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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风不动-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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偿所愿一般……


☆、分别

  顾相檀猛然睁开眼来;对上窗外一盘冷月;茫然四顾竟一时不知身在何方;屋内烛火幽幽,却只有他一人,再低下头去看,却见手腕空空;一直挂在其上没有离过身的紫玉佛珠此刻却不见踪迹。
  顾相檀心头巨震,踉跄着站起来便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魂丧神夺惊惧难安;连才穿上的鞋都丢了一只也不晓得,直到拐出小院猛然和一人直直撞了满怀!
  赵鸢听苏息说顾相檀没用晚膳;于是去厨房着人做了些,老妈子回了家,赵鸢嫌小厮手慢,于是自己亲自去取了来,谁知一回院子却见顾相檀披散着头发,仓皇无措地奔出门来,那模样简直三魂丢了七魄,后头有厉鬼在追一般。
  赵鸢一惊,立时将碗盘放在一旁,一把稳住对方,急道:“怎么了?怎么了?相檀……”
  赵鸢一连喊了他好几声,顾相檀才回魂似得猛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然后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对方,仿佛一时半刻有些认不出眼前是谁,直到须臾,脸上的迷惘才渐渐褪去,接着变得欣喜若狂。
  “渊清……”顾相檀呐呐地唤了一声,然后一把抓住赵鸢的前襟又连连叫道:“渊清……渊清……”
  赵鸢莫名,却还是任他往自己身上直扑,然后脖颈被紧紧环住,顾相檀贴过来用力地抱着他不放。
  “渊清……”
  最后这一声顾相檀竟喊得语带哽咽,仿佛无尽凄怆悲凉在心上。
  赵鸢听得心内一紧,更察觉点点凉意沾湿了二人相贴的脸颊处,可是他却并未急于追问缘由,只顺着顾相檀的后腰在他背脊上一下一下温柔地轻拍着。
  那遥远的兵戈之声仍是在顾相檀的耳边隐隐绰绰地响着,一闭上眼渊清那张苍白又濒死的面容也清晰地在眼前浮现,顾相檀恍然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他看到的那些画面是真还是假,渊清送他的珠串没了,那渊清还在不在呢?
  直到抱住了面前这个人,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顾相檀才慢慢地冷静下来,意识到渊清还在,他还好好地活着……
  才刚要放缓手上的力道,忽的赵鸢手臂沿着顾相檀的后背向下滑去,单手托着他的屁|股将人一把抱了起来,然后便朝院内走去,沿途又拣起了他掉落的布鞋,直到进了屋,这才小心地把人放在了桌边的木椅上。
  顾相檀看着赵鸢蹲□抓住自己的脚给他把鞋穿好,又起来坐到自己身边,将他跑得蓬乱的长发归拢齐整。
  顾相檀轻道:“我的佛串没了……”
  赵鸢给他将头发顺好,便从怀里拿出了一条紫玉珠串,拾起顾相檀的手,小心地给他套了回去。
  “方才你沐浴时掉在澡盆边了。”
  顾相檀抬起头,眼睫上还沾着湿意,默默地望着赵鸢。
  赵鸢道:“以后不管在鹿澧还是京城,都要长点心。”
  这喻示着离别前的嘱咐让才经受冲击的顾相檀轻易地就红了眼睛。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赵鸢道:“都是假的。”
  “我梦见你死了。”
  “我没有死。”
  “你被毒箭射中了,是南蛮人的剧毒,然后转眼之间,你就毒发了,没有人能救得了你,谁都救不了,你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顾相檀不理赵鸢的话,连珠炮一般道。
  “顾相檀!”
  赵鸢难得扬起了嗓子,把眼前的少年喝得一愣,然后才软下声重复道:“我没有死,那不是真的……”
  顾相檀想说那些都是真的,那些在上辈子都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可是临到嘴边,只怯怯地问了一句:“你不信灵佛能知过去晓未来吗?”
  赵鸢对上顾相檀的眼睛,眸中神色一片清明坚定,他说:“我不信佛。”
  谁是灵佛,灵佛有什么本事,都与他无甚干系,他眼里从来只看得到顾相檀,不是那些虚无缥缈难以触碰的神幻迷思。
  见顾相檀出神,赵鸢问道:“你信不信我?”
  顾相檀一顿,片刻,点了点头。
  赵鸢摸了摸顾相檀冰凉的脸颊,郑重又低缓地道:“那便够了。”
  ……
  第二日一早,顾相檀赵鸢一行同曹钦在田萍县城门外两三里处分道扬镳,曹钦要回泸州关镇守,而顾相檀则要继续赶往鹿澧,于是两方便就在此作别。
  曹钦道:“不下三四年我便能回京城了,到时六弟你也必然已出人头地,我们几兄弟相约,在京城相见,届时定是不醉不归。”
  赵鸢看着曹钦,点了点头。
  曹钦上前一步,竟是一把拥住了赵鸢,赵鸢对这过分亲昵的姿态有些不适,正要避让,却听曹钦附耳轻道:“这个东西你拿好了,虽然你四哥我自认骁勇无畏难逢敌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三哥上不了战场了,若是一旦我有不测,到头来还是须得靠你。”
  说罢,赵鸢手中就被塞入了一个物事,曹钦退了一步,笑嘻嘻地看着他。
  赵鸢似有犹豫,但架不住曹钦目光的威逼,半晌,还是将东西收入了怀里。
  曹钦这才满意了,又回头对顾相檀打了招呼。
  “灵佛难得来田萍县,都未好好招待,看来也只有京城再见了。”
  顾相檀笑着颔首,忽的对曹钦说:“昨晚相檀做了一个梦,梦中得见一群鸟儿自铖海飞入御国军帐中,那鸟儿一身乌黑,白喙,赤足,且首翎见花,铮铮鸣叫不休,久久不散,我知将军自有主意,不过仍是望姑且一听,以后也可谨慎以对。”
  按照顾相檀所描绘的鸟儿模样,应该便是鬼神话本中所述的精卫鸟,玉颜溺水死,精卫空为名,精卫鸟的前生是炎帝的小女儿,便是游玩时不慎落海,遂溺毙于此。
  曹钦微微思忖就明白过来,灵佛的意思是让他小心水源?
  曹钦不似侯炳臣那般信奉鬼神,他向来不羁自在,极少有人能管束,不过瞧得面前顾相檀那郑重神情,曹钦的许多调笑词反倒一下说不出口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好吧,多谢灵佛提点,曹某自会放在心上。”
  接着翻身上马,又对众人抱了抱拳,最后看了眼赵鸢后,马鞭一扬,便向西踏尘而去。
  目送着一人一马渐渐消失于远处,赵鸢收回目光,让苏息将顾相檀送进马车后,也径自上了马,朝着他们此行最后的一站缓缓北上。
  行了一阵,顾相檀掀开车帘向赵鸢看去,却见他正低着头怔怔地望着手中的东西似是愣神。
  察觉到顾相檀视线,赵鸢抬起头,向着对方摊开了手掌。
  “方才,四哥将此交予了我。”
  就见赵鸢掌中躺着一物事,约莫有砚台一半的大小,赤金材质,上头雕着一只吊睛白额大虎,虽边缘磨去了些,但看着依旧威武凶悍栩栩如生,竟是御国大军唯二的战符之一?!
  顾相檀不由惊讶:“当年宗政帝继位时,竟是未有将这个拿去?” 大邺战符可号令三军,四位上将军皆执有一半,另一半则应在君主手中,然而三王军权宗政帝难以染指,神武军、御国军的战符他也皆拿捏不在手,也难怪宗政帝需处处看人脸色。上一世在一切尘埃落定后,赵溯也曾对顾相檀稍稍提起,但并未详说,个中缘由顾相檀还真不清楚。
  赵鸢道:“他自是想拿,但三哥诓骗他战符在父王那里,父王薨逝后,也就随之下落不明了。”想必其后宗政帝在搜刮大王府内的财宝时没少费搜寻的功夫,可是这东西一早就被侯炳臣藏了起来,直到曹钦有能耐接了御国将军的位子,这才将之交付于他,不过宗政帝始终以为曹钦只有一半战符,另一半依旧无处可寻,这也是为何宗政帝虽忌惮于大王爷其下两个儿子,却又总是蠢蠢欲动觉得兵权终有一天可以旁落的缘故,然而这么些年任他如何搜求,结果都还是一无所获。
  顾相檀瞧着那仿若有着虎狼之威般气势的东西,黢黑的色泽中透出幽幽的金光,不知传了几代,又沾染了多少鲜血和人命,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放下了帘子。
  赵鸢自是明白顾相檀心情,出神凝想片刻,默默地将战符放回了怀中……
  剩下的两日,同之前一般的过,顾相檀依然由着赵鸢处处照拂,一日三歇,到了夜晚,顾相檀在马车中安睡,赵鸢则为他守上大半夜后,待毕符和牟飞补完了眠,这才径自合衣小憩,但这只是面上,内里的氛围总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凝滞之态,两人都不太愿意说话,偶尔顾相檀坐着发呆,遥遥望着远方,一晌午都能一动不动。
  终于,眼见这丛小林之后便是鹿澧的境地,老远就能听得赞众的吟诵之声,还有鼓铃磬钹交互响起,佛音哀雅,悠悠回转。
  顾相檀由着苏息和安隐给自己一番整肃敛容,待穿过小林,便见一众身着明黄袈裟的僧侣排成两列,相国寺方丈观世禅师列于最先,身后则是观蕴、观惑、观渡三位班首,和一干执事等,在此迎灵佛回寺。
  赵鸢勒停麒麟,下得马来,走到马车边,掀开帘帏,亲自将顾相檀搀下了车。
  顾相檀看了眼赵鸢,又慢慢走到观世方丈面前,双手合十,互相见了礼。
  方丈宣了声法号,偕同众人,一道跟着顾相檀朝相国寺而去,赵鸢和牟飞毕符则远远地随在后面。
  进了相国寺,又是一番忙活,叩拜佛祖,一一焚香,待忙完天色已是都黑了。
  顾相檀还要回院中看望师傅,明日再来好好觐见,而出得相国寺,又翻过了一座小山,远远地就看见郊野的小院前,牟飞等人忙里忙外已是整装待发。
  顾相檀讶然于渊清将自己千里迢迢送来,竟连一天也不歇息便要离开?
  一时忍不住便朝前走去,推开赵鸢房门便见他已是换了身衣裳,正擦着自己的霁月宝剑,一边的桌案则摆着重新收拾过的包袱,整个房内一如去年自己离开时一般模样。
  看见顾相檀,赵鸢将宝剑入鞘,坐回了桌边。
  顾相檀道:“你这是就要走了?”
  赵鸢点点头。
  顾相檀也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些。”
  赵鸢“嗯”了声:“代我问候傅居士。”
  “好。”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赵鸢拿过一旁的包袱,又对顾相檀说了句什么,便擦过他向外走去。
  他说:“有事便让衍方来寻我。”
  顾相檀一怔,回头猛然道:“——渊清!”
  赵鸢立时止步。
  顾相檀咬着牙,努力用平缓地语气说:“你……一定要平安,只要你平安……我便别无所求,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这话竟是用掉了顾相檀所有的气力,那眉眼闪烁中,泄露出无限的恐惧和忧思,却又满含着坚定的希冀。
  赵鸢起先还有些不明,待他慢慢体会到顾相檀此话的各种含义时,一时有些惊然,连拿着的包袱都险些失手掉落。
  顾相檀便在此时又说了一句:“我等你……”
  赵鸢呆然过后,猛地上前一把将顾相檀揽紧在了怀中,那力道几乎要把顾相檀的腰腹都勒断了。
  顾相檀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千万般的眷恋和不舍,赵鸢终于觉得自己心内凝结了久远坚冰全全融化殆尽,他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顾相檀的眼睛,然后又慢慢向下,吻过他的鼻翼,唇角,最后落在了那两片柔软的唇上……


☆、伶人

  顾相檀显然是第一次同人这般亲近;赵鸢的吻才落下他便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赵鸢小心地捏着他的下颚,不过在他唇瓣上轻轻辗转了两下便抬起了头来。
  眼前的顾相檀面容绯红,眉眼水润,羞赧之中隐含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之情;看得赵鸢也不由得心头发软,他摸了摸顾相檀的脸颊,一字一句道:“我一定活着回来……”
  说罢;狠狠心一把放开了人,拾起自己的霁月剑,大跨步地转身离去。
  顾相檀看着赵鸢骑上麒麟,马鞭一扬;骏马四蹄飞舞;如一道闪电般窜出了院中,牟飞和毕符也紧随其后。
  顾相檀在自己回神前便不由拔脚追在了后面,可是凭他的脚力又哪里是能敌得过飞驰的战马,才两三步就只能渐渐看着赵鸢的背影消失在滚滚的黄土烟尘之中。
  顾相檀却仍是傻傻地跑了好一阵,最终累得双腿一软蹲了下来,他紧紧抓着手腕上的佛珠,抬眼眺望一片空茫的远方,那人的气息和体温仿佛还缭绕在他的身边,并未离开一般。
  “渊清……”
  顾相檀眼眶发热,呐呐地低唤道。
  ……
  苏息和安隐先一步回了自家的院子,等了老半天却不见顾相檀回来,忙要出去寻找,却一出院门就瞧见了缓缓走来的人。
  苏息一惊,急着上前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不过一会儿不见,怎么竟袍角沾灰,面容晦暗,一身的狼狈?
  顾相檀眼内有些无神,然而一抬头就对上了站在门边的傅雅濂。
  傅雅濂静静地看着顾相檀,眼中眸光深沉。
  顾相檀却一时来不及去臆想师傅的神情,也将赵鸢离去的事暂且搁下,瞪大眼快步走到傅雅濂面前,惊异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不过一年没见,为何师傅竟消瘦至此?
  傅雅濂为相时翩翩儒雅,隐居后道骨仙风,无论何时皆自有其一番悠然气度,哪里会斯容憔悴至此?眼前的人眼窝脸颊皆深深凹陷,宽袍广袖迎风飘荡,仿佛便要这么被风一道吹走了般,整个人几乎都瘦得脱了形。
  “师傅……”顾相檀艰难地喊了一声。
  傅雅濂却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只对他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而去,边走边道:“先梳洗整顿一番,再来用饭吧。”
  顾相檀由着苏息和安隐给自己打了洗澡水,本来平稳到家,该是能好好宽心的,然而泡在水中时顾相檀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一直到沐浴打理完毕坐到桌边,这表情仍是没见松缓些。
  傅雅濂指了指面前的筷子示意先吃饭。
  顾相檀往桌上看去,虽不过简单的两个菜和一碗汤,却全是顾相檀以前爱吃的东西,夹起一片尝了一口,熟悉又暖心的味道,是师傅亲自下厨做的。
  只是顾相檀努力嚼了嚼,咽得却很艰难。
  这顿饭吃得师徒二人一言未发,好容易勉强塞了几口,顾相檀终于按捺不住道:“师傅……我给观蕴禅师写了好多信,信来信往。他都说您身子康健,为何现在……”
  傅雅濂头也不抬:“不关禅师的事,为师本就很好,没有什么病痛。”
  “那怎会这样瘦……”
  “清修之人,不食荤腥,瘦些又何妨。”
  “——师傅!”顾相檀急了,“您忘了我走之前的话了吗?爹娘的事相檀此去京城已经做了个了断了,师傅不需如此挂怀……”
  “啪!”傅雅濂忽的撂了筷子,冷冷地看向顾相檀:“你还知道你此去京城是所为何事?为师还当你忘了呢。”
  顾相檀猛地一愣,刚要开口,傅雅濂便喝道:“——跪下!”
  顾相檀又是惊了惊,片刻缓缓起身,跪在了傅雅濂面前。
  傅雅濂直直地望着眼前这个一年不见已是长高长大了许多的孩子,眼中闪过凄楚的哀伤:“你还记不记得你爹娘将你送来鹿澧学佛时说过什么?你又还记不记得,走时,为师对你说过什么?清净安稳,才可一心求道,然而你呢?反倒深迷自性,贪恋尘缘,越发忘了本心了!”
  顾相檀心头不由一个咯噔,若是师傅怨怪他在京中使些鬼蜮伎俩,搅得朝中暗潮汹涌的话,顾相檀还能安然以对,然而傅雅濂这火气和这过分激烈的情绪显然并不只是针对此事,仿佛还有什么触动了师傅心底的禁忌。
  顾相檀不由转着眼睛,忽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只见傅雅濂月白的袍角上沾了一块巴掌大的灰泥,半干半湿,按师傅这般爱干净的脾性,若是先前弄脏的,怕是早就换了衣裳,显然这泥巴才沾上不久……
  在自己回来前,师傅方才出过门……
  顾相檀猛然之间就明白了什么,只觉兜头一盆冰水自头顶猛地浇灌下来,冻得他一时难以成言。
  “相檀……”傅雅濂喊了他一声,自椅上站起,蹲到了他的面前,“你在想什么,许是瞒得过很多人,但是为师却从来都知道,你觉得你能骗我吗?”
  自小到大,顾相檀那些活络的心眼,刁钻的念头没有一项逃得过师傅的眼睛,顾相檀在傅雅濂面前也一向说不得谎话,于是此刻,他只能紧紧抿着唇,思忖着要如何对他开口,言明自己的心情。
  可是顾相檀的犹豫,在傅雅濂看来便是他明知故犯的心虚、心性不坚的摇摆,傅雅濂只觉胸口气血翻涌,猛地起身拍桌道:“堂堂大邺灵佛却不知束身自好,深陷红尘,背弃信奉,你心里还有没有佛祖,有没有天下,有没有将大任托付于你的那些人?!如此自甘堕落同那些伶人又有何异!”
  此话一出,不止顾相檀愣了,连傅雅濂自己也有些怔在了原地。
  大邺国佛教盛行,虽不至人人皆要同和尚一般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但连皇上和众位贵戚权臣都不过后院了了,有些人又哪里敢到处沾花惹草整日荒|淫无道呢,连偌大一个京城,也就只有华琚坊一家算得上门面辉煌的秦楼楚馆,其中又以清倌为多,面上最多听听曲,吟吟诗什么的,即便有些苟且的事儿,也只敢在私下胡闹,又怕万一留下了子息血脉,反而得人闲话,就好比关永侯梅四胜一样,若是私生子能给他脸上添光,他也不需这般谨慎的将孩子偷偷地养在外头,谁都不敢让知道,也不敢接回府了。
  但是,是人皆有五尘六欲、贪嗔痴慢,有清心的,自然也有重欲的,既然面上不给疯闹,私下里多得是愿意操持各种营生讨有钱人欢心的事儿,特别是那些家大业大有钱有势的官员财主,玩|女人盯梢的太多,那便寻个没人盯梢又一样漂亮的不就好了,于是,不少伶人戏子便由此而生,这些多是由一个班主领着,一个戏班中全是束发前后的男孩子,身娇体软,雌雄莫辩最为得人喜欢,若是被哪个财主大官瞧上了就能点名牌让他上府里去唱戏,至于是唱一晚还是唱一个月全凭得不得宠了。
  此风由宗政帝登基时渐渐长了起来,几年下来已是愈演愈烈,上辈子顾相檀在京内待了这么多年也是对此也有过不少耳闻,就他所知,朝中官员哪怕没亲自养过的,至少也见过,不过是没人说破,成了众人皆知的隐秘罢了,然而就算无数人都尝过鲜,但是这终究是见不得光的污秽勾当,连带着男风之事在大邺也被抹上了一层晦暗之色,即便有真心实意的,也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说,只能偷偷摸摸地躲起来过日子。
  如今,最亲厚的师傅竟拿这样的类比来说道自己,顾相檀听着只如一道惊雷劈下般,震得他五内俱焚,神魂出窍!
  顾相檀苍白着脸张了张嘴巴,艰难道:“我不是……渊清更不会是……我们、我们……”
  傅雅濂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脚步有些虚软,勉力扶住一边桌沿才稳住了身形,踉跄着走了两步,牙关紧咬片刻,口中已是尝到一片血腥,却仍是硬声道:“便是如此,你不该害自己,更不该害了他!”
  顾相檀瞪大眼,茫然地望着师傅。
  傅雅濂转过头,语声冷硬:“今日起,你便在房中闭门思过,何时想通了,何时再回京城,若是一辈子想不通,那便一直留在这里,也好过做一个上对不得佛祖天地,下对不得百姓臣民的荒唐灵佛!”
  说罢,傅雅濂便拂袖而去,留下瘫坐在地,神思恍惚的顾相檀。
  ……
  苏息端着餐饭到了房门外,瞧见安隐和衍方俩一人一边的站在外头,相对无言。
  虽明知答案,但苏息还是问道:“方才端进去的用了吗?”
  安隐摇摇头:“没有,还说今日的不要再送了,免得浪费吃食。”
  苏息听着着急,自没有安隐和衍方的耐心,索性直接推了门。
  进得房内,便见顾相檀靠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景致发呆,眼前是一座高高的葡萄架,架子上,五月的葡萄还未成熟,青青绿绿的一串串,瞧着水嫩嫩的,但是尝起来却能涩掉一嘴的牙,顾相檀小时候还真嘴馋得去试过,结果那滋味便好似他现下的心情,恨不得连肝到肺都一并的掏出来,那感受一辈子都忘不掉。
  看着公子嘴边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涩弧度,苏息只觉难受得不行,将新鲜的粥放下,又收了之前冷掉的碗盘,苏息便站那儿不动了。
  顾相檀察觉眼角的人影一直未走,终于缓缓转过头,朝他看了过去。
  苏息一对上顾相檀的目光,眼睛就忍不住红了:“公、公子,傅居士不过是一时之气,自小到大,他最疼您了,您千万不要生他的气。”傅雅濂的嗓子不大,但是呵斥顾相檀的那几句却用了全力,即便他们站在门外,却还是能将此听个清楚,虽然苏息还不太明白伶人的含义,但看着公子那么伤心,傅居士又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骂过公子,苏息就明白这事儿小不了。
  顾相檀顿了下,问:“你是不是也觉着我很荒唐?”
  苏息一愣,脑袋忙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没有!苏息比不得公子和傅居士聪明,道理也懂得不多,但是我明白公子一定是用了很久才做下的决定,苏息虽然自小就是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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