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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不老 作者:[美] 詹姆斯·冈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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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血库,医疗中心的围墙弯向了一边。外面就是这所城市。它不是垂死的,而是早已死亡了。
  但是,正像从森林里枯死的树上又冒出几枝鲜绿的树芽—样,这个城市又仿佛在复活。用清扫干净的木板搭起了一个两间房的小木棚,一间砖块砌成的平房筑在了出租的废弃地后面,金属门变成了一排排的小木屋。
  永恒不变的循环,哈里想。生命从死亡中诞生,生命里又产生毁灭。只有人类也许能逃避。
  能使人看出城市本来面目的是那些有围墙的工厂和宽大的综合医院。
  当哈里站在那儿时,哨子吹响了——不同的调子,不同的音量,组成一种奇怪的、尖锐的多声部音乐,挺适合用来为城市的落日景观伴奏。工厂的门打开了,各种通道也打开了,劳工们蜂拥地卷入城里:各种各样的人,男人和女人,孩子们和老年人,体弱的和强壮的。但他们又都在某些地方很相像。他们又破又脏,各种疾病缠身——他们,这群城市居民!
  他们应该是很痛苦的,但他们又常常乐呵呵的。他们会抬头望天,看看烟雾有没有从河里升腾起来,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他们的孩子们在父母的腿边钻来钻去,叫着笑着,玩着捉迷藏游戏。就连那些年逾古稀的老人们也由衷地笑着。
  只有那批健康的治安官员反而是神情严肃、一脸关注。当然,这是自然的。无知使人幸福。普通市民们用不着为健康或长生不死操心。这是他们兴趣之外的东西。他们会像苍蝇一样在夏天飞出来,开开心心地飞着,然后死去。但是知道得越多,烦恼也就越多,要想长生不死,是要付出高昂代价的!
  想起这些,哈里觉得心里舒服多了。看到这群毫无长生不死机会的市民,哈里意识到了自己的优越性;他自己从小生长在一个远离城市的乡间别墅,那里没有城市里的各种疾病,也没有致癌物。他自小受到优良的医疗保护。他完成了4年高中、8年医学院的学习,又快完成3年的医学院毕业实习期了。
  所有这一切,让他的头脑首先具备了通向长生不死的条件。当然他得为此付出代价,这也是对的。
  他们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他想,他们肯定是像兔子一样是在繁殖场地里喂大的。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呢?又像耗子一样钻回到城市的残骸中去了吗?
  他吓了—跳。真的,他们几乎是另一种的动物。
  可是今天夜里,他们既不笑也不唱,连孩子们也是静悄悄的。他们一本正经地走在大街上。
  哈里耸耸肩。其原因也许是某些荒唐的事——打群架,闹纠纷,也许是某种宗教上的原因,谁也搞不清究竟为什么。也许和月亮的圆缺有关系。

  他走回诊所作好准备。第一个到的病人是位年轻的女子。她的脸长得挺迷人,淡黄头发,成熟的身躯。如果不是因为脏和一直飘到里间的难闻味道的话,她还是颇具魅力的。
  她罗罗嗦嗦地说着,这种人总是这样。她违反自然,睡眠不足,没有定期服用维他命;得了肾炎后,从一个投机商那儿买了些非法经营的土霉素。所有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而且听来十分乏味。
  “明白了,”他不停地吐出这几个词,接着说:“我得为你进行一次诊断。别害怕。”
  他打开了诊断机。
  不一会儿就完了。哈里得出了诊断结果,她患的是贫血,他们这些人都是贫血。他们抵制不了那五美元的诱惑力。
  “结婚了吗?”他问。
  “没,没有啊。”她犹豫着。
  “最好别浪费时间。你怀孕了。”
  “怀——孕?”她重复了一遍。
  “你快当妈妈了。”
  她的脸上出现了快活的光彩。“啊!是这样!我还以为自己得了大病。我能好好照料孩子。告诉我,医生,会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男孩,”哈里倦怠地说。这种脏女人!为什么这种事总让他想发脾气?
  她从凳子上慢慢地站起来,显得随意而又优雅。“谢谢你,医生。我去告诉乔治。他会不高兴的,但我会让他高兴起来的。”
  还有其他的人等在会诊室里,谈论着病症。哈里看了一下名单:一名患胸膜炎的妇女,—个得了癌症的男人,一个患风湿病的孩子……哈里走进诊断室去看看刚才那姑娘有没有在捐献箱里扔进什么,但她没有。她停在了一个正在诊所门口兜售东西的投机商前面。
  “要买金霉素、盘尼西林、土霉素到我这儿来,”他激昂地嚷着,“身体好,身体好,药到病除身体好!工作、健康,生命的保证!来买你的护身符啊!还有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那姑娘买了药,就直奔她的乔治。哈里心中的怒火升了起来。
  人群仍在街上慢慢地行进着。在诊所的后面,一个女人正跪在手术台边。她吃了颗从配药处拿来的维他命药丸和一纸杯滋补剂。
  墙后面的汽笛响了。哈里转身走向门口。医疗中心的大门升了上去。
  首先进来的是摩托车上的警卫。街上的人们两边散开。
  随后,进来了一辆救护车,车顶的隙望口紧闭着,顶盖上的40毫米自动枪眼旋转着不停地搜寻着目标。车后面是更多的摩托车警卫。正上方有一架直升机飞得低低的。
  直升机下面突然闪出一束光,接着出现一行小小的圆型物体,形成一道弧光直射街上。接着只听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在空中炸裂,穿过那一伙护卫的人员。
  像被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摩托车上的人纷纷跌倒在地,摩托车只剩了一个轮子,慢慢地停了下来。
  救护车停不下来,它从一个倒在地上的摩托车警卫身上开了过去,又把一辆摩托车辗成了碎片。枪口毫无规律地跳动着,想通过雷达眼对准直升机,但飞机很快掠过屋顶,还没等枪调整射程,飞机早巳不见了。
  哈里闻到了一种十分刺鼻的气味。他觉得头脑发胀,双腿轻飘飘的。街道一会儿斜,一会儿直。
  救护车那边的人群里,一只手臂伸出来挥了一下,一种黑乎乎的东西顿时撤在了救护车顶上,接着救护车顶上轰炸开了,火光燎燎。大火烧开了车两边,火苗直冲嘹望口和枪口,最后直冲云天,
  接下来的那一刻,什么事也没发生。整个场面仿佛是被凝固了——救护车和摩托车平行地躺在街上,摩托车警卫和附近的一些居民弯弯曲曲地躺在人行道上。市民们看着火苗窜出黑黑的油烟……
  救护车的边门打开了。一个实习医生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手里紧握着什么,另一只手用一件白大褂拍打着身上的火。
  市民们静静地注视着,既不上前帮忙也不阻止。从人群里走出一个黑头发男人。他举起手,手里抓着黑乎乎、软绵绵的东西。手向实习医生的头顶甩下去。
  当这幕哑剧继续上演时,哈里仿佛也是被冻住了的观众之一。那位实习医生倒了下去,那个黑头发男子弯下身子,空手扑灭火苗,从实习医生手里掏出那件东西,然后看着救护车的门。
  哈里注意到门边站着位姑娘。从他这边的距离看去,他只能看出姑娘长着黑头发,身材修长。
  救护车上的火自己慢慢熄灭了。姑娘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站在倒在一边的实习生旁边的男人看着她,开始伸出一只手,又停住了,放下手,转过身,消失在人群里。
  从汽笛响起到此刻还不到两分钟。
  默默地,人群拥向前面。姑娘转过身,又走进了救护车里。市民们剥下了摩托车警卫身上的衣服,拿走了武器,掠夺了救护车上的黑包和医疗器械,扶起他们的人,然后就消失了。
  这真好比是魔术一样。刚才街道上还挤满了人,可这会儿,街道上空空如也,人都不见了。
  医疗中心的墙后面又响起了汽笛声。
  这是警报消除的信号。哈里朝街上跑去,他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也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感受。

  从救护车里走出一个男孩。他又瘦又小——最多不超过七岁。淡黄的头发剪得短短的,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上长着对黑眼睛。他上身穿一件破旧的,曾经是白色的T恤衫,下面穿短得齐到膝盖的牛仔裤。
  他把一只手臂伸回救护车里。里面伸出一只黄色的手掌接住了男孩的手,接着出现一只手臂。那只手臂上布满了如藤本植物般粗壮的静脉。然后出现一个男人,两腿直直地僵着,仿佛是踩着高跷一般。他看上去很老。稀少的头发犹如银丝。他的头皮和脸上的皮肤都皱起来,像羊皮纸一样。满是骨头的肩膀上披着一件破烂的束腰短外衣。
  男孩领着老头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零乱的街上。老人是个瞎子,空空的眼窝—正面是扁平的眼睑。老人痛苦地弯向倒在地上的实习医生。他的手指摸索着实习医生的头颅,然后他走到那个被救护车轧过的摩托车警卫前。那人的胸已被轧得粉碎,破碎的肺还在使劲地喘着气,嘴唇边冒出粉红的泡沫。
  他已经和死了一样。对那样严重的、大范围的创伤,医疗科学也救不了。
  哈里走上前,抓住老人骨瘦如柴的肩膀。“你们是在干什么?”他问。
  老人一动不动。他握住受伤人的手,好一会儿以后才吱吱哑哑地站了起来。“治病。”他回答,声音轻得像羊皮纸。
  “那个人快死了。”哈里说。
  “我们大家都一样。”老人说。
  哈里往下看了看摩托车警卫。好像那人呼吸轻松起来了,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这时,担架拿来了。
  哈里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主任办公室。医疗中心的面积有上百个街区那么大。他随着那些耀眼的路标穿过没有标志的楼道,一边在心里努力记住路线。他走到一扇防弹门前。门开了,哈里一走进去,门又即刻关上并自动上丁锁。他发现进了个空荡荡的接待室。靠墙的一面有条连地凳子,上面坐着从救护车里出来的那位老人和那个孩子。男孩抬起头,好奇地看看哈里后又低头看自己叠放在一起的手。老人正靠着墙休息。
  长凳再过去一点坐着位姑娘。看上去,她就是站在救护车门道中的那位姑娘,但她比他以为的还要小巧,也要年轻些,她脸色惨白。但当她以一种好奇的。求助般的眼光看着哈里时,蓝眼睛显得很生动,但随即又黯然失色。他注视着姑娘的身段:穿着件式样简单的棕色裙子,束着腰,体形像男孩—样,还没发育好;他想,她最大不会超过十二三岁。

  接待喇叭里有人重复了两遍问:“名字?”
  “哈里·埃利奥特医生。”他回答。
  “走上前来证实一下。”
  他走到远处的一扇门边的墙那儿,把右手放到嵌进墙里的一块6毫米厚的金属板上。一束光照到了他的右眼上,作着视网膜网格形状比较。
  “把所有金属物件放进贮藏器里。”
  哈里犹豫了一下,从外套口袋里取出听诊器,摘下手表,掏出裤袋里的硬币、小刀和无针注射器。
  什么东西响了一下。“鼻子里的空气过滤器。”喇叭说。
  哈里取出过滤器,放进了贮藏器。那姑娘一直在看着他,但当他朝她看时,她移开了视线。门开了,他走了进去,门又在他身后关好了。
  谟克主任的办公室很大,30英尺长,20英尺宽。整个装饰是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所有的家具看起来像真的古董一样。
  房间看上去十分豪华、令人难忘,哈里以前见过主任,但从没和他说过话。哈里的父母觉得难以理解,他们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医生,因此在医疗中心里与其他任何人平起平坐。哈里不断提醒他们医院有多么大,又有多少人——75,000,到100,000——只有搞统计学的才知道这是个多大的数字。
  主任不认识哈里。他穿着白大褂,坐在可以伸缩顶盖的写字台后面,研究着毛玻璃板上打出的哈里的档案。他对这个很在行,要蒙骗一个在这儿干了十年的人是不可能的。
  主任的黑头发有变秃的趋势。他已经快80岁了,但看不出来。他再活20年是没问题的,哈里想。20年后,凭他的位置和成就,大家会一致赞成给他注射一支延缓衰老的药。
  有一次,当空弹袭击时,有些躲在安全、黑乎乎的房间的医生轻声地议论着谟克,说他年轻的外表看上去不完全是遗传的原因,倒像是别的原因。但他们猜错了,哈里查过名单,谟克的名字不在上面。
  谟克很快抬起头,发现哈里正注视着他。哈里避开了视线,但他已注意到了谟克的眼里出现了一种——是什么呢?——害怕?绝望?
  哈里不明白。刚才的袭击是凶猛的,离中心的围墙那么近,但也不是第一次的新鲜事。以前也有过袭击事件,将来还会有。只要什么时候出现了有价值的东西,那些不法分子总会想法子去偷的。而在哈里这个时代,最有价值的东西碰巧是药品。
  谟克出其不意地说:“这么说,你见到那个男人了?如果你再看到他,你还会认出他吗?”
  “是的,先生。”哈里说。为什么谟克问这个?哈里早就把这件事向住院部负责人和警察所头目汇报过了。
  “你知道威弗吗?”谟克说。
  “一个长生不老者!”
  “不,不,”谟克不耐烦地说。“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在州长官邸。距这儿40英里,几乎是正西方向。”
  “是的,是的。”谟克说。“你得给他送个信,一个口信。装载的货物被人劫走了,劫走了。”
  谟克由于紧张的原因,不断地重复字句,哈里不得不专心地听着,以免走了神。“再次运货还得等一星期,一星期。怎样运到他那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最后一句他是默默地讲给自己听的。
  哈里极力想弄清是为什么。送个口信给州长?“你为什么不电话通知他?”他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句。
  但他的问题只是把谟克从沉思中唤醒。“秘密电报网被切断了。切断了。没法修。修理工中弹死了。即便有人把它们修好,第二天夜里又会被破坏的。无线电和电视又忙得不可开交。快准备好。你必须在宵禁时间之前穿过西南门。”
  “有张通行证不就行了吗?”哈里说,还是无法理解。谟克这是怎么啦?脑子出问题了?
  “难道我没告诉你吗?没告诉你吗?”谟克边说边用手背擦了一下前额,好像眼前有蜘蛛网似的。“你得一个人去,走去,打扮成一个市民。如果找个保护你的人,护送者会被打得粉身碎骨,粉身碎骨。我们试过的。我们已有三个星期无法与州长取得联系了。三个星期!他现在肯定很着急,千万别让州长着急!不利于健康。”
  哈里这才第一次开始明白主任想让他去做什么。州长!为了他,哈里得冒生命危险,也许要少活一半的时间,更不要说想长生不死了。“可是我的实习期限——”
  谟克显出完全理解的样子。“与你的几名答辩委员会成员相比,州长会给你更多的好处,更多的好处。”
  哈里咬住下唇,掰着手指头说:“我需要鼻子空气过滤器,一个小的药箱,一支手枪—一”
  漠克连连摇着头。“这些都不能带。与市民的身分不符。如果你能到达州长府邸,那是因为你是个普通市民,而不是因为你有良好的自卫能力或是受了伤能马上处理伤口。至于空气过滤器,一、两天不用不会减少你的生命期的。怎么样,医生?你愿意去吗?”
  “正像我愿意长生不老一样!”哈里诚心诚意地说。
  “很好,很好。还有件事。你将和你那天下午看到的人一起去。那男孩的名字叫克里斯朵夫,老人称自己为皮尔斯。他是类似于江湖郎中的人物。州长要他去。”
  “一个江湖郎中?”哈里大为吃惊。
  谟克耸耸肩;他的表情告诉哈里,他觉得这种大惊小怪的态度与正事毫不相干。可哈里却忍不住,他又说,“如果我们对那些庸医还予以提倡发扬——”
  “那么诊所里来看病的人还会增多。比现在还多。行了,他们也起着不错的作用。除此以外,我们又能怎么办?他并没有称他自己是个医生,他称他自己是个看病的。他不给病人提供药物,不开刀,也不开药方,也不用机器操纵他的病人。病人去他那儿,他只用手抚摸他的病人,抚摸病人。那也叫做行医吗?”
  哈里摇摇头。
  “如果病人要求他帮忙,那你说他该怎么办?皮尔斯从不说什么,什么也不说。他不收费用。如果病人想感激他,他们想给他什么东西,谁又能去阻止呢?”
  哈里说:“可我得睡觉,他们会跑掉的。”
  谟克揶揄地说:“一个体弱的老人和一个孩子?”
  “那姑娘可是活蹦乱跳的。”
  “玛娜?”谟克手伸进了抽屉,拿出一个铰合而成的银制小圈圈。他把它抛给哈里。
  哈里用手接住,看了看。
  “这是个手镯。把它戴上。”
  这东西看上去还真的跟一个手镯差不多。哈里耸耸肩,把它滑进手腕关节,合上接合处。有好一会儿,他觉:得手镯很大很松,但是突然变小变紧了,手镯紧靠着关节有一阵刺痛。
  “它是随着那姑娘手腕上的手镯进行自动调整的。当姑娘远离你时,她的关节会发生疼痛。她离你越远,她就会越痛苦。用不了多久,她自然会回到你身边。我也将给那老人和男孩带上手镯,但这种手镯的功能是成双成对地起作用的,成双成对地。假如有人想用劲把姑娘手上的手镯打开,她会死的。会死的。手镯与人的神经系统联系在一起。只有州长本人有唯一的钥匙。”

  哈里怔怔地看着谟克。“那我手上的怎么办?’
  “也一样。对你来说,这是个警告装置。”
  哈里低头看看手腕上的东西,深深地吸了口气。此刻,手镯发出的光好像蛇的眼睛,扁扁的。
  “那你为什么不在实习医生手上戴一个?”
  “我们是给他戴了。我们只得把他的手臂砍下来才能取下。”谟克转向他的写字台,接着看那些出现在玻璃屏幕上的微型胶片报告。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吃惊地发觉哈里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怎么还在这儿?快去。如果你想在宵禁前通过关卡的话,已浪费不少时间了。”
  哈里转过身,朝着他进来的门走去。
  当他们到达西南门时,哈里使出招数,想让他带领的这个小组加快速度,但不令人满意,双方都不满意。
  “快点,”他总是这样说。“离宵禁只有几分钟了。”

  那姑娘朝他看看,又把视线移往别处。皮尔斯,已经比哈里预料的要走得快多了,他总是说:“耐心些。我们会到达那儿的。”
  没有人愿意加快步伐。哈里只得在前面走得很快,远远地把他们甩在后面。他的关节开始出现刺痛,然后像针扎一样,又变得火烧火燎地痛。他离玛娜越远,就觉得越痛。只有当他想到那姑娘的手腕的疼痛程度是和他一样时,他才忍受着。
  过了一会儿,不怎么痛了。他没往后看就知道那姑娘终于让步了。只要他愿意回头看,他就会发现姑娘离他20英尺的距离,她不愿意走得更近些,情愿忍受着痛苦。
  过了一会儿,哈里只得停下来等等那老人。有一次,她却只顾自己往前走,但是不一会儿,她就因为忍受不了痛苦而往回走。自那以后,每当哈里停下时,她也站住。
  对哈里来说,这是场小小的胜利,但这更是一种鼓舞力量,尤其当他想到手腕上的致命东西和这个世界所处的这种怪态——医疗中心竟然与州长府失去联系达三个星期之久。护送人无法顺利到达州长府,送口信必须是走着去。
  要是在往常的情况下,哈里也许会觉得玛娜是个可爱的尤物。她苗条、优雅,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叫人看了挺舒服的,还有那黑头发和蓝眼睛形成的衬托对比效果叫人难以忘怀。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她年纪轻轻就满怀恶意,她与他之间的联系是一种令人头痛的场景,他们俩人之间的联系是被迫进行的,太近又太快;除此以外,她还只是个孩子。

  他们刚到达西南门,宵禁时间就到了。
  门的两旁是长长的两层铁链栅栏,一直向前延伸着,望不到头,几乎是把整个镇都给围起来了。夜间,这些铁链都通有电,凶恶的狗在栅栏的空格之间转来转去。
  可是还有些人出来走动着。他们组成了非法的帮伙袭击那些毫无防备的路人。
  守门的头目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乡绅,已60岁了。他已经放弃了成为长生不死者的奢望,打算尽可能多地从现时的生活中捞些好处。这其中就包括欺侮比他地位低的人。
  他看看通道,又看看哈里。“去托皮卡吗?步行?”他格格地笑了,肥大的腹部抖动着,又发出一阵咳嗽。“如果食尸鬼没把你们吃掉,那么,那些杀人取头的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现在取到人头的酬金是二十美元。”他朝哈里的脚边吐了口唾沫。
  哈里厌恶地往后跳了一步。
  “你会放我们过去吗?”哈里问。
  “放你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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