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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旧版)-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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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佛像的左肩打了下来。
  这一招声势猛恶,佛像的木屑、泥沙、金漆弥漫殿中,随着烟雾乱飞之际,余鱼同突从佛像左肩的缺口中跳了出来,双足在供桌上一点,已站在地下。腾一雷等吃了一惊,八个人四面围拢,各举兵刃,防他抵御。那知余鱼同跪在佛像面前,对敌人毫不理会,双手合十,喃喃祷告:“弟子罪孽深重,招引外道邪魔,使我佛法身受毁,请我佛慈悲。”众人见他如此,颇为讶异。言伯干伸手一把抓住他右臂,喝道:“捣甚么鬼,走吧!”
  这时寺中主持和僧众都已闻声起来,见这一干人俱都凶神恶煞般手执亮晃晃的兵器,躲在殿后不敢出来。余鱼同并不抵抗,跟着言伯干便走。覃天丞抢到前面,拉开殿门。
  大门开处,只见一个人默不作声的挡在门口。众人出其不意,都退后了一步,只见这个人身穿? 洎m裤,腰中扎了一条布带,圆睁双眼,虎虎生威。言伯干认得他是文泰来,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还不知道文泰来已被人救了出来,,喝道:“你……你是奔雷……”话未说完,文泰来右手一掌已向他手腕打来,这一招快得异乎寻常,言伯干根本没时间想到招架退缩,只顺乎本性的手一松,但手腕已被文泰来的中指与无名指拂中,还未感到疼痛,余鱼同已被他扯了过去。言伯干跳出两步,这才觉得手腕上一阵剧痛。
  滕一雷等七人都未见过文泰来,但见他手法快得出奇,不免心惊。滕一雷想言伯干是一派的掌门,那里想到一招之间便被人把已落入掌中的敌人夺去,这一下出乎意料之外,所以不及上前救援,他一摆铜人,站在门口,心想自己这面有八个人,有五个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对方再厉害,也敌不过已方人多,所以抢在门口拦阻。
  文泰来把余鱼同拉开后,两人一齐跃到大殿左首。余鱼同叫道:“四哥,你……”文泰来道:“你受伤了吗?”余鱼同道:“没有。”文泰来道:“好,咱们哥俩今日打个痛快。”余鱼同还想说话,宋天保和覃天丞两个各挺兵刃,扑了上来。
  文泰来一见他们身法,就知是辰州言家拳一派中人,他本来嫉恶如仇,这几个月来又遭到生平未有的屈辱,这时下手再不容情,身子一晃,已窜到宋覃两人背后。两人兵刃尚未砸下,敌人忽已不见,正要收招转身后领已被文泰来抓住。彭三春站得最近,三节棍“毒蛇出洞”向文泰来后心点来。文泰来双手抓住两人,陡然转身,把两人提着打了一个圈子,口中大喝一声,犹如晴空打了一个霹雳。彭三春一惊,三节棍呛啷啷一声掉在地下。大喝声中,文泰来双臂平举,用力合拢,覃宋两人头盖碰头盖,砰的一声,撞得血肉模糊,脑浆迸裂。
  文泰来毫不停手,把两具尸体向敌人掷去,顾金标等跃开避过。言伯干究竟师徒关心,接住了覃天丞,这只是指顾之事,彭三春事起仓卒,一时糊涂,手足无措,既不拾棍,也不逃开。文泰来踏上一步,左手反手一拳,彭三春举臂一格,只听喀喇一声,臂骨早断。文泰来左手已顺势抓住他的胸衣。彭三春情急拚命,飞起鸳鸯连环双腿,向文泰来胸口踢来。文泰来右手如风,一把抓住敌人左脚,左手推下,右手上举,把彭三春倒提了起来。这时顾金标和言伯干双双来救。文泰来又是猛喝一声,双手用力向地下打桩般一锤,彭三春头盖撞在佛殿的青石板上,焉得不碎?奔雷手这两招迅速已极,彭三春本来是连环双腿,左脚踢出,右脚随上,那知头盖撞破之后,右脚方才踢出。
  奔雷手大展神威,霎间连毙三敌,他见顾金标和言伯干左右攻来,知道这两人乃是劲敌,迥非刚才三人可比,忽地退后一步,顺手举起佛前桌上的一只大石香炉,向顾金标猛掷过来。这只香炉重达七八十斤,再加上一掷之势,顾金标那里敢接,一斜身避了开去。香炉外掷之势不停,直向滕一雷飞去。滕一雷被顾金标遮住目光,等顾金标跃开时,香炉已到眼前。哈合台急叫:“老大,留神!”滕一雷不及避让,提起独脚铜人猛力一击,只听见砰篷一声大响,石香炉被击成数块,石屑香灰四处乱飞。
  这时言伯干和文泰来已交上了手。余鱼同抢起一个鼓槌,站在文泰来身后卫护。滕顾两人脸上都被石屑擦伤了一两处。顾金标挺叉上前,正要加入战团,那知文泰来身法如风,在言伯干脸前虚晃一掌,倏地抢到了哈合台身边。原来他观看形势,心想虽然已毙三人,但仍然敌众我寡,而且其馀五人武功似乎均非泛泛,必须出其不意再伤数人,才能取胜。他见哈合台与韩文冲两人站得较远,突然纵身过去,一掌打向哈合台后心。
  哈合台一矮身,让开文泰来一掌,反手就勾敌人手腕。文泰来见他手法快捷,“咦”了一声,左掌横过面门,斜击对方项颈。哈合台又是一低头,伸手来抓敌人手腕。文泰来见他每招出手都是擒拿手,可是又不同武林中所传的三十六路大擒拿法或是鹰爪功,颇有点奇怪,原来哈合台武功的根基是蒙古摔跤,再加上通臂拳化揉合而成。哈合台和文泰来拆了两招,两次都没勾住他手腕,这本来是他百不失一的绝技,心中一惊,已被文泰来蓬的一声一掌击在背上。文泰来见一掌居然没能将他打倒,更是惊奇,原来哈合台虽在辽东多年,仍旧依照蒙古人的习惯,身上穿着牛皮背心。
  文泰来这一掌如中铁革,以为他有特殊功夫,而哈合台却也一直痛到了前心,他突然往地下一坐,双臂来抓文泰来腰部。文泰来右掌一翻,“电母照镜”,横击对方脸颊。哈合台一侧头,已抓住文泰来右腕,一抬手,把文泰来甩了起来,这是他摔跤的救命招术。当年成吉思汗率领蒙古大军西征,横扫欧洲,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征服大小数十国,歼灭欧洲联军数十万。欧洲军队一听见蒙古人到来,无不望风披靡,这固然主要是由於蒙古军队组织的严密,战士骑射技能的高强,但摔跤之术也有极大的人关系。这种本领世代相传,哈合台深得其中精奥,他一把将文泰来甩起,正要把他掷向地下,忽然手腕一麻,半身酸软。这时余鱼同见文泰来遭危,大惊上来抢救,刚纵出一步,忽见文泰来落在地上,已把哈合台夹在腋下,原来文泰来顺手点中了他的穴道,反手擒住,双手一送,把他直掼了出去。余鱼同急叫:“四哥,那是朋友!”
  哈合台头前脚下,平平向巨钟撞去。滕一雷和顾金标站在门口,抢过来相救已经不及。文泰来听余鱼同一叫,倏然如箭一般扑了上去,去势比哈合台撞去的劲道更快,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抓住哈合台皮靴,硬生生的抓了回来,左掌在他“肩井穴”一拍一揉,拉起站住,说道:“啊,是朋友,对不住。”哈合台死里逃生,怔怔的站在当地。滕一雷和顾金标突然见文泰来救了盟弟性命,本来双双扑上来拚命,忽地收住,滕一雷把哈合台扶在一边。
  那边韩文冲突叫:“小心后面!”叫声末毕,文泰来已觉脑后风生,回身一个扫堂腿,不避不让,先踢敌人。言伯干双手铁环叮当一碰,和身跃起,右环护身,左环平身,扫向文泰来腰骨,将要扫到,忽地收住,右环斗然发了出去。文泰来大喝一声,伸手夺环。两人俱都怀有深仇大怨,这次不见死活不收手,佛殿中灯火黯淡,佛像缺了一肩,俯首低眉,望着座前这两人险恶的拚斗。
  余鱼同靠在佛像旁边,滕一雷、顾金标、哈合台、韩文冲四人则站在门口,面向殿里。大殿上横着三具尸首,都是头盖破裂,面目血肉模糊。言伯干见滕一雷等居然并不上前相助,在一旁隔山观虎斗,心中愤怒异常,把双环使得呼呼风响。他是言家拳的掌门人,拳法上有独得之秘,在这对双环上尤其下了数十年苦功。文泰来和他拆了十馀招,见他攻守严密,动作迅捷,颇有法度,猛喝一声,双掌翻飞,拳法已变。旁观众人只听他每一掌出去都是猛喝一声,或声先喝而掌随至,或拳先发而声后出,或声拳同作,或有声无拳,把喝声和掌法拳法搓揉在一起,声音竟也成为克敌制胜的手段。文泰来身法愈来愈快,喝声愈来愈响,神威逼人,言伯干渐见不支。
  原来这路拳法是文泰来的绝招,叫做“霹雳掌”,掌风喝声中,隐隐有风雷之势。言伯干心想再打下去自己决非敌手,双环交叉,退后一步,他知文泰来必定抢攻,果然对方毫不放松,踏步发掌。言伯干双环“白燕剪尾”,右环本来在左,左环本来在右,这时用力向两旁豁开,眼见文泰来的一条前臂要被双环砸断。哪知文泰来身手迅速已极,将计就计,一掌直按向他胸前。言伯干知道他掌力惊人,这一招如被按上,不死也伤,只得回过左环挡在胸前,右环反砸敌肩。文泰来大喝一声,五指一弯,已抓住钢环,脚下用劲,绕到敌人身后。言伯干刚呆得一呆,右环也已被抓住。文泰来用力一扳,言伯干双手弯了过来,如不放手,双臂当时就要折断,只得双手一松,一对铁环已落入对方手中,疾忙向前纵出三步,方才回身。
  文泰来喝道:“还你的!”双环向言伯干掷来。这一下劲道大得出奇,他眼见自己兵刃回来,然而看铁环掷过来的势头,只要伸手一接,手指非折断不可,忙向右一纵,只见当当两声大响,双环都嵌入了佛殿上那口巨钟之内。滕一雷、顾金标等不自禁的同声喝彩。
  言伯干忽然两目上翻,双臂平举,僵直了身子一跳一跳的纵跃过来,动作俨如 尸。这是言家拳法中的一路拳法,混合了辰州祝由科的催眠而成。只见他双目如电,慑人心魄的射向敌人,两臂直上直下的乱打,膝头虽不弯曲,纵跳却极灵便。文泰来和他目光一接触,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心中一震,急忙避开,展开霹雳掌,和他这江湖上罕见的“ 尸拳”恶斗,又拆了十馀招,一声猛喝,突然跳开。只见言伯干两眼发直,如同喝醉了酒般摇摇晃晃,忽然流下泪来。众人正感奇怪,他“哇”的一声,一股鲜血从口中直喷而出,身子僵直,站着不再动了。
  众人虽然见多识广,但见言伯干这样阴森可怖,都觉有一阵寒气迫人而来。文泰来见他流泪吐血,也就不再追迫。余鱼同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你去吧!”言伯干双目直视,一动不动,韩文冲道:“言大哥,咱们走吧!”见他不动,拉他一把,那知言伯干应手而倒,摸他身上,早已冰冷,气绝多时了。原来他前脑后背连接被文泰来用“霹雳掌”击中两掌,就此震死。
  韩文冲叹了一口气,向文泰来一拱手道:“这位是红花会当家奔雷手文四爷吧?”文泰来点了点头。韩文冲道:“兄弟是韩文冲。”文泰来知道他是镇远镖局的人,又点了点头。以前率人到铁胆庄来拿他的,是镇远镖局的童兆和,可是这次在杭州北高峰斗张召重,他镖局又和红花会联在一起,所以这人可说是介於友敌之间。韩文冲指着滕一雷等三人介绍了,大家互相点了点头,都不说话。韩文冲道:“他们三位过去对红花会有点误会,现在已由兄弟说明。”他见文泰来冷冷的,知道他心中对镇远镖局尚有馀怒,说道:“我们就此告辞。”一拱手转身就走。就中顾金标对余鱼同曾有沸羹泼面之恨,但见他已经剃度做了和,同时见文泰来如此声威,也很是胆寒,知道讨不了好,关东三魔转身走出殿去。
  文泰来见顾金标转一转身,背后腰里插着余鱼同那枝金笛,走上一步,叫道:“顾老哥,你把我兄弟的兵器留下吧。”顾金标停步转身,怒道:“好,他有本事,自己来取。”顾金标武功颇非泛泛,纵横辽东,杀人越货,罕逢敌手,除了对老大滕一雷稍有忌惮外,任何人都没放在眼里,对余鱼同的沸羹之辱,可说恨得牙痒痒地,他一抖虎叉,准备迎敌。文泰来纵上两步,夹手就来夺他的虎叉。两人正要厮拚,余鱼同突然跃出,奔在两人中间,说道:“四哥,小弟已经出家,这笛子用不着了,让顾大哥带去吧。”文泰来见他这么说,倒也不便再代他出头,“哼”了一声,闪在一旁,顾金标也把虎叉收起,跃出殿外。
  滕一雷心想:“这姓文的好横,你武功虽好,难道咱们就惧怕於你?不如显一手,也好教你知道我们的厉害。”这时他们已走到外殿,韦护手执降魔宝杵,站在正中,神像前点着油灯,有四大金刚有的握拳、有的持伞、有的弹琵琶、有的弄蛇,坐在两旁。滕一雷飞身跃上神座,运起功力,把每个神像都摇晃了一会,然后喝道:“大家走吧!”文泰来和余鱼同听见殿外格格声音乱响,忙奔出来看,只见五个神像似乎活了一般,先先后后的直扑下来。
  这时回身已然不及,文泰来暗叫:“不好!”抓住余鱼同左臂,脚下使开“霹雳掌”中“瞬息千里”的轻身功夫,跃出山门。两人脚未落地,已听见里面蓬蓬蓬几声巨响,烟雾离漫,尘土飞扬,几尊神像跌得粉碎。那四大金刚又大又重,跌下来声势十分猛恶。文泰来大怒,拔步追出,要向腾一雷责问。。余鱼同道:“四哥,今晚杀了四人,已经够啦!”文泰来一怔,问道:“十四弟,你怎么做了和尚?”
  滕一雷弄倒神像,更不停留,直向山下奔去。顾金标忽觉后腰什么东西一动,伸手去摸,余鱼同那枝金笛已然不见,心中大骇,“咦”的一声叫了出来。哈合台等停步询问。顾金标又惊又怒,骂道:“操他奶奶雄,这姓文的像鬼一样,把金笛偷去啦。”众人明明瞧见文泰来和余鱼同从殿里奔出来,离他们很远,怎么转眼之间就赶上来抢回金笛,身法之快,令人不寒而栗。哈合台道:“老二,别骂啦,要是他不拿你金笛,给你背上一掌,你还有命吗?”顾金标想来文泰来确是手下留情,也就不言语了。四人商量着到回部去找霍青桐,给辽东三魔报仇。韩文冲一定不肯同去,三人不便勉强,到了孟津就此分手。韩文冲回到洛阳隐居,再不出山,后来终於得享天年。
  余鱼同见文泰来问他出家原因,叹了一口气,说道:“四哥,我对你不住,你肯原谅我吗?”文泰来道:“咱们是好兄弟,别说你没甚么地方对我不起,就是有,那也一定是无心之过,我怎会介意?”余鱼同合什道:“那我就放下了一件心事。”文泰来在月光下见他身披袈裟,双手合什,那里是从前那个潇酒英俊的金笛秀才,不由得一阵心酸,说道:“十四弟,咱们是生死骨肉的交情。你有什么心事,尽管对你四哥说。”余鱼同自从父母被害之后,流落江湖,以往红花会众兄弟间虽然交情都好,但从没人这样真如亲哥哥般对他说话,不觉动情,但转念一想,我既已出家,一切情丝俗缘都要全部斩断,於是硬起心肠,冷冷的道:“四哥,你请回去吧。以后咱们不一定有再相见之日。我叫空严,你别再叫我十四弟啦。”说罢突然转身进寺,把文泰来丢在当地,做声不得。
  文泰来呆了半晌,看余鱼同神情,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心想:“回去和总航主及七弟商量吧。他们两人总有办法。”他虽然连毙强敌,得报深恨,但因余鱼同这事,很是郁郁,於是回到孟津去见陈家洛。
  余鱼同回到殿内,只见满地都是佛像碎片,四具尸体,横卧当地。他跪在佛前,深切忏悔,忽听听见轻轻的当啷一响,抬起头来,只见自己那枝金笛放在面前,闪闪生光。
  余鱼同一惊,回过头来,见李沅芷站在身后。这时她穿了女装,灯光下越显妩媚,只是满脸幽怨,容色憔悴。余鱼同合十打了一躬,并不作声。李沅芷见他如此忍心,欲言又止,再也熬不住,坐在地下掩面哭了出来。
  文泰来回到客店里骆冰已穿好衣服,带了鸳鸯双刀和飞刀,正要出外寻丈夫,见文泰来回来,心中大喜,怪道:“你怎么悄悄一个人出去,也不叫人家一声。”文泰来道:“谁教你睡得这样沉?哪一天让人把绑了去,怕还睡得不知道呢。”骆冰笑道:“那最好,也好让你尝尝着急的滋味。”文泰来道:“我见到了十四弟,他做了和尚。”骆冰一怔,不由得流下泪来。文泰来道:“咱们见总舵主去。”
  夫妻两人忙去叫醒了陈家洛、徐天宏等人,文泰来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章进第一个忍不住,跳起身来。众人急忙奔宝相寺而去。到了寺中,只见寺里空荡荡并无一人,想是所有僧众见他们恶斗凶杀,都吓得逃走了还没敢回来。骆冰眼尖,见佛像前的供桌上压着一张字条,原来是余鱼同留下的一封信,忙递给陈家洛,众人围拢来看,见字条上写道:“总舵主暨各位哥哥:小弟罪孽深重,是以出家忏悔,以了尘缘,望各位努力大事,以成不世功业,勿以小弟为念,小弟现出外募化,重修佛像金身,或数月之后,方能归也。关东三魔已首途回部,寻翠羽黄衫去矣!小弟鱼同顿首再拜”
  众人看了这张字条,都很伤感,骆冰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滋味。章进怒道:“出甚么屁家?咱们把这庙放火烧了,瞧他还做不做成和尚?”说着就要去寻火种放火,骆冰连忙喝止。徐天宏道:“我看十四弟凡心未断,未必能做一辈子和尚。”文泰来忙问:“何以见得?”徐天宏道:“第一、他还挂念着咱们的大事。第二、他要募化重修佛像,但他素来心高气傲,不屑求人,要他募化,那里成功?我瞧他势必仍用老法子,要去劫盗为富不仁的大户。”说到这里,众人都笑了起来。陈家洛笑道:“这哪还像甚么和尚?”徐天宏道:“他连翠羽黄衫都还放心不下,只怕做和尚很难。”众人听徐天宏这样一说,都觉有理,文泰来道:“这关东三魔武功很强,不知你们所说的翠羽黄衫本事怎样,能敌得住吗?”徐天宏道:“霍青桐姑娘和六魔阎世章打时我们是瞧见的,霍姑娘稍稍胜他一筹。不过要不是总舵主出手相救,只怕也已遭了他的毒手。”文泰来道:“那不成,这大魔滕一雷力气大得异乎寻常,十分厉害。”徐天宏道:“那么咱们赶快动身到回部去,路上能把他们截住最好,否则也好事先有个准备。等咱们办完正事之后,再回来劝十四弟吧。”众人都说不错。
  陈家洛对上官毅山道:“有一件事想请上官大哥费神办一办。”上官毅山道:“陈当家的请吩咐吧。”陈家洛道:“我想请上官大哥拨三千两银子给宝相寺,修整佛像金身,回头由小弟奉还。”上官毅山道:“陈当家的放心,这事交给我办好啦。”陈家洛道了劳,大家回到孟津,这时天已发白,众人就到酒楼去吃面喝酒。
  徐天宏道:“那关东三魔既已动身,咱们最好派一人骑四嫂的白马赶过他们的头,否则现在回部军情紧迫,木卓伦老英雄一定忙於应付,要是翠羽黄衫事先没有防备,给三魔打个措手不及那可不好。”陈家洛想徐天宏的话说得不错,皱起了眉头不语。章进道:“那我先去吧,你们随后来。”徐天宏道:“你性子这样莽,别途中惹事,误了大事。”章进道:“我不惹事就是。”骆冰这时已懂了徐天宏的意思,说道:“你不懂维语,途中好生不便,现在到处有战事,别让他们起了误会。”座中只有陈家洛和心砚两人在回疆住过十年之久,精通维语,骆冰这句话明明是指定要他们去了。陈家洛仍旧不语。心砚道:“少爷,那么我先走吧。”徐天宏道:“总舵主,我瞧你还是你先走最妥当。你识得维语,功夫又好,关东三魔和你又没朝过相,就是狭路相逢也不打紧。你赶到之后,如果兆惠仍不停手,你可以帮他们出些主意。”陈家洛沉吟半晌,说道:“好吧!”吃过面后,跨上骆冰的白马,和众人作别,当先驰去。 
 
第二十六回  情痴大漠雪意馨
  陈家洛一听关东三魔要去找霍青桐报仇,当下十分关切,翠羽黄衫的背影在大漠尘沙中逐渐隐没的情景,时时袭上心头,但想到那姓李少年和她亲密异常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未免自作多情,苦寻烦恼,然而要置之不理,又不能。那白马脚程好快,只觉耳旁风生,山岗树木如飞般在身旁掠过。他见马奔得这么迫速,起初还全神贯注,怕马踢伤途人,或者失足踏入沟坑,那知白马神眼如电,跑得又快又稳,闪避进退,丝毫不必乘者操心。陈家洛后来就不再理会,跑到中午,已奔出四百多里路,想来早把关东三魔抛在后面了。打过尖后,纵马又驰,他想今日大跑一日,关东三魔永远别想再赶得上,晚间在客店中歇宿时,已完全放心。
  不一日,已到肃州,登上嘉峪关头,倚楼纵目,只见长城环抱,控扼大荒,蜿蜒如线,俯视城方如斗,心中颇为感慨,出得关来,也照惯例取石向城投掷,然后纵马疾奔,只见关外烟尘滚滚,日色昏黄,水气溟蒙。
  陈家洛勒住了马,缓缓而行,观赏关外景色,只听得骆驼背上有人唱道:“一过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前边是戈壁,后面是沙滩。”他微微一笑,放松马缰,直驰出去。一路晓行夜宿,过玉门、安西后,沙漠由浅黄逐渐变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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