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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岳点将录-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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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重重人影,围成了一道厚厚的人墙,里面情形,却是一点也瞧它不见。
  这次武会,既无任何一方公告于武林,自然无人负责安排武会的场地,那些观战之人,全是闻风而来,故而秩序甚为紊乱,挤挤攘攘,谁也不肯让开一条通路。
  云震绕着人墙奔至高处,瞥目之下,不由心头大骇,原来战端已起,西门咎师徒正在双战一个身形颀长的老者。那老者身法诡异,碧眼黄须,不类中土人士,两掌之上,似有千斤气力,那呼呼的掌风,便连凶狠如西门咎者,也已抵挡不住,此刻险象环生,眼看便有性命之忧。
  须知云震与那西门咎情谊之深,并不下于张铸魂,当下也顾不得看清双方的形势,及那高低不平的山地上,究竟有多少尸体,只听他撮口一声长啸,啸声中,双臂一振,腾空十丈,宛若龙从天降一般,直向场中飞去,人在空中,右臂一挥,一股无声息的罡劲,已自应掌而出,击向那碧眼老者的头顶。
  他这时的功力岂同小可,那碧眼老者甫闻啸声,掌风已经临头,等他警觉,已自闪避无及,只听他半声闷哼,一颗六阳魁首,被云震的掌力击得稀烂。
  这乃是指顾间事,云震降落地面,那罗侯神君已经骇然起立,这边张铸魂等人一见,心头顿时放下一块大石,西门咎好似老眼已花,独目一眨一眨的,不觉怔在当场。
  只听那武婆婆欢声叫道:“云震,这边来!”
  云震正拟过去,西门咎忽然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怪叫道:“好哇!好哇!你终于回来了,咱们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忽听张铸魂哑声叫道:“西门兄,先让震儿过来,比武之事,回头再议。”
  西门咎心头舒畅已极,大声叫道:
  “不错,回头再议,且让老叫化抱他一抱。”
  他果然抱着云震不放,就此一步一个哈哈,走了过去。
  武婆婆藤杖一顿,怒声喝道:“混蛋,云震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快放下,老婆婆瞧瞧。”
  一本和尚哈哈一笑,道:“云震也不是婆婆一个人的,婆婆瞧些什么?”
  这和尚又臭又硬,自从吃过武婆婆的苦头以后,无论什么场合,总不忘与武婆婆斗上几句。
  高华夫人接口道:
  “大敌当前,诸位静上一静。西门兄,请让云震过来。”
  她那仪态,本就令人不敢仰视,自从主持武林大事以来,诸事皆能中节,大有一派宗主的气概,因之群豪对她的敬仰,几乎已不下于张铸魂。她这一开口说话,武婆婆到口之言,便只有咽了回去,西门咎也就放下了云震,拉住云震的手掌,并肩走了过来。
  张铸魂脸色惨白,显然伤势未愈,他此刻席地而坐,嘴角含笑,凝注云震,道:“震儿,丐帮分舵传过话来,说你已经练成了?”
  强敌当前,他略去“六丁神剑”四字,慎重之情,可见—斑,云震抢先一步,拜伏在地,道:“白石先生格外成全,弟子总算未负师命,您老人家的伤势……”
  张铸魂轻轻将他扶起,截口道:“我不要紧,起来见过各位长辈好友。”
  云震举目一扫,但见相识的群豪,全都在场,另有金陵世家的高手,未曾谋面的侠义同道,关外五龙山的十二铁卫,以及丐帮的一百余名弟子,总数不下二百余人,环立四外,形成了半道圆弧,于是举手连拱,略作寒喧。
  寒喧中。但见归隐农、铁娘、李元泰、丐帮帮主周公铎、单彤,以及三个未曾谋面的老者,气极不顺,脸色灰败,单彤的左臂,尚且包着一块衣襟,胸前衣上,一片血污,显然已与人动过手,但不知是胜是负?
  只听高华夫人竣声道:“震儿,今日之战,关系武林日后兴衰,你要小心注意,莫要仗恃练成神剑,大意轻敌,着了老魔的道儿。”
  云震躬身道,“晚辈理会得。”
  高夫人点一点头,微微一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未等她启齿,那边罗侯公子已自一声冷笑,道:“张铸魂,阁下乃是侠道的灵魂,究竟是战是降,为何不速作决断?莫非认为姓云的小子可恃么?”
  张铸魂朗然一笑,道:“令师在场,是战是降,公子也不能作主……”
  罗侯公子一声断喝,道:“谁说本公子不能作主?”
  武婆婆冷冷一哼,道:“你若能够作主,你就投降,噜嗦什么?”
  罗侯公子喋喋一阵狂笑,道:“看来尔等至死不悟了!”
  云震大步走了出去,冷声说道:“阁下大言不惭,云某领教你的绝学。”
  高夫人忽然站立,道:“震儿且慢,罗侯老魔与我血海深仇,我若不敌而亡,你再替我报仇。”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去,接道:“丁振魁,咱们之间的私仇先作了断。”
  薛颂平见了,顿时将碧玉洞箫执在手中,随后跟去道:“彭志宇,阁下投错了师门,本公子取你性命来了。”
  这时,云震已将罗侯神君那边的阵势,瞧得清清楚楚,但见罗侯神君站在一棵大树之下,身后放置一张高背太师椅,椅旁站立莫成,两侧站立罗侯公子与焦鑫,另外二十几个神光内蕴的老者,环立左右,其后除了四童、四女、八姬外,尚有三四百个青衣人,各执兵刃,虎视耽耽地罗列于后,声势极为浩大。
  只见罗侯神君阴阴一笑,道:“高夫人,不是老夫小觑你,单打独斗,你非老夫之敌,还是叫云震上吧!”
  高华夫人尚未答话,罗侯公子已经冷声接口道:“师父太看重云震那小子,宇儿今日定必取他的性命。”
  罗侯神君脸色倏寒,道:“哼!轻狂!你未见到‘碧眼神君’一掌之下,便即亡命?你若不知自励,罗侯神宫的威名,必将丧在你手。”
  罗侯公子口齿一张,欲言又止,但那眼神之中,却已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那丝光芒,令人不寒而悚,可惜罗侯神君却未看见。
  这也难怪,当着敌人之面,将自己的徒儿骂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谁有这般大的度量,能够不生怨恨之心?
  高华夫人足下不停,仍是一步步向前逼去,冷然道:“废话少讲,你我之战,不死不休!”
  但见罗侯神君身后,闪出两个神光内蕴的老者,分别扑向高夫人与薛颂平,同声喝道:
  “接掌!”
  这二人既不通姓,又不报名,举手便是一掌劈去,薛颂平碧玉洞箫一挥,顿时化解了迎面老者的掌力,与他战在一起,高夫人却是举掌硬接,两股掌风相交,发出“轰”的一声闷响,高夫人纹风不动,那老者身形一顿,结果拿桩不住,一连退出了三步。
  又是两个老者扑了过来,沉声喝道:“好掌力!试试老夫的功夫。”
  这便是以三攻一的阵仗,云震心头大怒,足下一蹬,便已迎向老者之一,但见他屈指一弹,厉声喝道:“以多为胜,尔等可知羞耻?”
  金陵高家的“修罗指”在他手下施展出来,竟如有形之物,只见空中一丝白线急袭而去,击中了老者的掌心,那老掌一声惨呼,手掌已被洞穿了。
  这些神光内蕴的老者,无疑均是一流高手,看他们的身份,似乎俱是罗侯宫的客卿地位,不料甫一照面,便即受伤,大大折了罗侯神君的锐气。
  只听罗侯神君怒声吼道:“成冶兄、叶钦兄、甫翔兄……大伙齐上,下手不要留情!”
  这本是罗侯神君既定之策,若是情势不利,立时发动群攻,他口中喝出的名字,不是一方之枭雄,便是遁迹已久的恶魔,这些人无一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一身功力,均足以独霸一方而有余,也不知如何被他网罗而至,为他效力卖命。但见他话声甫落,二十几个老人,便已纷纷疾掠而出,分别扑向云震等三人,拳掌兼施,兵刃俱出,团团将三人围在三处,杀得难分难解。
  张铸魂见到这等情况,心头大急,但那武婆婆好似比他更为急躁,当下藤杖一挥,腾身便扑,口中怒吼道:“上啊!统统上,宰掉那恶魔!”
  一呼百诺,这边铁娘、谷涛、一本和尚、齐小冬、“丐帮三老”,引凤丫头,西门咎师徒,甚至原已负伤的周公铎、单彤等一十六人,顿时应声而出,齐向场中扑去。
  霎时间,但见人影横飞,啸声盈耳,刀风霍霍,剑气弹空,只看得场外之人热血沸腾,一颗心提到了胸口。
  移时,王屋老人等四人赶到,一见眼前的情势,王屋老人蓦地一声大喝,加入了战圈,吼道:“好啊!天下的妖魔鬼怪都到了,试试老夫的钓竿老是未老?”
  雯儿与可玉,见到云震高夫人全都困在场中,也是一声娇叱,便想前去助战,但那梅蕙仙眼快,连忙一手一个,将她两人拉住,悄声道:“云震无虑,咱们守着你干爹。”
  原来这些人情急参战,张铸魂身边守护的人,只剩下—个白云道长了。
  这时,但见那焦鑫悄悄地在罗侯神君耳际说了几句话,罗侯神君连连点头,随即站起身来,迳向张铸魂身前走了过去,脸含阴笑道:
  “张大侠,阁下的伤势如何?可要老夫为你效劳么?”
  张铸魂心头一震,但却气定神稳地微微一笑,道:“多谢神君美意,张铸魂生死有命。”
  梅蕙仙可是霍然一惊,立时闪身而出,挡在张铸魂身前,凛然叱道:“你想乘人之危?”
  罗侯神君嘿嘿一声冷笑,道:“不敢,张大侠若能听从老夫之命,老夫非但不伤他的性命,并且负责将他的伤势治好。”
  白云道长手持药锄,缓缓站了起来,道:“些须微伤,难不倒我老道,不必阁下费心。”
  罗侯神君又是一阵冷笑,遭:“张大侠,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
  “酒”字未曾说出,话声已被连串的惨呼之声打断,罗侯神君悚然一惊,回头望去,但见剑光打闪,一条人影临空飞来,怒声吼道:“老匹夫,吃我一剑!”
  话声一出,想也不用想,便知来人正是云震。
  原来云震眼观四方,耳听八面,焦鑫的耳语之状,罗侯神君向张铸魂面前逼去,均已被他瞧在眼里,那是明明欲对张铸魂不利,他本来尚存仁慈之心,不忍施展“六丁神剑”,将那围攻他的五个老人毁于剑下。这一发现罗侯神君欲对乃师不利,他那蕴藏心底的怒火,也就一冒千丈,再也按捺不住,于是他“刷”地抽出沉香宝剑,仗剑一挥,一招“诸神迎佛”,环扫而出,那五名老者,顿时洞胸穿腹,断头折腰,俱都毁在他宝剑之下了。
  他如今身在空中,剑气如虹,那银光雪亮的冷森剑气,竟若神龙舞爪一般,罩向罗侯神君全身上下三十六死穴,罗侯神君乍然一见,不觉亡魂皆冒,急急仆地一窜,直窜出十丈以外,方始腰身一挺,起身加顾。
  这一招,罗侯神君分毫无损,却也吓破了他的狗胆,回顾之中,他那身上的冷汗,仍是向外直冒。
  但他毕竟是宇内第一魔头,惊魂甫定,怒气已升,心念电转,顿时脸目狰狞的走向前去,峻声喝道:“云震!你敢与老夫较量内力么?”
  这魔头忽然问出这句话来,足见他天份之高,心机之深,宇内的是无人可比。由此可知,一招未接,他已看出“六丁神剑”的威力,不是他的“天辟神掌”,甚至“万物雷动”一招所能接下;他以此话激问云震,正是想凭数十年的修为,将云震击毙掌下,除去这唯一拦脚之石。
  不料云震正当怒火当头,蒙蔽了他的神智,竟而沉声道:“云某有何不敢?”
  张铸魂一听,骇然叫道:“震儿,不……”
  他心中一急,痰气上涌,“可”字未曾出口,人已向后一仰,晕倒在地上。
  罗侯神君眼见计谋得逞,焉能容得云震瞻望回顾,顿时哈哈一笑,道:“君子一诺,来来来来!你若内力强过老夫,那就免得动刀抡剑,挥动拳脚,老夫依你遣去属下,毁去罗侯神宫,如若不然,那便只有委曲你了。”
  少年人,哪个没有几根傲骨,何况那“君子一诺”四个字,在云震心目之中,并不亚于千斤重担,但见他双眉一耸,宝剑归鞘,昂首阔步的走了过去,冷声道:“如何较量?”
  罗侯神君阴阴一笑,道:“你我席地而坐,双掌相抵,各运真气内力,以较内力之强弱。”云震说了一个“好”字,随即席地而坐,运起“六丁抱一大法”。罗侯神君也不怠慢,在他面前三尺之处盘膝坐下,也运起“罗侯心法”。于是,他们各伸双掌,掌心相抵,各自发出真力,再向对方体内逼了过去。
  这等内力较量之法,最是不能取巧,稍有不慎,不但强弱立判,而且生死即分,谁的内力强,谁便多一分把握,谁的修为深,谁便多一分胜算。罗侯神君自信修为已深,足可取云震的性命;云震虽然没有把握取胜,却也自信足可维待不败。岂知两人全估计错误,云震的内力固然出人意表的绵长,但那罗侯神君的修为,却也确是无比的深厚,两人相持不下,一盏热茶光景,彼此俱已额角见汗了。
  这时,激斗场中,双方互有伤亡。但侠义之一方,固有王屋老人加入战斗,他那手中的钓竿,几个神出鬼没的变化,每过三五招,必有一个敌人伤在他的钓竿之下,因之,惨呼之声不时传来,令人毛发耸然。
  这时,在那罗侯公子立身之处,却也有了令人不解的变化。但见罗侯公子与那焦鑫窃窃一阵私议,然后是莫成挺身而出,参加激斗,稍后是四童、四女与八姬相继隐身不见,随后那些青衣人也好似少了不少,最后焦鑫与罗侯公子似有争执,争执过后,焦鑫隐去,罗侯公子脸含谲笑,缓缓朝乃师身边走了过来。
  这些怪异的举动,只有负责临视的丐帮弟子见到,其余之人,不是眼望激斗之处,便是目注云震与南魔,谁也未曾注意,但当罗侯公子只离乃师一丈远近时,却为雯儿瞧见了。
  只听雯儿一声高呼道:“罗侯公子,你要干么?”
  可是,迟了!
  但见罗侯公子双臂齐扬,两股劲急刚猛的掌风,已经闪电般推了出去,一掌击向罗侯神君背后,另一掌击向云震头脸,好似要将两人一并毙于掌下。
  说来迟,那时快,只见一条人影,疾掠而至,猛地一掌推去,怒声喝道:“孽障敢尔!”
  这人影乃是白云道长。便在白云道长喝声出口之同时,只听罗侯神君一声闷哼,紧接着身躯一颤,猛地喷出一股血箭,那血箭喷在云震身上,云震却是纹风未动,但那罗侯神君却已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罗侯公子一掌击实,另一掌被白云道长半途接住,白云道长的身形因而一顿,那罗侯公子乘此一顿之机,返身狂奔,直向那焦鑫隐没之处遁去。
  霎时间,人心沸腾,万头攒动,均向这边涌了过来,激斗也因而自动歇手,他们好似前愆已释,对那比武争雄之事,已经忘怀了。
  这也难怪武林之中,首重师伦,对那杀师逆伦之事,谁不痛恨?罗侯公子竟于众目睽睽之下,偷袭兼有养育之恩的授业恩师,这等事,岂能不激起公愤?便是那外围观战之人,明知武功不及罗侯公子万一,也不顾生死,自动追捕罗侯公子去了。
  忽听张铸魂连声呼喊道:“老前辈!救人要紧,不要去追了。”
  原来白云道长见到罗侯神君倒在地上,心头怒不可遏,足下一蹬,正待去追那罗侯公子,此刻他听到张铸魂呼喊之声,连忙刹住脚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排开人群,走到罗侯神君身边,俯下身躯,探视他的脉息。
  人群愈聚愈多,已将四周围成极厚的一垛人墙,侠义之士,自张铸魂以下,全都站左云震身边,雯儿与可玉二人脸上,俱都挂着两行清泪,但却无人开口说话。
  白云道长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心脉寸断,逆血倒流,没有救了!”
  张铸魂蹙眉说道:“老前辈何妨喂他一颗‘芝参益气丸’,试上一试。”
  白云道长摇一摇头,道:“气血可补,心脉难续,那是糟蹋灵药。”
  张铸魂勉强微笑道: “灵药原是为了救人,咱们尽点心力……”
  忽见武婆婆两眼一瞪,怒声喝道:“岂有此理!这老贼是你老子,要你关心?你为何不关心云震?”
  张铸魂不由自主的向云震看了一眼,道:“震儿无妨,他正在自行调息,不久便会清醒。”
  武婆婆冷冷说道:“你医道通玄?哼!云震若有三长两短,老婆子要你赏命!”
  张铸魂微微一笑,转过头去,望着白云道长为那罗侯神君服药行气。移时,果见罗侯神君的胸口有了起伏,气息也渐渐可闻了。
  只听薛颂平忽然问道:“姑妈,爹爹的血仇不报了么?”
  高华夫人闻言一怔,道:“这……这……”
  眼见罗侯神君气息奄奄,离死业已不远,这“报仇”二字,她怎能说得出口?
  正当高华夫人犹豫难决之时,忽听云震长长吁了口气,紧接着双目一睁,缓缓站了起来。
  他起身以后,劈头便问:“罗侯公子哪里去了?”
  人群之中,一人身躯微偏,往后一指:“那小子朝这个方向逃了。”
  云震冷冷一哼,举步便向那边走去,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石可玉一见,顿时追了过去,叫道:“云哥哥!你到哪里去?”
  云震足下未停,口中应道:“我去追那罗侯公子。”
  忽听罗侯神君无力一叹,道:“云……云……云震……”
  云震转过身来,道:“神君安心养伤,在下去捉那逆贼。”
  原来他果然未曾受伤,仅是骤失抗力,那澎湃汹涌的真气内力,一时无法收回丹田,先前发生的一切事故,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又听罗侯神君有气无力的道:“请……请回……回来……我有……话说……”
  云震无奈,只得走了回来,道:“有话等你痊愈再说吧!”
  罗侯神君断断续续道:“数……数……数天下英豪,唯……唯……唯君与我……我……
  败……败了!”
  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一阵浩叹私语之声,好像人人俱有同感,但也有人心中存疑,不相信云震小小年纪,在真气内力方面竟能胜过宇内第一老魔。
  罗侯神君喘了口气,接着又道:“我……我明白……便是……我……我那……逆……逆徒……不……偷袭……我也不……不是………你的……”
  他话未说完,张铸魂已经接口道:“事已过去,不必再提,神君好好养息吧!”
  罗侯神君眼珠一转,望着张铸魂道:“我不……不如……不如你……”
  他又喘了口长气,脸上忽然泛起一片红润之色,众人见了,便知乃是回光反照之征,性命是保不住了。
  但是,他的气机竟而大顺,来不及地畅声道:“我彻底失败了!想不到由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徒儿,竟于临危之机偷袭于我,可恨我已无力亲手将他除去!”
  云震毅然道:“神君放心,你若万一不幸,在下誓必手刃此贼!”
  罗侯神君微微一笑,道:“多谢少侠了。”
  他这一声“多谢少侠”,不知包含多少悔悟,欣慰之情,众人听了,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沉重的慨叹。
  他那目光扫视一匝,忽然停留在高华夫人脸上,道:“我已是临终之人,夫人相信我一句话,成么?”
  高华夫人黛眉一蹙,冷声道:“你讲。”
  罗侯神君道:“令兄不是我杀的。”
  高华夫人美目一瞪,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来。
  忽听薛颂平抗声叫道:“是你!是你!难道我爷爷还会冤枉你么?”
  罗侯神君目光移注,道:“薛公子,令先君死于我那逆徒之手。”
  他语气极为平和,薛颂平不觉一愣,但是一愣过后,却又目眦欲裂的愤声道:“先父若是死于彭志宇之手,也是你的主谋。”
  罗侯神君惨然笑道:“常言道:‘—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作徒弟的固然应该牢记心头,做师父的何当不应该时时警惕!我那逆徒纵然不肖,我这作师父的,便是为他背个黑锅,也属应当。”
  他那眼中忽然滚出两颗泪珠,目光转向张铸魂,接道:“张大侠,你说得不错,‘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我……”
  他气机忽然逆转,眼球渐见迟钝,胸膛急速起伏,脸上血色陡然退去,语犹未毕,却已接不下去了。
  张铸魂蓦地一震,急声叫道:“神君!丁神君!丁振魁!你……”
  罗侯神君嘴角再度溢血,两唇频频翕动,终于逼出了三个字,道:“我……错……了!”
  他那“了”字几不可闻,“了”字声落,只听他喉头“呼噜,呼噜”一阵轻响,紧接着手足一伸,头颅往旁边一侧,一代恶魔,便已悄然逝去,与世长辞了!
  罗侯神君如此死去,在场之人,无论是道是魔,是正是邪,都说不出自己心中究竟是悲是喜,是悯是愤,竟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叹息声中,只听薛颂平疯狂地叫道:“是他!是他!我冤枉了他!若不杀他,誓不为人。”
  他一连说了四个“他”字,但众人俱都分得清白,那一个“他”字指的是谁?人人心中,都不觉对那罗侯公子,更增一层恨意。
  只听高华夫人道:“平儿别激动,待此间事了,姑妈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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