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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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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坐回椅子上,裹了一下薄睡袍,那睡袍包着我熟知的躯体,假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思考着。
“今晚七点半?”她问道。
“我几乎等不及了。”
她倾身过来,说出了我不敢奢望的几个字:“我也等不及了。”
回想起来,我已料到她会让我轻易地重新步入她的生活的。她为什么扰乱了我?除非她知道我根本不像别人看的那样。我具有她藐视的一切东西:贫穷、年老、乏味、习惯性的妄自尊大,以及自以为是地对别人的苦恼指手划脚的品质。当然,我是最谙熟心碎的理论的:我们分享的爱,至少代表着一段情感的残余物,还留在凯瑟琳的空躯壳内,它冲淡了由背叛引起的相互指责时的怒气。
我穿戴好,把枪习惯性地别在右边腰间,这已成了不用思考的习惯动作了,无论要去对付谁。我的思维沉浸在千千万万的回忆中,有喜也有忧。这次见面的起因和不可避免的了结则被忘在脑后了。
我用公职卡付的饭费。她装作没注意,但她的眼睛确实盯了一下这张小塑料矩形卡。免费吃饭像一把磁性银匙,使我们用餐时一直轻松地开着玩笑,我还买了一瓶四十年的陈年老酒,准备在回去的车上享用。我建议到她那里去,但她却坚持到我的破旧狭窄的小屋去。我开着车——我自己的那辆,有她在,我原来并没注意到的车的尖叫和卡嗒声显得格外刺耳:一路吵闹着向我的老破屋驶去。
“为什么还是这个老破烂?”她问,“听起来我们都开不回去了似的。”
“当医生哪来的钱,你也是听说的。我甚至还额外加班呢,也没奖金,我也就没精力做另一份工作了。”
“别跟我抱怨了,你不是还有公职卡吗。”
“我只能用一个月,还不能太浪费。那小子出差了,现在正驾着吉普车在内华达东北哪个地方呢。”
后一部分是真的,他去他的私人诊所了,要待三个月。
斑驳的灰泥墙上尽是水渍,这一处那一处的裂缝看起来像是大大小小的补丁。一个老太太在过分拥挤的门厅中的沙发上酣声大作。这就是我的寒舍。
我的正门是钢的,开了三道锁,我们走进屋。
“噢,真不错!”她说着,踏上四级台阶走过门厅,又上三级穿过厨房,向静悄悄的总控制室瞟了一眼,完成了全部行程。
“还有尺寸合适的壁橱呢。”我几乎脱口说,如果她的赞叹是出于真心,她可以住在这儿,不用再回到帕克威尔的阁楼上去了。
“不算坏,如果你是个苦行僧。”我说,“我猜想,这是我不安份的结果。”
“没有性生活,嗯?”
“没人再想接近一个医生,更别提你的戏是出难唱的了。没人,我像得了瘟疫一样过着形单影只的日子。”她略微退缩了一下。我接着说:“我没得瘟疫,我只是在学着喜欢我的新生活。”
她把围巾扔在我写字椅的扶手上,那椅子靠背上横七竖八地用胶带粘着裂缝。她用修长的两手勾起我的胳膊,她大大的海蓝色眼睛凝视着我。“这是我,”她说,“你不要装了。”
“我不懂……”
她叹了口气,吻了一下我的鼻子,转身去找把床从墙里拉出来的按钮,她找到了。
“给我倒杯白兰地。”她说,并倒在床上。
我把洗脸盆边那个装牙膏的杯子测了涮,倒上酒。
听着约翰·斯特劳斯和特龙尼尔斯·蒙克的小夜曲,又喝了两盎司的酒,她开始脱衣服。
十五年里,如果可能,我们从来都是赤裸着身子做爱的。我站在那里,我的心矛盾得麻木了。她躺在我的床垫上,热情如火,我灰暗的中年时期的情欲又死灰复燃了。
我的脑子里曾闪过一个梦想:和凯瑟琳跑到远远的一个秘密的地方,在爱滋病毒把我们吞掉以前好好享受一年。欢笑、幸福地过到被击垮的最后一刻。但它只是一闪即逝,总部会掌握一切情况,我若逃避我的任务就活不过七十二小时。我不想死。
凯瑟琳今晚则必须得死。惟一的问题是在这最后一刻,我是否应该和她再分享一次爱情。毕竟,我们都得死,我也没有什么活着的意义了:整天治疗那些毫无品味的身体机器,整夜狩猎着病毒携带者,总是单身一人,永远单身一人。我的结局会很简单:如果一年内得了肺炎该怎么办呢?至少我会拥有这一时刻,最后纯情如火的一刻,和我的女神,我的爱,我的甜美人儿,这一刻的火焰会照亮我所有的角落,直到生命尽头。
颤抖着,我脱下衣服,藏起枪,躺在我的爱人身旁,一想到她的病毒,我就觉得肉皮发麻,但病毒是看不见的,而凯瑟琳是温暖甜美的。我们相互玩笑着,接着我一言不发,急不可耐地压在她身上,感觉我长久思念的拥抱。我曾经想温文尔雅有节制地爱她,但热情和绝望驱走了对瘟疫的恐惧。我沉浸在致命的狂吻中,把生死置之度外,三四次后,我释放了所有固积的狂热,惊惧和恐慌被彻底清除,我沉醉在甜蜜的麻木中,这时凯瑟琳则像春风一样从我身边飘开了。
我恢复了理智,转头看她,她正用清澈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
“我以为我还记着呢,”她喃喃地说,“可我已忘了那么多。”
“我也是,但是我敢打赌我们忘的事是不同的。”
她格格地笑了,又满怀心事地说,“或许现在你信任我可以告诉我了吗?”她说。
“信任你告诉你什么?”
“你为什么这样生活?”
“这事我能选择吗?”
“我的小和尚,”她说,搅着我的头发,“坐在他的小跑车里。”
“什么?”我的睡意一瞬间跑掉了。
她的手指在我面前摇动着;一副“我抓到你啦”的神态,说:“我看见你追求那个吸毒过量死了的小歌手了,她叫什么名?野花?在威尼俱乐部,大约六周以前。干得轰轰烈烈呀,嗯?”
我坐直了,肚子上好像被打了一巴掌,但立即我意识到凯瑟琳以为我去夜总会的目的是玩,而不是暗杀。抵赖是不可能的。
“你的壁橱里没有那套美妙的衣服,你没开那套美妙的车,你到底住在哪儿?”
我有几十个答案,但脑子飞速运转,舌头却笨得结巴起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没有什么别的地方。都是我借的。”
“从谁?”
我闭嘴了,甚至无法开始对她讲。
“你知道,我想,我相信你。如果你有闲钱买意大利跑车和后台浪漫,你会花在我身上的。”她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向她那堆衣服走去。“我以为你最终有点言行一致了,会有胆量开着那同样的脚具来见我呢。”她拿起一小块布套在腰间,接着说:“但你又输了,医生。还是一个被遗弃的锯骨头的外科医生。”她又在胸前围上一小条薄薄的东西,伸手从钱包里掏出了什么,“这错误代价太高了,医生。看看这个。”她镇定地把手摊给我,一个政府检验室发的红色纸条在她的手掌里。
我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不愿意费力去拿。我的笑使她好奇得脸色发白。
一时间,我几乎要发怒了,我花了钱,又一次受了骗,最后这一击几乎使我疯狂了。但传染病组织说过,报仇是我自己的事。我收拾起我的衣服,拿到卫生间,洗了洗脸,穿上衣服,重新查看了一下枪。
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
“我知道死到临头人们会有不同的反应,”我说,“有人隐藏起来,有人在宗教里找到安慰,许多人根本不在乎。个别的则喜欢与别人同病相怜,急不可待地把每个人都传染上。你,凯瑟琳,属于最后一类人。”
“别振振有词地了,我们走吧。”她的声音单调,疲劳。
我没有做出她预期的反应,所以她对我失去了兴趣。站在门边,她的手搭在门锁上。
“这是特殊的时刻,凯瑟琳。我从没告诉你我工作的真象,对,工作,没对任何人说过。你知道,你在社会上声名狼藉。我只是今天下午才知道。”
“知道你以前的妻子常外出有什么特殊的吗?你瞧,这多没劲。我们走吧。”
我抱歉地摊开两手,“你哪也不能去,永远不能了。”
她朝我走过来,三步,抡起手狠狠地打了我一个耳光。我麻木得感觉不到了。
“凯瑟琳,我很在意你的性生活,根本不在乎你的健康状况。但命令毕竟是命令。古人说什么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张红纸条来自政府检验所,我是一名军医,有一种瘟疫在流行,你是一个传播者。你知道野花吧?那么再猜猜:我在那里干什么?”
我看着她的脸在那里盘算着,努力排除那惟一的解释。没有生路。我想是我毫不在乎的态度让她失了勇气。
她脸色惨白,下唇颤抖,开始朝门退去,门已被我锁了。她的眼睛惊恐地说,我知道我要死了,但不要今天。求求你了,上帝啊,不要是今天。
她看着我瞄准了她的脖子,却在我开枪那一刻本能地打了一下我的胳膊,子弹正射进她的左眼。
毒素作用得很快,但那要靠身体吸收。眼睛那部分的供血不很充分,所以凯瑟琳有几分钟的时间尖叫着抓着自己的脸,浓浓的液体流到脸上,直到她被麻醉了。
我扶住她,把她放到床上,用枕头挤住,然后转身坐在椅子里,看着她清澈的海蓝色眼睛盯着我,最后暗淡下去,她的嘴唇变成蓝色,她死了。
这年头,医学真让人不愉快。我们这些人买了农场以后,聪明的人就不得不被搅在其中,因为没人主动选择它。当然,我不该抱怨,如果没有传染病组织的清理小队,我永远也找不回自尊了。换一个人就会被这个活地狱般的女人击败了,但尽管我今生最后一次爱的感受结果是场骗局,我毕竟能把自己从情欲的罪恶中拔出来,用自己的手保持了尊严。
没有必要等着得肺炎了。等我跟政府检验所打上交道,三周后他们就会把我的工作取走了。清理完这个特殊的任务以后,我就可以永久地休假了。
所有的毒素都准备好了,一百毫升。一扣扳机它就会流进我的动脉里,把我像一线光一样带走了。
这个带菌者脸上愁苦的表情消失了,静静地坐在我的床上,稍带着一丝空虚的好奇。
我最后的希望是,当军方职员来把我们抬到停尸房时,只是认为我把工作带回家来干了。因为人们的目的是看到那些印在信息单上的情报,而我脸上呈现的平静与沉着才是专家气派。
《萤火虫之夜》作者:德理·巴利
殷煜 译
温暖的仲夏夜,刚刚过九点。雷蒙德·荷里斯在为最后一个字母i点上圆点并一笔划去两个t’s后,把这件耗费他半生精力的作品连同那支古董圆珠笔一起放到一边。他叹了口气,将最后一页面朝下放在一沓稿纸的最上面并将稿纸整理整齐。然后他就坐在那儿,忧郁地凝视着暗淡的书房。他身边的书架上堆满了快要破碎却仍散发芳香的书卷,上面还亮着一盏小台灯。桌上的塑料罐里六只萤火虫正拼命地撞击罐壁。
荷里斯的目光游移向敞开的窗户,窗外有更多的萤火虫。它们成打地飞舞着,旋转着,在黑夜中组成奇异的图案。偶尔也会有一两只撞到屏幕上,朝屋里盯着他看。
“我要打电话。”荷里斯说。
电路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随后一柱如水般的光从天花板垂落:“请告诉我电话号码。”
“哎,随便。无论是谁,只要他有兴趣。”
沉寂。这房子一向对嘲讽具有免疫力。它可以给他穿衣服,喂他吃饭,如果他愿意还会为他唱摇篮曲,轻轻地摇着他入眠。但它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他觉得毫无意义。
“请告诉我电话号码。”
荷里斯大声说出那个号码。
一阵光线闪烁后即时连接接通了。电话发出细细的蝉鸣声,一张三维的面孔出现在光柱中间。
“完成了,”荷里斯说,“布雷克,一切都完成了。”
“完成了?真的完成了?”
“是的。这么多年来……”
“感觉怎么样?”
荷里斯努力搜索着合适的词语。“我……我也说不清。”接着又道,“你想看看吗?”
“我三十分钟后到你家。”
光线在又一阵闪烁中消失了。荷里斯盯着手稿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装有萤火虫的罐子向大厅走去。经过第二间房间时,他停下了脚步。明亮的房间里有一台计算机终端,一把椅子和发光的液晶墙,这些就是他赖以谋生的全部。他想到了那些还未完成的工作:为各种图像和声音以及空洞的文章片断编索引并将它们输入早已充斥着同样碎片的网络,而这些碎片则是生存于世界上千万个不同地方与他做同样工作的人在同样的房间输入的。
荷里斯转身走向大门。
他迈向门外。沐浴在月光中的夜晚混杂着空洞的嗓音和机器老鼠穿过青葱茂盛的草地时发出的沙沙声。四周的房子都是无瑕的绿色,显得很遥远,只有漆黑的窗户里还有液晶墙的光亮在闪烁。
整个街区的街道、房屋和草坪都显示了这个社会的平淡,这个时代的奇迹表现在地理位置,语言和文化差异再也不会阻碍交流。不论在西班牙、澳大利亚还是奈洛比打开墙上的液晶屏,你将与在巴西、罗马尼亚或日本的网友们漫游同一个网络,获取同样的信息。从洛杉矶上网或从沙特阿拉伯上网都无差别,因为人类拥有的只是同一个网络。
荷里斯猛吸了一口气。但今夜将不同,今夜将是魔力之夜。
成百上千的萤火虫仍在夜空中飞舞着,不断组成诡异的图案。它们在黑夜中微弱地闪烁着,划出一道道光轨。凝望眼前的萤火虫使荷里斯回忆起那些温暖的夏夜他溜出去捉虫子的乐趣。放在瓦罐中的萤火虫驱散了少年时代的恐惧,从那时起他就叫它们闪电虫子,如今一想到这名字他仍能感受到震撼。微小的昆虫半透明的腹部燃烧着夏日的愤怒,它们是瓶封的闪电。
“飞吧。”荷里斯打开塑料瓶盖,轻轻地说。萤火虫一只接一只从瓶里打着旋飞出,跳起了呆板的方块舞。有一只仍在瓶沿逗留,小心翼翼地用触角感触着空气。荷里斯用食指轻碰它,萤火虫愤怒地闪了一下,在他眼前骤然直上,继而消失在那成千只闪耀的光点中。
荷里斯轻叹一声,又想起了布雷克。
他们是在几年前的一个Party上认识的。那时Party上其他人,应该说世上所有其他人都沉醉于魅力四射的新型四路液晶墙前,幻想着更逼真的虚拟现实世界。只有荷里斯和布雷克二人躲避在前廊里,如同两个长久在敌方阵营寻找同伴的间谍,用暗语来确认对方身份。
“我经常看到没有笑容的猫——”布雷克说。
“——但从未见过没有猫的笑容!”荷里斯回应道。
然后两人同声道:“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奇怪的事!”(译者注:以上三句出自《爱丽丝梦游仙境》)
两人屏住呼吸停了一会儿,对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
“这不是真的。”荷里斯低语。
“是的。”布雷克说,“是的,是的,是的!”他手舞足蹈大声叫着,“在那年秋天的——”
“——一个阴沉、悲伤、寂静的日子里!”
“只有我天生乐观的本性——”
“——与绿色的希望相交织!”(译者注:以上四句出自艾伦·坡短篇小说)
布雷克说:“这是最糟糕的时光。”荷里斯接着高声叫道:“噢,不,这是最美妙的时光。”(译者注:以上两句出自《双城记》)说完兴奋地与布雷克紧紧拥抱在一起,因为这的确是最美妙的时光,千真万确。在这个书本不再有用武之地的世界,在这个人们都只会在无尽的网上冲浪的世界,荷里斯一生都在寻觅与他一样的爱书人,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
回忆往昔的欢乐,荷里斯不禁觉得一阵阵快感穿过全身。
这时一辆闪亮的机械甲虫无声地顺着街道行驶过来,停在荷里斯家门前。是布雷克。荷里斯浑身微颤,一生的激情涨满在这一刻,他迫不及待地要与布雷克分享。他冲动地只想大声叫喊,让他狂野的呼喊掠过世界屋脊,把他的邻居们都叫醒!
然而当浸在月光中的机械甲虫滑到一边时,荷里斯的心也跟着凉了。
两个男人穿过草地向他靠近:消防栓般矮胖的布雷克和一个个子高高,形容枯槁,瘦得像螳螂一样的男子。月光洒在陌生人的肩头,并在他咧嘴露出的象牙色的牙上闪光,他的双眼在软呢帽的阴影里仍炯炯有神。
荷里斯如遭枪击般倒吸一口凉气,塑料瓶也从他麻木的指间滑落。
“布雷克?”他询问道。
布雷克穿过飞舞的萤火虫向他走来,瘦瘦的陌生人也紧跟了过来。
“布雷克,你说过……我是说我以为你会单独来的。”
布雷克依然一言不发。一阵微风轻快地唱着,吹拂着草叶向前翻滚,像长长的波浪永无止尽地涌向海岸。透过附近房子的窗户,只见液晶屏上画面变换,贪婪的手指上下敲击。萤火虫在空中留下的光迹类似某种象形文字,燃烧着无名的魔力。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刚擦过的钢铁的气味。
这两人在荷里斯站着的门前停下了。微光玩弄着掉在地上的塑料瓶,让它滚来滚去。
“布雷克,”荷里斯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能进屋谈吗?”陌生人说。他的声音既高又尖,冰冷无情一如钢铁。
他们走进屋去,谁也懒得关门。对于荷里斯而言,客厅是个完全异类的场所,里面的每样东西他都毫无印象。黑夜也随着他们溜进屋里。
“布雷克。”荷里斯低语。语音消失在唇边,融入黑暗,不见踪影,遥远得像被追捕的野兽发出的哀嚎在月光下的山谷中回荡。
但布雷克下定决心缄口不言。
荷里斯从这两个人身边走开。一个是又高又瘦的陌生人,另一个是他的旧友——他惟一的朋友——如今也形同路人。月光将他的轮廓清晰地映在敞开的门上。
“你要干什么?”荷里斯说。
“你就是雷蒙德·荷里斯吗?”
“应该由我来问你是谁才对。谁给你权力这样闯进来?布雷克——”
瘦瘦的陌生人望着布雷克:“是这个人吗?”
“是的。”
“荷里斯先生,希望你能跟我们走一趟。”
荷里斯没有动。他站在房间中央,被四周银色的死气沉沉的液晶墙包围。
“到哪儿去?为什么?”
“请跟我们走,荷里斯先生。”
“为什么?”
“荷里斯先生,请问第一条法则是什么?”
荷里斯一瞬间仿佛又回到童年,看到年幼的他在一间寒冷明亮的教室里死记硬背那些法则,然而现在他却一个字也想不起。
瘦高个以向一个服从的孩子解释的语气轻声说:“荷里斯先生,第一条法则是民主。也就是说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但是我并没有……”
“最近几年来你每晚都是如何度过的?”
“我……我写作。布雷克,求你……”
但布雷克悄无声息的身影挪向房间内侧,向书房靠去。
“荷里斯先生,你从事写作?”
“是的。写作——仅仅是写作。”
“那你都写些什么呢?”
“一个故事,一本小说——”
“那么在那个故事里——我是指那本小说——谁来决定该发生什么事情呢,荷里斯先生?又是谁来决定事情发生的方式呢?”
“是我。我是个作家,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真是个令人满意的回答,荷里斯先生。”
荷里斯想起长期以来他从事的工作,为液晶墙中无数的音乐、演说和文字片断编索引。浩渺的网络就是由几万个这样的碎片编织而成。每年片断都似一座四通八达却没有终点的桥梁,都如一段没有目的地的旅程,都是没经任何艺术加工的碎片。一切都由他们自己选择——那些不分白天黑夜终日盯着液晶墙出神的男人、女人、孩子们,父亲、母亲们,儿子、女儿们。让他们为自己的旅途导航,根据个人的特殊癖好在千万条未积压的道路中做出抉择。第一条法则规定世上再也不应有虚构的故事。
“是的,”荷里斯低喃,“也不应有作家。”
“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做?凭什么该由你来决定故事发展的方向?”
“我只是一个人私下写写,我并没有寻求读者。”
瘦高个缩了缩脑袋,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尖叫。这时门外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开始通向屋里,荷里斯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像过如此多的萤火虫。它们腹部发着光,飞快地打着旋,跳着永无休止的方块舞。它们闪亮着拥向瘦高个,裹住他向外伸着的臂膀和手,他的脸和脖子,他的软呢帽,他的浑身上下,直到最终仅剩他大张的口,在不断闪动的光亮中形成一个墨黑的真空,发泄着怪异谴责的叫喊。荷里斯又一次感到黑夜中萤火虫的光迹仿佛某种角形的象形文字,燃烧着魔力令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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