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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绮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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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罗?”仔细听明白后,他又开始头痛。
  “绮罗做的事跟我无关,我回家睡觉。”说着说着,桑致中又想溜,可还是被章旭曦阻止。
  “别紧张,桑兄。”章旭曦勾住桑致中的肩膀,不让他逃。“我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些绮罗姑娘的事,其余的话我不会多问。”问了也是白问。
  “是吗?”桑致中一听没有危险,忙放下心。“你想知道些什么事,太难的我不知道……”
  “不难,一点都不难。”章旭曦笑着打断他。“在下只想知道一些琐碎的事,比如说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喝哪一季收成的茶,诸如此类的问题。”
  “哦,那我想想看……”桑致中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的要求。
  “这样吧,桑兄,小弟请你喝酒。”趁桑致中犹豫之际,章旭曦祭出法宝。
  “之前一连前往贵府打扰了好几次,都忘了送礼,就让小弟有这个机会弥补之前的过失如何?”
  章旭曦早听人提过桑致中最爱喝酒,遂用他怎么也拒绝不了的诱惑钓他。
  桑致中一听有酒喝,果然上钩,尤其章旭曦又极尽能事地叫了一些如金华、珍珠、景芝高烧这些高价的美酒,更是让桑致中大呼痛快,几杯黄酒下肚之后什么都吐出来了。
  “章兄怎么突然想问我妹妹的事?”桑致中打了个酒嗝,不甚稳健的谈吐,明显已有几分醉意。
  “纯粹好奇罢了。”见桑致中快不行了,章旭曦赶忙又往他的杯中斟酒。“令妹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擅于口舌的人,对于这样难得一见的佳人,我自然会特别留意。”
  “这倒是。”桑致中拿起酒杯又干了一杯。“绮罗真的很聪明,我一直弄不清她那颗脑袋是怎么长的?为什么连案件这么复杂的事,她都能想透。”
  忙着喝酒的桑致中,一点都没发现自己正透露出天大的秘密,只是拼命往杯子里倒酒。
  章旭曦见状摇头,像桑致中这种个性,万一落在有心人士的手里,他妹妹岂不完蛋?
  不知不觉中,章旭曦居然在为桑绮罗的安危担心,等他发现自己脑中的思绪,不禁愣住。
  老天,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章旭曦连忙拿起酒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一方面哀悼,一方面庆幸地一饮而尽。
  他哀悼的是,自己居然真的喜欢上敌人。庆幸的是,这个敌人有胆量、有学识,她甚至敢当着一屋子男人的面,说朱子的坏话。哈哈哈!
  他在心里狂笑,笑老天的安排,让他有幸遇见这么一位奇女子,只不过这个奇女子对他不屑一顾,他得想办法扭转劣势才行。“绮罗姑娘打小就是这么聪明以及能言善道吗?”章旭曦趁着桑致中话匣子大开的时候问。
  扭转劣势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更深人地了解她。而且他也必须弄清楚,在狱中那股不合理的熟悉感是打哪来的。
  “咦?”桑致中睁着醉眼努力回想。“呃……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他又倒了一杯。“绮罗小的时候其实表现平平,好多爹要她背的诗句她都记不起来,至于能言善道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小的时候还犯口吃的毛病呢!”经常一句话都得说上好久,等得他和爹大喊救命。
  “真的?”章旭曦闻言十分错愕,没想到她也有这般尴尬的童年。“那……那后来她是怎么变成今日的模样?”章旭曦再问。
  “努力再努力喽。”桑致中耸肩。“详细的过程我不清楚,我只记得当时她为改正口吃的毛病,每天一大早起床从最简单的发音练起,有时还会练到咬到舌头流血,我和爹看得心疼,都叫她不要练了,可她还是坚持继续练下去。”
  这的确很像她的作风,单看她和他缠斗的劲儿,固执可见一斑。章旭曦摇头。
  “然后,就是读书了。”桑致中又说。“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来的兴致,经常一看书就是一个下午,而且读的都是一些深奥的判例,我想我一辈子也看不完她看的那些书。”还是玩乐比较轻松。
  桑致中往事虽说了一箩筐,可始终没有提到章旭曦想知道的事,那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患有口吃的小女孩,会有如此巨大的决心和耐力?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在这之前,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谁能料得到日后她竟然会成为如此足智多谋的女讼师?
  章旭曦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时候桑致中却又说了。
  “仔细想起来,这些事都是在那天之后发生的。”桑致中一直打酒嗝,一副快要倒下的样子。“出门前绮罗还好好的,正常的很。可等她傍晚回家,整个人却变了个样,吞吞吐吐地告诉爹说她要努力用功念书,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恶,他快吐了。
  “桑兄说的那天是指?”桑致中说得含含糊糊,章旭曦根本听不懂,只好问他。
  “就是‘广顺庙会’的时候嘛!”桑致中整个人都快趴在桌子上了。“每年的三月十九,广顺庙不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庙会吗?那时候绮罗也去了那里看热闹,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她好像是八岁。”
  桑致中这一连串回想,恍若巨大的漩涡,将时间转回到许多年以前,也勾起了章旭曦的记忆——
  时间是十三年前,当时他十二岁,正是金陵人口中的智多星小天才,是未来讼坛的新希望,他的双亲都非常以他为荣。
  至于他本人也非常骄傲,因为他不但有英俊的外表,更拥有与外表匹配的内涵,因此得意非凡。
  广顺庙会的这一天,他也来到此。一踏人庙门口,只见人潮汹涌,堵得水泄不通,即使那个时候他已经长得很高大了,仍然差点挤不进人群。
  不过,最后他还是挤进去了。
  一挤进人墙围成的小圈子,映人眼帘的是一道道有趣的猜谜游戏,不消说他也跟人举手猜中了几题,引来一阵惊叹。
  他很得意,因为他猜中的题目都很难,众人莫不为他的聪明才智折服,只有一个小女孩有别的意见。
  “我、我觉得、我觉得他、他最后一、一题答、答错了。”小女孩瞠着一双圆大的眼睛,困难地说出她的看法,引来他最强烈的反弹。他还记得,当时他用睥睨的眼神、不屑的口气反问她怎么个错法;小女孩一连喘了好几口气,结结巴巴地解释一些教人听也听不懂的道理,最后终于惹毛了他。
  “你一个没念过几本书的小姑娘,跟人猜什么谜?我一个堂堂未来的大讼师,还会弄错答案吗?我看你啊,还是先回家多念几本书,充实了知识再来。还有啊,你那结结巴巴的习惯最好改掉,免得别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多添笑话!”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他说完这些话时,小女孩脸上的表情。小女孩满脸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唇颤抖不已,他立刻明白,自己这番话说得太过分了。
  他想道歉,可小女孩不给他道歉的机会拔腿就跑,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难道,那个小女孩就是桑绮罗?
  章旭曦呆愣地看着醉倒在桌上的桑致中,极想摇醒他问清楚当天她有没有哭着回家,有没有结结巴巴地说她遇见了一个不可一世的小鬼,神气巴拉地叫她要多念书,口吃的习惯也要改掉?
  可惜,他没有机会问,因为桑致中早已醉倒在桌上,迷迷糊糊地嚷着。
  “好酒,再来一壶……”他还想喝。“我的酒量好……绮罗……不行……她……一碰酒……就倒……一滴……一滴都……都不行……”
  语毕,桑致中就这么昏睡在酒肆的桌子上,直到店家要打烊了,不得已才把他摇醒,他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他应该没说什么吧!
  桑致中不安地想。
  还是他已经把不该说的都说光了?
  他更加惊慌地猜。
  如果他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他妹妹会不会把他的皮扒光?
  他越想越觉得恐怖。
  完了!
  桑致中捂着脸哀嚎。
  “小姐,那个姓章的混蛋,又派人送来问候函。”
  宁静的书房,再度传来萍儿不耐的声音,以及章旭曦差人送来的短笺。
  桑绮罗掉过头看桌案上那堆得老高的信件,这些信函都是章旭曦亲笔写的问候函,有些里头甚至还附有短诗。
  “那个章旭曦到底想干什么?一天到晚差人送来这些信,又不能当饭吃!”退了又送,送了又退,弄到最后她只好收下。她家小姐不说话,她都嫌烦了,萍儿忍不住抱怨。
  “也许他真的只是想问候我吧!”桑绮罗要萍儿稍安勿躁。“你尽管把信收下,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
  老实说,她也纳闷章旭曦这些动作背后的意义。按理说他应该很讨厌她才是,可表现出来的偏又是另一回事。
  “小姐,依你看,那个章旭曦该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萍儿一边放下短笺,突然灵机一动地问桑绮罗。
  桑绮罗阅读的动作,因萍儿这异想天开的问话而中断,忙扬起一双秀眼,和贴身女仆对看。
  可能吗?章旭曦可能真如萍儿所言,喜欢上她?又如果真的像萍儿所说的那样,那当初在牢房里他为什么推开她,拒绝她的好意,还说了一些羞辱人的话?
  她扬高眉,无声地告诉她的女仆,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章大讼师打小自视甚高,从不理会他人,尤其从不理会说话结巴又念不了几本书的女人。
  “算了,当我没说。”萍儿轻轻地打自个儿的嘴,责怪自己失言。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突然有这个念头。
  萍儿挥挥手,马上忘了这个话题,桑绮罗却不能不想。
  他真的喜欢她吗?在狱中,他一再表现出对她的熟悉感,那是否表示,他已经想出她是谁,以及在哪儿见过她?
  时光的流苏,引领追忆的人穿戴风华。
  当她还是扎着辫子,穿着短衫到处乱跑的小女孩时,根本料想不到会遇见日后对她影响最深的人。
  一个人的思念可以深广到什么地步呢?
  桑绮罗望着窗外叹息。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慕,是否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悄悄转变成自个儿也控制不了的恨?
  桑绮罗她不知道。
  她还记得,“广顺庙会”那一天,当她发现自己身边居然站着章旭曦时,那股无可抑制的悸动。
  他好高、好高。在她的眼中他一直都是高的,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因为她常听爹夸他。
  爹老是说,生了一对儿女不中用。儿子是拿起书就想睡,女儿也好不了多少,而且说话还会结巴。
  爹老是叹息,说凤刘公路章家生了个好儿子,将来注定要继承他爹的事业大放异彩,自个儿却后继无人,因而不胜啼嘘。
  爹老是把他们叫到面前,说凤刘公路上的章旭曦是多么聪明,小小年纪就能言善道,精通务类判案,叫他们要多学着点儿。
  爹说的一切,她都听入耳里,并且不由自主地对章旭曦心生爱慕。她一直想见他,直到那天庙会,大伙儿窃窃私语地说章旭曦也来了,她方能一偿宿愿。
  他真的就像爹说的那么优秀!
  她还记得当时她的心跳得飞快。
  他长得很高大,俊秀的脸庞上挂满了自信,而且最令人兴奋的是,他就站在她身边!
  桑绮罗回想起当时的心情,嘴角忍不住泛出笑意来。
  当他开始猜谜的时候,她的眼睛就跟所有人一样,闪动着崇拜的光芒,直到一个她认为有问顾的答案出现。
  “我、我觉得、我觉得他、他最后一、一题答、答错了。”
  她鼓起勇气,当众表达她的看法。没想到却惹来不客气的批评。我、我…“
  当章旭曦恶狠狠地问她,他哪用错时,她日能这般回答。
  “那个、你的答、答案,错、错。因、因为……”她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大堆,可却没人听得懂,最后章旭曦终于火了。
  他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堆她没念书的话,最后还嘲笑她连话都说不顺,笑她丢脸。
  当时她红着脸,浑身颤抖,费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放声大哭,可他伤害她的事实已造成。
  为了不成为他口中的笨蛋,她认真地念书。为了日后能够好好的骂他一顿,她努力矫正发音。为了有朝一日能和他当众对决,她把该看的书全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目的就是要扳倒他。
  其实她跟他一样好强,桑绮罗承认。
  童年时的阴影覆盖着她,使她不断地驱策自己,以期追上对方的脚步。只是,思念是否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日加深?
  桑绮罗还是不知道。
  或许时间相隔太久,好多感觉都已混乱,就连心跳也不知道为何产生了。
  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前些日子在狱中的偶然接触,当时那急促的心跳是她的,还是他的?她没有概念,更听不到萍儿说话。
  “……”好烦呀,他真的喜欢她吗?
  “小姐,有人……”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的话,她要如何回应?
  “小姐,有人求见……”
  如果她一口回绝他,自己会不会后悔?
  “小姐,有人求见!”
  又如果她告诉他,其实她注意他很久了,他会不会——
  “小姐?!”
  桑绮罗脑中的问答题,在萍儿几乎叫破了嗓子后遏然止住,她眨眨眼看向萍儿,只见她一脸无奈。
  “小姐,有一个人等在外头很久了,您要不要见他?”萍儿第一次看见桑绮罗发呆得这么严重,猛替她担心。
  “请他进来。”桑绮罗淡淡地一笑。真傻,人家又没说喜欢她,她在幻想些什么。
  萍儿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后,随即带求见的人人厅,她谎称桑致中不在,由她代为理解案情,对方踌躇了一阵子,才把整件案情托出。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求助的人是一名富家公子,前些日子他因为出外游玩,行经州的郊外,见天黑,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
  这家客栈的掌柜相当亲切,时常送茶送水,殷勤得很。他见那地方的风景优美,客栈的服务又不错,于是便决定多住几天。
  某日,隔壁房传来丝竹之声,富家公子忍不住好奇,便叫来掌柜问个仔细。结果掌柜告诉他说,隔壁住着王安抚史的家眷,个个貌美如花。
  富家公子当场起了邪念,想一探究竟。这时掌柜要他附耳过去,说王安抚史正巧不在,他若有意寻欢,他可代为安排。
  富商公子不疑有他,马上欣喜地答应。怎知他正和那些美妇玩得尽兴的时候,王安抚史突然回来,他连忙躲在床下,可还是被捉到。王安抚史当场就说要送他去官府治罪,经他一番苦苦哀求,和掌柜在一旁帮腔,王安抚史才答应饶了他,但代价是他身上所有的钱,和一纸悔过状。
  富家公子回到家里,越想越不甘心,因为他回程的途中恰巧遇见另一个跟他同样落魄的公子,两人都被同样的手法骗了。他相信对方一定玩仙人跳,要不然不会陆续传出类似的传言。
  听完了富家公子的自述,桑绮罗沉下眼来思考其中的蹊跷。一般来说,这种案子她不会接,因为富家公子自己活该,谁叫他起了非分之心,赔钱活该。只不过按照他的说法,这不像个案,而是一连串的预谋……
  “小姐,这位公子说的那家客栈我也曾听人提过,大家都说那儿很怪,老是有人身无分文地离开。”萍儿补充说道。
  这就是了!那间客栈一定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只是缺乏证据,得靠她掀出来。
  “这位公子您请先回去,我代家兄接下这一桩案子。”桑绮罗决心揭发这其中的阴谋,吓坏了女仆。
  待客人走后,萍儿立刻大叫。
  “小姐,您要考虑清楚啊!以前您接的那些案子,顶多只是口头上说说,可是这桩案子不同,很有可能您得亲自上阵,我看您还是不要接吧。”跟随桑绮罗多年,萍儿十分懂得她的心思,深怕她那股莫名的正义感会害了她。
  “我知道你为我担心,萍儿,但这案子我非接不可。”桑绮罗顽固地摇头。“而且你说对了,这案子的确不能只是用嘴巴谈,这次我要亲自去查个清楚,好理清案情。”
  “不行呀,小姐。”萍儿拼命摇头。“您刚刚没听那分子说了吗?上当的都是男人,您又不是男人,就算您真的去到那间客栈也于事无补。”多增添危险罢了。
  萍儿说得有理,上当的都是男人,所以她才必须——
  “我决定女扮男装。”
  桑绮罗这一番决定让萍儿当场傻了眼。
  “你说的对,我若不是男的,就查不到事情的真相,所以我决定女扮男装,把案情查清楚。”
  桑绮罗向来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她便换上萍儿为她修改好的男装,拖着桑致中频频询问假扮男人该注意些什么,一直磨到大亮,才放她哥哥上床睡觉。
  桑绮罗万万没想到,在她忙着打包行李的同一时间,凤刘公路那头的章旭曦,也在收拾包袱。原来是那富家公子不放心,一连找了两个高手帮他复仇。
  原本章旭曦并不想接下这个案子,可他一想到或许可以因此扭转桑绮罗对他的印象,顿时斗志高昂,有兴趣了起来。
  他从没忘记桑绮罗说过的话,她肯定他的聪明才智,但厌恶他是非不分的个性。
  好吧,他改。为了得到伊人芳心,他决心痛改前非,好好闯出一番“正义”的事业让她对他刮目相看,首先就要破了这个案子。
  怀着跟桑绮罗同样的决心,章旭曦当场背上包袱,往富家公子所说的客栈行去。
  夏季就要过去,炽热的空气很快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吹起带着凉意的秋风。
  究竟,他们会和往常一样对立,或是破例携手合作,谁也不敢断言。
  第七章
  “怀临客栈”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就和所有明式建筑一样,以回廊连接形成一个方正的格局,中间是内院,外墙漆上白色的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身着白袍,头戴黑色的方巾,桑绮罗尽可能地抬头挺胸,表现出正常男子的模样。为了不让人识破她是个女的,她特别请萍儿帮她画了个大粗眉,衣服内衬也多缝了好几层,热得她满头大汗。“掌柜的,订房。”她特意压低声音,以免泄底。只见店掌柜不疑有他地回问。
  “公子,您一个人呀?”店掌柜仔细打量桑绮罗,看似无心,其实是在评估他身上的衣服,以决定他是不是肥羊。
  “嗯,一个人。”桑绮罗特意抖了抖袖子,让他看清上头精致的刺绣。“我单身外出游玩,没带伴儿。”
  “公子您真是好兴致,敢问贵姓?”店掌柜相当满意他所看见和听见的,单看他的衣着,绣满银杏图案的外袍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绸缎,恐怕价值不菲。更何况他又单身无伴,是只大肥羊。
  “敝姓罗,祖籍落在太原,是太原人氏。”同样的,桑绮罗亦十分欣喜店掌柜贪婪的眼神,她敢打赌,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对她下手。
  “原来是打太原来的罗公子,小的有礼了。”
  互相打躬作揖后,店掌柜亲切地为桑绮罗带路,将她安置在一间上好的客房。
  “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尽力办到。”
  店掌柜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便退了出去,桑绮罗平静地点点头,待他走后马上东摸西碰,看看房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
  这房间很正常,跟一般的房间没什么不同,看来只好等到晚上,再观察动静。
  桑绮罗决定。
  是夜。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窗棂,“怀临客栈”内一片宁静,唯独二楼最靠近西角的厢房隐约传出欢乐之声,吸引好奇之人一探究竟。
  毫无疑问地,桑绮罗即是那个好奇的人。这会儿她的脚正踮得老高,悄悄地摸到传出声响的厢房,试图弄清里头的状况。
  她偷偷地摸到门口蹲下,里头正巧传来一阵女子的淫笑声,而且笑声不只出自一人,让桑绮罗更加好奇。
  她伸长脖子,想借着未关紧的门缝观看里面的情形,怎知探啊探的,竟撞到一个人的头——
  “哎呀!”着实被撞疼了,桑绮罗不由得叫了一声,随后连忙用手捂紧嘴。
  至于另一个倒霉鬼的情形也差不多。好不容易他才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偷窥位置,怎料有人半路插队不说,还把他撞得眼冒金星。
  章旭曦揉揉被撞疼了的脸,正想看看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抢他的位置时,未料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桑绮罗!她怎么也在这儿,而且还把自己画成一张大花脸,穿得跟被打肿的男人似的?
  章旭曦不可思议地盯着桑绮罗,桑绮罗也愕然不已地回瞪着他。章旭曦!他不是应该待在城里,怎么这会儿会跑来这里和她凑热闹?
  两个人同时愣住,谁也不想先回神,省得解释。
  他们互相打量彼此,章旭曦脑中思绪飞快地运转,试图赢得先机。依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她大概想女扮男装,以自己为饵,引诱对方上当。这点和他的想法差不多,他原本的用意也是如此。差只差在他本来就是男的,而她,却是个差劲的变装大师,把自个儿搞得四不像。
  强迫自己忍住笑意,章旭曦实在很想告诉她,她的眉毛画得太粗太浓了。活像两条叠在一起的毛毛虫。而且她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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