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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起居注-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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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失去暂时离开太后的理由。眼下得了这一句,更是恨不得提起脚来就走,含糊应了一声,便快速出门去了。
  太后和静慈仙师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静慈仙师也有些感慨,“再是雅重,女儿出事,她也慌了,认识小循这些年,她还没有走得这么快过。”
  太后呵地笑了一声,“这一回,她也是被吓怕了。大郎心硬啊……硬是把这孩子的心气儿都给吓没了。”
  刚才那番对话的潜台词,静慈仙师虽然不知细节,但也还能抓住中心意思。说实话,她也有些讶然:在南内住了三个月,怎么说都是庄妃履历上的一大污点,立时提拔为后,简直是不像话。就算皇帝本人力推,都难保有人不会议论。更别说皇帝虽然心意似乎有所摇摆,不那么急切于立孙氏了,却也明显没有立徐的意思。至于徐循本人,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能当继后,又为了这事被投入南内,现在好容易有出来的希望,当然不会再往自己身上揽事,她的表态,在仙师意料之中。
  可太后是哪来的信心,还要继续往上捧徐循,仙师就有点不明白了。
  老人家口称自己不知道徐循和皇帝吵架的来龙去脉,可事实上知道不知道呢?仙师有几分怀疑,这整张拼图里,她所不知道的重要一片,也就是这番对话的真相了……
  不过,这到底也不是仙师该关心的事了,出家人嘛,凡俗的热闹,看看就好,真要再往里头热心掺和,那才真叫没事找事——东杨在文渊阁得了大不是的消息,不知经了谁的口,已经是传到了內帷。仙师之后肯那么配合,也和皇帝的表态不无关系。
  “现在还是先把人捞出来再说吧。”她也只能这么应和太后了。“只盼陛下看了点点要娘的样子,能够心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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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有不巧,点点昨晚闹得的确比较厉害,徐循回去的时候她还在酣睡。不过,徐循也顾不得女儿了,见屋内无人,只有钱嬷嬷坐在点点身边看顾,她便一拉钱嬷嬷的袖子,坐在她身边,附耳轻声问了一句话。
  钱嬷嬷面色数变,又是犹疑又是惊悚,也有几分不可置信,最终,到底还是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声音就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前几次长牙发烧,确实和这一次不大一样。”
  尽管刚才看到钱嬷嬷脸色变化,徐循心里已是有了几分预感,但听到钱嬷嬷亲口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徐循心头,依然是咯噔一声,一时间都是没能反应过来。
  太后居然连一岁多一点的孙女,都能拿来做局……
  哪怕她有再多理由,哪怕这手段再安全,哪怕点点现在已经退烧……徐循心头依然是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怒火,还有深深的被背叛感——的确,把点点交给太后,是皇帝的决定,之前她想的是,点点会被送去何惠妃那里,又或者是送到皇后那里。但不论如何,知道点点来了清宁宫,她当时是很放心的。她相信太后这个祖母,会好好地照顾点点……
  还住什么南内啊!
  她真想抽自己一耳光——再不回永安宫,女儿都不知要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而在这一切激动之外,又仿佛还有一个漠然的徐循,鉴赏着这猎奇的一切,她好像在说:你瞧,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做得出这种事!
  在宫廷里,下限这个词,从来都只存在于《说字》里!
  要不是钱嬷嬷忽然扯了扯徐循的衣袖,徐循都没意识到:屋里这咯吱咯吱的声音,竟然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她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真的是能把牙齿咬出这样的声音的。
  “娘娘。”钱嬷嬷轻声地唤,她脸上写满了忧心,但声音却是很低沉的,仿佛生怕再大声一点,都会惹来不该有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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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毕竟还在太后的地盘里!
  徐循一下就恢复了理智,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露出一抹微笑。
  “烧退了就好,”她说,仿佛是在说服自己,“烧退了就好。”
  外头隐约传来了人声,一个小宫女仓皇地进了屋子,“娘娘,皇爷到了!”
  徐循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要扮演的是一个战战兢兢,刚从南内很勉强地被放出来,随时都有可能要再度回去的待罪妃嫔。她只好忙站起身来,跪到床边,垂着头,以很标准的姿态等着迎接皇帝的到来。
  皇帝的脚步声很快就进了室内,一路还听得到他的说话声,“退烧了?那就好,小孩子只要能退烧应该就没事儿了……”
  一路说,他一路已经靠近了床榻,然后很明显地,脚步声一顿——是发现徐循了。
  “你怎么——”皇帝的智商在此时充分就得到了体现,他的话也顿了顿,明显是临时改了口,语气一转,便淡漠多了。“已经见过女儿了?”
  “见过了。”徐循压抑着心头诸多复杂的情绪,低声说道。
  “唔。”皇帝好像也对她的状态有所察觉,他的态度严肃了一点,“女儿没事了吧?”
  “没事了。”徐循还是不肯抬头看皇帝。——不是她不敢,也不是她要演,她是怕忍不住。
  在宫里这么多年,真正因为情绪崩溃而哭泣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徐循印象里最深刻的那一次,就是自己去给皇帝赔罪时的一哭。
  在皇帝跟前嚎啕大哭,当然极不体面,但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再哭一次,把自己心里这强烈狂涌的愤怒和委屈,都哭给皇帝来听。——多可笑?她曾有多少次,觉得皇帝离她是那么的远,可现在,点点出事了,受了委屈了,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要找到皇帝来宣泄,来哭泣……
  “嗯。”皇帝好像也在寻摸徐循的情绪,“抬起头来。”
  徐循紧咬着牙关,慢慢地抬起头。
  她能感觉得到皇帝眼神中询问的意味,在这一刻,也许是她的思维格外兴奋,也许真的存在心有灵犀一点通,徐循完全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也不放心点点,孩子这一病,使得本来就不大赞成她继续住在南内的皇帝改了态度,他想让她回永安宫了,正在征询她的意见。
  她毫不考虑,便轻轻地眨了眨眼。
  皇帝往后一坐,他的语气奥妙了起来。“出了南内,感觉如何?——说实话。”
  “很……很想女儿。”徐循抑制着语气中的颤抖。
  皇帝听来还是那样的高深莫测,让人基本弄不懂他的情绪。“想回去吗?”
  点点在床上轻轻地j□j了一声,声音细弱。
  徐循说不出话了,她勉强点了点头。
  “那就认错吧。”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几乎都有点厌倦。“认错了就能回去了。”
  徐循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起来,她膝行了几步,抱着皇帝的小腿,把脸就埋进了他的膝盖里。
  “知错了。”她哭着说,“知错了,大哥,让我回去吧!”
  别说众人了,连皇帝都吓了一跳,点点更是立刻就被吵醒了,哇地一声也哭起来,屋内一时,蔚为热闹。皇帝也被闹了个手忙脚乱,乱了一会,才令人把点点抱下去哄,他自己拉着徐循,就两人在屋里,他来哄徐循。
  “怎么了,怎么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皇帝的语气就柔和下来了。“我刚才不也是为你好——至于这么委屈吗?”
  “不、不是的。”徐循胸口那口气真是吞不下去,她不知如何才能对皇帝诉说——没有做妾侍的,指责婆婆的道理。现在她也根本没法组织出有效的语言来指控太后,反反复复,只能说着一句话,“是我太傻了,我该早回永安宫的……呜……是我不好,我早该回去了,我该早回去……我、我要回去,大哥……我对不起点点……呜呜呜,我对不起点点……”
  ……就算是点点生了病,徐迅这反应也太离奇了吧。小孩子要生病,又不会管说在母亲身边还是在谁身边。在哪不是被这帮人照顾啊?就是在永安宫,也没有徐循亲自给换尿布的道理啊。
  皇帝诧异地望了徐循几眼,他的眼神渐渐地深沉了起来,口张了张,却又合拢了。一抹怒色,悄悄地染上了他的眼眸。
  “那就回去!”他的语气很果断。“现在马上回去!晚上就把点点给接回去!”
  君无戏言,一个时辰以后,徐循真的就已经坐回了永安宫她惯坐的椅子上了,之前曾被送到南内的大小物事,一件不少,全都被运到了外间,一屋子人都是喜气洋洋忙里忙外,忙着给徐娘娘归置东西,忙着给小点点打扫住处……南内的生活,真就像是一场迷梦,说声破,啪地一声就再没留一点影儿。
  徐循茫茫然左顾右盼,情绪还有点未能平复,想到点点,心头就是一抽,过了好半晌,她才发觉了不对。
  “柳知恩呢?”她问,“柳知恩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坐车回家……又晕车,下来写贵妃,想想写个四千字算了。结果一开始也罢了,写很慢,后来越写越精神,啪,又爆字数了……
  哎,不多说了,去写小女儿……




162、精粉

  庄妃娘娘东山再起;从南内回永安宫了!
  不但回去了,而且回去得还很嚣张;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马十公公亲自过来揭开的封条;害怕人手不够用;现调用了皇城里的杂役宦官们进来清扫。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尘封了三个月的永安宫正殿便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徐娘娘本人是坐着轿子从清宁宫回来的。她回来不到半个时辰;皇四女也被送回了永安宫里,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太后给孙女的大量赏赐……南内?南内是什么,还有人记得住吗?
  这消息就像是一把野火,迅速地烧遍了整座宫廷,不论是咸阳宫、长宁宫;还是六局一司办事的小衙门;甚至是现在正在开课的内书堂,都是正传说着徐娘娘的传奇事迹——不愧是创造传说的女子,徐娘娘从入宫那天起,走的就是一条极为高端洋气的路线。现在连人去南内都能再给她这么扬眉吐气地折腾出来,徐娘娘的能耐,让人不佩服都难!
  咸阳宫的何惠妃一听这事就来了精神,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她问小宦官,“你说的可是真事儿?”
  “真真儿。”十一二岁的小孩已经是精灵得很了,跪在地上清脆道,“听尚寝局的姑姑们说起来,我立刻就给您报信儿了。皇爷传话,令她们这几日都不必送牌子过去,说他人会在永安宫……”
  有些事情,领导不打招呼,底下人也是不敢擅自做主的。皇帝去永安宫小住的时候,虽然明知十有八。九是要翻徐娘娘的牌子,但皇帝不发话尚寝局也必须继续去白做工。直到后来才是形成默契,皇帝去永安宫时她们就免去了一桩差事。现在再打招呼,可能是皇帝想起来偶然一吩咐,但却也足以看出徐娘娘现在和皇帝的关系到底如何了。
  牛,真是牛。何惠妃都惊得半天没说话,才笑道,“确实是有本事……罢了,本来还想去看她呢,这会儿大哥随时过去的,我就不去了。——送点东西去,表表心意也就是了。”
  惠妃身边的老人,多数都被她打发走了,现在服侍的全是后来才进来的新人,也并不贴心,惠妃说什么,哪敢有人反驳?虽费解,还是按着她的吩咐,打点了一盒礼送去。
  徐循这里接了礼,打开一看是一盒上好的归身,花儿还有些纳闷呢,拿着礼单走进来要给徐循看,皇帝却坐得近,一伸手接过来,看了倒是一笑,“仙仙又和你开玩笑了,这丫头真是鬼灵精,当了娘也改不了这好弄的脾性。”
  送了一盒当归,当然是‘贺归’的意思,是当归的中部,好像又可以理解成‘终于回来了’。何仙仙出手真是俏皮得很,她的担心和放松,也从这一盒子礼物里表现了出来。徐循心底虽然还残余少许因点点而来的不快,但亦感受到淡淡的温暖,她含笑说,“只怕是莠子长大,她做外婆了,这性子也还是改不掉的。”
  点点这时刚醒来不久,两人都没心思多说何仙仙,徐循忙着逗她说了几句话,不想,虽然钱嬷嬷极力保证,说点点每天还是会要娘,但现在见了亲娘,点点反而有些怕生,反而嚷着着是要找祖母,姆姆、姆姆地叫了几声,徐循火气又被叫上来了,只是强忍着不表露出来,免得吓坏了孩子。只把点点抱在怀里,逗了一会,点点也就不要祖母了,看到爹来,就从徐循身上歪过去,扑到皇帝怀里,长长地叫道,“爹——”
  “哎!”皇帝高兴得很,把点点抱高了笑道,“想不想爹啊?”
  女孩子的语言表达能力都很强的,点点虽然还只会说单字和短句,但已经很懂交流了。“想——”
  顿了顿,没头没尾又来一句,“四喜丸子!”
  众人不禁大笑,皇帝忙令人,“今晚就做四喜丸子给她吃!”
  看点点精神头还好,话也说得很灵醒,可能是真的没什么后患,徐循心里的火气才渐渐地下去了,因点点要吃奶,被抱下去了,她便起身服侍皇帝洗手吃晚饭。一边舀水,一边就问道,“大哥,我宫里柳知恩呢,去哪儿了?不是说前一阵还管着宫里吗?怎么,因为小吴美人闹那什么肚子疼,您就把柳知恩调开去服侍她了?”
  永安宫里的人,对柳知恩的去向当然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小吴美人前脚闹了不舒服,后脚就被搬迁出永安宫了,柳知恩也随之销声匿迹——刚开始听说原委,她还吓了一跳,不过仔细想想,柳知恩又没有加害小吴美人的必要,也不可能被她坑,倒又还是暂且放了点心,索性直接来问皇帝。
  皇帝没有正面回答徐循的问题,而是笑道,“才出来就惦记着柳知恩,怎么,没他就不行啊?”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演技算好还是不好——毕竟是没有练过,但徐循很庆幸自己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那种人,听了皇帝的话,她根本都没有特别的反应,而是很自然地说,“那当然了,他是永安宫大管家啊,你没看,少了他,下人们都没头脑了,就这么几间屋子,这都掌灯了还在那收拾。”
  皇帝肩膀的线条似乎是松弛了一点,当然,也可能是徐循的错觉,他撇了撇嘴,“那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虽说底下人是好使,但你这个做宫主的也不能没了成算,家务心里还是要有数的嘛,别人帮你,能帮多久?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来来去去,你自己心里有数那才是好的。”
  云山雾罩、弯弯绕绕地说了一通,就是不说柳知恩去哪了,徐循手心发凉,不知不觉就出了一脊背的汗,她道,“我……我就是懒呗,您也知道我的。——说真的,他这是去哪了?该不会是对小吴美人下手……不可能犯下这么大的过错吧?”
  皇帝不着急,慢慢悠悠的,“多大的事啊,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了。”
  徐循心里越着急,就越知道现在也不能显露出着急来,她总觉得皇帝好像在观察她的表情。——如果不是这事实在太不可思议的话,她……她简直会觉得皇帝好像在介意她对柳知恩的感情。
  先不说这介意有多无稽,皇帝的醋意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柳知恩又是说一声杀,连理由都不必有,拖出去就能打死的宦官,现在且还音信全无,皇帝说吃饭,徐循根本都不敢多问一句,她立刻就把所有的担心全都压到了心底深处,见膳摆上来了,便转开话题,“也是有一阵子没吃着自己宫里的私房菜了……四喜丸子做出来了没有?”
  皇帝看她拿个调羹在那自己撇四喜丸子汤里一点点浮油,不禁道,“这点油就不必撇了吧,就是要撇,拿下去让人撇不就是了吗?还不过来安生吃饭。”
  徐循撅嘴道,“不要,我要自己撇……孩子刚病起来呢,吃得清淡些好。”
  当娘的三个月没在孩子边上,孩子偏又还病了……徐循心里多难受,是可想而知的,皇帝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摇摇头叹道,“那你也捞一个出来拿水洗洗呗,多省事啊,正好,孩子病了也不能吃太咸。”
  点点喊四喜丸子,估计只是为了好玩,徐循夹了一筷子给她,她嚼吃了一会儿,便吐出来嚼过的渣滓,还拿手捏了要玩。忙被众人制止以后,便挥舞着手脚看着徐循笑,别说徐循,皇帝都被她的笑闹得没脾气,直道,“要玩就让她玩嘛,一会儿抱去洗手就是了。”
  “那多脏啊。”徐循到底是盛了一点点饭给点点捏着,点点又把饭粒甩得到处都是,连皇帝脸上都挨了一粒,皇帝也不生气,反而笑道,“真是有劲,你瞧她的小胖胳膊,舞起来呼呼的。”
  如是平时,点点这样淘气,徐循也要放下脸的,但今日一个是久别重逢,还有一个是孩子才病过,顽皮都当活泼了,她和孩子简直分不开,吃过饭又抱着陪玩了积木,打拨浪鼓,看画儿,孩子很久没见爹娘,也是兴奋得哇哇大叫,到二更才困得闹觉,徐循又和皇帝两个陪着送到厢房,看着睡着了才自己回来。
  宦官们已经全退出去了,屋内除了几个上夜的宫女以外,并没有别人。徐循领着花儿一道要服侍皇帝洗漱,皇帝道,“天热了,出汗,我洗个澡吧。”
  大家只好又传热水,徐循也一身是汗,她让人打发皇帝洗澡,自己预备着去后头净房也冲一把,不想皇帝道,“你不来吗?”
  皇帝的恩宠那是好事,一般只要身体情况许可,没有人会傻到拒绝。徐循自己也挺喜欢做这事的,今日是她第一次对皇帝的求欢感到别扭,她知道自己不该去想——皇帝是个很精明的人,自己若是表现失常,可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她又实在是忍不住惦记着柳知恩的去向,担心着他的安危……虽然说柳知恩毕竟只是个宦官,已经不算是男人了,但毕竟也是个雄的。心里惦记着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做着亲密的事,怎么说怎么令人觉得不得劲。
  “都闹腾一天了。”她婉转地说,“这会儿再一起洗,什么时候才能睡啊……再说我吓出一身冷汗,身上脏呢,分开洗吧,一会儿上了榻再说……”
  皇帝盯了徐循一眼,好像又是起了点疑心,徐循摆出无所谓的姿态,特意显得莫名其妙的,让他来看。——就看他能看出什么来。反正,她和柳知恩清清白白的,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分开洗漱过了,滚在一张床上的时候,皇帝忽然又不着急做那事了,他曲着手开始和徐循讲故事,“在你进南内的时候,宫里的变化可不算小。”
  徐循就在帐子里把整个‘太后智计巧教子,美人害人终害己’的故事给听完了——除了太后找柳知恩问话的事,她先猜到了一点以外,别的什么贵妃闹自杀啊,小吴美人栽赃陷害之类的事,真是和故事一样的,徐循听得都觉得,这真是几年里的事几个月里一发闹出来了。她做太孙婕妤那几年,太孙宫里哪里出过这样的事?
  当然,对柳知恩的情况她就更感到棘手了——怎么说毕竟是犯了错,而且较真了说,死罪也不是没先例的。偷听、传话的罪过,放在宦官头上尤其是不可原谅的,皇帝就是先把柳知恩杀了,她也没法和皇帝闹。怎么闹?道理根本就在皇帝这边。
  “放心吧。”也许是看透了她一脸的言语,皇帝倒是没有再吊徐循的胃口,“就念在他舍身为主这一点上,我也不会杀他。不过,柳知恩已经不适合在你身边服侍了。”
  徐循先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只要还有命在,总有下文。
  “我知道,他做得不对……”她用手指在皇帝肩膀上画圈圈,“但怎么说,他平日里清廉自守,也没打着我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自己,真是一片忠心为主……唉,说到底,是我太不懂事,那天……”
  “好了。”皇帝忙叫停。“你别绕来绕去,又怪在我身上了。”
  ——徐循会去南内,说到底还不是皇帝不够体贴、不够了解徐循?
  徐循笑了一下,改了话口,“反正,不是因为我们,柳知恩也不至于去偷听,也不至于向老人家透气……”
  她不禁是叹了口气,又想到了点点,“要不是我任性,不出这样的事,柳知恩就不会冒死犯错……也是我任性,还想继续在南内躲清静,倒是带累了女儿受罪,我对不起孩子。”
  “你这话说得。”皇帝倒是冷笑了一声,“难道别人的错处,都要怪到你身上来不成?连自己这一岁多一点儿的孙女都拿来利用的,难道是你?”
  徐循心里就算是再埋怨太后,也不能在这时候附和皇帝,她闷着头没有接腔。皇帝扫了她一眼,嘿嘿笑道,“你怕还不知道吧,胡氏去位以后,我满拟以朝中动向,必定会有人请立皇后,可朝廷里却是风平浪静,只有零星几封奏章……你猜这是为什么?”
  徐循怎么知道?还是皇帝自己揭盅,“英国公那边,一直都没有动静!”
  英国公是文庙贵妃的亲哥哥,现在敬太妃的亲爹,这两个太妃都住在清宁宫里,可以说是看太后脸色吃饭。太后和她们的关系,也一直都很良好。
  徐循说不出话了——太后口口声声,只要皇帝自己‘看清楚’以后,还要立孙贵妃,她便不会阻止。这是她自己对皇帝说的话,可看她的做法,是压根没断过插手啊。影响英国公在前,让点点‘生病’在后,一个是打压孙氏,一个是把‘还在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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