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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逆风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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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甜问:“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江湖想了想,建议道:“我家楼下有间茶楼很隐蔽,茶叶不错。”
齐思甜笑,“我知道,那里有很安静的包厢。江湖,你有时候思路快得让人嫉妒。”
江湖也笑,“我忘记戴一副墨镜。”
齐思甜自己开了车来,竟是很普通的沃尔沃,一点都不起眼。
江湖自然刮目相看。
齐思甜此人,张扬的时刻很张扬,低调的时刻又极低调,很会拿捏分寸。这样的人在演艺圈不红,才是奇怪。
然而,她略一深想,就会不自在。她想起的是这位旧日同学同徐斯的前尘往事。
世事便是这般的巧合,就在这天早晨,在大太阳底下,她同齐思甜狭路又相逢,还彼此给了一个笑脸,如今更要促膝长谈,坦陈一部分的真实。
江湖上的恩怨原本就不是黑白分明,江湖劝慰自己不应拘泥过多,找来这许多的不自在。
她们抵达茶楼,江旗胜父女是这里的常客,老板一向出来亲自接待,今日看到更有娇客,便把最优雅最隐蔽的包房贡献出来。
江湖叫了一壶龙井,对齐思甜说:“我内火有点盛,只好下这个主张了,你不介意喝龙井吧?”
齐思甜施施然道:“我一贯随便的。”
江湖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齐思甜答:“如果我不跟你说,估计你也会去问其他的同学,我想既然遇到了,就同你聊聊吧。”
江湖为齐思甜斟了杯茶,“有心了。”她清了清嗓子,“海老师怎么了?”
齐思甜抿一口茶,才说:“我也是在婚礼上才知道了一些故事。唉——”她幽幽叹了口气,“海老师和高屹,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江湖往后靠了一靠。
她有一点点震动。这是她从来不知道的往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开始。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齐思甜慢悠悠地把话继续讲了下去。
“他们两人原来是邻居,自小一块儿长大,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青梅竹马吧。高屹来上海后,过了几年,海老师考到这里的师范大学。海老师家里的境况不太好,她的妈妈当时得了乳腺癌,正在上海治病。她的爸爸遗弃了她们母女,所有的担子就都在海老师肩膀上了。后来海老师来了我们学校实习,和高屹重逢了。我想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感情。”
自从重重打击之后,江湖的精神没有丝毫的松懈,总是防着那些意外。但有些意外总是在她不能防备的刹那压迫她的心,她的五内仿佛被狠狠震了一下,说不清楚是酸还是痛。
可她仍平平静静问齐思甜:“后来呢?”
齐思甜悠悠然地给她沏茶,自己又抿了口,才讲:“不知道怎么回事,高屹在他的妈妈去世以后就没有再和海老师来往了。海老师为了给妈妈治病,去深圳做销售赚钱,这么拖延了几年,她的妈妈去世了,再后来她就回家乡去教书了,当了希望小学的老师。我们一直在通信,一直到这回高屹回头找她,我才知道这些隐情。”
江湖完完全全没有办法把齐思甜泡的茶喝下去,那茶格外苦涩,根本就是难以下咽。她问:“她——不会得的也是乳腺癌?”
齐思甜也把杯子放了下来,神色凝重,“有的人生来幸运,有的人的生活却充满了不幸。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难免犯错,有的人付出的代价大些,有的人则小些。老天未必公平。”
江湖惨然一笑,“是的,老天未必公平。”
齐思甜说道:“海老师也得了乳腺癌,大约是遗传的关系。她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上天对她可真不公平。”
江湖心潮起伏,但绝不会面对齐思甜外露。但齐思甜把往事娓娓道来,这些许经历填补她所不知道的空白,别人的世界别人的苦痛,她忽而能够融会贯通,然后推己及人,竟会一阵痛不可抑。
但此时切切不可失态,江湖拼命告诫自己。
她抬起头来,把齐思甜打量了一遍。她的眼睛还肿着,所以看人未必真的能看清楚。眼前的齐思甜神色谨然,无悲无喜。她在荧幕上总是演骄傲的公主抑或大呼小叫的千金,但是回到现实,她能这么一丝不苟,一举一动都泰然处之。说任何话,摆任何态度,都好像这么的冠冕堂皇。
然而,江湖上人过招,总有那么些因由。江湖是明白的。
她把激荡的心情缓缓平复下来,把游离于外的思绪一把一把捉回来,把注意力集中起来,直接而坦率地说:“我很难过,这些都是我没有想到的。谢谢你把一切告诉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受苦受难的不单单是我们自己。有时候是我太自私了。”
齐思甜微微一怔。这是她所意想不到的江湖的回答。江湖没有激动,没有闪躲,只用普普通通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捉不住任何话柄,也摸不透她的情绪。
她蹙住眉头。
齐思甜是个甜美女子,蹙眉更添三分西子捧心的娇娆。江湖望住她,观察她,一时想岔了,她在想,自己的卖相着实同齐思甜没有办法比拟,徐斯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此人心思难以捉摸,她甩一甩头,还是不要着眼此处。但这桩桩件件的千丝万缕,她一念即明。
女人,也许永远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江湖倾身又为齐思甜添了茶,齐思甜没有作声。
江湖说:“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把握和控制,我很遗憾。只希望从今开始,大家都能求仁得仁。我还是很有诚心希望同你合作的。”
齐思甜半张了一张口,是骇异的、惊诧的、根本没有想到的,半晌她才喃喃,“江湖,你是怪物吗?这时候你还在跟我谈合作?”
江湖垂下眼睑,不露声色,“我一直以来都很有这个诚意,不然我也不会请你喝茶。”
“你简直——简直——”齐思甜哽了半天,找不出来任何合适的说辞,最后只好冷笑,“我算认得你狠。莫向晚来找过我了,她帮过我一个大忙,情面上头我是不会不讲道义的。”
一听此言,江湖先是惊讶。她没想到还未到任的莫向晚的效率竟然会这么高,而且动作又如此精准。如若背后没有他人授意,实在是不可能的。
但这也是件再好不过的巧事,怨不得齐思甜会如此这般的气急败坏了。天赐的机缘江湖不会不紧紧捉住,她微微一笑,用茶杯碰一碰齐思甜的茶杯,“那么期待我们的良好合作。”
齐思甜轻轻冷哼,“你,你同他,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就是不知道最后谁坑了谁。”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这江湖上头狠打海摔惯了的人,谁又是省油的灯呢?如此的齐思甜,又怎会最后被人坑了?
江湖反而释然,她对齐思甜讲:“我明白的。我有时候想起,以前你们这班旧同学总是说我像郭芙,郭芙还是好命的,起码最后遇到的是人好心好的耶律齐。不是个个都像她这么好命。”
齐思甜站起身来。
也罢也罢,棋逢对手不过如此。江湖用坦诚当作武器,还是技高一筹。今日这番话已让齐思甜无心再多争辩,最后只得是愿赌服输。
她向江湖道别。
江湖末了讲:“我会让我们的律师同你的经纪人具体谈谈细节。”
齐思甜点点头。
这是她至大的优点,永远不会和现利过不去。
其实,江湖想,自己也是如此。
她转回家中,一楼的物业管理员叫住了她,笑容满面讲:“江小姐,有人送来一个外卖给你。”
外卖用隔热袋装好,包装得很仔细,隔热袋上头有“Cee”三个字母。她带回家打开,甜香扑鼻,很能开一开胃口。里头装的品种却很简单,不过是燕窝粥和清火的凉拌菜蔬,用不同饭盒装好,量也正好。
她打开了电视机,把粥和菜慢慢地吃完,随后发了条短信给徐斯,说:“午饭很可口,谢谢你。”
徐斯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的短信,他说得很简单,才三个字——“不客气”。
或许病来真如山倒,江湖这一场病生足了一个多星期,每日都需至医院吊水。岳杉同裴志远都表示想要上门来照顾她几天,被江湖给婉拒了。这些天早午晚三餐倒是日日有人送上门来,她可以被照顾得很好。
徐斯并不是每天都来探望她,一天隔一天地,总是拣晚上六七点过来,来之前给她发一条短信,晚上一起吃顿晚饭,说一会儿闲话,大多谈的是公事,譬如手绘比赛,譬如即将到来的鞋博会。过了九点半,他就会告辞,很有分寸。
先前两天,江湖的眼皮还肿着,不怎么愿意面对徐斯,他只当没有看见。既然他当了睁眼瞎,她再处处计较,那便是狭量了。
江湖在心里暗示自己,他没看见,他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事与愿违,直到她的眼皮消了肿,徐斯放心取笑了一句,“恭喜你终于不用当金鱼了。”
江湖拿了镜子一照,眼皮消肿以后还留着红痕,依旧有碍观瞻,便没好气地讲:“嗯,连眼影都不用涂了。”
徐斯说:“你还挺能自嘲。”
这天他吃完了饭,没有坐多久就告辞了。过了一会儿,岳杉登门来探望江湖,一进来便问:“我在你家大楼门口看见了徐斯。”
江湖给岳杉倒了茶,又切了水果。岳杉把这一周公事上头林林总总的文件拿出来,请她过目签署。
她在浏览文件的时候,岳杉一直望着她。
江湖心里是知道的。她把所有的文件都签完后,抬头对岳杉讲:“我大约会和徐斯谈恋爱。”
岳杉重重叹口气。
江湖捏着签字笔,在手指尖转动,默然了一会儿,又说:“我以前也谈过恋爱的,感觉过去了,不能在一起了,就分开了。顺其自然吧。”
岳杉无奈,“你用这样的心态去谈恋爱,是谈不好恋爱的。”
江湖停下转笔的动作,用手撑着下巴,又想一阵,才说:“我觉得有个人陪在身边做伴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岳杉说:“我知道。”
她怎么又能不理解呢?一个孤女单身行走会有多么寂寞和无助?她想她应当理解江湖,可是——她仍说:“你爸爸会担心的。”
是的,江湖明白。父亲去了,而她活着,不论多辛苦,都要走下去,好好的,不辱江旗胜的声誉。
她软软地靠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岳杉微一侧头,就能看见电视柜上江家的全家福,年轻的江旗胜有着她最熟悉的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是,江旗胜已经不在了,不能再庇护他的女儿一路太平。不管是不怀好意的天罗地网,还是真正可以借力的好风青云,都需江湖自己计算和把握。
岳杉但愿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她望着江旗胜的相片,心中默默祷祝,“江湖站起来不容易,如果要她再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切切保佑她面临的不要是一个粉身碎骨的深渊。”
江湖睁开眼睛,就看见岳杉脸上露出的忧虑。她也转头看向父亲的照片。
她时常会学父亲这样的微笑,于是便真的微笑。她在心内默念,“爸爸,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是坚强还是软弱,您要保佑我一直有勇气走下去!”
照片内的江旗胜,眼神炯炯,仿佛正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可以给予她们勇气。她们命令自己一定要这样想。
于是江湖便真的借用走下去的勇气很快恢复元气,在身体上,她把疗程内的点滴吊完,基本肿也消了,烧也退了,就是脸颊苍白,看着一脸大病初愈的弱相。
她在去医院拿最后一个疗程的药时,情不自禁地就去了两腺科的病房。
江湖承认自己还是放不开。其实早几天她见护士推着海澜下楼做检查,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看清楚她住哪个病区。
这回她先在病区内徘徊了几步,有护士见状上前询问,便问道:“有没有一位叫海澜的病人?住几号房?”
她自称是病人的朋友,想要询问病人的病情。护士为她查了一下,当然基于职业道德,并没有透露得很详细,只是说这几天这位病人要做一个卵巢去势的手术,最好不要频繁探望,以免病人术前劳累。
江湖没有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回到家里上网收邮件的时候,顺手查了查资料。然后,她坐在电脑前发了半天的愣。
世间的苦痛,远超过她所能想象的范围,太令人不堪重负了。
江湖在那几天情绪极低沉,徐斯来陪她吃晚饭时,两人都沉默着用餐。他见她抑郁寡欢,就不会进一步探问,更不会贸然逗她说话。
他当然会意兴阑珊。她对他的追求并不甚积极,总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徐斯想起同婶婶洪蝶前一阵的一段对话。
洪蝶特特问他:“听说你往腾跃跑得勤。”
徐斯答:“工作而已。”
洪蝶卷起手里卷宗,敲到他的肩膀上,“你有什么心思,你婶婶我会不知道?”
徐斯抱拳,“小的道行浅,还是您老高明。”
洪蝶说:“你以前换女朋友,只要不是太离谱,你妈和我都不愿管这种事儿。但这次——你是不是真想追江湖?”
徐斯坦率地说:“我是挺喜欢她的。”
“她可不是你以前交往的那些小明星,娇娇女。”
徐斯承认,“这几个月她的表现,足以证明了她不是,不是吗?”
洪蝶点头,“所以她和你以前的女朋友都不一样。你以前交过的那些,分手也就分手了,但江湖——如果你们俩能成,我们长辈是很高兴的,如果不能成——”
徐斯把洪蝶的话截过来,“婶婶,您想的是不是太多了?”
洪蝶从原先的笑意盈盈终至板起脸来,说:“你得好好尊重这个小姑娘,要是她觉得自己被亏欠了,是会向你讨要回去的。”
徐斯当时皱皱眉,讲:“您够夸张的。”
洪蝶说:“内心坚忍的人,最受不得背叛和亏待,一码归一码,会分得清清楚楚,态度难免就会锐利了。江旗胜做事情从不吃亏,他女儿也是。”
江湖坚忍,徐斯相信。这几个月腾跃的起色已经足以证明一切。
江湖锐利,他也相信。
就拿最近一宗事来说吧。他推荐给腾跃任市场营销经理的莫向晚尚未正式任职,便经他的暗示,先同齐思甜交流了一番,而后齐思甜的经纪人就找了岳杉谈代言合同细节。
江湖那几天在养病,但并不妨碍她批示了一张付款凭证,由岳杉转递一份花红给莫向晚,用的理由是绩效奖金。
莫向晚自然惊讶,同丈夫说了。后来莫北对徐斯开玩笑,“你给我太太介绍的新老板在管理上讲究雷厉风行、赏罚分明啊。”
徐斯心底一触。
江湖此举,虽然稍显稚弱和冲动,但她刀锋一样迅捷而锐利的行事风格已露端倪。这样的风格带着男子慷慨气,徐斯并不能说十分喜爱。加之她的态度总反反复复,不冷不热,徐斯更觉有一股浊气存在心底。
从不曾如此费劲地同一个女孩周旋一段感情,尤其是他竟然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万分的把握。
这样一想,心里也就凉了一凉。
这几天他在江家用餐基本上饭后即告辞,也少了兴致停留逗趣了。
只是这天,徐斯一离开,江湖也稍稍修整了一番,跟着出了门。
Chapter 08 东山再起
是否应该追逐下去,
探清楚缘分的虚实?
又恐一个趔趄,
摔得粉身碎骨,
而她不能倒下。
她又驱车去了医院。
现在是探病的钟点,但两腺科的病区因为位于住院部大楼的八层,故而十分幽静,没什么医院特有的刺鼻的气味。
海澜住在单人病房,高屹现在的能力,已经能够把她照顾得很好了。
江湖慢慢走近那边,屏息地、慢慢地接近,怯怯地,带着不可名状的心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再来到这里,只是想——看一看他们。
海澜的病房内有护士走了出来,同里头讲:“等一等,我去拿针剂。”她没有随手把门关上,直接便急匆匆奔走出来。
江湖偷偷靠在门沿,往里看去。
高屹背对着门外俯身在海澜的病床前,江湖只能看见海澜的一只手紧紧抠着他的背。她的手枯似柳枝,似时刻都会折断。她的整个身子蜷缩着,应该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海澜在喘息,但并不呻吟。高屹没有安慰她,却用手紧紧握住她另一只手。
间或,她微弱地讲:“高屹,你走,我这副死样子很难看。”
高屹什么都没有说。他这样的性格,在这个时候,不会说什么话,也绝对不会走。
他们握住的手,十指交缠,都拼尽了全力。
她挨尽多少痛苦,他就给予多少力量。
也许这便是不离不弃。
江湖想,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懂。
江湖转过头,远处有医生跟着捧着注射盘的护士一齐匆匆过来,江湖把头一低,也匆匆离开,踉踉跄跄一路跑到楼下,冲到医院外头。
外头明空朗月,夜色很美。她逼着自己仰着头,月亮可能太亮,能照见白日寻不到的心灵沟壑,月亮也可能太凉,冰冷地敷在面上,会不住眼酸。
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海澜和高屹。
江湖静立片刻,才去停车场把自己的车开了出来,驶出医院大门时,路边有车在打灯鸣笛。
江湖摇下车窗往后看,这辆车她不是太熟悉,因为是普普通通的别克商务车。
别克的车窗摇下来,徐斯探出头对着她“喂”了一声,讲:“要不要上高架往江那头开一圈来回?”
江湖说:“我从来不飙车,而且也没人开着别克请别人一起飙车的。”
徐斯扑哧一笑,“谁说要跟你飙车了?两岸霓虹辉煌,夜景无限美好,请你一起游夜上海。”
江湖不禁笑了出来,答一声,“好。”
上海的夜色很美,从浦西到浦东,有霓虹点缀,所以这是一座永不落幕的不夜城。
江湖把车窗开得很大,她没有把车开得很快,只要用适中的速度,就能看清浦江两岸的美妙江景,也能让夜风像温柔的纱一样抚摸到自己脸上,把泪水擦去,还她明亮双目。
好像记忆中多年以前跌跤,母亲的手擦掉她的泪,鼓励她继续往前走。
江湖仰着面孔,心意坚定,只要不疾不徐的速度,原来景致可以如斯美好。
徐斯的车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后头。
他并不着急,因为江湖不会开得太快,如果她加速了,他也未必追得上。他弹一弹方向盘,对自己现在驾驶的别克老爷车很无奈。
从江湖家里出来,他去车库拿车,没想到老爷车油门熄火。他很恼火,刚想给拖车公司打电话,就看见江湖匆匆跑进车库,一会儿就把她的红色保时捷开了出来。
这时候徐斯的老爷车意外发动起来了。
他不是故意跟着江湖去了她吊水的医院,他仅仅好奇而已,不知道大小姐三更半夜看什么夜风景。
她进了病房区,他才想起来任冰提过一回,高屹新婚的太太正在住院,似乎就是这间医院。
事实上,徐斯对那次婚礼的印象深刻得很。
那日的宾客不少,主婚人是高屹任职的那间百货公司的大中华区的日籍董事长。日本人谦逊和气,坦言婚礼是自己能送给得力员工最好的礼物,所以一定要承办。
徐斯也听说过坊间的一些秘闻,去年香港中环利都百货物业被澳洲环宇金融以购股及物业换股形式收购案中,高屹提前向香港地区分部和日本总部的管理层预警,请他们聘用审计公司对澳洲这间金融公司的物业进行审计。虽然为时已晚,但他冷静出色的表现,被日方董事会要员记在心内。后来日方拟向中国大陆投资,头一个考虑到的人选就是高屹。
徐斯不是没有联想过,江旗胜在这桩收购案中栽的跟头会不会同高屹有关?他起码对江旗胜有一个见死不救的责任。然则江湖中人,商界浮沉,自当明了功名利禄之中将要承担的风险。既然下了赌注,最后无论什么下场,都是自己的责任。这是徐斯一贯的看法,根本无所谓谁对谁错。
江旗胜叱咤江湖这么多年,类似的手腕早已耍得出神入化,死伤在其手的没有数十也有十数。听闻早年江旗胜走私起家,他的同伙们先后落网,唯独他安然无恙,这一份能耐就不是常人所能有的了。
谁又比谁更清白呢?
可是,徐斯在婚礼上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想到了一个关键,他问随他同来的洪姨:“江湖的爸爸也是老江湖了,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澳洲公司的物业有问题?”
洪蝶堪堪才同高屹的上司寒暄完毕,对徐斯轻声讲:“我后来听熟人讲,那几栋澳洲物业被一家国企看中要买下来当澳洲分公司的厂房,这个消息是落实的。但是当时澳洲的公司要拿去当作换股的抵押,所以大企业才没得手。当时这个利好消息一出,谁都认为这项投资铁板钉钉,换股收购后,百货公司的股票必得更上一层楼。谁知道出了这样的岔子呢!但对那家国企来讲,倒是因祸得福了。”
徐斯默想,江旗胜也许真的老了,才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喝酒,冷眼旁观。
这场婚礼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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