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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归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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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涂和石埭那边情况如何?”
    “……回肃王殿下,这两边都按兵不动,属下差遣不动他们……”
    赵老四这副肉脾气能差得动那帮成了精的滑吏才奇了怪了,这帮东西吃了景非然多少年好处了?还不死心塌地给他打掩护?
    赵老四这边的情况弄清楚了,派到当涂和石埭的人也回来了,带了两个地方府衙的回话,都是官面上的鬼话,滑不溜秋的,说不能出兵是因为景非然那伙人不日即要杀到境内,自保的兵力都还不足呢,实在是匀不出人手增援黑川口呀!
    好,没人。
    当涂和石埭的属官和赵老四一样,都没想到将军王亲自来了,以为顶多来个手底下的将官,问问情况,该捉的捉去问罪,该收拾善后的收拾善后,反正景非然一伙人也占不了黑川城多久,这地方等于是个火药筒子,他们踩了线,这会儿爆开了,新罗和庆朝都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大兵压境,把他们围起来端了,那岂不是亏大了!再说了,景非然也不是那种有长性的人,海盗头子么,抢一把还不走,等着挨收拾啊?!
    其实萧煜过来也是个临时的主意,一来他觉着这案子可能是桩大案,弄不好要把半个朝堂都搅进去,不能不事先过来查探一番,二来他和廖秋离之间僵得很,谁见了谁也不自在,还不如躲出去,省得日夜相对了,你一句我一句,没多久就把十几年的情份撕没了。
    不论如何,来的是将军王,战力与效率都不是一般的将官所能比拟的,这位一出马,任你牛鬼蛇神呢,靠边站!直接拿兵符调了兵,还从建平军寨调了重炮、火铳,几发重炮轰过去,放了一排火铳,景非然的五万乌合之众就弃了黑川城,顺着含山跑了,跑到海边,上船往海上跑的时候折了几千人,这么看来,这伙人攻黑川口从头到尾就是出闹剧,后边不知藏着什么心思,是否放了长线,若是放了长线,这线能长到什么程度。有些事,露了端倪了,但后边没跟上,说不定走哪就被绊个大跟头。
    看来年底是回不去了,还是写封信让想回去的先回吧。
    信到廖秋离的手上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信里边一样是报喜不报忧,一页纸,寥寥数行,大部分是在说自己一切安好,勿念。“勿念”这俩字被墨抹去了,本来看不清,廖秋离拎起信纸对着光瞅了一阵,靠着猜度,猜到是“勿念”。写了又抹,这人是什么意思?抹了又不另誊一张,就这么黑乎乎的摆在上边,又是什么意思?忙到没空另誊一张?可能么?所以还是在闹别扭,自个儿顾影自怜——反正让你“勿念”也是白搭,你压根儿就没念过!
    这人的心思简直太好懂了!小屁孩儿!哼!
    
    第21章 回来了
    
    那边萧煜还以为廖秋离会回他“即刻启程”,谁知等了月余不见他回信,心里难免挂念——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不得已给陆弘景去了封信,拐弯抹角地问廖秋离的情况,被那货好好笑了一顿,过后拿了一张粉色大信笺回他几个斗大的字——小梨子等你一同回!
    八个字,一路上为情伤风的萧将军立马就痊愈了!
    有了劲的萧将军做事雷厉风行,连着跑了好几个地方,这些地方天南海北隔的挺远,他也不休整,赶到一处就直接办事问话,顺着牵出来的藤蔓摸往下一个“瓜”,越摸越觉得事儿不简单,总觉得庆朝内外之间、大食和新罗之间、大食与倭人之间、倭人与新罗之间都有那么一点说不出来的关联,但要切实说清楚它又不能够,迷雾重重的,还是得回帝京找个能拿大主意的人商量。
    找谁呢?全庆朝最能拿大主意的人是谁就找谁。
    他腊月十五从最南方的定海往千里之外的虎牢关赶,紧赶慢赶,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腊月二十五了,如果廖秋离当真等着他一同回帝京,那是铁定赶不上和家人一道过元夕了,连着前头两三年,他们一家人该有三四年没凑齐过,说好了要回又没及时回,家人那边不好交代,廖秋离这边不知可曾后悔……
    腊月的虎牢关苦寒无比,朔风夹着雪花漫天飞舞,若是连着几天风雪交加,路就更不好走了,萧煜到的时候是半夜,直接回的军营,没进将军府。说他沉得住气么,那可不对,一来他怕回去扑空——人家早走回帝京了,没等他,二来么,他心里堆了几个月的挂念、几个月的欲情,见了面万一绷不住,哗啦一下塌下来,又做了啥不该做的,原本就没起色的关系岂不更加败色?!还是先回军营冷静一晚的好。
    萧将军进了虎牢关大营,怎么也该有人通报一下上上下下诸位将官吧,没有,这位不让报,他悄默声的进了议事堂,站在门口看陆弘景那货公然召集一拨人搓麻,满嘴“死舅子”的瞎呼喝,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压根儿没想到将军王就在他们身后站着呢!
    ——好,聚众赌博,捉住了罚半年薪俸,让这货连一个铜板的炒葵花子儿也买不起!
    军营里聚众赌博那可是犯了军法的,陆弘景从军这么些年,都做到副将了还明目张胆的知法犯法,好大的狗胆!
    然而这货手底下带的兵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想当年萧陆两人同一天升的百户,手底下带着百来号人,萧百户天天带着底下的兵士练对打、练刺杀,陆百户也练,但他练的方法和常人不同,有点儿邪门,白日里练对打、练刺杀,一到了傍晚——北戎那边的蛮子最爱出门挑事儿的时候——他就把他手底下的兵四人一组编排好,干嘛?要么搓麻,要么斗草,要么摇色子比大小,一伙新兵蛋子玩得心花怒放兴高采烈,嘴里心里都忙不迭地感谢陆百户祖宗十八代的时候,号角响了……
    号角响了关搓麻斗草赌大小什么事?
    兵们都是这么想的,然后动作慢了点儿,没在规定的时限内赶到号角响处、又或者是赶到了没拿着家伙什的(刀剑弓戟斧钺),别废话,你就绕着城周跑三圈吧……
    陆弘景这货还不留点儿口德,撵在一队新兵蛋子的身后净说风凉话:“麻将好搓不?色子好摇不?狗尾巴草好斗不?都挺好玩儿的吧?练不死你们一帮兔崽子!啥本事没有居然也敢稳稳坐着玩儿!上了沙场北戎那群蛮子给你们一斧头你们就嗝屁着凉了!给我接着跑!掉了队的今晚不许吃饭!!”
    挨了罚的兵们从此长了记性,陆百户一旦让他们坐下搓麻斗草比大小,他们打死不愿再来,结果呢,人陆百户说了,敢不坐下来玩儿,照样罚你绕城周三圈!真坐下来玩儿了吧,他又好意思弄上次那套花样,趁一伙儿兵们玩儿得投入,一号角吹来,又是动作慢的、反应不灵光的罚绕城三周!到了第三回,百来号兵人人都不上他当了,一见他百来个脑门上就自动闪现仨大字——“狼来啦”!
    不上当了是吧?好啊,军法接着来,军法让你们玩儿,看你们玩儿不玩儿!不玩儿的先挨一顿罚,玩儿脱了的一样挨一顿罚,总而言之,玩是不玩,陆百户说了算!
    就这么的练了半年,百来号人都练出来了,一群人搁那儿正搓麻呢,那类似于北戎犯边的号角一响,百来号人的动作整齐划一,从赌桌到沙场不需要一点儿过渡,就这么一气呵成!别看这门道歪斜,对外作战还真有用,说不清多少回了,陆弘景这货在打北戎的时候老用这套,一群人追着北戎打的时候,打着打着人家躲没了,这群人也不往回撤,就地坐下,色子啥的掏出来,现赌现比,吆五喝六,动静大得很,北戎蛮子一瞧,嚯!都赌上啦,肯定没防备,从后突袭,吃掉这群沙场上现赌的缺心眼儿!结果呢,蛮子们刚摸到了后方,刚吹了号角准备招呼前边埋伏的来个前后夹击,原先赌着的一伙人转瞬间就摆好了杀阵,这一通冲杀——好么,蛮子们反倒被一群赌徒给包了饺子!而且北戎那头也是倒霉催的,老也上同一个当!
    亏吃的多了,北戎的官兵们都有了共识,只要一见那个满头黄毛的货打着打着就摆赌局,千万得绷住了,千万不能贸贸然过去搞什么“左右夹击”、“前后包抄”,千万看看仔细了这货有没有后招,总而言之一句话:千万别轻举妄动!
    沙场上稍一犹豫,情势立刻就不一样了,原本的胜算转瞬成空,这货靠着这个赢了一场又一场。有一回北戎蛮子横下一条心,对着这群正赌着的赌棍冲锋,冲差不多了,眼见着就要把这帮人一网打尽,谁知这货在周围设了一道埋伏,几十枚火药筒子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埋着,敌方中了招,我方也有陪着一同死的可能,这货贼大胆!
    明亏暗亏吃了无数,北戎狼主见天到晚的想着怎么整死这货,悬赏多少多少金子银子取此人项上人头啦,灭了此人陪嫁一位公主啦,卸了此人一条胳膊赏个大官做啦,等等等等,赏的东西不少,就是没人敢动手,因这货身边还跟着另一位,这么说吧,那位往这货旁边一站,那就是一副现成的肉盾牌——身长九尺,高大瓷实,全身上下黑得浑然一体,两人一黑一白,被北戎那头赠了个“黑白无常”的外号。白无常陆弘景,黑无常龙湛,见了赶紧闪避,不然性命休矣!
    北戎和庆朝一年年这么掐,掐了二十来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守将,一转眼,这货守虎牢关也守了七八年了,又是一年的年终岁末,年二十五的寅时末尾,白无常端坐议事厅正中央,两手团团搓麻——洗牌呢,黑无常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洗牌、摸牌、出牌,肉盾牌成了一条养熟了的看门狗,跟前跟后,寸步不离。
    萧煜冲后边跟着的人打了个手势,号角响了……
    就见这货哈哈大笑着跳起来,用熬了一宿的烟烀嗓子喊道:“弟兄们!北戎给咱送年货来啦!不收白不收哇!”转瞬之间就从赌徒成了凶神恶煞的丘八头子!
    一伙人从散到整,从没发觉到发觉,也就是一个转身。一转身,见虎牢关的老大在议事堂门口站着呢,除了老二还在原地“嘿嘿嘿”,其余将官都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于是这货就成了领头找抽的……
    “哟!我说呢,怎么前两天营门口的喜鹊儿老也抻脖子叫唤,果然有了应验,这不,咱虎牢关的主心骨回来啦!”转的倒快,可惜寒冬腊月的,喜鹊老早就飞南边越冬去了,这时候叫唤的不知是个什么鬼,这趟马屁又拍在了马蹄子上。
    “军营之内聚众赌博,知法犯法,所有参与的,不论将官还是兵士一律罚俸!领头的罚半年,跟赌的罚三个月,普通兵士罚半个月,再有下回军法处置!”
    大过年的不赏也就罢了,还要罚!
    陆弘景嘴巴噘得能挂十只油瓶了,碍于面子,他好歹等其余人等退干净了才正式和他掐,“老萧,咱留在虎牢关给你看地盘看老婆,上上下下都打点得妥妥贴贴的,即便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满心指望你回来了能给句好话或是给张好脸,你可倒好!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不给脸!咱都明白,你这是迁怒,和你那小梨子几个月没见面了,一怕回去见不着人,二怕见着人了失手做些不当做的,想着先回兵营里混一晚上,然后呢,孤家寡人见不得人好哇!见我们一群人乐乐呵呵的,扎你的眼了对不对?要罚你好歹挑个时候吧?都腊月二十五啦!这会儿把这俩钱给罚没了,还要不要过年了?!”
    “……”
    确实有一部分是迁怒,确实有一部分是见不得人好,但还有一大部分是出于公心。军营里聚赌,上行下效,迟早出事。不是人人都有陆弘景那份一心二用的能耐的,万一真有那么一两个兵士掉了链子,后果谁担的起?
    “君则,我们玩不起。”萧煜极少这么正经的直呼陆弘景的字,一句话让那货眼角一抽,他不发牢骚了,等着他把话说清楚。
    “定朝自高祖立国以来,一直就没有真正太平过,北边的北戎,东边的倭人,西边的大食,南边还有个胃口越来越大的属国新罗,你想过他们会联手么?”
    “……没想过。这些人谁也当自己是老大,捏到一块儿还不得即刻打起来?”
    “为了分一块肥肉,所有的争执都可以暂时往后靠,哪怕事后狗咬狗,事前事中都可以忍。”
    “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这趟去黑川口摸了一颗什么样的瓜啊,让你这么样忧心忡忡的。……好,若这些不省心的东西打算合一块儿打进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各个击破。拉拢可以拉拢的,威胁好威胁的,收买爱贪小便宜的,最后再硬碰硬,打那个必须得打的。”
    “行,大概明白了。你说啥是啥,这回我认栽,有天定朝太平了,记得让老子赌个痛快,不许拦着!”
    萧煜没明说谁可以拉拢、谁好威胁、谁能收买,谁非得打,陆弘景不用他明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这事儿你这趟回去得和你那皇帝堂兄商量商量吧?不然我这儿擅自和那边联络了,弄不好就成了‘里通外国’了,这罪名可难听!”
    “说自然要说,怎么说可是个大难题,要不你先让在那边的人探探口风,看有几成把握,若是那边愿意这么办,我这儿也好说话。”
    两位将军打哑谜似的说了大半个时辰,大局定好,看看时辰也到了卯初了,两人简单吃了碗面,各自有去处。陆将军去了趟关外,萧将军回了将军府。
    
    第22章 小别胜新婚
    
    卯初,天还黑得很,将军府的门房见将军这时刻从外来,不说吓一跳也是不容易想到的事儿,因军营离将军府极近,若是回来的时辰过早或是太晚,将军一般都宿在军营里。这回破了常例,想是让相思给催的。
    也凑巧,那天夜里廖秋离怎么也睡不好,翻来覆去的,一夜乱梦,寅时末尾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披衣起身,从内室转到了灶房,捅开灶火烧水和面,想着自己做一碗“猫耳朵”吃。他这儿背对着灶房门口,边揉面团边想事儿呢,冷不防跌进一副火热的怀抱当中,吓得他连盆带面粉脱手砸过去,盆和面粉被另一只手接住,耳畔响着一条久违了的嗓子:“半夜不睡觉,到灶房弄吃的,你是耗子托生的吧?”
    知道来的是人而非鬼,脾气和胆气一同壮了,回嘴回的挺快:“好了,盆还我,做好了有你一份,这样行了吧?”
    “好,我替你烧火。”
    满嘴要替人烧火的这位也就是动动口,其他地方纹丝不动,要搂的还是搂得死紧。
    “……你不是要烧火的么?”
    “别动,就这么呆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萧煜把下巴颏搁到廖秋离的右肩膊上,闭着眼,死皮赖脸的“充小”。实际也小五岁,但这位吃的苦多,早就自个儿给自个儿当家了,充小撒娇都生硬。明明不熟还硬要来,那是不得已。这是他从南到北一路琢磨回来想的唯一一条主意,廖秋离的脾性外软内硬,且吃软不吃硬,硬来了一回差点儿搞砸,当然得改换战术,“猫耳朵我娘也会做,有一年……记不得是我几岁时候的事儿了,可能不是六岁就是七岁,也是年关岁暮,天特别冷,天上簌簌落雪,我在院子外头堆雪人儿,我娘喊我过去,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猫耳朵……她喊我过去让我趁热吃了,我娘可很少下厨,有数的那么几回,没有哪回是专门给我做的……那回居然特特做给我吃,小孩儿么,当然高兴,接过来兴兴头头的准备吃第一口……”
    还是不该提往事,一提往事,悲伤都是实在的,不会因为他刻意瞒过那些惨淡的细节而少几分痛楚。
    廖秋离听他说正听得入神,猛然间断了,他忍不住微微朝右扭了扭头,想要看看这人为何又不说了。
    “……我娘就把碗劈手夺去,连汤带碗砸个粉碎……过后才知道,那天我娘本想先药死我……之后再跟着去死……”
    廖秋离听得一颗心骤然一凉,又一痛,不知怎么的,他就把自己的右手盖到了那人的右手上,紧紧合上,像是要帮他把这阵痛忍过去。
    “哈哈,我诈你的!谁家的娘亲会舍得弄死自己的亲骨肉!”
    这人还是死要面子,说到后来觉得拿这事儿诉苦博得一二分同情太不像样,忍不住把话又翻了回来。可廖秋离知道他说的就是真的,他那戏子娘是做得出这样事情的人……这个人在这样一个看着锦衣玉食实则摇摇欲坠的“家”里,在这样两对说撤走就撤走的羽翼之下,是如何活出来的?他会做那些伤人的事说那些伤人的话,其实是因为无处可归、无人可依吧。大风大雨、漫天霜雪,到哪都找不到可以靠的岸……
    廖秋离忍不住像多年前那般伸手去摸摸他的头,想,若是他愿意以兄弟相待该多好,自己会像任何一个兄长一样为他操心这那,为他筑一道兄长能筑的岸,供他暂时归栖。真正长久的岸不是他能筑的,得是他的至亲骨肉,妻子、孩子、孙子、子子孙孙,这样一代代传下去,构成一道绵延过往与今后的,长长的“岸”,惟其如此,这人才是个完整的“人”。他做不来,何苦误他。
    自打十五从军之后,萧煜再不愿给廖秋离摸头,他觉着这动作别扭,心上人把自己当孩子哄,一点儿也不“伟岸”,所以他不愿让他摸。今儿却不同,他乖乖任他摸了几摸,这才强颜作笑道:“我烧火,你和面,昨夜凌晨到的,还顾不上吃喝呢,早饿坏了。”
    又撒谎,分明才在军营里吃过一碗面来着。
    “不早说!这会儿才装可怜!”廖秋离嘴上挖苦,手底下的动作却快了不少,没一会儿水沸了,他把醒好了的面块捏在手上,一小点一小点往沸水里揪,揪得了一碗赶忙用笊篱翻一翻,再煮一阵就可以出锅了。萧煜不喜甜食,他就往猫耳朵里加了点盐、辣子,再撒一把嫩蒜和芫荽,拿一个大海碗盛了放在一边,“赶紧端一边儿吃去!”
    “你的呢?”
    “我吃甜的,一会儿再下。”
    “唔。”
    萧煜应了一声,端着碗坐到灶火前,一勺子吹凉了,送到他嘴边要他张嘴吃这第一勺子猫耳朵。
    廖秋离左右偏头躲这一勺子,偏偏没这位身手灵活,躲不过,只能气哼哼瞪着他瞧,两人四目相对,更加不自在,只能一张嘴把这勺子包圆了。他是淮扬口味,偏甜、少咸,不爱辣,萧煜偏爱辣得起火的那种味道,辣子搁多了,这一勺子下去辣得他直蹙眉。那位如愿以偿了,笑嘻嘻吃他的辣猫耳朵,吃他又不安安生生吃,边吃那对挺漂亮的招子还要时时盯着一旁忙活的人瞧,若是两边眼神对上了,他还一点时机也不错过,赶忙递些“海枯石烂”、“地久天长”过去,廖秋离一旦躲开,他眼里的落寞委屈又那么不瞒人,成心让他看他一点多余的温情都讨不来的可怜样子。
    廖秋离一个不忍,又做了多余的事,他见他那碗吃的差不多了,就说:“做多了,吃不完,你要不要再来点儿?”,说完突然想起这碗下的是冰糖,萧将军讨厌一切与甜沾边的东西,问都多余问的。
    “要!给多少要多少!”萧将军两眼放光,端着碗就过来了。
    “……你不是不吃甜的么?”
    “丘八哪有那么娇贵,行军打仗弄到什么吃什么,不挑拣。”萧将军笑得挺诚恳,话里话外就那么个意思,他现在啥都吃了,只要能下嘴都吃,不是娇贵的公子哥儿,您行行好给来点儿?
    廖秋离默默从自己碗里分出一半给他,两边凑得近,萧煜身量高,一低头看见廖秋离的头旋就在自己嘴边,蠢蠢欲动的,多想亲一口,就一口,轻轻的……都做了几个月的和尚了,亲一口头顶,不算犯事儿吧?
    他这儿刚把嘴唇压下去,可能刚碰着一小撮头顶的碎发,廖秋离抬头了,一抬头正好磕到他下巴颏上,两边都是一痛。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不住,我没细看,不过你把头凑这么低做啥?我看看下巴颏……红了,没事儿,不青就行,没淤着。”
    “啥叫还没淤着……咝!我这儿可疼得很呢!”
    说他胖,转眼他就喘上了!
    “你喂我吃一口我就不和你计较……”
    萧将军天资过人,有些事儿不做则已,一旦开始入手了,他学得比谁都快。撒娇调情啥的不在话下。
    廖秋离一胳膊肘拐过去,戳了萧将军胸口一下,那位装模做样哀哀叫他也不理,端了碗到饭厅吃去。萧将军死皮赖脸的跟着过去,对面坐下,吃着碗里的,瞧着对面的,笑得可傻。
    “……小栗子,商量个事儿……”
    廖秋离见两人之间还算和缓,是个打商量的时候,吃了没两口就搁下,要和对面那位说正事。
    “……什么事,若是叫我放手的事,记得几个月之前我们就谈过了。”萧煜刚刚放晴的面色这时候又阴了下来,丑话放在前头说。
    “……不是那个,是另一个……就是、就是你说回京后要奏请圣上赐婚的事儿……”廖秋离说得别扭,老觉得这话不成话的,不好说。
    “嗯,怎么了?”
    “……我是说……能不能缓一缓……我心里一点准备没有,况且,你不也说先试试看么?”。既是要试,也有试成的也有试不成的,不成的可能挺大,若是一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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