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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机器 [美] h·g·威尔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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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上午八九点钟时,我来到那张黄色金属做的椅子旁,我刚到的那天晚上曾坐在上面眺望这个世界。我想起那天晚上匆忙做出的结论,不禁对我的自信发出苦笑。这里的景色还是那般美丽,绿叶郁郁葱葱,宫殿辉煌壮丽,废墟广阔动人,银色的长河在肥沃的两岸间奔流不息。那些美丽的小人身穿鲜艳的饱子在树林里闪动,有的正在我救威娜的地方沐浴,这使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通往地下世界的深井上盖着一个个圆顶,看上去就像这幅风景画上的斑斑污渍。我现在明白了这些地上人的美丽所掩盖的一切。他们在白天犹如田野里的牲口非常快乐,他们和牲口一样,不知道有敌人,并且没有任何应急措施,他们的结局也是一样的。
  “我一想到人类的智慧之梦是多么短促就十分悲伤。这梦自杀了,它不停地追求舒适和安逸,追求一个把安全与永恒当作口号的平衡的社会,它实现了它的希望,终于实现了这个希望。生命和财产曾一度处于几乎是绝对的安全之中,富人的财富和舒适得到了保障,劳苦者的生活和工作也得到了保障。毫无疑问,在那个完美的世界里,没有失业问题,没有尚待解决的社会问题。于是世界就变得太平无事。
  “我们忽视了一条自然法则,即多方面的才智是随变化、危险和麻烦之后而来的补偿。一只同环比完奖他协调的动物就是一台完美的机器,它只在习忱和本能变得无用的时候才求助于智慧。没有变化和不需变化的地方就不会有智慧,只有那些要遭遇千难万险的动物才能拥有智慧。
  “因此,就像我所看到的,地上人慢慢变得纤弱美丽,地下世界走向单纯的机械工业。但是,这种完美的状态即使对完美的机械来说也缺少一样东西——绝对的永恒。显而易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下人的吃饭问题,不管是如何解决的,反正已逐渐脱节。被挡驾了几千年的‘需求之母’又回来啦,它首先来到地下。地下人整天和机器打交道,这些机器无论有多完美,它们仍旧需要地下人除了保持习惯外再要稍稍动点脑筋,这就很可能促使他们保留了更多的主动性,如果他们的其余人性都不如地上人的话。当他们没有别的肉可吃时,他们便转向了老习惯一直禁止的东西。所以我说我在802701年的世界里看到了这一情景。我的解释或许是凡人都可能设想的一种错误解释。不过事情就是这样在我眼前出现的,我如实告诉了你们。
  “经过几天的劳累、激动和惊吓,并且尽管我很悲伤,这张椅子、这宁静的风景和温暖的阳光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我很累很困,思索了不久就打起磕睡来。发现自己昏昏欲睡,我便任其自然,干脆在草地上伸开四肢,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
  “太阳快要下山时我醒了过来。我现在感到即使莫洛克人发现我在睡觉也没什么不安全的。我伸了个懒腰,下山朝白色斯芬克斯像走去。我一只手握着铁挺,另一只手在裤袋里抚弄火柴。
  “这时,一件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走近斯芬克斯像的底座时,发现铜门都开着,门全都滑进了门槽。
  “见此情景,我走到门前又突然停住脚步,犹豫要不要进去。
  “里面是一个小房间,时间机器就在一个角落的高处。我口袋里装着小操纵杆。就此,我做好了攻打白色斯芬克斯像的准备之后,这边却老老实实地投降了。我扔下手中的铁棒,没派上用场真有点遗憾。
  “当我弯腰准备进门时,头脑里突然闪现出一个想法,觉得至少这次我是把握住了莫洛克人的内心活动。我抑制住想放声大笑的强烈冲动,跨进门框,走到时间机器前。我吃惊地发现机器被小心地上过油,还擦得干干净净。因此,我一直怀疑莫洛克人因稀里糊涂想掌握机器的用途甚至把部分装置拆开过。
  “我站在那里端详着这台机器,连用手摸摸心里都是乐滋滋的。可就在这时,我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铜门突然滑出门槽,砰的一声同门框合拢了。我站在黑暗中,陷入了圈套。莫洛克人是这样想的。对此我乐得暗暗发笑。
  “我已经能够听到他们朝我走来时发出的轻笑。我镇定自若,准备划亮火柴。我只要装上操纵杆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去。可我疏忽了一件小事,我的火柴是那种只能在火柴盒上划亮的可恶货色。
  “你们也许可以想象到我是多么惊惶失措。那些小畜生已靠近我,其中一个碰到了我。黑暗中,我用操纵杆朝他们挥打,同时迅速爬上时间机器的鞍座。这时一只手摸到我身上,紧接着又是一只手。现在我要打开他们不断抓过来的手,保住我的操纵杆,同时摸到装操纵杆的螺栓。果然,有一根操纵杆差点让他们抢走。当它从我手里脱落时,我只得用自己的头在黑暗中顶撞他们以夺回操纵杆。我听到了莫洛克人的头颅骨格格作响。我想,这最后一次争夺战真是短兵相接,比树林里的那一战更加激烈。
  “终于操纵杆装好了,推动了。抓着我的那些手纷纷脱开。黑暗立即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我描述过的那种灰光和混乱中。” 


第十一章
 
 
  “我已经对你们讲过我在时间旅行中遇到的恶心和混乱的情景。这次我在鞍座上姿势没坐对,斜着身体并且没有坐稳。有一阵子,时间机器摇摇摆摆,上下颠簸,我贴紧机器,根本没留意我是怎样飞远的。当我定下神来再次观察刻度表时,我吃惊地发现我又到了别处。一个表记录单日,一个记录千日,一个记录百万日,还有一个记录10亿日。这下我没有开倒档,而是推动操纵杆向前飞进。当我注意这些指示器时,我发现千日的指针像手表的秒针一样在飞转,在飞向未来。
  “我继续向前行进,周围的一切慢慢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突突跳动的灰色变得更略了,接着——虽然我仍以高速在行驶——昼夜眨眼般的交过又出现了,这通常表明飞行速度较慢,而且越来越明显。起初我真给弄糊涂了。昼夜的变化越来越慢,太阳通过天空也越来越慢,最后它们好像要用上几个世纪的时间。终于一片稳定的暮色出现在大地上,只有著星闪过阴沉的天空时才不时地将它划破。表示太阳的光带早已消失,因为太阳已停止落山。它只在西方上上下下,而且变得更大更红。月亮已跑得无影无踪。星星的旋转也逐渐变慢,成了蠕动的光点。终于,在我停机前不久,又红又大的太阳在地平线上静止不动了,像散发着闷热的一个巨大穹窿,还不时地隐去一会儿。它一度再次明亮起来,但迅速又回到了阴沉的赤热状态。我通过太阳起旺速度的减慢,发觉潮汐的涨落作用结束了.地球只有一面朝着太阳,就像我们自己的时代里月亮只有一面地向地球。我小心翼翼地开始倒转行驶方向,我这样小心是因为我上次摔的倒栽葱还历历在目。旋转的指针越来越慢,千日针似乎不动了,单日针在刻度盘上也不再是一片模糊。指针继续放慢速度,荒凉海滩的,朦胧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我轻轻地停下时间机器,坐在上面眺望四方。天空不再是蓝色的,东北方向墨黑一片,苍白的星星在黑暗中不停地闪耀。头顶上是一片深印度红,没有星星。东南方向渐渐发亮,地平线上成了一片鲜艳夺目的猩红色,太阳巨大的躯体躺在那里,红彤彤的,一动不动。我周围的岩石都呈刺眼的红色,我最初能够看到的全部生命迹象是翠绿的植物,它们覆盖了东南面的每一个凸现的地方。这是人们在森林里的青苔或岩洞里的地衣上看到的那种浓绿,这类植物一年四季都生长在缺乏阳光的阴暗处。
  “时间机器就停在一个倾斜的海滩上。大海向西南方向伸展,汇进了苍白天空下清晰明亮的地平线。没有激浪,也没有波涛。因为天空中连一丝风也不吹。海上只有像呼吸般轻柔的细浪微微起伏,显示这永恒的大海仍然在运动。海岸把海水撕开,海岸边是一层厚厚的盐霜,在惨淡的天空下呈粉红色。我感到一阵头闷,注意到自己呼吸非常急促。这感觉使我想起了我唯一的一次登山经历,我由此判断空气比我们现在要稀薄。
  “远处荒凉的斜坡上传来一声尖叫,我看到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蝴蝶,斜着身体,拍翅飞上天空,又盘旋着在斜坡那边的小山丘上消失了。它凄凉的叫声吓得我浑身哆啸,我在机器上更加坐稳了身体。再一次举目四望,看到不远处我原以为是一块红岩石的东西正在向我缓缓靠过来。这时我看清这东西其实是一只巨蟹一样的怪兽。你们能想象出和那边桌子一样大的巨蟹吗?它的许多腿缓慢又不稳地爬动着,大螫摇摇晃晃,长长的触须像赶车人的鞭子晃悠着在探路,凸出的双眼在金属似的面孔两侧向你闪烁。它的背上皱痕条条,上面长着难看的节疤,布满了硬壳。我可以看到它爬行时,结构复杂的嘴里伸出许多触须在摇曳探索。
  “我注视着正在朝我爬来的这个凶神恶煞,感到脸上像栖着苍蝇一样有东西在弄我痒痒。我想用手把它拂去,可它立刻又回来了,几乎与此同时我的耳边也有东西伸了上来。我挥手打去,抓到了像线一样的东西,它正迅速从我手里脱出去。我感到一阵可怕的恶心,转过身来,发现我抓住了正爬在我身后的另一只巨蟹的触须。它罪恶的眼珠在打转,嘴巴馋涎欲滴,难看的大钳上盖着粘乎乎的海藻,正朝我落下来。我立即抓住操纵杆,把自己开到距离这些怪兽1个月的时间里。不过我仍然在同一个海滩上,并且刚停下来就清楚地看到了它们。昏暗的天色下,好像有几十只蟹怪在翠绿的叶片中爬来爬去。
  “我无法向你们表达笼罩着世界的那种可恶的荒凉感。东方红色的天空,北方的漆黑,咸水的死海,爬着这些缓慢、令人作呕的怪兽的石滩,地衣植物令人难受的绿色,所有这一切促成了这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效果。我又向前开了100年,还是那个红太阳,只是大了点暗了点,还是那片奄奄一息的大海,还是那种阴冷的空气,还是那群陆地甲壳动物在绿草和红岩中爬进爬出。而在西边的天空中,我看到一条淡淡的弧线,像一轮巨大的新月。
  “我就这样旅行着。由于地球命运的变幻莫测,我每飞越1000年左右的时光便要停下来,怀着一腔奇特的迷恋之情眺望西天的太阳,看着它越变越大,越变越暗,望着古老的地球上的生命渐渐逝去。终于,在3000多万年以后,太阳这个巨大的赤热的穹窿遮住了将近十分之一的阴沉的天空。接着我又停住时间机器。因为成群爬行的巨蟹消失了,红色的海滩除了青灰色的叶苔和地农好像已没有生命,现在这海滩上出现了斑驳的白色。一股寒气向我袭来。白得罕见的雪花旋转着一阵阵落下。东北方黑暗的星空下,雪光融融,我可以看到白里透红的山峰绵延起伏。海边结着冰,海面上漂着冰块,但是盐海的主海面仍然没有结冰,辽阔的大海在不朽的夕照下泛起一片血红。
  “我朝四周张望,想看看是否有动物留下的痕迹。一种莫名的恐惧使我始终没有离开时间机器。但是,地上、空中、海里我都没看见有什么在活动。只有岩石上的绿色粘液表明生命还没有灭绝。海里出现了一道浅浅的沙坝,海水从海滩上退了下去。我仿佛看到一个黑东西在这沙坝上扑扑地跳动,可当我定神细看时,它又静止不动了。我断定我是看花了眼,坚信那黑东西只是一块岩石。天上的星星耀眼夺目,可我好像觉得它们不在闪烁。
  “突然间,我注意到太阳西侧的圆弧发生了变化,弧线上出现了一个凹角,一个小湾。小湾越变越大,我目瞪口呆地望着渐渐暗下来的白天,随即认识到日食开始了。不是月亮就是木星正从地球和太阳之间穿过。很自然,我起先以为是月亮,可有许多迹象使我相信真正看到的是一颗内圈行星在离地球很近的地方经过。
  “天色迅速转黑。起风了,冷风从东方吹来阵阵凉爽,空中缤纷的雪花越飘越密,海边传来了大海的混通低语。除了这些没有生命的声音,世界寂静无声。寂静无声?要描述这种寂静是不容易的。所有的人声、羊叫声、鸟叫声、虫鸣声,一切构成我们生活背景的骚动声全都结束了。天色越来越黑,旋转的雪花也更密了,在我眼前飞舞,空中的寒气更加强烈了。终于,远处白色的山峰,一个紧挨着一个消失在黑暗之中。微风转成了萧萧寒风。我看见日食中心的黑影向我袭来。顷刻间,只能看到苍白的星星了,其他的一切都处在昏暗的瞟陇中,天空一片漆黑。
  “面对茫茫的黑暗,我胆战心惊。刺骨的寒冷和呼吸时感到的疼痛都使我支撑不住了。我浑身颤栗,恶心得要命。这时,太阳的边缘上又出现了一个赤热的圆弧。我走下机器想休整一下,我感到晕头晕脑,无法面对自己的归途,站在那里,心里又恶心又烦乱。这时候,我又看到了沙坝上的那东西在动,这下可以肯定它是会动的东西,后面是一片红红的海水。这是个圆溜溜的东西,可能和足球差不多大小,或许还要大点,触须拖了下来。在滚滚血红色波涛的映衬下,这东西看上去似乎是黑色的,并且一阵阵地到处乱跳。接着,我感到自己简直要晕过去了。但是,我极其害怕倒下来,害怕一个人无依无靠地躺在这还远而恐怖的昏暗中。我强打精神,爬上了鞍座。” 


第十二章
 
 
  “我就这样回来了。我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坐在机器上失去了知觉。昼夜眨眼般地交替恢复了,天空是蓝色的,太阳又成了金黄色。我的呼吸舒畅多了。起伏绵延的陆地轮廓时隐时现,刻度盘上的指针飞速回转。终于我又看到了房屋模糊的影子,这表明我已飞到人类的没落时期。这些景色变化着从我眼前消失,新的景色随之出现。不一会儿,百万日刻度盘上的指针指到零上,我放慢速度,认出了我们自己时代的熟悉的小型建筑。千日指针回到了起点,昼夜的变换越来越慢。接着,我的周围出现了我实验室的熟悉的墙壁,于是我非常轻缓地放慢了机器的速度。
  “我看到的一件小事使我觉得很奇怪。我想我已对你们讲过,我刚出发时,也就是在我加速前,瓦切特夫人正巧走过实验室,我觉得她的速度快得就像火箭。回来的时候,我又经过了她穿过房间的那分钟。可这时她的每个动作好像就是她上次动作的倒转。通花园的门开了,她悄然无声地回到实验室里,背朝前面,在她上次进来的那扇门后消失了。在这之前,我似乎看到了希尔叶,但他随即一闪而过。
  “于是我停下时间机器,我又在身旁看到了原先熟悉的实验室、我的工具、我的各种设备,它们和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我摇摇晃晃地跨下那玩意儿,坐到长凳上。有一阵子,我浑身科得很厉害,之后渐渐平静下来。我周围是原先的车间,它和以前一模一样。我可能在那里睡着了,整个事情简直就是一场梦。
  “不,不完全如此!那玩意儿是从实验室的东南角出发的,它回来时却又停在了你们当初看到它时的那个西北方向的靠墙处。两地的间距恰巧是我登陆的小草坪到莫洛克人摆弄我机器的白色斯芬克斯像座基的距离。
  “有一会儿我的脑子停滞了。我很快站起身,穿过过道来到这里,我是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因为我的脚很痛,并且还脏得要命。我看到了门边桌子上的那份《帕尔马尔报》,发现日期确实是今天,再看钟,发现时间即将8点。我听到你们的声音和盘子盆子的铿锵声。我犹豫不决,我感到非常恶心和虚弱。这时,我闻到了香喷喷的肉昧,于是推开门见到了你们。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洗澡,吃饭,然后我就开始给你们讲我的历险了。”
  “我知道,”他停顿片刻后说,“我讲的这一切对你们来说绝对是难以置信的,但对我来说,唯一难以置信的就是我今晚能坐在这熟悉的老房子里,望着你们友好的面孔对你们讲述这些奇遇。”他看着医生。“不,我没法指望你们相信我的话。就把它当作谎话,或者预言,说这是我在车间里做的梦吧,就认为我一直在思索我们人类的命运,最终捏造了这个事情吧,把我对事情真实性的维护当作仅仅是使它引人入胜的一种艺术手法吧,把它当作一个故事,你们以为如何?”
  他拿起烟斗,以习惯的动作紧张地在炉栅的横杆上敲敲。顷刻间房间里鸦雀无声。接着椅子开始吱吱嘎嘎,鞋子也在地毯上沙沙地擦动起来。我把目光从时间游客的脸上移开,朝四周的听众看看。他们坐在黑暗里,细小的光点在他们前面晃动。医生好像专心致志地在琢磨我们的主人。编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雪茄烟头,这是第六支了。记者在摸他的手表。其余的人我记得都坐在那里没有动。
  编辑叹着气站起身来。“可借你不是写故事的人!”他说着把手搭到时间游客的肩膀上。
  “你不相信?”
  “恩——”
  “我认为你不相信。”
  时间游客转向我们。“火柴在哪里?”他说。他点亮一根火柴,边抽烟斗边讲话。“老实告诉你们……我自己都几乎不相信……然而……”
  他的目光带着默默的疑问落到小桌上面凋谢的白花上。接着,他把拿着烟斗的那只手翻了过来,我看见他望着指关节上还没愈合的伤疤。
  医生起身来到灯前,细细打量桌上的白花。“雌蕊群很奇怪。”他说。心理学家俯身想看看清楚,同时伸手准备拿一朵。
  “已经12点3刻了,”记者说,“我们怎么回家去?”
  “车站上出租马车多得很。”心理学家说。
  “真是稀奇的东西,”医生说,“可我实在不知道这些白花属于何类植物。花可以给我吗?”
  时间游客犹豫不决,接着他突然开了口。“当然不行。”
  “这花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医生问。
  时间游客把手放到头上,讲话时就像一个试图把躲避他的思想紧紧抓住的人。“它们是威娜放到我口袋里的。当时我在时间旅行途中。”他期房间四周看了一眼。“真该死,我什么也记不得了。这房间和你们还有日常生活的气氛使我的记忆无法承受。我制造过时间机器或时间机器模型吗?这一切仅仅是一场梦吗?都说人生如梦,有时犹如一场噩梦,可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梦了。那是疯狂。这梦是从哪里来的?……我得去看看那架机器。真有这样的机器!”
  他一把抓起火光闪耀的灯,提着它来到走廊里。我们跟着他。摇曳的灯光下,时间机器就在眼前,矮墩墩的,很难看,并且斜歪在那里。它是用黄铜、乌木、象牙和半透明的闪亮的石英做成的,摸上去很结实——因为我伸手摸了下机器的栏杆——象牙上有棕色的斑点和污渍,机器的下半部分有些草和青苔的痕迹,一根栏杆弯曲了。
  时间游客把灯放到工作台上,伸手抚摸着损坏的栏杆。“现在没事了,”他说,“我对你们讲的故事是真的,真对不起把你们带到这里来挨冻。”他拿起灯,我们全都默不作声地回到了会客室。
  他陪我们走到门厅,并帮编辑穿上了外套。医生望着他的脸,支支吾吾告诉他不能再劳累过度了,时间游客厅了哈哈大笑。我记得他是站在敞开着的门口和我们大声道晚安的。
  我和编辑合坐一辆出租马车回家。他认为这个故事是“花哨的谎言”,我自己却得不出任何结论。这故事是如此离奇和难以相信,时间游客的讲述又是如此的振振有词和严肃认真。那一夜的大半夜时间我都醒着,老惦记着这件事。我决定第二天再去看望时间游客。据说他在实验室里,另外这房子我也已经熟门熟路,于是我直接去找他了。可实验室里空无一人,我盯着时间机器看了一会儿,随后伸手碰了下操纵杆。这矮墩墩的、看上去挺结实的机器立即像风中的树枝一样晃动起来。它摇摇摆摆的样子尤其使我吃惊,我奇怪地想起了不许我乱摸乱动的童年岁月。我穿过走廊走了回来。
  时间游客在会客室里遇上了我,他正要出门,一手夹着一架小照相机,一手夹着一只背包。他看到我后哈哈大笑,只得伸出胳臂肘和我握手。“我很忙”,他说,“忙那边那个东西。”
  “可你不会是玩把戏吧?”我说,“你真的穿越时间了吗?”
  “真的,我确实这样做了。”他真诚地望着我的眼睛,左右为难,随后他的目光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
  “我只要半小时,”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你这人真好。这里有几本杂志,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吃午饭,这次我将向你彻底证明时间旅行的事,用标本和所有可能的东西,可你能原谅我现在离开一下吗?”
  我同意了,当时几乎没听懂他话里的全部含义。他点了点头,沿着走廊朝前走去。我听见实验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于是我在椅子里坐下来,拿起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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