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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宗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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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四九城,最先见到的居然不是耿聚忠,而是纳兰性德。这公子,也不知怎么打听到侧福晋要回京的消息。就提前在太师府前的茶馆,包了一个房子,日夜守在那儿。

纳兰性德道:“林姑娘,我我我”

林芷彤又无奈,又好笑,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纳兰性德道:“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我我”

林芷彤道:“我什么我,一个大男人如此忸怩,不就是喜欢我吗?你那心事就藏起来偷偷喜欢吧——我不适合你的。”

纳兰性德被说得一愣,低头道:“若说是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见她。若说是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林芷彤听不太懂,却莫名心伤,心想:她一定是把我当成另一个女人了,也不知这个女人是她爱过的,还是他幻想出来的。或许每个人心中都可能藏着个幻影,就如自己以前想的闾丘丹逸。一阵大风刮过,林芷彤感觉有些凉,一个喷嚏打到纳兰性德的脸上。纳兰性德一愣,慌忙用手去擦。

林芷彤有意要逗逗他,装作不悦道:“擦什么擦,嫌弃我啊?”

纳兰性德一本正经道:“我不是擦,是抹匀。”

林芷彤全身都冷了,扔给他一个手帕,觉得又是可笑又是可怕。不敢再理他,走进了太师府。

张管家道:“侧福晋,您回来了就好。快去竹林居看看,太师日夜盼着你了。”

走进竹林居,耿聚忠明显憔悴了一圈。

林芷彤刮着脸道:“才一个月,没有婆姨想成这样吗?人都瘦了。”

耿聚忠一把搂过她道:“你回来了就好。桌上有菜,床上有酒。你回来了,也就有了兴致。”

林芷彤欢快地脱了鞋子,冲上床夹起一个凤爪,道:“想来想去,还是床上最舒服。”

耿聚忠看着林芷彤啃了那个鸡脚,欲言又止。

“你好像有些话说。”

“耿精忠还是造反了。我可能有些不妙。”

“我听说了。没事的,你跟皇帝关系那么好,一人做事一人担,是你哥造反,又不是你造反。再说皇帝还认我做妹妹了,不用害怕。”

耿聚忠眨着眼睛道:“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伴君如伴虎。碰到造反这种事,以前的那些感情也就不用谈了。权力是男人的势,男人大多为争权而生,所以男子去其势,女子幽其闭再是最重的惩罚。挡在这条路上的,就算是父是兄,也照杀照抓。”

林芷彤道:“我看皇帝哥哥不是这种人,还是有些良心的。顶多不当官了呗,官有什么好当的。”

“若能如你所愿。我们纵马江湖,粗衣淡饭,该是多好。可惜太难了——你是如何得罪了繁神侯府?他们这几日又把你爹参加天地会的事拿出来了。”

“什么,天地会?不是案子已经结了吗?”

“本来就算冲着我的面子,此案也已不会再起波澜。福建那边,朝廷的官员自然不敢去碰,靖南王府好歹沾着亲戚也没有道理去做此事,十三衙门已被买通,且第一次不上奏按官场成例就不可能再次上奏,否则不按时启奏就算渎职了。但繁神侯不知为何却盯上了这件事,派了他在福建的学生们,又把岳父入会的行径奏了天子,还一日三本地参。这个事情就麻烦了。”

林芷彤昂着头道:“入了就入了,都坐了这么多天牢了,还要怎么着?一不偷,二不抢的。”

“若真是偷和抢倒好办了。朝廷眼里,为了钱的事,那就都是小事,若岳父贪钱出了点事,那非但没事,还会被官员当成自己人。就怕不为了钱折腾的,朝廷不知你为了什么,就觉得你所图者大了。这才叫十分危险。而且这个天地会确实也有问题,本来只是一群卖私盐、走江湖的,跟着些假和尚、落第的秀才结社自保,偶尔骂骂朝廷的娘,虽说犯禁,也不算大事。可近来他们居然在福建立了个朱三太子,跟着郑经的人到处闹起来。这一下子问题就复杂了。去年京城就闹过一起假朱三太子事件,虽然被镇压,但在京畿之地,也弄得满城风雨。皇上最恨这个了。”

“朱三太子?有这人吗?我在福建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听说过。”

“人是真是假,也没多大分别。关键是有这样一个符号,能引来很多对满清不满的遗老遗少。你要知道,汉人里面是不缺人才的,就算一个乡村都不缺。朱明皇朝毕竟存续了几百年,还是能召来些对天潢贵胄五体投地的人的。这里也不会缺谋臣、勇士。”

林芷彤有些担忧道:“那爹又会被抓起来,我不在身边,娘怎么办?”

耿聚忠道:“这倒暂时不会,福建都不知道如今算谁的地盘。你爹身上背着少林大侠、太师岳父、王府亲戚、天地会弟子这么多招牌,如今城头变幻大王旗的,谁又好去捅你爹这个马蜂窝。倒是我——很可能要消失一段时间了。”

林芷彤道:“为什么?”

耿聚忠道:“反贼之弟,逆党之婿,妻妾破坏满汉一家,捣乱繁神侯府。哪一条都够了。”

林芷彤抓紧耿聚忠道:“你会被抓进牢里?他们不会打你吧?”

耿聚忠一叹道:“看三藩之战怎么打。若主要对付吴三桂,怀柔耿精忠,以离间三藩,我的日子倒不会难过。若朝廷赢了大战,康熙是个念旧情的人,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多半还要官复原职,以示胸怀。怕就怕朝廷输了,那我就必死无疑了。如今战场形势难料,皇上以怀柔耿、尚两家为策。我估计暂时会是软禁。昨日万岁已经暗示我告病一段时间了,很可能过些日子,就会被十三衙门带走。一边歇息,一边治疗身体。”

林芷彤道:“奶奶的。我也要关在一起。”

耿聚忠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但这就是我要嘱咐你的话了,你千万别冲动。你有功夫,又是女流。只要他们还没有下狠手对付我,看管你也不会太严,你自然可以脱身。脱身后不必留在京城,直接回福建也好,浪迹江湖也罢,但万不可去救人,或当皇帝真是你哥哥,硬闯皇宫——这儿不是草莽,讲的不是这套规矩。我坐在一品大员位子上,本就是无奈,是生是死没什么好说的,况且活的可能还大些。你照顾好自己,我就没有了遗憾,这一辈子,最记得就是百花湖一醉。你要犯傻,可能害死自己不说,也让相公没了退路。这个,你必须明白。”

林芷彤想了想道:“好的。只要皇帝不杀你,我就不去救。若要杀你,我就去拼一场。”

“好的。你就过来陪我死吧。若到时又怕了,就赶忙逃。千万不要勉强。”

“明白。我都有些后悔得罪那姓颜的了,其实我只要装得跟其他夫人一样,吃人饭不说人话,可能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你要是八面玲珑,我就不想要你了。”说完把林芷彤推倒。

林芷彤道:“小心点,我有身孕了。”

耿聚忠张大了眼睛,眼珠子放出光芒来。小心翼翼地把林芷彤捧在手心,围着床转了个圈。道:“老天待我不薄。你一定要逃出去,哪怕我被斩了,也不要来救。”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林芷彤犹豫了很久,咬咬牙道:“聚忠,这孩子不是你的。”

聚忠的脸冰冻地如一朵菊花,半晌,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以后的日子,多喝点汤,少练些拳脚。”

第一十六章 粮仓小吏

林山石想不明白,当年这钱怎么来得这么慢,自己拼死拼活教四个徒弟,外带耕三亩田,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的。如今每日只去粮仓逛个时辰,喝一壶茶,再教士卒们用一刻时间打个套路,每月的钱都花不完。这时才知道朝廷官吏的薪水都有两份,十九两银子的俸禄还只是摆出来给百姓看的,背后还有份官吏人人都有的月例。林山石不知道算什么级,反正跟粮仓的总计吏拿得一样多——三十五两一年,按月份发放。这几日,天气刚刚转热,粮仓又发了份酷暑寒冰费,整整三两银子,说总管、计吏、教头们辛苦了,好弄点冰好放在家里降暑。林山石一边窃喜,一边不安。心想:若坐在这儿喝茶就要酷暑费,那些烈日下耕田的怎么算?当官的还不做事,那就真没良心了。

可是林山石还真做不了事,刚想再教士卒几套拳,发现整个仓库的人,全部懒洋洋地不干,他们都觉得练了一炷香的套路,就够给朝廷面子了。林山石和木头痴一顿大骂,照样无济于事。林山石道:“你们再这样,我就要撤你们的职,砸你们的饭碗。”

几个士卒冷笑两声,不以为然。一个平素里吊儿郎当经常迟到的汉子,躺在粮食上喝着酒道:“哟呵,这么横,还没有抬成正黄旗吧,就把我们当奴才用了?还是生个女儿好啊,父凭女贵啊。”

林山石正要发火,教头周驼子拦住,小声道:“总教头别生气,这群人大半是满人,有些还是从龙入关的八旗后人。这撤职的话就别说了,他们生下来就是吃皇粮的。满人愿意练多久就练多久吧。大清不缺这几个钱。我把那十几个汉人叫过来再练练?”

林山石冷哼道:“都是兵勇,只练汉人,不练满人,这算什么?那就都不用练了。”生了一肚子闷气,只好接着喝茶。就这样日复一复,蹉跎岁月,时不时领一些不明不白的银子。银子一多,渐渐地不安倒多于窃喜了。他经常问自己,凭什么赚这么多钱?倒一不小心就想起强盗、小偷来。

终于有一天,黎知府痛骂,说衙门人浮于事,作风散漫。要求所有公门人员,不准躲着喝茶,全部下到村里去种一日的兰花。要与民同苦,亲历躬为打造“繁花漳州”。仓库里有身份的官吏顿时怨声载道,觉得这黎知府就喜欢玩这表面文章。林山石却很高兴,赚了这么多银子,正觉得不安,终于有个报效家乡干点实事的机会了。当天第一个跑到地里,拿起铲子,烈日下卖力干了起来。林山石闻着这土地的清香,感觉找到了自己的根,那是一种独特清甜的韵味。见其他的同僚,有穿着皮靴下来铲了两三把土的,有干脆就坐在水边吃花生的,有在那聊天大闹的,居然还有出钱买替身来干活的。林山石长叹一声,觉得老百姓真划不来,养猪比养他们好多了,锄头就握得更紧了。

田野身后,闽南画派的画师们悉数来到,正在抓紧记录这官民一家、政通人和的场景。闽南诗社的人更是当场写出几十首诗歌,说要文以载道,讴歌盛世里与民同苦的政迹。忽然间,官吏们都下到土里,也不骂知府了,也不骂命苦了,拼命干起活来。林山石抬头一看,黎大人的马车已经到了。马车后边是更多的画师、诗人。

黎知府带着主簿、通判走下马车,深情地捧起一把泥土,眼里闪烁着泪光。他不理会众人,径直走近一个真正的农民身边,轻拂着他的肩膀道:“老乡,收成还好吧?”

那老汉没回头,蹲在地上干活,慢悠悠地道:“好个屁。你不知道今年干旱啊,下个雨像阳痿的尿尿,水库的一点水还都用来种兰花了。”

黎知府脸冻住了,通判正准备发怒,刚升为捕头的徐精一脚踢了过去,叱道:“跪着说话,你也不看看谁来了。”

老汉一个趔趄,被踢得生疼,偷偷望着身前的一群大人。刚才老农式的慢悠悠不见了,虽仍不知眼前是谁,但看着架势,只怕比里正还大一级。当场腿就软了,跪在了地上直哆嗦。

黎知府脸上阴晴不定,突然把手上捧着的泥土扔到徐精的身上,大骂:“混蛋!应该跪下的是你!多好的百姓,以后谁赶随便踢百姓的,我就扔谁。这样做,还期待百姓说点真话吗?要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说真话的没了,江山社稷就危险了。”

身后顿时一片雷鸣般的掌声,有两个诗社的文人当场感动得飙泪。林山石也叫起了好,但心里很复杂,一边为徒弟徐精而难过,一边也为黎知府的行为五味交杂。他跟这位知府打过几次交道,深知此人不露声色的功夫,明明不算好官,偏偏你还说不出什么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人物吧。

林山石继续干活,但想起老农的话,又觉得干活也是种罪孽,于是就叹了口气,跟着其他的小吏喝起茶来。

夕阳西下,林山石准备离开,安慰自己说好歹为漳州无偿干了一天活。

计吏又过来发放钱,说是下乡费。林山石掂了掂,是二两纹银,觉得脸红得像屁股。身边一户部堂主事大声道:“今年怎么才四两银子,前两年都是五两。剩下一两又不知喂了哪条狗了。”

一个兵部的参领道:“只怕是喂了哪个尼姑了。”

众人大笑,又纷纷哭起穷来,一致认为少发的一两银子里面有黑幕。

林山走到今同客栈,喝着闷酒对阮如梅道:“阮先生,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老被银子烦,总想着哪天发财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现在却有些烦银子了,老巧立名目的发钱,我经常觉得用不完。每天喝个茶,逛上一圈,银子又多了几钱。想想那些耕田的,有时拿钱都拿得都不好意思。”

阮如梅笑道:“你还是太嫩了。进官吏圈子时间太短,所以才不好意思。等时间长了,你也就嫌少了。”

林山石睁大眼睛道:“还少?阮先生,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记在账本上薪水都只是收入的小头,还有一笔大头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可是我整天都没有干什么啊,真的没干什么!”

阮如梅道:“嗯。等日子久了,你自然会觉得自己日理万机的。人啊,最不可能否定自己了。现在你否定,是因为以前穷得太久,还没适应现在的日子。等多拿几次,尤其是见惯了其他官吏拿了更多时,你自然会给自己找到理由和借口了。”

林山石道:“我徒弟木头痴以前最想去闽远镖局,现在问他还去不去,他一口就回绝了。你说这衙门里,哪来的这么多钱?”

阮如梅道:“你去厨房把那块没煮的生肉拿来给我。我来告诉你,你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林山石满肚子狐疑地去拿砧板上的肉,把肉放下。

阮如梅问:“你现在手上是什么?”

林山石道:“是油。”

阮如梅哈哈笑道:“你懂了吧?只要沾过肉,手上都有油。”

林山石沉默了一会道:“你说得对。肉食者手上都有油。我听说古一粮仓就故意隔了两层,上面那一层才交给国家。然后隔板上故意弄一个很大的窟窿。漏到下面的粮食都被官吏们私分了,叫火耗银子。听说有一定身份的人都知道这个秘密。有时我在想,这么做,皇上也不管吗?”

阮如梅道:“皇上管得过来吗?这粮仓设隔层,官吏吃火耗,该是哪个地方都如此的。总不可能都抓起来吧,那皇上靠谁治理百姓?最重要的是,皇上为什么要管?他自己已经得了最多的油了,不分点给别人,别人凭什么支持他。”

林山石震道:“啊!你说什么?”

阮如梅道:“从古到今,皇上和大臣实质上就是一种分赃关系。皇上高高在上,大臣才可以狐假虎威,得到好处。大臣得点好处,皇上才能安心享受,高高在上。他们是一回事。虽然这中间也经常会吵吵架,会隔三差五演一些清官故事,杀几个贪得过分的官员,给百姓留个念想。如果百姓造反了,就等于猪跑了,谁都没肉吃。林兄,你现在还没拿到最大的好处,等年底,火耗银子发了,你就知道你这个差使有多肥了。”

林山石一拍桌子道:“这个社会真乱了。人心不古啊。”

阮如梅盯着他道:“人心从来不古,人就这般贪婪。我问你,你这么正直。那发的莫名其妙的银子,你可曾想过要退给百姓?”

林山石愣了愣,道:“这个——这个——主要是我婆姨想把房子弄大几间。”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哈哈,对了,你现在开始有些上流人的影子了。”

林山石抓了抓头发:“阮先生莫要取笑。我这实在是——实在是——您说,这都怎么了,我们老百姓还有救吗?”

阮如梅喝了一口酒道:“你如今已经不是老百姓了。你是靖南王的亲戚,太师的丈人,江南最大粮仓的总教头。有没有救已不在你我考虑之中,你只可能死于权斗。老百姓有没有救,我可以肯定地说,没救。一群平头百姓谈什么有没有救,无非是早死晚死而已。只有等平头百姓知道自己是人了,敢跟大人们争东西了,才可能有些救。”

林山石道:“能不能碰上了唐太宗,再来个包拯、海瑞辅佐着。这样总可以了吧?”

阮如梅道:“不知道。上下几千年,从来没存在过。我要是个老百姓,我就不喜欢清官。在都是贪官的世界里,清官自然也就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的人。所以,我情愿要个贪官,好歹做点事,贪点钱好歹也修了几个桥。”

林山石气道:“这叫什么话!”

阮如梅道:“这叫实话。大清国的问题很简单,权力是哪儿来的?京城。权力谁监督?京城。谁他妈的监督得了自己?自己监督自己,谁都会想多捞一点。连你这样良知未泯、死过一次的人照样舍不得把手头的银两退出去。你又怎么能期待那些监督自己的大官们舍得?老百姓其实也不恨贪官,他们恨自己成不了贪官。否则学舍里这么多人为何争着科举?我也直接说了吧,你进了这个圈子,就是想不贪都是不可能的,你不贪死得更快。你以为皇帝真不知道下面的官员贪?那本来就是帝王为了自己利益对士大夫变相地贿赂,也是变相地控制。你贪了他才放心,你太清廉了,皇上还怎么控制你。只要这个度掌握好,别弄得百姓起义,皇上的家族荣光永续,皇上就觉得你是能臣了。”

林山石叹气道:“也就先生看得这么透吧。”

“看得透的人多,只是我肯说而已。而且也只是肯对着你说,你看那些每天糊里糊涂的官员,终身不仕的书生,主动出家的修行人,还有每晚躲在街角喝酒的人,很多都看透了。”

“我觉得我越来越不喜欢这个世界了。”

阮如梅嗔道:“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富家翁吧,猫有九条命,你已经有两条了,好好珍惜吧。赚钱养好家便罢了,想这么多做甚。”

“我原来想做个大侠。”

“哈哈哈,这是老夫在客栈说书这么多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林山石醉醺醺地回到古一粮仓,有些病恹恹的,操也不出了,武也不教了。没事就哭哭穷,慢慢地倒是跟手下士卒关系变得无比融洽。从粮仓总管到小卒,都觉得林山石懂事了。林山石心想:既然大家都在骗银子,那我也没有法子。把自己该拿的钱拿了,不做坏事就行了。于是每日里都喝茶晒太阳,只偶尔跟徒弟木头痴过几招,有时还和满人摔摔跤,当是舒筋活骨。

满人的功夫特别简单,但真黏在一起了,你还真不好对付。他们还有一套二林子技击术,专门用铁巴掌打脑袋。林山石武痴一个,虽然明知这功夫很偏门,真打起来,只要控制好距离,这满人功夫没有什么用,但照样学得津津有味。这老跟着满人勾肩搭背,弟兄来弟兄去的,关系也处得好了起来。林山石倒觉得满人也没有一些人传说的那么坏,倒有些没心没肺,很好相处,只是有时优越感强了些。偶尔,周驼子也跑出来挑战。周驼子的八卦拳在武林享有盛名,但打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好几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没过几个回合就倒在地上了。什么“太极奸、八卦滑、最毒不过心意拳”,这玩意都要看人,像周驼子这么养尊处优的,有点货也都还给师父了。林山石觉得,如果一个人愿意流汗水,就一个日子冲拳,每天对着大树打几千下,十年后也是个高手。

师门也来了消息,少林白鹤门掌门甄启铭约大师兄会门派指点功夫,言辞颇为客气,并表达了林山石入狱时师门的焦虑。林山石心里很不是滋味,摇了摇头,出事时不见他们放一个屁,自己有点名望了又这么快贴了上来,自己也该成熟一点了。于是流着泪把请帖撕掉。

月底时,正在喝茶的林山石又收到一张银票,说是“满清精忠奖”,专门奖给尽责尽职的公门中人。古一粮仓总管索大人突然走到晒天阳的林山石眼前,索大人是正五品的官员,粮仓最高领导,却对他拱手先行礼。林山石犹豫了一下,看到手里拿着的银票,就要单膝跪下。索大人扶起他道:“兄弟来粮仓一个月了,一直想亲近林兄,但总是抽不出时间。连我们镶蓝旗的勋旧佐领硕尔惠也一直想拜见您,也是一直忙于公事。我同佐领说,少林宗师就在我们仓库,等闲一些一定约出来喝酒。想林兄一定会给这个薄面。”

林山石在满人堆里转了这么久,也当然知道镶蓝旗的勋旧佐领是多么尊贵的官员,八旗佐领之一,那也是独霸一方的人物。当场道:“山野之人,怎配得上佐领垂青。实在诚惶诚恐,不敢当啊。”

索大人吹着胡子道:“林兄说话怎么也这么文绉绉的,我们满人最重英雄。我们佐领也不是看你太师岳丈,只是尊你少林宗师。佐领还说,这样的高手为何弄在粮仓做个教头,可以直接来镶蓝旗做个将领嘛,至少也有个品级。还骂耿家小小气气的,自己进了正黄旗,就算不能把丈人抬进正黄旗,至少也弄个镶蓝旗嘛。如果林兄不弃,可以直接投奔硕尔惠大人,直接抬为镶蓝旗的觉尔察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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