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地球-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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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莫德


一个人比一头羊好多少？　
马太福音XVIII：12　

老莫洛托夫觉得口干舌燥。望着四散奔走的羊群，他感到有点无可奈何，差不多就要举手投降了。本来他还以为牧羊应该是一个浪漫有趣的工作。然后现在呢，空气热的吓人，他还得在空旷的高原上驱赶着这群肥胖的蠢羊。他大声咆哮着发泄不满，不过这一连串的抱怨也就只有他自己听的见。　当他把最后一只羊赶回圈里的时候，或者是说他认为的最后一只。太阳已经变成了一团惨烈的腥红色光晕，并且赋予了所有它能够到达的地方同样的腥红。这个时候莫洛托夫可以真正轻松一下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薄荷茶，然后瘫倒在屋外的长凳上。视线之内空无一物，寂静的可怕。当然这地方做为一个厌世者的养老地再适合不过了，不是吗。莫洛托夫就是这样想的。　

他打开老式收音机，电台主持的声音带着嚓嚓的电流在黄昏的高原上传播开来。　

“嘿嘿，现在是肥托尼的笑话时间。你知道，酸的梅子是腌过的梅子，哈哈哈哈。怎么，不好笑吗？”这个冷笑话着实让莫洛托夫高兴了一阵子，他觉得那家伙是躲在麦克风后面的傻子。接着他们播放了西拉特拉的《带我去月球》。莫洛托夫跟着哼了起来，刚唱到“换句话说”那会儿音乐就停了。　

“啊。。。。。对不起，打断一下，我们插播一个重要新闻，呃。。。。。我想这是个不幸的消息，相当震惊，相当震惊。原定为在今天下午晚些时候登陆火星的第一艘载人飞船‘巴塞洛缪’号。。。。。”他咽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我们的，人类的第一艘载人火星飞船‘巴塞洛缪’号在做环火星轨道运行时和地球失去了联系，到现在为止，也就是下午六点，‘巴塞洛缪’仍然保持沉默。修斯敦解释说可能是飞船的通讯设备出现了故障，地面基地将保持不间断的搜索‘巴塞洛缪’的信号。让我们看看这个，原定‘巴塞洛缪’回复时间是中午两点，可是直到现在太空总属才召开记者招待会。中间有足足四个小时。这段时间他们在干什么，噢我知道了，一定是在编造一个谎言用以掩盖他们的无能。”他稍微顿了顿，然后换了一个郑重其事的语气说道：“这是犯罪，对公众的犯罪。我要说的是，这个消息被航天总局封锁了四个小时之久。他们怎么能。。。。上帝保佑。。。。。”接着这个在莫洛托夫看来吹毛求疵的家伙开始了一系列的长篇大论，大概都是一些可怕的政府阴谋论，重点是批驳政府太空计划的种种缺陷，他指出纳税人有权知道更多关于太空探索的进程，大声叫嚷着应该建立一个可以由公民参加的消息共享机制之类的伟大屁话。他完全陶醉其中，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为信息自由战斗的勇士。莫洛托夫想你只要拿掉他的麦克风，就会发现他还是原来那个胆小鬼。如果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能坐在修斯敦的控制室里望着那些复杂的设备呆上一分钟的话他就会闭上他的嘴。这事就象是其他所有耸人听闻的消息一样，大概又是一个讹诈，一个对政府官僚低下办事效率的糟糕印象。那些狗屁媒体会象播放悬疑电视剧一样跟踪报道。事实是，过不了多久修斯敦就会收到信号。然后告诉公众，之前的担心完全是虚惊一场，不过是通讯设备的一次小小的故障。换句话说，就算政府真的隐瞒了什么又怎么样呢。他现在是个牧羊人，他只关心自己的羊。想到这里，他关上了收音机早早的睡去了。　

当天空的颜色还是一种沉重的蓝色的时候莫洛托夫就起床了。他昏昏沉沉的走出屋外，象条快死的老蚯蚓似的钻进小拖车，然后发动了汽车。引擎的转动声让他陷入了一种入神的状态。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又摇摇晃晃的摸索回小屋里。他给自己做了个煎蛋，吃完以后引擎也热的差不多了。登记卡、检疫报告、血液样本、帽子、乡村音乐的磁带一样也没少带。每个月的第一天他都得开车到最近的小镇上去递交检疫报告，政府可不允许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圈养几百只没通过检疫的蠢羊。所以他不得不去跟那些镇上的乡巴佬打交道，他可不认为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　

通往镇上的的小路泥泞不堪，即使不下雨的时候也是这样，如果它真是条路的话。二十公里的长度把莫洛托夫颠的够戗。直到站在镇检疫所的大厅里他还是闷闷不乐。检疫报告的递交过程就象是子弹上膛，你只要给他们看登记卡和报告并提交相应的血液样本就可以了。如果有什么不妥他们会把你叫住，然后吊销你的执照。实际上这种情况少的可怜，因为除了被动的递交报告，镇检疫所还会每隔半年到辖区内各个牧场去核实。所以你的家畜出问题的几率很低很低，跟买彩票似的，但不幸的事总是会发生。一旦那些羊和牛被发现染上了疯牛病什么的就会被销毁掩埋，就象是你的鞋子烂了一个无法修补的大洞，你只能把它丢掉再买对新的。今天的过程看起来还算顺利，至少到目前为止还很顺利，莫洛托夫拿着被打着“本月通过”字样的登记卡走出了镇检疫所的灰色矮楼，他埋头快步行走，好让自己快点上车，快点离开这个讨人厌的地方。小拖车就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就快发动汽车了，就快回家了，就快坐在屋外的长凳上喝薄荷茶了。只是有一点和他想的不一样，有个穿浅蓝色衬衣的高个子站在他的小拖车旁紧紧盯着他看，这让莫洛托夫觉得周身不舒服。他吹胡子瞪眼的冲那家伙走过去。两头差不多一样重的公牛决斗，气势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莫洛托夫刚要发作，那高个子就先开口了。　

“你好，先生。”　

“你好。”他温和的语气让莫洛托夫矮了半截，所以他也细声细气的回复。　

“刚通过了每月检疫了吗，先生？”　

“是的。”莫洛托夫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如果他是个检疫所的公务员的话的确会这么问，他看起来的确象是。　

“那么，这头死羊是怎么回事？”高个子缓缓的问道。　

“什么？”莫洛托夫觉得很困惑。　

“我是指你拖车后面死羊？”他一面说一面往车厢走去。　

“我拖车后的死羊？”莫洛托夫不记得自己把宰了只羊丢进拖车里。　

他跟着那人转到车尾。那只死羊就躺在车厢里，看起来它刚死不久。因为尸体还没有散发出臭味。莫洛托夫一点头绪也没有，那肯定是他的羊，已经很清楚了。因为羊耳朵上印着橙色的“M”字说明那的确是他的羊没错。如果那只羊能自己说话告诉他的话。它活着的时候就是一头不会说话的蠢羊，死了同样也不会说话。鬼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跳上拖车，又是什么时候死去的。他第一时间排除了野兽袭击的可能，因为羊身上没有半点血迹，莫洛托夫把它翻了个转。整个尸体还算完整。当然，除了半个头部和乳房被摘去了之外。只所以他不认为那是被野兽叼去的，是因为那些器官被很完美的取走了。没有血液渗出。本来那家伙告诉他死羊在他车上，他已经觉得摸不着头脑了。现在当你知道它真正躺在那儿而且死的匪夷所思的时候，就觉得更加难以理解。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就象是魔鬼的杰作。莫洛托夫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先生，先生？”　

“恩，唔。好的。”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会彻底的检查这只羊，如果你提不出它的死亡原因的话。”　

“恩，好，当然。”他还能想到什么呢，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当他们检查的时候莫洛托夫就在旁边看着，他什么也帮不上。他们告诉他那只羊本身没什么问题，它活着的时候相当健康，只是现在它的血液被抽干了，一些器官被外科手术拿走了。他们建议他去报警，很显然这不是个自然的事件，而是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干的。噢，报警，好的，报警。可是那些警察又能怎么做。就象他们捉不到开膛手杰克，同样也捉不到那个会外科手术的魔鬼。。。。。。一个人类无法理解的行为。　

又是一次二十公里的漫长而糟糕体验，不过这次他并在意。回到小屋的时候，莫洛托夫已经忘记了种种不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疑惑，好奇心幻化成肥皂泡填满了整个他的大脑。就象他还在修斯敦工作的时候那股劲儿似的，他需要好好的思考。一连串的怪事把他弄的晕头转向，他必须知道自己的周围真正发生了什么事。这事来的太突然，差一点他就被那些爱嚷嚷的乡巴佬先入为主的思想所左右，他是指检疫所那些愚蠢的家伙。他们已经想当然把这件古怪的家畜谋杀归结于一个带异教色彩的变态外科专家的身上。当然这是其中一个可能，但你不能过早的下结论，就象失去联络的‘巴塞洛缪’号一样，这些事情都不能简单的归结于一些看起来合理的原因。他一面思考一面打开电视，也没忘记给自己倒一杯薄荷茶，这对思考有好处。　

“欢，欢迎收看NBC新闻，我是蒋。鲍博。。。。”新闻主持的声音很少一开始就带情绪，比如报道一次政治活动，他会用严肃关切的语气，又比如报道一个重大的激动人心的消息，他则会神情飞扬的吐词。但是今天，他一开始就兼顾上述两种语气，这是个相当古怪的现象。　

“非常沉重，我想这是事情是一个结束，又或者是一个新的开始。在即将要报道的这个事件面前今天所有的新闻都变的无足轻重。一个关于人类第一艘火星载人登陆飞船‘巴塞洛缪’号的新闻。到底我们是否真的能和外星人邂逅，它们到底对我们持什么样态度呢？我想这两个问题在今天已经同时解决了。‘巴塞洛缪’号，我们确信它已经永远的消失在宇宙之中，因为人类遭到了恶意的进攻。来自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敌人，一个不同于我们的明显的智慧生命。接下来请看‘巴塞洛缪’号最后传回的视频信息。”那段录象不长，但还算清晰。一个看起来细长的类似缝衣针似的的物体缓缓的在‘巴塞洛缪’号的下方移动。“肉眼看起来它就象是依附在镜头上的一个小小的斑纹，因为没有任何比较物。但在坐标上看起来那东西相当大，大概有两个金字塔拼在一起那么大。”主持人解释说。一些更小的污点从它的一侧飞快的窜出，这时你可以听到宇航员惊讶的声音，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些飞速上升的小污点逐渐变成了碟状物，越来越近，你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的运行方式是盘旋上升。然后就是一声惨叫，几个宇航员惊呼着“我们受到攻击了。”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怜的人类，甚至还来不及对这些意图不明的异族们发出友好的信号。　

“如果我们登陆火星，无疑将取得科学和哲学的双重意义，但是现在，人类的命运背上了了一个更加艰巨的使命，我们必须战斗，为了生存。。。。。。”　主持人动情的说道，那是来自人类内心深处的感情。报道说联合国秘书长发表了一个面向全世界的演说，号召人类团结起来抵御外敌。政府并没有掩盖什么。之所以对公众公布事实，是因为他们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莫洛托夫关上了电视，他的脑子更乱了，今天现实世界就象是一个陷入狂想状态的病人，一切都不真实。。。。。。。　

几个月过去了，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虽然全世界的军队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好几个国家结成了联邦。不过预想的进攻始终没有发生，太空武器已经研究成功，同步部署在地球外围。老莫洛托夫还是每个星期到检疫所去，还是习惯听着收音机坐在屋外的长凳上享受薄荷茶。我是说如果事情没有真正发生在你身边，你只是道听途说，就算你看到电视节目的报道。但那还是无法让一个人真正相信那就是真的，何况是这么一件遥远而又不可思议的事，再加上时间的流逝。人们总会淡忘过去。矛盾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可能，直到事情突如其来的发生在每个单独人的身上。　

“嚓。。。嚓嚓，阴谋，‘巴塞洛缪’号事件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他们是在自编自导。你们当然知道我说的是谁，试想‘巴塞洛缪’并没有被摧毁，只是被那些友好的外星朋友接去做友好访问了呢。而最后那些充满恶意的官僚却以这个理由增加军费，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他们利用了人类高尚的感情，这群该死的政客。见鬼，他们。。。。。。。”莫洛托夫关上收音机早早的睡去了。　

只是今晚有些不同，有些轻微的隆隆声搅的他无法很快入睡。起初他以为那些是雷声。在高原上总是这样，只是打雷，偶尔才会有零星的雨点。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大，变的越来越离奇，最后几进是恐怖的撕吼。一些他开始以为是闪电的光芒穿透小屋的缝隙把卧室照的如同白昼。这下他彻底睡不着了，就反转起来把墙上挂的双管猎枪上好子弹。然后穿着睡衣冲出了小屋，不过只是一小步，他被限制在小屋外。那些光芒射的他简直无睁开眼睛。象是一阵强烈的飓风，臃肿的睡衣被吹的紧贴在他的身上。他一步也不能前进，这些光把他阻挡在门口。等到他适应过来的时候才看清楚那个盘旋在羊圈上面的碟状物。他发誓从来没见过这等恐怖的景象，一只羊被那物发出的光束抽离地面，然后进入了它的内部。接着光消失了，声音也消失了，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它无声无息的匿迹在黑暗之中，莫洛托夫向那个方向开了一枪，什么也没打着。枪声淡去的时候，你可以听到各种昆虫的鸣叫声，还有自然风的声音。就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莫洛托夫看了看羊圈，栅栏的一个角落坏了，受惊的羊群倾巢而出。在这个怪物面前他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的羊赶回圈里。他发动汽车，然后把它停在缺口处，大部分羊在车前打转，还有些极度恐惧的羊竟然跳过了汽车低矮的车厢，和其他零散羊会聚成群，象是一大捆棉花球似的。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就依靠着车窗喘息。有些事即使你总是竭尽全力，还是不能做到完美，最后只能放弃。那团棉花球逐渐消失在高原的深处。莫洛托夫努嘴笑了，转而报头大笑。一个人又比一头羊好得了多少呢？它们只知道过自己的生活，它们从不会思考是谁圈养着这个族群。人类团结起来抵御外敌，悲剧是我们尚未得到成为它们的敌人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