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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绮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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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要不要我再去撵他一次?”萍儿见绮罗的脸突然黯了下来,马上灵巧地建议。
  “不用了,再赶也是一样。”这就跟永远赶不走苍蝇的道理相同。“来的人是章旭曦。”
  “章旭曦?!”听见这名字,萍儿叫了起来,此人比苍蝇还讨厌。“他来干嘛?咱们和他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他怎么突然来找少爷?”
  萍儿打小就委身在桑家为仆,对于桑家的一切了若指掌,当然也清楚桑致中突然声名大嗓其实是怎么回事。
  相对于贴身女仆的惊躁,桑绮罗则是不动声色地耸肩,她早已猜出章旭曦的意图。
  章旭曦之所以会突然登门拜访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他不甘心有人遮去了他的光芒,如此而已。
  “看来咱们家的河水不小心流错地方,跑到别人家的井中去了。”无聊地收起拜帖,桑绮罗自嘲。
  “算了,就请他进来吧!我接招就是。”她敢打赌,那姓章的家伙真正属意拜访的对象不是她哥哥而是她,他想捉她的小辫子,她得好好应付才行。
  “小姐,你真的要见他?”尽管桑绮罗表现得十分冷静,萍儿却很为她担心,就怕她在背后代写状纸的事会被拆穿。
  “嗯。”桑绮罗微微点头道。老实说,她一点也不怕和章旭曦斗智,虽然她不如相思来得好斗,可也不是什么羞怯的女子。
  “好吧!我这就领他进门。”无奈之下,萍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回前门,将章旭曦带人桑绮罗所在的大厅。
  桑家的祖屋,大抵上就和所有大明朝的房子一样,为两层楼建筑。由于明初禁奢令的关系,朝廷规定房子的正门口一律不可超过三个隔室,外面的门、窗,甚至内部的柱子都不准使用红色的,所以即使近年来禁令已经有所突破,一般人家仍是遵从当时的建构方式,只在屋子里头的栏杆、屋檐、天花板,和屋顶细部做奢华的装饰,算是小小的抗争。
  踩着自信的脚步穿越小巧的天井,章旭曦抬头仰望遍布二楼的扶杆,桃花木制的扶杆楼空着单纯的格子罩图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岁月的痕迹,看得出年代久远。
  悄悄地收起欣赏的眼光,章旭曦不得不承认,桑家的房子看起来虽然老旧简朴,可却收拾得整洁干净,尤其是处处可见的花草,别有一番雅致的风情,就是不知这屋子的主人,是否如这房子一样优雅了。
  “章公子请进,小姐正在大厅里等你。”
  随着女仆有礼的招呼声,章旭曦脑中的疑问很快得到证实。几乎是在踏人桑家大厅的同一个时间,章旭曦就被其中的景象吸引住,久久不能回神。
  大厅中,正站着一位女子,身材高挑,面目清秀。平静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淡到难以看见的笑意,明镜般的眼瞳里,隐约闪烁着慧黠的光芒,而完美的唇线则隐隐流露出嘲讽,仿佛嘲笑着世人不懂得探究天地间奥妙之事,只懂得追求表面,正巧和高挂在她身后的几个斗大的文墨——未识绮罗香,相互辉映。
  循着视线,章旭曦不禁在心里暗暗复诵高挂在桑家大厅上这幅墨宝,并赞叹其中所蕴涵的苍劲力道。这几个字看起来文弱,实则有力,若不是深谙此道的人,恐怕还写不出来。
  “您一定是桑绮罗姑娘。”勉强自己回神,章旭曦开口说道。“在下章旭曦,特来拜访桑公子。”他一边说,一边打量桑绮罗,发现她长得十分端庄秀丽,俨然就是一名清秀佳人。
  “家兄不在。”桑绮罗自在地回话,并示意他坐下。“目前家中只剩下我和女仆,章公子恐怕要败兴而回了。”
  表面上她的话说得很好听,实际上的意思却是:我哥哥今天不在家,我一个单身女子不宜见客,识相的就快滚。
  桑绮罗漾开一个迷人的微笑,送客意图再明显不过,可惜就是有人决定装蒜到底,赖定她。
  “无妨。”章旭曦无赖地回予一记微笑,屁股粘得更牢。“虽然在下见不到令见很可惜,但今日能见着绮罗姑娘,未尝不是一件收获。”
  “章公子真会说话。”
  这人的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哪。“我只是一个相当普通的女子,何德何能烦劳公子挂念?”
  说这话的同时,两人一起绽开虚假的微笑,较劲的气息浓厚,桑家的大厅顿时弥漫阵阵的火药味。
  “你知道吗?绮罗姑娘,你的芳名让我想起了一首诗。”章旭曦首先开战。
  “哦,是吗?”
  桑绮罗沉着以对。
  “当然,呵呵。”
  章旭曦打开折扇,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扩大。“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桑绮罗笑着打断他。“这是唐朝诗人秦韬玉的‘贫女’。除了绮罗两个字是巧合外,我看不出来我和这首诗有任何雷同之处。”
  “桑姑娘说的是,这诗原是贫家女的自叹自怜,自然跟刚打赢两场官司的桑姑娘扯不上边。”桑绮罗推得巧妙,可章旭曦黏人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三两下就把箭头往桑绮罗身上射去,顺道暗讽她因这两桩官司捞了不少油水。
  “章公子恐怕是弄错了,打赢官司的是家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桑绮罗不慌不忙地拔掉身上的箭头,并给了他一记回马枪。“而且,我若没记错的话,家兄打赢的这两桩官司,好像都和章公子有关,对不对?”桑绮罗笑得香甜,谈笑之间便把他的糗事统统扯出来,气得他牙痒痒的。
  “是在下无能。”可恶的女人,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不过是一朵会螫人的毒花。“正是因为在下连输了两场官司,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特来请益。”敢情她写的状纸有神鬼附身,否则怎么可能每战皆赢?
  “好说,小女子在此代家兄谢过章公子,谢谢章公子错爱。”甭请教了,没良心的讼棍天地难容。“回头我定会告诉家兄章公子来过,请他登门道谢。”并劝他躲起来。
  “不、不必麻烦,在下择日再访。”她会让她哥哥赴死才有鬼。
  “既然如此,恕小女子不远送了。”算他聪明,她正打算将她老哥打包踢到荒漠去,没想到让他先一步识破。
  “姑娘请留步,我一定会再来。”他就不信桑家这对兄妹不会露出狐狸尾巴,他发誓他一定是揭穿他们真面目的第一人!
  两人同样轻蔑的眼神,登时在空中交战起来,谁也不让谁,可嘴巴里却还继续讲些虚伪的客套话。
  “送客,萍儿。”微微一笑,桑绮罗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死缠烂打。
  “告辞。”
  拱手作揖,章旭曦发誓非扯下她那张虚假的面具,让她后悔莫及不可。
  两人短暂的会面,就在不怎么友善的气氛下结束,徒留桑绮罗淡淡的嘱咐声。
  “萍儿,撒盐。”
  对付妖魔鬼怪,最有效的就是这一招!
  第二章
  从来没有人敢指望妖魔可以一次打死的,桑绮罗自然也不例外。
  距离她和章旭曦头一次会面后第三天,妖魔果然又准时上她家报到。只不过这回她哥哥没能及时跷头,被章旭曦逮个正着。
  “早啊,桑兄。”
  一大清早,天才微亮。桑致中就被他老妹派遣的仆人挖起床,睡眼惺松地出门避难。没想到,他人才走到门口,章旭曦宛如幽灵的身影就跟着飘进来,把他的睡意一古脑儿全吓光。
  “章、章公子!咳咳……”桑致中嘴里正塞着仆人为他打包的馒头,却冷不防地被章旭曦这有礼的问候给吓得哽往,最后还是靠章旭曦的如来神掌才把那馒头拍进肚子里去。
  “小心,别噎着了。”章旭曦神清气爽地拍着桑致中的背。“要不要我派人上街口买些豆浆,好给章公子配馒头吃呀?”活该,这就是躲他的结果。
  “不、不必了……咳咳……”桑致中好不容易才将满嘴的馒头吞下去。“章公子一大清早便登门拜访,有何要事?”
  流了一缸子泪的桑致中,终于从险些被噎死的惊吓中恢复,强装镇定地反问章旭曦。
  只见章旭曦照例露出虚伪的笑容,有礼地拱手道:“在下特来请教桑兄有关于李振的事。”李振就是多年前那个遭方员外儿子打死的倒霉鬼。
  “李……李振?”桑致中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认识这个人吗?呃……我好像不——“
  “李振就是李吉的哥哥啊,大哥怎么给忘了?”
  眼见桑致中就要露出马脚,两人后面突来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就算是忙碌,大哥也不该把委托人的名字一下子忘掉,亏人家还特地登门道谢,感谢你帮他打赢了官司。”
  桑绮罗柔美的身影,伴随着尚未完全散开的晨雾,翩然来到桑家的大门口,技巧十足地提醒她哥哥。
  “李振……对,就是李振!”在他妹妹刻意的提醒下,桑致中总算想起来。
  “他不就是李吉的哥哥嘛,好几年前枉死的那个。”哈哈,幸好他的反应快,要不然铁定被他妹妹的眼神给活宰了。
  “没错,李振确实就是李吉的哥哥。”桑绮罗要笑不笑地瞟她哥哥一眼,无声地警告他小心点儿。
  桑致中苦哈哈地傻笑,前有饿狼,后有猛虎,他是造了什么孽,一大清早就得接受这样的酷刑?
  “绮罗姑娘,大清早就得起床监督令兄的行动,想来也真委屈你了。”讨厌的婆娘,他才刚要套话,便出场搅和,真是可恶至极。
  “一点也不。”桑绮罗笑得甜美。“倒是章公子不辞辛苦,天一亮即驱车赶到寒舍来,死缠烂打的精神,才真的是令人佩服。”
  无视于桑致中痛苦的挣扎,两人便当着他的面交起手来,害他直想夺门而出。
  “你们慢聊,我先离开……”他早听萍儿说过他俩交手的情形,没想到竟是如此壮烈。
  “桑兄请留步。”想溜?没那么容易。
  章旭曦边瞪桑绮罗边留人。
  “在下接连几天登门拜访,今天好不容易才见到桑兄本人,现下没谈两句桑尼就要离开,不免有未尽礼数之疑。”
  “章公子说的是。”想玩?她就陪他玩。
  桑绮罗的眼珠子亦是转向章旭曦。
  “反正遇都遇见了,大哥不妨留下来听听章公子的高论,相信他对此案一定有独到的见解,才会打输了官司。”
  两人的炮火,在桑绮罗有意提起章旭曦的失败下,达到最猛烈的地步。只不过挨打的人都不是他们,而是逃命不成的桑致中。
  “既然你们都坚持,那咱们就进去聊聊吧……”
  桑致中沿着炮火的空隙,好不容易摸进大厅。屁股还没能坐稳,章旭曦又丢来一个问题。
  “墙壁上那幅题字想必是出自于桑兄之手,在下真是万分佩服。”章旭曦接过萍儿递过来的茶,开头便来上这么一句。
  “哪幅题字……”桑致中原本是一头雾水,直到顺着章旭曦的眼光看过去,才恍然大悟。
  “哦!你是说那幅‘未识绮罗香’啊!”他摇摇手。“章公子误会了,那些个字不是我写的,是绮罗。”他生平最讨厌练字,要不是他老妹拿他的生活费威胁他非得提笔誊写状纸不可,他才懒得动笔。
  “原来是出自绮罗姑娘,在下失礼了。”章旭曦十分乐见怒火在桑绮罗的眼底升起,从他开口询问此事,她的脸色就没好过,真个是大快人心。
  章旭曦笑吟吟地打开折扇,得意地扇风,桑致中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他在笑什么,只有桑绮罗知道他为什么笑得那么愉快。
  打从三天前见章旭曦凝视那幅题字开始,她便一直有个不好的预感,怕他会拿这几个字大做文章。如今果然验证,他不是真心欣赏她费心写出来的笔墨,而是确定是否为她的字迹。
  他一定是想,之前她哥哥写的那几份状纸,必是她代为捉刀提笔。只可惜,他错了。那些状纸的确是她写的没错,但没留下任何一点证据。因为早在接下家业之初,她便已设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每回在确定她哥哥誊写无误之后,便立刻将她所写的原稿烧掉,他想用这点掀她的底,恐怕是要失望了。
  “章公子实在太客气了,区区一幅不起眼的笔墨,不值得您如此美言。”定下心后,桑绮罗照例绽开甜美的微笑。“更何况,我相信您贵为‘金陵第一讼师’,所写出来的墨宝,必定强过小女子的劣作好几倍,又怎敢劳您挂心呢?”
  两人笑呵呵,一个猛摇扇子,一个猛攒罗帕抿嘴,看得一旁的桑致中胆战心惊。
  真可怕,所谓披着人皮的野兽互斗,指的大概就是这种状况。粗俗人有粗俗人的斗法,可念过书的人激战的程度,丝毫不下市场边互扯头发的摊贩,差别只在于包装。
  他暗地里庆幸没他的事,正想放下心,捧起茶就口,没想到章旭曦突然又道——
  “桑兄,在下想听听您对李振一案的看法。”哼哼,好个舌尖口利的婆娘,先不同你在题字上做文章,看我怎么从另一个地方损你。
  “我晓得了。你想知道我对李振一案的看——噗!”桑致中到口的茶硬是因这突然的脑筋急转弯而喷了出来,不但弄湿了衣衫,模样更是狼狈不堪。
  “桑兄小心,别呛着了。”章旭曦好心的拍拍桑致中的背。呵呵,他就知道这招有效。
  “谢、谢谢。”迟早会被他给害死。“你、你刚刚说什么?”这章旭曦怎么老趁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出手攻击。
  “我只是问你对李振一案的看法。”章旭曦不怕重复。他就不信一个连委托人名字都记不住的人,还能有什么看法。
  “李振,呢……”桑致中反射性地看向他妹妹。不是他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他只懂得照稿誊写,至于写过的内容早就忘光了,只好靠他妹妹提醒。
  “我说大哥,你不觉得李振死得很冤枉吗?”桑绮罗立刻机警地起个头。“原本他也只是个挑豆腐四处兜卖的小贩,却因方少爷白吃不给钱而遭活活打死,成了多年孤魂野鬼。要不是他弟弟恰巧也让同一个人欺侮,把这桩陈年旧案掀了出来,我看枉死的李振,恐怕永远都无法沉冤得雪。”
  她面露哀伤,演技十足的提醒她哥哥那颗猪脑袋,桑致中果然在她严厉的目光下想起一切。
  “妹妹说的是,妹妹说的是!李振那家伙真是死有余辜——不,是死得冤、死得冤啊!”幸好他的舌头还统得回来,真是万幸。
  “我也认为他死得冤。”章旭曦附和。可恶,根本都是他妹妹在讲嘛。“不过在下有一点不解,还请桑兄赐教。”
  “呃……请讲。”还有啊!桑致中暗暗哀嚎。
  “敢问桑兄如何确认当时的情况?据我所知,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何况李振的尸体也已经火化了,桑兄如何一口咬定李振是被打死的,而不是发生其他意外?”再来呀,他就不信这回他能答出个所以然来。
  “呃……你提的问题很好……”面对如此艰难的状况,桑致中只好又将棘手的问题丢给他妹妹。“那个……”妹妹,救命啊!
  “章公子还没看过状纸吗?”桑绮罗面不改色地接过烫手山芋,要她哥哥给她像样点儿。
  “家兄递上去的状纸上头写得清清楚楚,李振死的时候,街坊邻居有人看见,那也就是说有人证。死的时候,曾有仵作勘验,断定他是被木棍打死,那就是说他是被人打死确认无疑。再加上尸体火化的时候,处理遗体的丧葬社,也站出来承认他们曾接过这么一桩生意,至今还留有收据,听说当时那笔钱还是一位姓方的员外给的。”
  说到这儿,桑绮罗停下来歇一口气,目光转而瞟向章旭曦。
  “我记得这位方员外,恰巧就是章公子的委托人。”接着她漾开一个微笑。“说起来也真巧,怎么好像章公子的客人,都是像方员外这种有钱,但没存什么善心的人,哦?”
  她的语意再明显不过。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像他这种只认得钱的人,当然只配接待一些和他一样乱七八糟的客户。
  最糟糕的侮辱也不过如此。
  章旭曦瞪着一脸笑意的桑绮罗,极想用手中的扇子一把敲昏她,直接拖去虎头铡处斩,可嘴里却不得不说些违心之论。
  “绮罗姑娘真会开玩笑。”他笑得十分难看。“在下发现,怎么好像都是你在回答,令兄反而不发一言?”只会一直呃个不停。
  “请原谅家兄。”厚脸皮的家伙。“他记性不好,通常一过目就忘,可能是罹患了‘少年痴呆症’,我改日有空再带他去给大夫瞧瞧。”
  桑绮罗一点都不怕得罪她哥哥,也不怕章旭曦当面拆她的台,反正他没有证据,顶多只能臆测。
  “这就怪了。”章旭曦果然如她所想的试图提她的把柄。“桑兄的记忆力不好,可绮罗姑娘的记忆力却是好得没话说,连状纸的内容都记得一清二楚,颇有代笔的嫌疑。”他冷笑。
  “章公子过奖了。”她还是维持一贯温和的笑容。“我生来记忆力强,平日偶尔也喜欢看看一些案例,更何况这份判决结果刚刚公布。章公子大概是还没空上衙门观看判决书的内容,就先登门找家兄请益,自然对此案的来龙去脉不熟,想来也是人之常情,您说对不对?”
  桑绮罗这番话,根本就是在暗讽章旭曦自己的功课没做好,只会一个劲儿的怪罪别人。因为朝廷规定,凡遇有所争议的案件,其判决结果,以及双方所呈之状纸,都会公布在衙门口的告示牌上,供人观看。李振这件案子,由于已连续告了六次,每一次都让方老爷用钱摆平,多少有点争议,结果自然引人注目。
  章旭曦这回再也笑不出来,每次交手都败阵,他笑得出来才有鬼。
  “多谢绮罗姑娘教诲。”他咬牙切齿地拱手作揖。“恨只恨我没有一个像你一样头脑清楚、记忆力惊人的妹妹,好帮我‘记住’每一件案子。”
  “这真是可惜。”她亦佯装遗憾地点头。“不过我倒是想劝章公子,多‘用点心’在查明案情上,别老是想着别人如何赢你,情形可能会好一点儿。”‘
  两人第二度的交手,即将在一阵唇枪舌剑后划上句点。只见章旭曦敛起神色,凛声道:“在下告辞。我会记住绮罗姑娘的话,同时也会查清楚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搞鬼。一旦被我查出来有人用不正当的方式赢得官司,我绝不饶她!”他发誓绝不轻易放过她。
  “不送。”桑绮罗巴不得他快滚。她相信从这一刻起,她的日子将不得安宁。不过,谁怕谁?她见招拆招便是。
  待章旭曦离去后,桑致中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好似虚脱了一般全身无力。
  “真可怕,我以为死定了呢!”想起刚才差点露出马脚,他就全身发麻。
  “你还敢抱怨?要不是你懒到连状纸都不看,我何必这么辛苦?”桑致中的话拉回了桑绮罗的注意力,并给了他严厉的一瞥。
  “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忘记状纸的内容,是我不对。”他连忙认罪。比起死去的爹,他更怕这个总是面色温煦,说什么话都会笑的妹妹。天晓得她外表看似温和,其实骨子里比女阎罗还要可怕!
  他摇摇头,突然想起某事。
  “对了,老妹。”他心有余悸。“你想,那个姓章的还会不会再来?我可没办法三天两头应付他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又不懂那些。”一会儿杀人啦,一会儿谁家遭小偷,烦都烦死了。
  “你除了会吃喝玩乐,还懂什么?”就连姓章的讨厌鬼都比他强。“你就不能长进点,多看一些书,接下爹他老人家留下来的担子吗?”每次都得烦劳她动手代笔。
  “好啦好啦,老妹,你就知道我不是那个料嘛!”每回一念书,他就想睡,他也很无辜啊!“况且,你不是对这行也挺有兴趣的吗?我这是在成全你耶,你还念我。”
  桑致中毫不含糊地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妹妹身上。桑绮罗倒也不否认,她对讼师这一行的确颇有兴趣,有时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
  “你不必担心他会再来找你,我已经设法把章旭曦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这儿来,你尽管过你的日子。”她之所以让他进门,无非就是想做一次了断,免得他一天到晚敲门敲个不停。
  她沉下脸色,正想着章旭曦那个人有多讨厌的同时,她哥哥突然很有兴趣地开口了。
  “你干嘛这么讨厌他?”桑致中问。“我看章旭曦那个人不坏啊!不仅模样儿长得好,而且还查有风度的,你说话带针带刺他都不计较。”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妹妹讲话这么扎人,以前她要是遇见说话不合意的,顶多笑一笑,换个话题,从没像今天这么凶猛过,好像一头穿戴了盔甲的斗牛,猛得很。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她懒得解释。“对于只认得钱,罔顾事实真相的人,我一向嗤之以鼻。”
  桑致中很想告诉她,她和她那三个姐妹淘看任何男人都不顺眼,否则她们不会这么合。不过他想归想,还是没胆说出口。天晓得光他妹妹那张嘴就可以把他说死,更何况她还有专押人入狱的结拜姐妹,他不想这么早死,所以还是算了吧!
  忍人所不能忍,正是他的生存哲学,怎好放弃……不过,他还是觉得她之所以会这么讨厌章旭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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