翔示意停下车,然后对季、姜二人道:“咱们先在这里分手,你们先帮我将今天失陷在萧宅的那个日本武士弄出来,再帮我打探那两个赶车引开追兵的沃罗西人下落。等你们办妥了这些事,我自然会去找你们。”

“少堂主,萧傲已经知道你回来,你在长安十分危险。”姜振山急忙道,“你只有跟我们在一起才安全。”

任天翔摇头道:“我现在还不敢随便就相信你们,先帮我救出我的朋友再说。你们放心,我从小在长安长大,就算萧傲知道我回来,要找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完对二人拱手一拜,转身就走。

望着任天翔傲然离去的背影,姜振山不禁喟然叹息:“他越来越像堂主当年了。”季如风一声冷哼:“你要时刻牢记,他只是任重远的儿子,能否成为义安堂的继承人,现在还难说得很。”

“他不是已经通过了你的考验?”姜振山忙问。

“那只是证明他还算聪明,要成为义安堂的继承人,仅仅聪明还远远不够。”季如风袖起双手,目光望向漫漫虚空,眼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微光,“义门一脉,多少次因误托传人而惨遭覆灭,若非出了个大智大勇的任重远,帮助玄宗皇帝夺回李唐江山,扫除武氏余孽,义门要想中兴,只怕千难万难。因此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无论我们多么谨慎都不为过,万不能因义安堂暂时为庸才和女人把持,就降低选择标准。”

姜振山微微颔首,遥遥望向任天翔消失的方向,眸中满是期待。

转过一个街角,任天翔忍不住回头望去,遥见季如风与姜振山依旧在长街尽头并肩而立,在远处眺望自己消失的方向。那种殷切和希望之情,即使数十丈之外也能隐约感觉得到。这令任天翔十分不解,他不相信任重远在过世多年后,还能令二人如此忠心追随,甚至将这种忠心转移到他那叛逆的儿子身上。

就算姜振山是这种人,季如风也绝对不是。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令任天翔也看不透,那季如风绝对算是一个。因任重远临终的嘱托,就要辅佐我这个不学无术。忤逆不孝的纨绔做义安堂龙头老大?这话也只有去骗骗三岁小孩。

遥见季如风与姜振山终于上车离去,任天翔这才继续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前行。夜幕下的长街一扫白日里的繁华喧嚣,空寂萧瑟犹如鬼城,远方隐约飘来的一缕丝竹管弦之声,才使它稍稍有了点生气——毕竟是大唐帝国的国都,即便在深夜也不乏醉生梦死的场所。

任天翔循着丝竹声徐徐走向那个方向,他突然发觉附近的房屋街道依稀有些熟悉,前方那亮着灯火的青楼,竟然就是自己儿时再熟悉不过的宜春院!

“有贵客上门,姑娘们快来见客了!”宜春院大门外,依旧是赵姨亲自在招呼应酬。几年不见,赵姨明显憔悴了许多,眉宇间也没了多年的神采,虽然满面堆笑,却依然掩不去眼底的落寞与伤感。

任天翔心中涌出一种久违的温暖,正待与赵姨相认,却突然想到自己身负命案,要是直说自己就是当年在这里出生的任天翔,反倒让赵姨为难。他不想给赵姨惹上麻烦,只得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还好他现在是胡人打扮,赵姨并没有认出,面前这个落泊的胡人,就是当年风流倜傥的长安七公子。

“先生里边请,不知先生可有相熟的姑娘?”赵姨殷勤地将任天翔迎出门,一路热情地招呼着。任天翔想了想,以带有西域口音的唐语问道:“不知翠霞有没有空?”赵姨有些意外:“先生是宜春院的常客?老身怎么没一点印象?”

任天翔忙掩饰道:“几年前来过一两次,所以认得翠霞。”赵姨恍然点点头:“难怪。翠霞早已离开了这里,记得她的客人只怕不多了。”

“翠霞离开了?”任天翔有些意外:“几年前她可是这里最红的姑娘啊!为什么离开?”赵姨叹了口气:“不瞒先生说,自从洪胜帮将红楼开到长安后,长安城所有青楼的生意都一落千丈,客人日渐稀落。稍有点的姿色的姑娘都纷纷另谋出路。”意识到自己在客人面前自揭其短,赵姨急忙改口,“不过老身最近又物色了几个更年轻漂亮的姑娘,而且经过老身亲自调教,定不比当年的翠霞差。”

说话间就见几个姑娘无精打采地迎了出来,任天翔一见之下就暗自摇头。难怪大堂中空空荡荡,没见几个客人,如果宜春院都是这些既不敬业又不漂亮的庸脂俗粉,怎么可能留得住客人?

不过任天翔现在不是来此寻欢作乐,只是想在长安找个可靠的落脚之地,一个自己从小就熟悉、现在又没多少客人的破落青楼,无疑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他特意挑了个最丑的姑娘,对赵姨道:“就她吧,我先包她一个月。”

赵姨满心欢喜,急忙将那姑娘推到任天翔面前:“先生真是有眼光,她是刚来的小薇,是个还没下海的清倌儿。先生既然中意,老身这就让她正式下海,一切仪式从简。”

任天翔见这个叫小薇的丫头,年岁虽然不大,不过模样确实不敢恭维。不仅面如橘皮,眉似扫帚,还有一口大龅牙,撑得她连嘴也合不上,唯一顺眼的是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还算清亮透澈,这模样莫说让客人掏钱,就是倒贴钱恐怕都不会有人照顾,难怪到现在还是个清倌儿。不过任天翔现在只是要找个可靠的落脚点,她越丑就越不引人注意,这正合任天翔心意。

不过任天翔又怕丑女多作怪,尤其这丫头虽然生得丑,但一双清亮的眼眸,隐约透着一丝古怪精灵的神韵,与她的容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任天翔心中有些奇怪,随口问:“你读过书?”

“任公子这么知道?”小薇有些惊讶。

任天翔故作神秘地笑道:“我能从一个人眼睛看到她的内心,受过书香熏陶的女子,她的眼睛透着一种灵气,就像你这样。”

见任天翔盯着自己,小薇顿时有些羞怯,躲开任天翔的目光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灵气,不过是小时候常听爷爷读书,所以勉强算受到点熏陶吧。”

“原来还是出自书香门第。”任天翔更是好奇,“那你怎么沦落到宜春院来呢?”

小薇眼神顿时黯然,低头默然不语。任天翔心知其中必有一段令人心酸的往事,便不好再问。想到自己母亲也是知书达理,不也同样沦落到这宜春院,他对着丑丫头不由生出一丝同情,忙转移话题问道:“你都读过什么书?本公子要考考你。”

小薇顿时来了兴趣,笑道:“我只是小时候听爷爷读过许多书,像《诗经》、《论语》、《春秋》、《孟子》之类,我从小就听过不少。不过我自己才不想要读书,读书人最可怜了。”

任天翔笑问:“此话怎讲?”小薇红着脸说道:“孟夫子在他的书中,要他的弟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这还不可怜?”

任天翔有些莫名其妙:“这话没错啊,有什么可怜?”

小薇红着脸忸捏半晌,小声说道:“穷又不是什么罪过,有必要独骟其身进宫做太监吗?古人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呢。”

任天翔恍然大悟,原来小薇是这样的理解“独‘骟’其身”的,他差点笑岔了气。想必小薇只是小时候听爷爷读书,却从没有人跟她讲解,所以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理解了。他不禁捂住肚子笑弯了腰,喘着气连连摆手:“行了行了!你要再解下去,孟夫子非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不可。”任天翔总算明白,小薇所说的读过书,原来是听别人读过,根本不求甚解,想必连字也认不了几个。这让任天翔放下心来他就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既不是太聪明,又不是太蠢。不怕她跟自己耍花样,也不用担心她太笨。什么事也做不了。

问明小薇的身份,任天翔拿出几块散碎银子塞入赵姨手中:“给我安排到清净的后院,莫让不相干的人打扰我的清净。”

赵姨满口答应着将任天翔领到后院,任天翔挑了间雅静的厢房,等赵姨刚一离开,他就疲惫地倒再床上,经过前半夜死里逃生的考验,他现在只想美美睡上一觉。

谁知朦朦胧胧正要入睡,忽听耳边有人“叮叮咚咚”弹起了琴,呕哑嘈杂犹如木匠锯木。任天翔睁眼一看,就见那个叫小薇的姑娘,正一本正经地坐在一架旧琴旁,满脸认真地再弹琴那样子就不像是经过认真调教,难怪那琴音比弹棉花好听不了多少。

“停停停!”任天翔急忙喝止:“半夜三更,谁让你弹琴?”

小薇一本正经地道:“赵姨教过奴家,客人上门要先弹琴奏乐,然后说笑唱曲。你是奴家第一个客人,奴家定要好好伺候。奴家还会唱曲,要不我边弹边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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