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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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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辫子垂在胸前,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地。头上有瓜皮帽,脸貌朦胧很难看清。
  怪!灯笼怎么突然插在巷口的墙缝里了?
  三人仍未介意,一面走一面低声谈笑,近了。
  那人站在巷口,灯笼还垂在丈外。灯笼上写了四个红字:高平郡范。由于灯笼随风轻
摆,旋转,红字的暗影也就不断移动,在那人的面部,留下一阵阵移动的怪影,显得阴森可
怖,鬼气冲天,因为那人的脸苍白得怕人。
  走在前面的黑煞在四五步外悚然止步,咦了一声。
  两位保镖也倏然止步,右面那人越前两步双手上提戒备。
  那人站在巷口中,微弱的灯笼光线从斜方射来,站在大街心向那人注视。衣袍是黑的,
瓜皮帽也是黑的,手背在背后,身后的小巷背景也是黑的。所以,在街心察看,只能看到那
张怪脸,和慑人心魄的鬼眼。
  来人不言不动,鬼眼不转瞬地凝视站在街心的三个人,双方相距约在两丈左右,斜向相
对。
  “什么人?”越到前面戒备的保镖沉声问。
  那人毫无动静,甚至那双可怕的鬼眼也不曾丝毫眨动。
  黑煞的胆量在六煞中号称第一,这时却感到寒气从脊尾上升,毫发森立。
  一声龙吟,两保镖警觉地拔剑出鞘。
  “鬼物!”黑煞突然惊呼。
  灯笼火焰一跳,接着倏然熄灭。
  一声鬼啸震耳欲聋,阴风乍起,可怖的鬼脸消失,四周黝黑。
  “当!”长剑堕地声入耳。
  黑煞一跃三丈,全力逃避鬼物,单足刚沾地,即将发力用劲再向前飞纵。可是,只感到
双脚已不受控制,砰一声大震,重重地摔倒向前滚翻,静止时已失去知觉。
  许久,两名更夫发现了黑煞三个人,浑身软绵绵失去活动能力,也说不出话来,仅双目
可以开合转动。更夫当然认识黑煞,立即叫开一家小店的大门,请人通知尚家前来抬人。
  天没亮,阴煞司灵均的家中也出了祸事,两位陪主人清晨练功的健仆,发现主人竟然不
曾出房,心中起疑,赶忙叫醒了内堂管家仆妇前往察看,结果,房门被撞开,几位仆妇使女
破门而入,发觉老爷司灵均成了活死人,伴宿的第二房小妾沉沉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天
亮后却自行醒来了,对房中昨晚所发生的事,一问三不知。
  绝魂金剑在辰牌正,接到黑煞尚家送来的消息,接着是司家派人前来报凶讯。半个时辰
之内,他先后接到五家的噩耗,除了鬼煞之外,另五煞在这一夜中,全部遭了毒手,被制的
情况,与乐八爷和鬼煞完全相同。至于恶煞的两个保镖,是被人打昏的,右臂握剑的手肘被
击断,今后必须用左手握杀人家伙
  黑煞说不出话,两个保镖却说得十分详细,总归一句话,他们碰上了鬼物,如何被打昏
的,他们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可以肯定的是,鬼物并未沾身,糊糊涂涂便躺下了,如此而
已。
  但所有的人都心中明白,被废的人决不是遇上了鬼物,而是被姓岑的人所制,姓岑的并
未死,扮鬼物复仇来了,五煞在一夜间全部遭殃。
  绝魂金剑大感惊骇,立即渡江住进汉北别庄。这里人多,所属的打手保镖与得力的地头
蛇,皆奉命到别庄接受差遣,布下严密的警戒网,聚众自保。
  清虚道长与两位师侄脱不了身,走不成啦!
  庄门白天由门子负责守望,天一黑,增设两位警卫,随身带了兵刃暗器和警锣,如临大
敌。
  当晚三更初,一个黑影接近了警卫森严的项园。项园因主人在汉北别庄,警戒反而更加
严密。园内的巡逻哨,皆带了凶猛的猎犬作伴。
  把守园门的两名警哨,分站在牌楼式的宏大园门中间,一头猎犬伏在右面警哨的脚下。
  蓦地,猎犬陡然站起,喉间发出奇怪的低哮声。
  警哨警觉地蹲下,伸手抚摸猎犬的头部。
  不错,猎犬已有所发现,自头至脊,刚毛耸立,黑夜中只要伸手一摸,便知猎犬的躯体
变化了,警哨轻拍猎犬的背部,猎犬那奇异的低哮声立即停止。
  “有人接近。”警哨向同伴低声说,拔剑在手戒备。
  好的猎犬,逆风可嗅听两百步外的声息,从刚毛耸立的程度,可概略知道猎物的距离。
等到腰脊以上的毛耸起,犬牙呲出,那就表示猎物已到了切近,主人必须指示行动了。好的
猎犬是不会发声吠叫惊动猎物的。
  警哨终于发出一声低喝,猎犬发疯似的向前猛窜,沿通向官道的小径狂奔。
  两警哨并未跟出,任由猎犬将接近的人逐出。
  猎犬窜出三十丈外,突然窜入路右的树林,从此毫无声息,像是平空失了踪。
  “咦!怎么没听到猎犬发威?”一名警哨讶然说。
  右方的树林前黑影一闪,眨眼间便出现在十步以内了。
  能在项园担任警卫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名号响亮的武林高手,至少也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剽悍人物。右面的警卫反应极为迅疾,看到黑影幻现,本能地一剑挥出自保,按理定可将黑
影逼退,反应出乎本能。
  岂知黑影身形倏止,一剑走空,还来不及思索,黑影就从剑挥过后所出现的空隙中撞
入,掌着肉的声音传出。
  警卫左耳门被劈中,向右摔倒。
  “嗯……”左面的警卫只看到人影乱闪,印堂便被一段树枝击中,树枝横着打击,力道
恰到好处,被打得仰面便倒,发出了一声极骇的警呼,便失去知觉砰然倒地。
  不久,换班的人到了,不但找不到两个昏倒的人,也在牌楼中间项园两个大字的横匾
上,找到插在匾上原属于警卫的长剑,剑穗上悬着一封书信。
  信中简简单单写了四行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还不报,时辰未到。
  猎犬的尸体是次日发现的,被套索勒住喉吊死在树枝上。
  项园大乱,信息传到汉北别庄。
  次日汉北别庄的人大批赶到项园防守,气势大壮。当夜,汉北别庄被一个黑影侵入,神
不知鬼不觉打昏了五个警哨。
  一连三晚,项大爷经营的各种行业,先后被入侵,人被打昏,店堂被捣乱。位于襄阳湖
西岸的楚山榨糖作坊,榨糖设备全被捣毁;这是项大爷唯一的非江湖行业。
  绝魂金剑惊怒交加,飞柬传书召集好友,出动全部爪牙,彻底大索姓岑的凶手,闹了个
风雨满城,人仰马翻。
  又是三天,每天晚上都有人遭殃,受到袭击的人伤势逐渐加重,有些人的手脚不是骨折
就是筋断。
  恐怖的谣言,象瘟疫般在地头蛇们的圈子里传播,叶县覆车案的真像也终于被发掘出来
了。
  偌大的襄阳城,到何处去找一个无根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曾见过姓岑的真面目,
受到袭击的人众口一词咬定是鬼物作祟,仅少部分的人曾经看到怪异的黑影闪动而已。
  恐惧是有传染性的,而且有强大的破坏性。有些人开始找借口溜之大吉;有些惶惶不可
终日,时虞大祸临头;有些开始虔诚地拜天地敬鬼神,风吹草动也会惊出一身冷汗;有些人
疑神疑鬼,精神濒临崩溃边缘。
  襄阳六煞与乐八爷,仍然毫无起色,每天得灌食液体食物,人瘦得走了样,就是死不
了。
  搜索的行动内驰外亦驰,那不可一世的冲动,随时日的飞逝而化为乌有,敢拍胸膛为项
家出死力的人没有几个了。绝魂金剑已感到情势不妙,也意识到更大的灾祸即将接踵而至,
对方孤立他的计谋已经得逞,很可能向他发动致命的袭击的了。
  狗急跳墙,他想起铤而走险四个字。
  这天申牌左右,在元酒楼的雅厢。
  绝魂金剑带了两位朋友作东,主客是本府的首席巡检铁腕神刀郑朝宗,和名捕头量天一
尺李家宏。酒已半酣,铁腕神刀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
  “项大爷,这是投入满城的告密函副本,看过了之后,大爷可决定是否需要兄弟尽
力。”铁腕神刀脸上毫无笑容,将公文递过:“大爷知道,知府衙门其实权力有限,一切皆
听命于满城的旗人。旗人一切都可以马虎,但对谋逆的事绝不宽容。告密人指出天地会逆匪
首领潜伏本府,各地逆民纷纷赶来聚会,将有巨变。告密函虽未写出逆首的姓名,但在在皆
指向大爷身上,贵汉北别庄那些往来的人,皆已落在满城的密探眼中。知府大人已奉到上
谕,严防逆匪入境加强查缉逆民。如果要兄弟襄助,对大爷来说,有百害无一利,兄弟的脑
袋,恐怕也早晚得砍下来挂在城门口示众。”
  “这封告密函……”绝魂金剑接公文的手不稳定。
  “这种文件下得非常非常的快。”铁腕神刀苦笑:“不论本府外府,皆用加快羽书传递
的。满城昨日傍晚收到告密函,饬办的公文今天一早就进了府衙的签押房。项大爷,你碰上
了最可怕的仇家,一个见过世面,深谙官场习俗的仇家。他已留了一手,下一步……兄弟真
不敢设想。”
  所谓羽书,俗称鸡毛报,是官方的急递文书,封外加火漆时贴上一根鸡毛。信差有这种
文书,身上的驿铃必定响得甚急,途上的行人马轿必须回避,不然将有天大的麻烦,连各地
的官吏也不敢留难。
  “南阳府昨天来文。”捕头量天一尺摇摇头接口:“大意是说,已查出叶县覆车案中,
故意砍伤驭骡,促成覆车惨祸的凶手,所驾的轻车型式,要求本府协办清查。在近期内,各
县将会呈报该车经过的行踪期日,早晚会循线查出来的,使用那种豪华轻车的大户并不多。
项大爷,府上好像有这种车,是停在汉北别庄吗?”
  “这……”
  “项大爷是地方的仕绅,江湖的豪杰,当然不会牵涉到这件惨案。”铁腕神刀替绝魂金
剑打圆场:“有关项大爷请兄弟查缉一位可疑江湖败类的事,即使要冒多大的风险,兄弟也
担当得起,可否将该人的底细详加说明?”
  “不必了。”绝魂金剑说,总算不糊涂:“郑兄公忙,不敢劳动大驾,这件事就别提
了。”
  这席酒主人本来是绝魂金剑,但在他的感觉上,却是他在吃对方的霸王筵。
  他想铤而走险,利用官府对付岑醒吾,却发现此路不通,对方已先一步断了他的路,而
且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逼他往死路上走。
  他如果再招朋引类,不啻插标卖首,官府追查匪逆的箭头,毫无疑问一定会指向他的头
上,郑巡检决不会甘冒杀身之险来包庇他,说不定会招来灭门之祸。
  他心中雪亮,量天一尺李捕头,已经在向他施加压力,只要知府大人再精明一两分,李
捕头就会带人进入汉北别庄搜车了。
  情势险恶,现在,他必须凭自身的实力,来应付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福泰客栈早在半月前,已经向管区的巡捕备了案,会同了地方保正,封存失踪旅客岑去
非遗留的包裹行囊。行囊中有一百三十两纹银,几套全新的体面衣物,预计半个月后旅客再
不返店,便要办理呈报县衙的手续(樊城镇属襄阳县)。
  这天一早,岑醒吾出现在店堂,怪的是管区的张巡捕,与本府同知衙门的干员几乎同时
到达(同知衙门在樊城镇北关,襄阳县事实上不管樊城镇的行政,而由同知衙门治理),很
快地就办妥领回行囊注销失踪的手续。平时气焰万丈的干员与巡捕们,对这位失踪重现的旅
客,破天荒地客气万分,甚至有点卑谦,此中缘故,令其他住店的旅客极感诧异。
  近午时分,一名店伙到达汉北别庄投书,交给门子之后,未取收据也不等候回音,匆匆
走了。
  是岑醒吾致项大爷的约会书,具名是岑去非。信上写得很简单,订于三天后午正,于炮
石桥北面的灌丘了断。
  灌丘只是河边的一处长长的平坡,附近两里内全是杂树稀疏的荒野。南阳八义与项家的
人第一次在此地约会,灰头土脸狼狈败走。活报应与白无常与项家的约会,也指定在灌丘,
但这次双方皆未到场。岑醒吾又致书项家在灌丘约会,算起来该是第三次了。
  书信中强调的是:午正见面,过时不候。
  申牌末,岑醒吾穿一袭天青色长袍,成了翩翩浊世佳公子,手中有一把竹骨摺扇,踱着
方步出了店门。
  两名负责监视的大汉,挡住去路虎视眈眈,毫无让路的意思。
  “谁要是嫌活得太舒服,要想找些苦头来吃,在下一定让他如意。”他轻摇着摺扇向两
大汉阴笑:“老规矩,废了,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做活死人,决不轻饶。喂!你两位仁兄想
做活死人吗?”
  两大汉打一冷战,惊恐地让出去路。
  他到了许老人店,叫来了酒菜,斯斯文文地浅斟慢酌,自得其乐。
  他在等,饵已经放了,只要用些心机,早晚会有鱼来吞饵的,大鱼小鱼都经不起食饵的
诱感。
  首先嗅到香到达的是两条小鱼,不受欢迎的小鱼。
  活报应和白无常,仍是前次的小丑打扮,进了店堂便不客气地在他的左右首拖凳子落
坐。
  “两位一定是老骨头发痒,一脸欠揍相。”他笑吟吟地调侃两位江湖怪杰:“大概两位
这几天找到高明的师父,临阵磨枪加练了几乎绝招,有把握对付得了绝魂金剑,对不对?”
  “呵呵!当然咱们老不死年老气力衰,没有你年轻人高明。”活报应不以为逆,嘻皮笑
脸招手向许老人示意加杯筷:“不要说老人家不知感恩,首先得谢谢老弟你上次援手之
德。”
  “好说好说。其实,上次晚辈并不是专为两位解围的,所以……”
  “老朽仍然感激。绝魂金剑自顾不暇,不敢再管咱们老怪的事,所以……”
  “所以两位不再东藏西躲,公然亮相啦!”
  “那当然是托你的福。”白无常接口:“绝魂金剑的确很了不起,有好几次几乎把我们
给搜出来了。”
  “如果乐八爷不躺下来,两位恐怕早就翘了辫子。奇怪,你们好像侦查晚辈不少时日,
为何?”
  “好奇而已。”活报应说:“在西安,缥缈神龙把关中三雄整治得焦头烂额,那时老弟
你住在东关霸陵老店,登记的姓名是岑醒吾。现在,你仍然姓岑,改名不改姓。而这位一方
之霸绝魂金剑,也快被逼疯啦!老弟,这算不算巧合?”
  “也许是。话得说明白,晚辈是受害人,叶县覆车谋杀案唯一幸运者,有权替那些枉死
的旅客伸冤。”
  “老朽不过问覆车谋杀案,只对缥缈神龙好奇。他大闯西安时,晚间活动戴了龙形面
具,被他找上的人,老规矩打个半死,但从不制穴封经,与惩治绝魂一剑的手法不同。老弟
腰间的革囊是百宝囊吗?”
  “不错。”
  “里面是否有龙形面具?”
  “前辈可以检查。”他泰然解下百宝囊放在桌上:“面具体积不小,藏不住的。”
  “只有傻瓜才会把面具藏在百宝囊内。”活报应把百宝囊推回:“如果我说你是缥缈神
龙,你会否认吗?”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他收回百宝囊,一语双关:“当然否认。缥缈神龙固然口碑不
错,但要将他碎尸万段的人多得很,我又不是傻瓜,犯得着替他背黑锅?”
  “好吧,反正没有人握有确证,否认不否认无关宏旨,老弟,咱们两个老不死重提前
议……”
  “识相一点好不好?在下办事不喜欢与人同谋。两位见多识广,竟然没看出危机,以为
绝魂金剑自顾不暇,你们便可逍遥自在。哼!你知道临危反噬的意思吗?”
  “这……”
  “项家还有几位知交,他们如果有碎玉的打算,用两位来垫棺材背,两位想到后果吗?
赶快躲起来,还来得及。瞧,街口有人来了。”
  两位劲装中年人,正慢慢向此地走。
  “是灵霄客石家兄弟。”白无常变色低呼:“这两个家伙心狠手辣,火气旺,惹不得。
长孙老哥,由后门走。”
  说走便走,从店后溜之大吉。
  灵霄客石家兄弟并未进店,踱入樊侯祠失去踪迹。
  片刻,香风扑鼻,穿一袭黛绿裙衫的项娟娟,突然出现在店门外,明亮的凤目有不安的
神情,目光落在面向外而坐的岑醒吾身上,略一迟疑,最后莲步轻移,直入店堂向他盈盈接
近。
  他脸上有泰然的笑意,目迎这位襄阳的美人。
  又是一条被饵引来的鱼,不大不小的鱼。
  “岑爷,我可以和你谈谈吗?”项娟娟不安地问。
  “欢迎赐教。”他客气地向右首座位伸手虚引:“项姑娘请坐。”
  “谢谢。”项娟娟坐下凝视着他:“岑爷,煮豆燃箕,为什么呢?家父……”
  “项姑娘,请恕在下打岔。”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为什么,姑娘应该一清二楚,这
不是煮豆燃箕的问题,而是七条无辜人命的问题。南阳八义方面虽也死了七个人,但他们都
是武林健者,不折不扣玩命的人,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死而无怨,也可以说是该死。任何一
个遵守武林道义的人,决不会向平凡的人下毒手。”
  “岑爷,那是误伤……”
  “什么?你还说这种话?”他不悦地说:“在下是车上的乘客,亲自目击惨案发生的经
过。项姑娘,你来就是为了谈这些强辨的话?”
  “岑爷在见山扮花子所传的手书,其中所列的条件。”项娟娟脸红耳赤,答非所问:
“赔偿的事,家父毫无异议。至于家兄向官府投案的条件,岑爷可否加以修正?”
  “不能。”他断然地说:“大丈夫敢作敢当,令兄必须为他所做的事负责。在下要求他
投案自首,等于是替他留了一条生路。他应该在官府未查出凶手是他之前投案自首,按律便
可以减刑。等官府查出凶手是他,便不能算是投案自首了,杀人偿命,他难逃一死。现在拖
了这许久,可能官方已经查出令兄是凶手,这时投案自首已嫌太晚。姑娘今天向在下谈条件
已无意义,白说了。”
  “这……岑爷,这……这不是逼家父上梁山吗?”项娟娟花容变色,焦灼地说。
  “令尊一家可以亡命天涯,做黑道的枭雄,或者绿林大盗啸聚山林。”他冷酷地说。
  “这……”
  “不要和我谈条件了。”他郑重地说:“赶快回去告诉令尊,在叶县的海捕公文抵达襄
阳之前,令兄向府衙投案自首,或许仍有一线生机,再拖下去,后果你们去想好了,千万不
可一误再误,你走吧。”
  “岑爷,我愿以任何条件,交换你……”
  “项姑娘,我已经表示的够明白了。”
  “人死不能复生,不该给活着的人……”
  “你错了,项姑娘。”他沉声说:“在下不是执法的人,更不是阎王判官,只知道每个
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任何人也无权主宰他人的生死。令兄置人于
死,不管他有意或者无意,必须接受公平的制裁和惩罚。如果在下认为强存弱亡是公理,在
下早就大开杀戒了,用不着促使令兄投案自首。”
  “你废了八爷和六煞,也不见得合乎公理。”项姑娘总算抓住他的把柄。
  “他们助纣为虐,应该受到惩戒。”他淡淡一笑:“这种轻微的惩罚,对他们来说,未
始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每人废僵一月,让他们反省一下。一月之后,所制的经穴自
解。姑娘最好告诉武当那三位老道,不要逞能乱投药试图疏……解,弄不好可能要了他们的
命,可不要把帐算在我头上。”
  “岑爷,别无商量了吗?”
  “快叫令兄向本府知府衙门投案自首,等叶县的公文到达就来不及了。”
  项姑娘长叹一声,失望地告辞出店而去。
  已经是掌灯时分,岑醒吾带了三分酒意,踏出房门信步向镇中走。
  樊侯祠出来了两个人,脚下一紧。
  前面小巷口有人影,黑暗中难辨面目。
  他缓步前行,这条镇东街的街尾,夜间行走的人不多,门灯甚少,暗沉沉相当讨厌。
  跟来的两个人渐来渐近,脚下声息毫无。
  他轻咳一声,突然止步屹立。
  一声沉叱传出,人影倏动,跟来的两个人就在他止步的刹那,从他背后扑上了,沉叱声
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卟啪两声暴音,劲气激荡,乍合的人影闪电似的分开,气流激动所发的啸声令人心惊。
  他在原地拉开马步,摺扇斜伸,左掌当胸直立,宝象庄严。袭击他的两个人,分向两侧
飘退两丈外。
  “灵霄客石家兄弟。”他沉声说:“不要激怒区区在下。两位的摧心掌不是无上绝学,
如想击破在下的护体气功,两位还得苦练十年。”
  右面的人转身退走,一步一顿走得十分吃力,腰已经直不起来。左面那人稍好些,但也
显出脚下虚浮。
  他徐徐转身,虎目炯炯注视着十步外的街右小巷。
  “一剑三奇,你已经先后在岑某身上用了两奇。”他抖开了摺扇:“现在,你可以用上
第一奇落魄神音,把岑某震成白痴任你宰割。或者用一剑行雷霆一击,阁下的月落星沉三绝
招威力之大,世所罕见,在下的摺扇不一定能接得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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