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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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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蒙番铁骑中……唉!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我的胆子愈来愈小了。”
  “东翁,这就是现实。”高老夫子笑笑:“人活得长久了,经历过大风大浪,锐气随见
识而减,对人生多一分体认就多一分成熟。等到有了家室之累,顾虑也就日益增多。血气方
刚,所想所做都是为自己;上了年纪,会为别人着想,知道易地而处。这些人从内地来河西
安身立命,必定有他们弃繁华就边荒的充足理由,怕的是他们不仅是有意谋夺兴隆牧场作为
根本,进而遂行更大的阴谋,因此,东翁筹谋对策,必须谋而后动详加斟酌。”
  “情势恶劣,已由不了我们,”石场主焦灼地说:“只有暗中积极防范意外,非必要就
不走极端,在不影响安全下可与他们和平共存,与亡命之徒正面冲突不会有好处的,暂时的
容忍并不等于屈服,我们要等候机会找出他们真正的意图,才能决定对策,所以诚儿仍得和
他们周旋,不妨虚与委蛇,以便了解他门的布置和实力,知已知彼,虽不胜亦可自保有
余。”
  “大哥,我们不是失去主动吗?”副场主有点不放心:“这不是姑息养奸吗?依我的意
思,还是立即加以无情的打击,彻底在他们气候未成之前摧毁他们……”
  “那将会迫使他们挺而走险,兄弟。”石场主苦笑:“他们能以十条命拼我们一条命,
我们能拼得起吗?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我们能冷静应付,就可以把他们的锐气逐渐削
减,等完全了解他们的意图之后,再加以致命的打击,岂不永除后患?”
  “老朽同意东翁的作法。”高夫子捋须点头:“小不忍则乱大谋。小诚智勇双全,不难
应付这些亡命之徒。”
  第三天近午时分,石诚带了两名伙计,进入临水堡东面的十二里庄。这是一处路旁的歇
脚站,仅有十余户人家,两座小食店和茶亭。官道上行旅不多,有则成群结队而过。
  他在一座小食店前下马,在拴马栏上紧妥坐骑,三人进入空荡荡的店堂。
  “喝!石少爷,好久没来啦!”店堂中两店伙之一笑吟吟上前招呼:“不像是去双井
堡。坐,喝碗茶。”
  “李三,哈哈!你好像长了膘啦!”他大笑,在一张食桌前坐:“生意不太好,卖不掉
自己吃。喂!赵老七这些日子好像失了踪,到何处去了。我是来找他的。”
  “赵老三攀上了高枝儿。”李三撇嘴:“早些天,我在山里马家子赌场,听人说起他跟
人合伙贩牲口,往双井堡那边去了,其实却是到了那一边。”李三用手往北一指:“四眼狼
那边。少爷,三位想吃些什么?”
  “来三壶酒、切些肉脯来。”他喝了半碗茶:“他多久没露面了?”
  “半个多月啦!小七子,快去准备吃的。”李三放低声音:“四眼狼那群蛇鼠,也很久
没在外面走动了,你说奇怪不怪?”
  “也许,他们真的改邪归正,做起生意来了。”
  三人饱餐一顿,出店时,石城已有了五分酒意。官道上传来急骤的蹄声,驿铃声清脆。
两位武装骑军,护送着腰悬驿铃背了招文袋的驿卒,三人三骑从东西驰来。
  “你两人先回去。”他上了坐骑向两位同伴说:“我到四眼狼处走走。”
  “这……少场主,那地方……”一位同伴说。
  “不要紧,我会眼睛放亮些的。”
  这里有一条小径向北伸展,通过草木丛生的两处小山梁,五六里外便是长了杂草的荒
野,不时出现一些山丘和雨水冲刷而成的一两丈深地隙,直通向十五六里外的边墙。距边墙
五里之内,不许居民接近,如被巡逻的官兵查获,很可能被判劳役百日。五里之外,可以放
牧活动。
  边墙每距十左右,有一处有烽火台的据点,驻军自五十名至一百二十名,平时派巡逻队
沿边内边外往复巡查,刁斗森严。
  他策马进入树林,绕过一座小山,驰入一条宽有三四丈,曲曲折折的地隙。
  兰州是九边之一,河西这一带称为甘肃边,边墙曲折重叠长有数千里,那能每一处皆派
兵严密防守?因此,有许多地方,成了走私者、罪犯、强盗、谍探、流民的逃捕薮。这些人
进出边墙有如家常便饭,真正被抓住砍头的倒楣鬼,都是些不知门路的生手,老手们不但可
以自由出入,甚至可以带领驼队往来。
  四眼狼马振威,也叫马回回,就是高台千户所至肃州一段边墙的混混头儿,走私者兼强
盛。
  在一处偏僻的山脚下矮林中,一栋林棚屋前系了十余匹座骑,有两个人躲在右侧的小冈
树丛中担任了望,却没看到从北面反绕回来沿地隙接近的石诚,等到人马在屋北面的矮林中
出现,已来不及发出警讯。健马已飞驰而进,片刻便冲到棚屋前。
  屋内的人听到了急骤蹄声,一个人掀开皮帘抢出门外。
  枣骝冲到,石诚一跃而下。
  “咦!你……石少场主……”那人讶然惊呼。
  “怎么?”他轻摇马鞭抢近:“马回回在吗?”
  “你不能进去。”那人伸手拦住去路:“马爷有客人,你……”
  “客人?不是偷马贼?”他左手疾伸,抓住那人的右手向外一挥:“马回回,你不迎
客,我可要进来了。”
  声未落,人已掀帘闯人。
  席地而坐的六个人正挺身站起,双方照面。坐在下首那位中年人深目稀眉,高额厚唇,
穿灰色合子布宽短掩襟衫,头缠白巾,眉骨特高,像是长了四只眼,腰带上佩了弯刀,一看
便知有大半回纥血统。其他五人皆穿了回装,但有三个一看便知是汉人。
  “石少场主,你……”四眼狼脸色大变:“你怎……怎么乱闯?”
  “早几天,敝牧场西谷草场丢了十二匹枣骝,我不能来?”他插好马鞭,脸色一沉:
“除了你手下的偷马贼,本地的贼决不敢动敝牧场的歪念头。说.他们是何处来的?白亭
海,对不对?”
  “冤枉、石少场主,你……”
  “住口!你还敢叫冤枉?赵老三领的路,对不对?”
  “不,请不要冤枉好人,赵老三不在我这里……”
  “别想赖,你乖乖把他们交出来,不然……”
  一位鹰目钩鼻的人拉住了正要分辨的四眼狼,向前阴森森地迈进,在八尺外止步,冷笑
着说:“你就是兴隆牧场的石场主?看样子,你很神气。”
  “不惜,是我,你是……”
  “不必问在下是谁……”
  “那你一定是偷进来的偷马贼。”
  “混蛋……”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人本来就是有意生事而来,立即乘机动手。快,拳出如电
闪,砰一声响,右拳吻上了对方的左颊,右手跟踪来一记短冲拳,在对方的腹上开花,再一
掌反劈在对方的右颈根。一连三记快速绝伦的打击,每一记皆结结实实。
  “该死的东西……”另一人咒骂着凶猛地从侧方冲上。
  他扭身向敌,起右脚斜踹,重重地蹬在对方的小腹上方,快得令人目眩。
  砰匍两声大震、两个人先后摔倒。
  一声虎吼,他扑向第三名汉人,充分表现出边荒青年快速勇猛的狠斗精神,与无畏的斗
志,声势极为猛烈,贴身搏击有如疯虎。
  第三名汉人身手极为高明,双手上封下格沉着应付,但仍未能遏止他狂风暴雨似的攻
击,一照面间,拳拳着肉记记落实,双方各挨了对方十记重击,幸而都能护住要害。快速的
缠斗真也不易击中要害,进入乱打死缠景况,看谁能在混乱中击中对方的要害,看谁的耐力
能支撑到最后胜利的到来。
  在石诚方面来说,他的体能与气势,在他这种年龄,正是达到额峰状态的最佳时期,环
境的锻炼使他禁受得起打击,他该有获胜的信心与意志,这是他先天上的优势。
  可是,优势终于失去了,本来相当均衡的局面,因被击倒的两个人重新加入而被打破。
  两个被击倒的人已回过气来,伤势并不算严重,先后爬起加入混战,一阵死缠,石诚便
感到有点不支了,在连挨了几记重拳之后,终于被人从后面一脚踢翻。
  三个围攻他的人,也成了强弩之末,全部脚下虚浮,头青面肿精疲力尽,喘息声有如牛
吼。
  四眼狼与三名同伴,先前被凶狠的恶斗惊呆了,见石诚倒地,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不
约而同一拥而上擒人。
  石城猛地侧滚而起,匕首出鞘,拉开马步大喝:“四眼狼,拔刀冲上来!”
  他这时的神情狂野威猛目光凌厉,明显地表现出他正在盛怒之中,出手必定凶狠无比,
气势惊人,四眼狼如果真的拔刀冲上去,很可能要挨上一二十匕。
  三个家伙吓了一跳,骇然后退。
  他向门口退,门口赶回来的两个望风的人。刀已握在手中,但却不敢拦阻,往两侧让出
退路。
  他退出棚屋,解下坐骑。
  “四眼狼,我给你没完没了。”他上马收匕首狠狠说:“你人多,今天你走运,下次,
哼!”
  “阁下。不要走,咱们谈谈。”那位曾被一脚踹倒的人。抢出门外高叫:“谈谈对你有
好处的。”
  “偷马贼犯的是死罪。”他兜转马头:“没有什么好谈的,除了将所偷的马送回,没在
谈的必要。”
  “咱们犯不着低下得去做贼偷马,但我可以透露偷马贼的消息。”那人说,脸上有阴森
的狞笑:“条件是此后阁下不要来此地打扰,不要再找回眼狼的麻烦。”
  “在下知道你这人不好惹。”最后与他缠斗的人有气无力地说。“在本地,兴隆牧场有
强大的号召力,你回去高声一呼,四面八方都会有人往这里赶。”
  “你知道就好。”
  “所以,咱们怎会愚蠢得冒险去偷贵牧场的马?”
  “不见得,能逃的地方辽阔得很,从这里逃出边外,要不了片刻工夫,马是最容易出手
的东西。”
  “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的条件如何?”
  “如果你的消息可靠。在下当然答应。”
  “当然可靠。”那人用手往东北一指:“红柳坡,人和马都在。”
  “骸沟?”
  “对。”那人点头:“要快,回去叫人来还来得及。”
  “但愿你的消息可靠,后会有期。”他说完,双腿一夹马腹,健马放蹄飞驰。
  蹄声先在北面传来,然后转向东北,逐渐去远。
  “蓝老兄,你怎么骗他?”四眼狼向那人埋怨。“他这一去扑空,要不了多久,附近所
有的壮丁都会像风沙般刮来,咱们死路一条。”
  “他不会扑空。”
  “红柳坡除了骸骨和鬼,那来的人?”
  “这你就不要管了。”那人往屋里走:“这小畜生力大如牛,浑身皮粗肉厚禁得起打
击,身手又快得惊人,我竟然栽在他手下了。日后,哼!四眼狼,咱们继续商量重要的细
节,以便早些离开。”
  石诚的确是往东北方向走的,那一带风峦起伏,荒野有许多石碛地带,七八里外地名红
柳坡,但人们却称之为骸沟。原来那一带是早年的蒙人和番人弃尸的地方,现在虽然已经不
再有蒙番使用,风化的骸骨依然散处在附近。本朝匡复河西之前,这一带直至边外的弱水流
域,住了许多蒙人和番人。这些人是从中亚迁来的,保持有最坏的习俗,不掩埋尸体,死人
抬放在荒野让兀鹰啄食,皮肉不吃光,死者便上不了天堂。
  骸沟,到处可看到风化的骸骨,鬼打死人,无人敢近。
  ★★    ★★    ★★
  河西至北面的石碛地带与草原地带,食尸鸟不限于自中亚、非洲飞来的秃鹫(独头鹫、
秃鹰或兀鹰)。雕在捉不到猎物时,也食尸。而成千上万的乌鸦,更是糟透了的清道夫。甚
至那鸟中之王金鹰,饿急了也参加食尸大宴。河西所能看到的巨型猛禽中,恐怕只有翼展一
丈的蓝黑色青鹘,是不屑食尸的高贵王族。
  这带真荒凉,除了飞禽与山猫狐兔,不但不见人踪,也没有马牛羊,百十年来,就没有
人肯在这附近地区定居。但当黑夜来临,狼吼枭啼鬼火飘浮,偶或可发现憧憧鬼影。那是一
些罪犯和走私者,在这里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中间的一座小帐。
  帐内设有简单的睡具,一只小包裹,一些换下待洗的衣裤。
  蒙人番人都不喜欢沐浴,没有将衣物穿了一次便换下洗涤的习惯。而且。这些衣裤是精
工缝制的天蓝色绢料劲装。
  他小心地打开包裹检查。好家伙,里面除了一套黑缎夜行衣和两套短袄两件青袍外,还
有一双快靴。一只革囊内盛了金银和一些金银首饰,以及江湖人使用的火褶子、飞爪百练
索、开锋的制钱、一串百宝匙……看了这些东西,算是已摸清这人的一半身份了。
  原来这里是他们的一处潜匿区,最少也有六个人在这里藏身。
  他再钻入另一个小帐,楞住了,鼻中嗅到脂粉所遗留的香味,但与程英姑娘身上散发的
香味不同。
  包裹中也有夜行衣,这座帐中的女人,也是一朵带刺的花,相当年轻;老女人怎好意思
使用这种迷人的脂粉?
  正想继续检查第三座帐幕,突然听到隐隐的马蹄声,凭他的经验和灵敏的听觉,他知道
人马已到了半里外,正以徐缓的脚程接近,最少也有五匹马,马如果奔驰,便会扬起尘埃引
人注意,显然这批人马是小心悄然接近的。他按原状将物识放回原位,立即撤走。
  他总算明白了,四眼狼那儿的那位汉人,有意骗他诓来此地送死,在这里藏匿的人,必
定是了不起的首脑人物,地位决不会比鲜于昆低多少。
  五匹马到岗下,进入距帐幕不足百步的树林,五个人下马互相低语片刻,在树下席地而
坐。
  不久,蹄声再次传到,五人五骑从另一方向缓缓而来。是五个汉人,四男一女。负责警
哨的人发出手式讯号,通知先来的五个蒙回骑士。不久,两批人会合在一起,就在距帐幕不
远处围坐交谈许久,此期间双方似乎曾经有所争执。
  半个时辰后,先来的五骑士留下那位回人,四个蒙人上马从来路走了。
  在远处伺伏的石诚听不到他们的交谈,悄然回到藏坐骑处,上马从东南角撤走。
  不久,他出现在第三条沟的下游石碛地带,健马小驰,那些觅食的老鸦发出噪声,马来
到之前飞起,马经过后又飞落原处。
  他驻马在岗下,凝神向沟上游的山岗村林察看良久,然后驰马离开,到第二条山沟察
看。最后,他到了第一条沟,也就是骸沟。下游一带石碛地,散落着一些被风化得快成了碎
片的骸骨,也有牛马的骸骨。他上行约里余,驻马向上察看。久久,他策马往回走。
  上游里余,正是帐幕藏匿的地方,六个男女躲在小树丛中,留意他的举动。如果人向上
寻找,毫无疑问地将会受到六男女的的攻击。
  他当然不会往上搜,只想表示他曾来过这里找偷马贼,让四眼狼向在这里藏匿的人,解
释他此来的目的就够了。如果他不来此地现身,必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对他以后的活动影
响太大,至少可以让对方认定他不曾目击这里所发生的事。
  黄昏时光,他回到牧场,将所见所闻一一详细说出,提供诸位长辈参考。敌情已知道一
部份,其他部份仍须积极求证。
  次日,他向南面的山区搜查偷马贼的踪迹,向住在山里的蒙人番人打听,煞有其事。
  天黑后不久,他悄然从牧场东面的草场溜出。
  骸沟的六个小帐幕仍在,二更将尽,五个小帐内的人已经入睡,担任警戒的人夜间改在
帐幕附近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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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气温急剧下降,夹衣不胜寒。警哨披了一件老羊皮皮袄,隐身在南面最外侧的那座
小帐旁矮树下,丝纹不动像个鬼魂。远处沟下游鬼火荧然,随风飘浮时散时聚。北面荒原中
传来三五声刺耳的野狗长吼,南面山林中枭啼此起彼落。没有月光,繁星满天,夜风萧萧,
好凄清的边荒之夜。
  一个黑影幽灵似的接近警哨的身后,相距已不足十步,挫低身形一分分向前移动,从枝
叶下草稍上通边,由于行动慢,未发出任何声息。
  真不巧,第三座小帐中,突然传出咳声,接着钻出一个披了夹袄的身影。
  “周兄,怎么?睡不着觉?”警哨一面说,一面离开掩身的树:“白天帐里像火炉,晚
上……”
  “晚上冷得像冬天。”周兄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这鬼方真他娘的不是人过的,白
天夏晚上冬,出太阳烁石流金,刮起风遮天蔽日……”
  “呵呵!周兄,等你住久一点,令你受不了的事还多着呢。”警哨用权威性的口吻说:
“既然要在边荒创业,就得忍受和习惯这地方的一切。说起热,到了哈密火州,那才叫热。
说风,到了安西,风不叫风,叫风刀子。再往西到白龙堆,怪风一起,连骆驼都会被吹出数
十里外。冬天一到,那种冷真叫人受不了。南方人如果挨得过一个冬天,那他一定不是南方
人。周兄是湖广人,湖广不算是南方,长沙武昌冬天都有冰雪,在这里一定可以活下去,不
必担心啦!”
  “不担心是假。”周兄满腹牢骚:“我来了没几天,就已经受不了啦!这辈子我那受过
这种罪?他娘的见了鬼了!我看,我还是回中原鬼混算。”
  “周兄,好死不如恶活。”警哨说:“孤山一鹤纠合了武林二仙,与那群自诩侠义门
人,正要穷搜咱们这伙人的踪迹,你敢回中原住鬼门关里闯?算了吧!周兄,死,毕竟不是
什么愉快的事。”
  “不会的,边荒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来的地方,兰州以西路引岂能随便申请得了的?那
些侠义门人方方正正,不敢也不屑使用假路引,所以不会来。等咱们筹足财货,在河西立了
根基,他们再来的话,哼!管叫他们死无安身之地,咱们……”
  “胡兄,你身后……闪!”周兄突然大叫。
  叫晚了,胡兄突然向前一栽,倒下便声息俱无。
  胡兄所站处,换了一个黑影。
  另一座帐中,人影暴起,以令人目眩的奇速,扑向那个取代警哨的黑影,相距仅两丈左
右,一闪即至。
  黑夜中快速接触,旁人无法看清交手的景况。周兄在后一刹那冲上,已来不及插手了,
卟劈劈三声怪响,然后是一声惊叫,扑上的人斜飞丈外,摔跌在树丛中。
  黑影一闪即逝,不知是如何走的。
  周兄大吃一惊,悚然止步。
  其他帐幕的人已闻警而出,入侵的人早已无影无踪。
  警哨胡兄是被击昏的,背心挨了重重一记。
  扑上被打倒的人,右肩已被重掌拍碎,小腹也挨了震撼内腑的一击,伤势不轻。如果没
查出两人所受的是扑打伤,他们真疑心是被鬼魅所侵袭。入侵的黑影出现得突然,消失得更
快,在这种灌木丛生野草茂密的冈坡,入侵不发出声息并非难事,快速撤走而无声无息,不
是鬼魅又是什么?
  天明前,石诚悄然回到牧场,天亮照常活动。
  午初,草场管事神鞭钟庆,除石诚前往临水堡市集牧场的棚屋践约,两人并辔驰出牧
场。
  钟庆的腰间,缠着一根乌光闪亮筋皮缠制的丈八长鞭,绰号就是从这根鞭而获得,攻击
两丈内的人畜威力惊人,三二十名壮汉决难近身。
  “钟叔,如非绝对必要,切记不要和他们反脸动手。”石诚着重地叮咛:“他们之中无
一庸手,武功出乎意料的高强,昨晚如果我不事先运功护体,右胯必将骨碎肉烂,那家伙掌
力之雄厚厚,出招之诡奇老练,委实令人心中懔懔,我虽事先有所准备,仍然被他击中,一
个供奔走的人已经如此了得,他们的首脑人物,武功的造诣可想而知。所以不论对方的态度
是如何恶劣,钟叔请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时机未至,我们必须忍耐。”
  “我会忍耐的。”神鞭钟庆说:“兴隆牧场的宗旨,是敦亲睦邻,与任何人和平相处,
但一旦发觉面临生死关头,便会断然奋起,为争生存而不惜任何牺牲。少场主,未至生死关
头,我不会冒失冲动的。”
  “但钟叔带了鞭。”
  “我必须预防万一。如果他们威胁你的生命安全,有鞭在手,至少胆气也壮些,是不
是?”神鞭钟庆回头注视着他:“我真的担心你,你居然连匕首都不带,你应该佩上刀
的。”
  “与人谈判,没带武器反而安全些。”他泰然笑笑:“有武器则气盛,气盛便不易保持
冷静。双方虎视眈眈手按刀靶,绝对谈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两人谈谈说说,七八里路片刻便至。市集中冷冷清清,三天前千头攒动,挤满各色人种
的市场,在烈日下没有丝毫生气,只有中人欲呕的牲口粪尿臭在空间里流动。散布在各处的
一二十间草屋,现在也空无一人。
  两人在棚屋前的拴马栏系好坐骑,棚屋的皮门动了一动。
  掀门进入,里面两排长木架凳上坐着两男两女,用目光迎接他们,不言不动,神色相当
冷傲,似乎以胜利者自居,正在接见屈伏者的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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