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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强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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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悲哀死亡的两颗泪珠有如轻烟细雾,忽然散入蒙蒙空冥里。
所有的刀光也都忽然消散,忽然恢复秋高气爽的晴午。但有些事物却是一去永不再来,有如逝水年华一样,“生命”就是其中之一。
失去生命的人那是永远都不能获得生命,古往今来,绝无例外。
首先是西门双飞燕,这一对江湖上负有盛句的刀客,一齐像破鞋子一样掉落尘埃。
而呼延逐客仍然和刀王蒲公望挺刀对峙。
不过这两上刀道大名家面色都不好看,他们面色都很苍白,苍白得一望而知是肉体已经负伤,而且都伤得不轻。
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候,等候他们其中之一倒下。
结局必定是一个人倒下。其实在“命运”面前,世上有哪一个人最后能够不败亡能够不倒下?
呼延逐客忽然道:“你真是君临天下的刀王,至少我认为如此。”
蒲公望道:“你可还有什么心事?”
这句话不啻宣布呼延逐客的败讯和死讯。
呼延逐客道:“我只希望我手中这把刀,能够回到我儿子或孙子手中,能够有一天,跟拿着‘横行刀’的人再次决一胜负。”
刀王蒲公望的面色已恢复原状,笑声也响亮一如平日。道:“这个使得。将来拿横行刀的人,一定会找到呼延家后人再印证一次刀法,只不知此刀将付托何人送去?”
呼延逐客道:“雷老板。”
蒲公望道:“雷老板在江南罩得住,但北方就差一点了。你最好付托孟知秋兄。他要是点头,比全国所有镖局加起来还稳当。”
这话只有一个人不同意,那就是陶正直。
孟知秋忙道:“我不想抢雷兄的生意。”
雷傲候道:“这种生意有赔没赚,还是请孟老总你接下为妙。”
他们忽然都不讲话,因为呼延逐客身躯前后摇晃,又看得出他用尽全力支撑着暂时不倒下!
孟知秋叹口气,大声道:“好,呼延逐客,我答应你。”
呼延逐客声音变得衰弱,然而却很严肃,道:“谢谢。”眼光转到南飞燕面上,忽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说道:“再见了,南飞燕,很可惜我此生已没有和你再聚一天的机会。”
南飞燕先是怔一下,接着也真情流露而涌出两颗泪珠(人人都觉得简直是悲魔之刀上面的泪形钻石)。
她挥挥手,大声应道:“再见。你虽然先走一步,但我们都会跟着来的,谁也不能例外。所以你不必灰心绝望,你不过先一步而已。”她深深又叹息一声,又道:“但你说得好,可惜我们没有机会再聚一天。唉,一天何其短促,在每个人一生之中算得什么?可是有时候你就是得不到这样的一天,啊,哪怕只是一天,但你却永远得不到……”
她的话有点象梦呓象自言自语,但声调中表情上透出无边深沉悲哀,却能使别人了解感染。此是亘古以来人类之悲怆。
尤其是当你步过人生一段路程之后,你必能了解也必会于心中淌泪哀叹!
第二章 相逢常恨晚 从此别繁华
雷傲候三十年来第一次看见管家于忠脸色如此难看,于忠虽然只是雷傲候的管家而已。
但于忠在江湖上不但有名,而且有名得出乎意料之外。三十年来他不但闯荡过江湖,亦因雷傲候之故而见过当世最高的顶尖人物。因此他脸色不对,眼睛透出烦乱和惊恐情绪时,雷傲候就知道问题一定不小。
于忠默默将一叠款式颜色不同的拜贴递给雷傲候。
雷傲候随手放在几上,先喝几口热茶,厅子里静得连蚊蝇飞过也很吵耳。
雷傲候平静地道:“我向来很少有朋友登门拜访,如果是朋友,你不会如此紧张,看来一定是江湖上最难惹的人物,而且都是报怨报仇,是么?”
于忠那张四十多岁却有很多皱纹的面上,一点不曾感到宽慰,虽然雷傲候猜中了。他道:“老爷,这些人江南江北都北,又有些近十几年来无声无息,人人都以为已经年老衰病亡故的老魔头。例如‘午夜飞钳’陆白、‘阴风”赵老甫、’‘白骷髅’常觉。这些都是恶人谱上的著名恶人。别外又例如无锡桃花溪剑道世家宋氏、淮阳大侠‘风云一条鞭’应无求等等。唉,老爷你开始头痛了没有?”
雷傲候泛起苦笑,道:“我的头不但痛,而且很大。”
于忠道:“何以这些人多少年来都不知道你与血剑严爷的关系!但现在却忽然全部知道?会是谁泄露这个秘密?”
雷傲候道:“经过这几天种种的事情,有可能知道的人太多了。我知道你一定猜想过甚至于查访过,但你并没有得到结论吧?”
于忠道:“是的,老爷。”
雷傲候道:“照你看,会是谁呢?”
于忠道:“嫌疑最大的就是陶正直,而小人刚打听到陶正直的外号竟然叫做‘人面兽心’。老爷,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他曾经出卖他的老师(他有好几个师父),却只不过为了几两金子。他竟奸杀过嫡亲嫂子,又曾经做过娈童,他自己也养过娈童。总之,这个人不但专拆烂污,同时为了女色男色或钱财,竟可以无所不为。”
雷傲候似乎不在意,道:“我老早瞧出他是这一类卑鄙无耻的人,但他一定不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于忠道:“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两个人可能泄密害你。”
雷傲候叹气摇头道:“绝对不止两个人有可能,而事实上你说的两个人其一必定是南飞燕,你认为她因嫉妒等缘故而修理我?我有没有猜错?”
于忠道:“老爷,你没有猜错。”
雷傲候道:“还有一个是谁呢?你一定是在这一群人中用心查看。对了,一定是孟知秋,你一直认为公门中人绝不能交朋友,必须步步为营小心提防。”
于忠道:“是的,老爷。”
雷傲候长吁一声,道:“我宁愿猜测陶正直也不能相信是南飞燕和孟知秋所为。而事实上这几天得知严北蒲公望等和我在一起的大有人在。所以我们最好改个方向,最好调查这一个圈子之外的人。”
于忠道:“老爷,你从未猜错任何一件事,所以小人不敢不信。但小人心中却觉得陶正直嫌疑最大。”
雷傲候道:“他有这咱本事?”
于忠想了一下才叹道:“唉,好象没有。”
雷傲候道:“象陆白赵老甫常觉这等恶人,能找到一个已经很不易,何况还有桃花溪宋家,以及应无求这些人物?桃花溪宋家自从‘无痕剑’宋天星被严北杀死之后,现在又出了什么人物?”
于忠一定查访探听得很清楚,因为他立刻回答:“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潇洒书生,就是宋天星的侄子,名叫宋去非,外号‘沧海月明’。听说他的剑法至少不弱于无痕剑宋天星。”
雷傲候道:“沧海月明这个外号很雅致,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他外表一定很风流儒雅!
当然他的剑法也一定能够发挥‘潇洒’的特点。这正是桃花溪宋家剑法的特点之一,这个人大概不好应付。”
于忠道:“淮阳大侠风云一条鞭应无求只怕更难应付。”
雷傲候道:“用不着你提醒我。其实名列恶人谱上的那些恶人,哪一个是容易应付的呢?”
于忠现出忧心仲仲的神色,道:“老爷,你可有打算?”
雷傲候苦笑一下,道:“我海龙王的‘七尺飞红’亦是当今武林一绝,亦不好应付的。”
于忠道:“如果对方有一百个人,你虽然战胜杀死九十九个,但只要输给其中一个,你就非常非常划不来。”
雷傲候道:“对的。我平生绝不做这种有可能蚀本的买卖。”他深深叹口气,又道:
“但可惜有时身不由已,所以有时只好认命。”
于忠放低声音道:“老爷,难道就毫无办法可想?譬喻说血剑严爷刀王蒲爷,他们难道对你的境遇都坐视不理?”
雷傲候道:“他们当然不会不管,但可惜这类保镖我请不起,其实天下也无人请得起。
第二,现在一共八张名帖,但明天后天还有多少?消息一旦外传之后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奇人异士,都会找上门来,严蒲二位能保得我这种镖么?”
他变成喃喃自语,道:“不,不行!但不想任何办法应付亦不行。所以我只好使出最后一着了,谁叫我有一个儿子?谁叫我爱儿子更甚于自己呢?”
于忠面色也变得更难看,道:“对,老爷。咱们死了没有关系,但还有少爷,如果您已准备好最后一着,小人希望你立刻使出来。”
雷傲候道:“我最后一着,只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已布置了几个地方,随时随地都可以隐性埋名,他也不能象现在这样吃喝嫖赌逍遥自在了,他肯么?”
于忠也只能叹气,因为他想起雷少爷雷不群目空一切的样子,也想起他沉湎于纸醉金迷的样子,当然也想起他俊逸倜傥以至娘儿们都被其丰神迷醉的样子。这样的一个年轻人,要他为了看不见的灾难而隐姓埋名,要他过着村夫俗子的生活,看来倒不如杀死他更为干脆。
反正他一定不肯听话,一定不肯一辈子默默无闻,与草木同腐。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以雷傲候的富有和谨慎远虑,他所布置的狡兔三窟,必定周密无比,就算叫神探孟知秋出马,恐怕也找不到他。但现在由于拖了一条尾巴,简单就变为复杂,无懈可击就变成破绽百出。
其实雷不群的真正形象,跟他父亲以及于忠所想象的有相当距离。外表上雷不群俊逸且略带傲岸,但其实他性格仁慈,心地忠厚。他不但乐于帮助任何在困苦中的人,而且他修养还真不错,通常对人(尤其身份低卑者)总是和颜悦色,不过他这些好处都被一样物事连累而被抹煞,那就是“酒”。
雷不群喜欢饮酒,但他酒量却不怎样好。
他喝得醉醺醺时,当然多半是在风月场所,而风月场所正是最容易闹事出事的地方。
所以雷不群常常闯祸之后扶醉回家,他根本不知道详细经过,更不会善后,因为他已经醉了。而以后的事情大半是于忠甚至雷傲候亲自处理摆平。
故此在他们心目中,雷不群正是好酒贪色,骄横欺人那种纨绔子弟的标准货色。
如果雷不群不是雷傲候唯一的儿子,只怕老早就被雷傲候赶到塞外蛮荒之地了。
幸而他不但没有被放逐,而且一睁眼就有俏丽伶俐的小婢替他梳洗换衣。然后先是燕窝,继而各式美点,果盘的香蕉葡萄等名贵水果散出诱人香气,有时甚至有哈蜜瓜。
外面传来泼刺水声,雷不群才记起自己敢情在秦淮河最有名的“萦香”画舫中,敢情昨夜喝醉了所以没有回家。
穿红衣小婢轻声问道:“雷少爷,你为何每夜必饮?又为何每饮必醉呢?”
另一个穿绿衣小婢笑道:“别多嘴,小心李大妈知道你问东问西打肿你的嘴巴呢。”
雷不群喃喃自语道:“我为何每饮必醉呢?”
红衣小婢道:“难道雷少爷你也会有心事?难道你也有求不到的东西?”
雷不群现在才注意着她,她只有十五六岁,白净俊俏不在话下,使他心里一动的是她眼中的关切柔情。
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小婢道:“我叫小芳。”
雷不群又问绿衣小婢,知道她叫小香。
当即拍拍手叫了李大妈进来,问过她们的身价,便付了赎身银两。
小芳小香好象做梦一样,欢欢喜喜地去收拾衣物回家。
但雷不群却仍然好象失落在荒寂的原野上,世间的确有些东西不是财富可以获取的。
他忽然听见柔靡弦管清脆檀板以及婉约的歌声,乐声歌声是从隔壁厅子传来的。
雷不群起身走过去,他拨开帘子,没有人责怪他做出如此无礼的动作,李大妈还赶紧进去准备打圆场。
那个厅子内四个人围着圆桌饮酒,另有两名乐师和一个女人奏乐唱歌助兴。
这本就是极平常场面,尤其是圆桌边的四人共是三女一男,雷不群已认识两个女的乃是这“萦香”舫上的姑娘。
但雷不群,态度使得气氛奇异尴尬。因为他居然不跟占用此厅的主人打招呼,使得李大妈堆笑介绍的话只说一句就说不下去。
雷不群直勾勾地望住那歌伎,但人人都看得出他并不是“看”而是在“听”。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雷不群深深叹口气。不错,只有身为人间怅惆之客,才能知道“你”为何事泪痕纵横。
唉!断肠声里忆平生……
他终于回到现实世界,于是看见座中唯一男人,这人使他微感惊讶,因为他不但英俊潇洒,而且眼神极足,尤其是这种情况之下他居然全无丝毫愠色。
雷不群立刻极诚恳地作揖道:“仁兄请宽恕在下失礼之罪,只因此曲使在下回忆起一些往事,所以不觉失礼冒犯。”
那潇洒英俊的人微笑:“怪罪之心全无,但奉邀同饮几杯之意却有。”说话时也起身还礼,态度文雅而又诚恳。
雷不群马上参加,一口气连干三杯,才互通姓氏邦族,因而知道对方姓宋名去非,家住无锡桃花溪。
使他意外的是席上那个未见过的美丽女郎,看来最多十六七岁,态度却很大方很世故。
她也敬了他三杯酒,才回答他的问题。说道:“妾身没有在秦淮楚馆章台平康待过,只不过秦淮河风月,脍灸天下人口,所以妾身随同外子前来开开眼界而已。”
雷不群面也顿时变成红柿子一样,把人家美丽年轻的妻子当作是陪酒鬻身的妓女,还当面问她是在那儿做?言下大有光顾之意,这种大意误会当然非常尴尬。
幸而宋去非汪洋大度,一点也不在意,还取笑他妻子几句。
所以雷不群自己罚十杯之后,这场尴尬风波也就揭过。
喝了一点酒雷不群反而头脑变得清醒,他惊疑地注视搁在柜台上的长剑道:“无锡桃花溪宋家?你是宋家的人?”
宋去非道:“是的。”
雷不群道:“听说桃花溪宋家剑道江南第一,小弟今日居然认识宋兄,真是三生有幸。”当下连干三杯。
宋去非微笑道:“雷兄文质彬彬,却很清楚武林之事,只不知雷傲候前辈是你的什么人?”
雷不群皱眉道:“什么都不是。”
任何人如果因为“雷傲候”之故与他结交,他宁可一生孤独,宁可没有一个朋友。所以他在外面永远不提到父亲,亦不承认有任何关系。
但他并非看不起父亲,又不是感情上有磨擦有冲突,他只不过想自己交朋友,不想爱声名财富等影响而已。
宋去非的妻子黄氏问道:“你天天都来这种地方?你天天都喝酒?”
雷不群又有点尴尬了,苦笑道:“嫂夫人,这种话题只适合男人之间谈论。”
宋黄氏笑一下,那对眼睛明亮得使人心动。她道:“你不妨把我当作男人。其实我的想法,我的作风比男人还大胆,你不相信不妨去问问去非。”
雷不群苦笑道:“你的意思仍然是要我回答你的问题?”
宋黄氏嫣然道:“正是此意。”
雷不群看看宋去非的样子好象没有听见,只好道:“对,我非来这种地方不可,也非得喝酒不可,尤其是秦淮河上的画舫,是我唯一睡得着唯一能忘记烦恼的地方,我这样回答嫂夫人你满意么?”
宋黄氏用那双比着脂白玉还白的纤手,捧着一杯酒送到他唇边,让他喝酒,才道:“我十分满意,因为你已经是第七个把我误认为勾栏中人,而当他们发现弄错,又发现我是桃花溪宋家媳妇,就全都态度大变,拼命阿谀奉承,拼命计好我们,但只有你不一样,只有你还能保持本来面目。”
雷不群仍然苦笑道:“这便如何?”
宋黄氏道:“这才显出海龙王雷傲候的儿子果然不同于凡夫俗子。”
雷不群大讶道:“你……你早已知道?”
宋黄氏道:“老实说只有我知道,连外子也不知道你竟是雷傲候的独子。”
任何人娶得这样一个妻子,保证必是苦乐参半,甚至是苦多乐少殆无疑义,此所以雷不群以“男人”的立场同情宋去非的不幸。
宋黄氏又道:“你等一下回家么?”
雷不群道:“下午我会回去。”
宋黄氏道:“很好。”
雷不群讶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宋黄氏道:“虽然你喜欢偎红倚绿,寻花问柳,虽然你逃避于酒国醉乡,但你清醒的时候还会回家,所以很好。”
雷不群只好苦笑,这个美丽的妙龄女郎如果是风尘女人,这一类话就会发展得很有趣。
可惜她不是风尘女子,她丈夫就坐在旁边。宋去非插口道:“不好,雷兄你今天最好不回家。”
雷不群又讶道:“啊!你叫我不回家?”
宋去非道:“是的,你留在此舫饮酒听歌,内人也留在这儿陪你。”
雷不群简直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宋黄氏呶起艳红小嘴,道:“他叫我留下来陪你谈天,陪你喝酒作乐。”
连雷不群自己也觉得“苦笑”次数太多,肯定比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的苦笑加起来还多,他道:“宋兄很会说笑。”
宋黄氏道:“他讲话素来很认真,他当真要我留下来陪你,但你却不必向邪歪处想。他只不过认为你有风度绝非胡作乱为之人,所以也很放心。”
雷不群仍然苦笑,道:“就算我很君子,也没有理由叫我不走,又要你留下陪我?他到底想考验你?抑是考验我?”
宋黄氏笑容很娇俏,声音也很悦耳,说道:“都不是,他只想和你保持良好关系,说不定将来还可以做朋友,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我却不是这样想。”
雷不群不止苦笑了,而是大声道:“你是怎样想法?”
宋黄氏吃吃笑道:“别紧张,更不必往邪歪处想。”
但雷不群实在很不放心,他有一个极鲜明感觉,这个年轻美丽的女郎很不简单。
她对男人心事尤其了解透彻,似乎你动任何念头,任何想法,她都能够看穿,能够了解。
这种美女当然十分可怕,尤其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更加危险可怕。
“苦笑”几乎已变成雷不群的招牌了,他道:“宋兄,你不要我回家,到底为什么?”
宋黄氏却抢先应道:“你要他讲老实话,抑是假话?”
雷不群道:“为什么有假话?我当然要听真话。”
宋黄氏道:“如果他讲了真话,第一件你不许生气,第二件你答应下午不回家,你答应留下来让我陪你。”
雷不群想来想去,就算下午不回家,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
另外,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推想,身为男人的雷少爷绝对不会吃亏。所以他下了决心道:
“好,我不回去,我要听实话。”
宋去非缓缓道:“因为下午我要带剑去见令尊。”
雷不群除了苦笑之外,好象已经忘记其他任何表情。
宋去非仍然用缓慢又很清晰的声音道:“我宋家有一个人死在血剑严北剑下,而现在我们才知道令尊和严北的密切关系,才知道有人通过令尊关系使严北出手,让严北赚到很多血腥黄金。”
雷不群顿时不会作声,因为关于他父亲雷傲候和严北等人的密切关系,当然是不可能全无所知。
他可以不泄秘,甚至刀子顶住心口也绝不透露一个字,但要他睁着眼睛讲谎话,把白的说成黑的,把真的硬说是假的,这一点他却办不到,他只能缄默,还有苦笑。
宋去非又道:“是非恩怨本来就不容易弄得很清楚。象你这种人品脾气性情,我们很可能变成好朋友。但现在既然有了困难障碍,我只希望你不要在场,我们各交各的,账也各算各的。”
雷不群平生第一次居然会发出如此软弱的声音:“你不去找他不行么?”
宋去非只叹一口气。宋黄氏却道:“如果他力有未逮,如果无法赢得雷氏的‘七尺飞红’,桃花溪宋家只好从此死了报复之心。”
但是,如果宋去非赢了,当声杀死雷傲候呢?如果宋去非技艺不精功力不及,当场死于‘七尺飞红’之下呢?
又如果双方都暗中另有帮手,因而或者不光明磊落,输者则死不瞑目,又如何呢?
总之其中问题甚多,岂是一言两语就能概括?
雷不群苦笑得嘴边筋肉已经酸麻,他深深叹息一声,道:“家父知道他们去找他么?”
宋去非道:“他当然知道,我已呈上拜贴,他说明拜见他的用意。”
雷不群道:“你一向都是如此固执的么?”
宋去非缓缓道:“如果你最敬爱的嫡亲叔叔又是你授艺恩师被人杀死,你想不想报仇呢?”
雷不群沉默一会才道:“我只希望你落败,因为家你从未杀过人。”
宋去非道:“我也是。”
但事实上高手相争,到了胜负分出之时,也大抵是生死立判的关头,这其间原来就是“一羽不能加”的境界。
有一千斤力量谁也不敢只用九百九十九斤,能够刺入心脏之剑,绝对不敢改刺肩臂,这就是高手相争的凶险可怕之处。
雷不群摇头道:“不行,我不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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