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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生新人类的神食 [美] h·g·威尔斯-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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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我都会做梦,梦见你给了我的这个新的世界。甚至现在,我都简直不能相信——”
  她退后一步,将他从脚到脸打量了一下。他们的目光相遇,相互凝视了片刻。
  “不错,”她说着,稍微笑了一下,这笑声半是抽泣。“你是真的。可这实在太神奇了!你觉得——的确是——?假如明天我来。发现你——跟别人一样是个侏儒呢!是呀,我得想想。好啦,今天——照那些小人儿的作法——”
  她伸出手,他们第一次互相接触。两人的手紧握着,目光再次相遇。
  “再见!”她说,“今天再见了。再见!再见,巨人兄弟”。
  他犹豫着,欲语又止,最后,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声“再见!”
  有好一阵子,他们手拉着手,凝望着对方的脸。分开以后,她还频频回头,半带怀疑地望着他:他呢,一动不动地,仁立在他们相遇的地方。
  她穿过宫殿的宽在院落。回到自己的住处,梦游人似地走着,一大棒粟树花枝在她的手上垂了下来。

  3

  在结局开始之前,他们两人相会了十四次。在大猎园。在高地利路径荒疏、石南丛生的沼地之间,或者在迤逦向西南延伸的松柏森森的峡谷里,他们相聚同游。那栗树林荫大道上又两次印上了他们的足迹,而在国王——她的曾祖父——所开凿的供游乐的大人工湖畔,他们曾五度重来。在这里,有着大片如茵的草地,四周环绕着高大的针叶林,草坡缓缓倾斜,直到水滨。来到这里,她总要坐一会,他躺在她的膝边,仰望着她的脸,倾心相与,谈论着过去的种种,谈论着父亲在他出生之前便已开始的工作,也谈论着巨人们的未来,那梦一般的灿烂宏伟的未来。他们通常相会在黎明,但是有一次下午在草地上见面时,发现四周有许多窥探者,那些骑自行车或是徒步的人从后面树丛里向外偷看(像伦敦公园里的麻雀一样),弄得枯枝败叶窸窣作响,另一些乘船的沿湖面划来,极力想找个更近的地方,好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是当地的人们对他们的相会有着浓厚兴趣的第一个迹象。有一次相会,促进了谣言四传——那是第七次了——在皎洁的月光下,他们来到了夜风微动的荒原。夜是那么温暖,那么宁静,天籁应和着心声,化为了喁喁低语。
  顷刻之间,他们就意识到,在他们心里,又通过他们,一个巨大的世界正在人间形成。他们谈到巨大与渺小之间的伟大斗争一一这斗争是他们命定要参加进去的——,又谈到了那些与个人息息相关而又影响深远的一切。每一次的相见倾谈,每一次的目光交流,都使一种潜在的东西进一步趋向于被意识、被认知,这就是在他们之间存在着的某种比友谊更为亲密、也更力神奇的东西,这东西出现在他们中间,把他们的手拉向一处。于是,他们知道了那个字眼,发现他们成了情人,成了世上一个新族类的亚当和夏娃。
  他们肩并着肩,步入神奇的爱情之谷,这里有着宁静而幽深的去处。世界在他们的周围,在随着他们的心绪而改变,此时,它变成了,或者毋宁说是展现了它本来的面目,以一种现实的美裹拥着他们,满天的繁星,仅仅是他们爱情脚下的明灿灿的花朵,晨曦与暮色,无非是他们路边张挂的五彩帷帘。对于自己,对于对方,他们都已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整个进入了柔情与欲望交织的境界。低语,沉默,靠近,在无边的苍穹之下,望着月色中爱人的光影分明的脸。此时,森然不动的松树耸立在他们周围,犹如卫士一般。时间的脚步悄然停止,整个宇宙似乎都已经静静地凝住。能够听见的,只有两颗跳动着的心。他们好像一起生活在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上,而其实当时死亡却正在他们身边。似乎他们传播了,他们的确传播了以前没有人传开的这种隐藏在万物心中的光辉。甚至一个平庸渺小的灵魂,爱情都能使之遍体生辉,而在这里,是吃过神食的巨人情侣的爱情。
  你们可以想象这个秩序井然的世界,当它知道了这样一件事的时候,该有多么惊愕:这位公主,这位许配给了王子的公主,这位公主殿下!血管里流着皇家的血液!竟然幽会—一经常幽会——而且是跟一个普通化学教授①的得了异常肥大症的儿子,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财产的家伙,跟他谈呀,谈吁,倒像是世间就没有国王,没有王子,没有尊卑贵贱,没有札法——除了巨人和侏儒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似的,这么一个劲地谈,显而易见是拿他当成了情人。
  “要是那些报界人士抓住了这档事!”亚瑟·普多尔·布特里克尔②爵士喘着气说。
  【① 原文如此,本书第一部中说雷德伍德是生理学教授。
  【② 布特里克尔(Bootlik):原惫“舔靴子的”,马屁精。
  “我听说——”弗朗普斯的老主教机密地说。
  “楼上出了新鲜事啦,”跟班头目边准备正餐后的甜食边议论,“照我看,这位巨人公主一一一”
  “人家都说——”宫门旁边那位掌管文书的夫人说,来参观工宫大厅的小小的美国人都得从她手里买参观券。然后——“我们受权辟谣——”庇卡隆①在《闲话》中写道。就这样,整个事情便闹开了。
  【① 庇耘隆(Picaroon):原意骗子。】

  4

  “他们说我们必须分手,”公主对她的情人说。
  “为什么?”他叫了起来,“这群家伙脑子里又有了什么新的荒唐念头?”
  “你知道吗,”她问,“爱我是严重的叛逆?”
  “亲爱的,”他叫道,“这又怎么样?他们的权利——毫无道理的权利——还有他们那些叛逆啦,忠诚啦,对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听我跟你说。”于是她便把别人对她说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有一个古怪透了的小人儿来见我,他有着软绵绵会变调儿的嗓音,倒是挺好听的,动作也是软绵绵的,这位小小绅士像猫儿一样蹑手蹑脚走进我的屋子,举起那只漂亮的小白手儿—一凡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他就是这样。他是个秃子,当然也不是秃得寸草不生,鼻子和脸蛋儿都是那种红扑扑、圆滚滚的小巧东西,山羊胡子修得尖尖的,怪可爱的。他几次装作激动的样子,好让眼睛发亮光。你知道,他是这边皇室的一个好朋友,把我称作他的亲爱的年轻小姐,甚至从一开始就对我极表好意。‘我亲爱的年轻小姐,’他说,
  ‘您知道一一您一定不要’,说了好多遍,又说,‘您负有一个义务。’”
  “他们从哪儿弄出的这种人?”
  “他就爱这样儿。”她说。
  “可是我不明白——”
  “他说了些严重的事。”
  “你不认为,”他兀地转向她,“他说的这类话里有什么玩意儿?”
  “非常肯定,有点玩意儿,”她回答。
  “你是说——?”
  “我是说,我们无意中践踏了那些小人们的最为神圣不可侵犯的观念。我们是皇族,是个与众不同的阶级。我们是受人崇拜的囚犯,是仪仗队里的玩偶。为了受人崇拜,我们失去了最起码的自由。我应该嫁给王子——你对他还一点不了解。嗯,一个侏儒王子。他倒没什么。似乎这个婚姻可以加强我的国家和另一个国家的关系,而这个国家也会得到好处。想想吧!加强国家关系!”
  “现在呢?”
  “他们要我把这桩婚事进行下去一一倒像是我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似的。”
  “什么关系也没有!”
  “说的就是呀。还没完呢。他说——”
  “你的那个滑头专家?”
  “对。他说,如果我们不再见面,对你会有好处,对别的巨人也有好处。他就是这样说的。”
  “要是我们不呢,他们能怎么样?”
  “他说,只要不再见面,就可以给你自由。”
  “我!”
  “他强调说:‘我亲爱的年轻小姐,如果你们自愿分手,那会好一些,会更可尊敬一些。’他说的就这么多。强调自愿两个字。”
  “可是——!我们在什么地方相爱,我们怎么相爱,又关那些小坏蛋们什么事?他们,还有他们的那个世界又跟我们有什么相干?”
  “他们可不这么想。”
  “当然的,”他说,“你对他说的这一切都不会考虑。”
  “我觉得愚蠢到了极点。”
  “让他们的法律来约束我们!我们,刚处在生命的第一个春天,就该被他们的陈腐的规矩,被他们盲目的法律所羁绊!哼!——我们不必理会他们。”
  “我是你的。到目前为止——是你的。”
  “到目前为止?以后呢?”
  “但是他们——假如他们要分开我们——”
  “他们能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他们能怎么样呢?”
  “谁在乎他们能怎么样,要怎么样?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还有什么东西比这更要紧?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永远永远。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他们那些小小的规矩,那些小小的禁令,那些红的告示牌子,为这就住手!——就为跟你在一起了?”
  “是呀。不过,他们到底能怎么样呢?”
  “你是说,”他说,”我们该怎么办?”
  “对。”
  “我们?我们相爱下去。”
  “要是他们想办法阻止呢?”
  他握紧双拳。他四面环顾,好像担心那些小人们已经来捣乱了。接着,他转开身,放眼向远处望去,“对,你问得对,他们能怎么样呢?”
  “在这儿,在这块小小的土地上,”她说了一半便顿住。
  他似乎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他们到处都是。”
  “不过,我们可以——”他又说。
  “去哪儿?”
  “我们可以走。我们一起游过海去。海的那一边——”
  “我从没去过海的那一边。”
  “那边有着蛮荒的群山,到了山里,我们也会显得不过是小小的人了,那边有荒远幽僻的山谷,有隐蔽难寻的湖沼,还有人迹罕至的白云缭绕的高原。在那边——”
  “可是要到那个地方,我们得一天又一天地从成百万的人当中打出一条路来。”
  “这是唯一的希望。这一块挤满人群的土地上没有我们立足栖身之处。在这些人们之中,怎能容许我们存在?他们小,可以互相藏藏躲躲,可我们到哪里去藏身?没有地方供我们吃,没有地方让我们睡。要是我们躲避——他们就会跟踪我们的脚印。”
  他忽然灵机一动。
  “有一个地方”,他说,“甚至就在这个岛上。”
  “在哪儿?”
  “我的弟兄们搞出了个地方。他们在房子四面筑了高堤,东、南、西、北,甚至现在就挖好了堑壕和掩蔽部——不久以前,他们之中有一个来看过我。他说——我当时对他说的话没大在意。他讲到了武器。可能——就在那里——我们能够找到个容身的地方。
  “好多天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没见到我的弟兄们。老天爷!我一直在做梦。我把什么都忘了!这些日子,我什么也干不下去,一心只想见到你。我该去找他们谈谈,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们,说明我们的处境。只要他们愿意,他们是能够帮忙的。这样,我们就真的有希望了。我不知道他们那里修得坚固不坚固,不过,科萨尔肯定会搞得很好的。在这以前——在我碰上你以前,现在我想起来了——那时就已经酝酿着要出事。有个选举——小人儿们一到这种时候就靠点人头数来决定事情。现在一定已经选定了。以前有过对我们族类所有的人的威胁——反对我们全体,只有你除外。我一定得去见见我的弟兄们。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他们,说明现在各方面的危险。”

  5

  下一次约会,她等了一阵他才来。约定是那天下午,在河湾中间的一大片草地上见面。她等着,用手遮着太阳向南方望去,注意到各处都极其安静,真的,安静得叫人不放心。接着,她发觉虽然现在时间不算很早,她的那群随员——那群自愿的密探却没有跟来。左边,右边,都看不见一个人影,泰晤士河湾的银波上连一条船也没有。她极力想给这种奇怪的安静找出个原因来。
  这时,在遮断视线的林带缺口处,她高兴地看见了雷德伍德。
  转眼之间他又被树木遮住,不一会,又看见他穿出树林。他的样子有点异常,急匆匆地,还跛着脚。他招了招手,公主迎了上去。能看清他的脸了,只见他每走一步,脸就扭一下,使公主感到无限的忧虑。
  她迎着他跑了起来,内心充满疑问和模糊的恐惧。到了身旁,他没有问候就说起话来。
  “我们分手吗?”他喘着气问。
  “不!”她回答,“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但是,如果不分手——!现在要分手了。”
  “出了什么事?”
  “我不想分手,”他说。“只是——”
  他突然顿住,问道,“你不愿意离开我?”
  她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出了什么事?”她追问道。
  “暂时分开也不愿意?”
  “多久?”
  “也许好几年”。
  “分开!不!”
  “你想好了?”他叮问。
  “我不要分开,”她握住他的手。“哪怕就是得死,也死在一起。我现在就不让你走了。”
  “哪怕就是得死,也死在一起,”他说。她的手指感觉到他握得紧紧的。
  雷德伍德朝后面看了看,象是在担心小人们这时会赶上来。接着他说:
  “真可能会死的。”
  “告诉我,怎么啦?”她说。
  “他们想不让我来。”
  “怎么不让?”
  “我从车间出来,这个车间是我制造神食的地方,造出来就交给科萨尔弟兄,存在他们的营地。我一出门就碰上个小警官——蓝色的制服,干净的白手套——他叫我站住。‘这条路禁止通行!’他说,我没在意,绕过车间,走另外一条往西去的路,那里又有另外一个警官。‘这条路禁止通行!’他还加了一句:‘所有的路都禁止通行!’”
  “往下呢?”
  “我跟他吵了一会。‘路是大家走的!’我说。
  “‘不错,”他说。’可是你妨碍了大家。’
  “‘那好,’我说,‘我走野地,’可是从树篱后面又跳出了一帮人,说,‘这地是私人的。’
  “‘你们的大家和私人都见鬼去吧,’我说,‘我要去看我的公主。’我弯下腰,把警官轻轻捡起来——他又是踢又是嚷——把他从路上拿开。这一下四面八方都像是活了,到处都是人在跑。我看见一个人骑在马上,在我旁边一面跑一面读着什么——刚一读完便也转身跑开——耷拉着脑袋。我当时闹不清是怎么回事。接着就听见后面僻僻叭叭的枪声。”
  “枪!”
  “对了——跟他们打老鼠一样。子弹满天横飞,那声音听着像腿一下撕什么东西一样。有一颗叮了我的腿一下。”
  “你怎么样了呢?”
  “我一直往你这儿来,他们在后面又跑又开枪,我也不理会。现在一一”
  “现在怎么样?”
  “现在开始啦。他们要隔断我们。现在他们正在追我”。
  “我们就不分开。”
  “对。可要是这样,你就只能跟我到我们的弟兄们那里去。”
  “往哪边走?”她问。
  “往东。迫我的人会从这条路来。我们走那条路。顺林荫道走。我在前
  边走,防他们有埋伏——”
  他迈出了一步,可是她抓住他的手臂。
  “不行,”她喊道,“我挨着你,我扶你。我是皇族,神圣不可侵犯。要是我扶着你——但愿上帝让我能抱着你一起飞一一或许他们不会朝你开枪。”
  说着,她抱住他的肩膀,握着他的手,紧紧贴着他。“或许他们不会朝你开枪,”她重复说。一股柔情突然涌上来,他将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面颊。就这样一直抱着她。
  “就是得死,也死在一起,”她轻轻他说道。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仰起脸儿。
  “最亲爱的,再吻我!”
  他紧紧抱住她。他们默默地吻着,偎依了一会。然后,她仍然紧靠着他,两个人一起手拉着手向前走去。也许在小人们追上来之前,他们能够到达科萨尔的儿子们建造的避难营地。
  当他们横过城堡后面的开阔猎园时,大队骑兵冲出树林,徒劳地想要跟上他们巨人的步伐。
  不久,在他们前面出现厂一些房屋,人们端着枪从房子里面跑了出来。
  一见这个阵势,雷德伍德便要冲上去,拼杀出一条路来,可是被她拉住,转身向南方走去了。
  就在他们赶路的时候,一颗子弹从他们头上呼啸而过。 




第三章 小凯多尔斯在伦敦
 
  1

  小凯多尔斯完全不了解时事发展的趋势,不知道法网正在向所有的弟兄们收紧,而且根本下知道世界上还有他的弟兄们。他选中了这个时刻,决定到外面看看世界,于是走出了他的石灰矿场。这是他的沉思终于导致的结果。在启星·艾勃莱,他的所有问题都得不到解答;新牧师还不及那个老的,而关于他那毫无意义的劳动的问题,最后大到了夸张的程度。“干嘛我得在这个矿场上一天大地干活?”他问自己,“干嘛不许我走出世界,不让我看看外边的好东西?我做了什么事,该受这份处罚?”一天,他站起身,伸直腰,大声说:“不干了!”
  “我不干了,”他说,然后便狠狠地咒骂起矿场来。
  一会儿,他找下到词句了,就把脑子里的想法变成了行动。他举起一辆装了半车石灰石的推车,哗啦一声,摔到另一辆车上,接着他抓住一整列空车,把它们从山坡上滚下去,随后使劲一脚,使十几码长的铁轨从轨基上翻了出去。他就这样开始了对矿山的破坏。
  “让我一辈子干这个!”他说。
  对于那位小小的地质学家说来,这五分钟,实在可惊可怕。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工作上,没有注意到小凯多尔斯在干什么,差点没叫两块大石头砸着。他急忙从西边角上惊逃出来,翻山越岭落荒而去,帆布背囊一跳一跳地,灯笼短裤一闪一闪地,在身后,留下了白垩纪棘皮动物的踪迹。而小凯多尔斯在由着性子破坏一通之后,也甩开大步,到世界上满足他的愿望去了。
  “在这老矿山干活,一直干到死,变烂,发臭!他们以为我这巨人身子里是条蛆呀?为了连上帝也下知道的愚蠢的目的挖石灰!我可下干!”或许是公路和铁路的走向引导了他,更可能是出于偶然,他面向伦敦,大步走去,越过高地,横过草原,在那炎热的下午,走向令人无限惊异的世界。写着好些名字的、被扯坏了的红白两色告示,在每个谷仓和墙壁上迎风拍打,但这对他毫无意义;他不知道这场选举风潮已经把卡特汉,那个“铁腕杰克”,抛上了享权的地位。沿路每个警站的布告牌上都有所谓卡特汉的“敕令”这种东西,宣称下论是谁,只要身高超过八英尺,没有特许,便不准走出他“所在地区”五英里以外,但这对他来说也无所谓。那些动作迟缓的警官,对自己的动作迟缓很感庆幸的警官,冲着他走远的脊背挥舞警告传单,但这对他来说还是无所谓,他要去看看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可看的,这可怜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木头脑袋,可下觉得应该让那些偶然碰上的大胆得向他喊“嗨!”的家伙挡住自己的路。他走过罗彻斯特和格林威治,走向房屋愈来愈密集的地方。现在他走得很慢,一面左顾右盼,一面挥舞着手里的大斧子。
  伦敦人以前听说过他,知道他傻,可是和气;知道汪德淑夫人的管事和牧师把他管教得好极了;知道他以傻乎乎的方式尊敬这些管理人,并且对他们的关怀感激得很,诸如此类。因此,当他们下午从报上的公告栏中得知他也“罢工”了,不由得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个蓄谋已久的互相配合的行动。
  “他门想试探我们的力量呢,”一个下班后坐火车回家的人说。
  “幸好我们有卡待汉。”
  “这就是对他的公告的回答。”
  俱乐部的人们知道得多些。他们围在电报纸带旁边,或是一群群地在吸烟室里议论。
  “他没有武器。如果他是照计划行动,本该去塞文欧克斯的。”
  “卡特汉会处置他。”
  店铺的商人讲给顾客听。饭店侍者趁上菜的空隙抓点时间看看晚报。出租马车的车夫看完赌博新闻之后就看这方面的消息。
  主要的一份官办晚报的公告十分醒目,说是要“抓住荨麻”。别的晚报为引人注意,还在依靠“巨人雷德伍德继续与公主会面”一类消息。
  《回声》报抛出独出心裁的一行:“传闻巨人在英格兰北部叛乱。森德兰的巨人启程向苏格兰进发。”
  《威斯特敏斯特报》则发出它一贯的警告的调子。“巨人们当心。”
  《成斯特敏斯特报》说,极力想从这之中搞出点什么能使自由党团结起来的东西一一当时,它已被七位自私之极的领导人闹得四分五裂了。晚一点的报纸变得千篇一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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