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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铁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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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我坐在沙发上不动,他略微抬眉:“还不去洗澡?”
  “没衣服换。”
  那件罩在外面的小披风现在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上下梭巡了下,随口说道:“找可玲去要套睡衣,明天再买。”顿了下,大约是不想那个钟小姐借势又纠缠过来,改口了,“先穿我的。”
  穿他的衣服,虽然难免有点膈应,但我确实想洗个澡,所以还是照他意思去衣柜里拿了套他的睡衣往浴室里去。
  “等等……”
  他突然叫住了我。我回头,见他已经站到了我身后,抬手突然拔出了那枚还插在我脑后发髻之侧的簪子,在手上随意拨弄了几下,这才朝我露齿一笑:“去吧。”
  他的这个举动叫我极其意外。不知道是我想多了,还是他刚沐浴过后衣衫不整的缘故,他的笑容看起来带了丝我说不出什么感觉的诡异味道。
  我的心跳了下,急忙回头匆匆往浴室里去。洗完澡穿上他的黑色天鹅绒睡衣,长得几乎到我脚背,把脖子以下包得密不透风,腰间用腰带紧紧系住,自己对着镜子照了下,大致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出来,看见他正靠坐在床头上,有些出神的样子。
  我目不斜视地朝之前相中的那张沙发椅走去。
  “你干什么?”
  我听见他在身后问我,仿佛有些惊讶。
  “床让给你睡吧。”
  我含含糊糊应了一句,顺手拿了个沙发上的靠枕,侧身朝里缩着躺了下去。
  没一会,我听见身后起了脚步声,回头一看,见他居然到了沙发前,蹲在了我的身后。
  “池景秋,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我面前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朝我晃了下刚才被他拔去的那枚簪子,唇边带了丝轻笑。
  我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簪子又怎么惹他了。
  “陆游有‘茂林处处见松鼠'之句。古人常将松鼠和葡萄组在一起,女子戴这样的首饰,就是乞求送子多子之意。我听说你从前在凌阳也有些才名,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既然你在我面前挑了这东西戴上,现在还装什么?我们是夫妻,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可以做的……”
  他正背着光,有些昏黄的壁灯光照下,一双眼仿佛蒙上了层淡淡的光晕,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拖出些许诱惑般的尾音。
  我吓了一跳,这才明白在首饰铺子里我挑这簪子插头上时,楼少白露出的那丝笑容的意思。现在只怪自己手贱,首饰铺子里躺着那么多漂亮簪子我都不要,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东西?
  “你误会了楼少白,我孤陋寡闻,真不知道这松树葡萄的意思。”
  我急忙翻身坐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否认。
  他仿佛有些不高兴,随手把簪子丢在了我脚边的椅面上,一个弯腰就抄了我起来。
  “干什么?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被他抱起,我浑身汗毛直竖,脱口而出。
  他没应答,只是抱着我到了床前,一松手,像丢货物一样地把我丢到了床上。床是西式的四柱弹簧床,不像中式床那样两边有围栏,我被弹了起来,整个人失去平衡,从另一边滚落了下去,啪嗒一下摔在地上,跌得有些狼狈。
  我回过神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对他怒目而视。
  “你想多了!房间里就一条被,我只是怕你冻着了,池家人要上门兴师问罪!”
  他双手抱胸说道,眼睛落在了我身上。我顺他目光低头,见刚才这一摔,本就有些宽大的领子滑脱了些去,露出半边肩膀,急忙又扯了回来。
  他嗤笑一声,仿佛觉得我这举动很可笑,抬手就按了壁灯的开关,房间里一下暗了下去。一阵轻微的咯吱声中,他已经上床躺了下去,剩下我一人呆呆立在床的另一侧,有些丢份的感觉。
  我在黑暗里站了几分钟,终于还是摸着躺在了床的另一侧,尽量小心地不与他有肢体碰触。

  第十二章

  大概真的像楼少白说的那样,是我自己想多了。没多久,我的耳畔就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之声,应该是睡了过去。
  我终于放松了下来,微微动了下有些僵直的身体,脚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腿,怕惊醒他,像触电似地急忙缩回。不想他竟然没睡着,身下床垫微微一个起伏,他忽然翻身压到了我的身上,床垫一下深深地陷了进去。
  我下意识地扭了下身子挣扎,身上的男人却极是沉重,山一般地纹丝不动。我伸手去推,两只手腕一紧,已经被他分别钳住,牢牢压在了枕上。
  “楼少白,你别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
  我的心怦怦直跳,压低了声斥责他的出尔反尔。
  黑沉的房间里,我看不见他近在咫尺的脸,只感觉到他有些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了我的脸颊之上。我有些气短地不适,急忙向一边侧头过去。
  他沉默着。我的耳垂却突然起了阵被刷子刷过般的麻痒,原来他的唇正拂扫而过。
  “池景秋,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吗?”
  黑暗中,我终于听到他这样说了一句,声音里带了些喑哑。
  我一愣,忽然想笑。
  太愚蠢了。我之前怎么就会以为这个一百年前的男人在男女问题上能超凡脱俗?
  没容我再多想什么,他的唇已经压到了我的唇上,一阵辗转。
  初时的意外和惊讶很快过去了。我终于闭上了眼睛,不再徒劳挣扎。
  他极富攻击性,很快就顶开我的唇侵入,迫我唇舌与他紧紧绞缠在了一起。我的鼻端里满是他醇爽的男人气息。但是这样的时刻,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忽然又想起了杨宇。
  杨宇吻我的时候,起先都是试探的,然后温柔缠绵,不会像他这样,疾风骤雨般地叫我透不出气。现在,我被我的“丈夫”压在身下,他呢,他在做什么?偶然想起我的时候,他会不会也会怀念下我和他的从前?
  心空落落的,一阵淡淡的悲伤仿佛夜间涨起的春潮,悄无声息地将我整个人淹没了进去。就算让我改变命运回去了,我的人生又会如何?
  楼少白忽然松开了我。一片沉得仿佛要叫人窒息的黑暗中,我的耳边只有一阵颤抖着的微微喘息之声。片刻之后,我才惊觉那是我自己发出的。
  “啪”一下,他忽然探身出去,壁灯亮了。
  我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骤见光线,微微地眯了下。
  “你在想别的男人?”
  他开口,慢慢地问我,声音平缓而没有起伏。如果不是有些阴鸷的目光,他看起来仿佛只在和我随意聊天,
  “你管得太宽了。”我发出了声短促的笑声,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抬起得了自由的手,将因了刚才的纠缠早已凌乱堆皱的睡衣用力扯脱,天鹅绒的料子软软滑下了我的肩膀。我微微扬起头,斜睨着他,有些不屑地道,“男人的话不能相信,我自然知道。既然这样,你还在等什么?”
  柔和的昏黄壁灯光照在我身上,在原本白缎样的肌肤上洒了层薄薄的蜜色。他的目光随了下滑的黑色天鹅绒,停驻在了我的身上。平日总带了几分傲慢的嘴角此刻紧紧抿起,整个人仿佛石雕般,感觉不到半分热气。
  后来有一次,我记得他和我开玩笑的时候,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狡猾的女人。每逢抵挡不住,就会在他面前摆出一副任你宰割的弱者姿态,但这弱者姿态里却又偏偏带了几分试探他男人尊严般的挑衅,叫他下不了手也下不了台。因为他还想在我面前表现出他的骑士风度。我哈哈笑着,表示鄙视他的“骑士风度”,他则望着我微笑而不语。
  “砰砰——”
  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之声,一下打破了现在我和他之间的胶着对峙。
  “少白哥,我房间里有老鼠,刚才跳到了床上,差点咬了我……”
  随即是钟小姐带了哭腔的喊叫之声,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
  楼少白的眉微皱了下,扯了件长外衣飞快套了起来,又俯身把我衣领拉拢闭合,这才转身过去开了门。
  “少白哥,吓死我了——,有老鼠!我一个人不敢睡了!”
  门刚开,裹了件衣服的钟小姐就跳了进来,一把抓住楼少白的胳膊,嘴里胡乱嚷着,惊魂未定的样子。
  “胡说!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楼少白回头看我一眼,不着痕迹地撇开了钟小姐的手。
  “少白哥,是真的!骗你我是小狗!”
  钟小姐显得有些委屈,扭头看见还坐在床上的我,忽然疾步朝我跑了过来。
  “少白哥,我要她陪我睡……”
  她指了下我。
  “不行!”
  楼少白立刻拒绝。
  我在钟小姐带了点嫉羡的目光中把睡衣腰带重新系好,拢了下头发,笑道:“有什么不行?表妹年纪小,自然怕这些虫蚁。我陪她睡好了。”
  钟小姐得意地瞟向了楼少白,催促我下床。我在楼少白有些阴沉的脸色中和钟小姐一道离开了这房间。
  钟小姐的房间在楼上,很大,完全的欧式公主风格。这小洋楼外面看起来像有些年头了,大概是满清末年随着列强大炮轰开了第一批沿海开放港口后最早涌进这里的外国人所建,我本来以为夜间房里蹿出只老鼠也未必不可能,但看到这样精致的房间,心里就明白了。
  “你睡沙发去!”
  钟小姐叉腰朝我说道。
  我爬上了松软的床,舒舒服服地躺下,这才笑眯眯道:“要是没老鼠,那我回去好了……”
  钟小姐瞪着我,见我不理她,最后只得满心不甘地上了床。又想卷走被子,我早牢牢压在身下,她拉扯不动,最后只得悻悻作罢。
  这一夜我几乎没怎么睡着。钟小姐的睡相极差,跟个小孩没两样,滚来滚去,到了下半夜,又几次把被子踢掉,我给她盖了几回。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她忽然一个翻身,大腿重重打在我肚子上。我积了一夜的火被这一腿给打得爆发了出来,用力踹她屁股一脚,钟小姐一下滚下床去,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等看清自己在地板上,尖叫起来:“你竟然踢我下床,我去告诉少白哥!”
  我哼了一声,干脆把被子全卷了过来,翻身过去蒙住了头补觉。
  钟小姐很早就起床了。估计和楼少白一起吃了早饭。佣人过来敲门,说少帅让我起床吃饭。我装没听见,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从在她衣柜里拿了套中式裙换了。佣人送来洗漱用具,等收拾好了下去,楼少白和钟小姐都已经不在了,倒是意外地看到昨晚那个裁缝铺的老板带了个伙计正等在客厅,说是照少帅的吩咐,过来给我量身定衣。
  等送走了老板和伙计,我想出门去楼公馆拿些贴身之物,赫然却又被卫兵给挡住了。不用问也知道是楼少白的意思。考虑到昨晚出的意外,我也没坚持。到了下午,福妈就带着包裹过来了。说那边修整,至少要费个半把月的,姑爷让她过来陪我。

  十三章

  当天楼少白一直没回来。晚上和外出而归的钟小姐一起吃饭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她不时盯着我看。我吃完了福妈煮的一碗面,站起身来的时候,她突然撇了下嘴,说道:“你就不问下少白哥去哪里了?”
  “去哪了?”
  我回头看她,顺口问道。
  钟小姐仿佛对我的反应很是不满,或者在为楼少白打抱不平,啧啧道:“少白哥真是的,怎么会娶了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不过也没什么,不就娶个女人在家放着嘛。他早上特意跟我说过,他去省府了,要十来天才能回。”
  说到后面的时候,她语气里带了丝小小的得意。大约是得意于我这个做妻子的反而要从她那里得到关于丈夫的消息。
  我哦了一声。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省城的汪主席对少白哥一直器重有加,汪家的小姐可是个大美人,真正的大家闺秀,对少白哥不知道有多好。汪主席差一点就要把女儿嫁给少白哥呢。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她说“大家闺秀”的时候,音调特意咬得很重。
  我本来是想反讽下她的,论到这种事情,真要担心的那个人恐怕是她,不是我。只是话到嘴边却又打住了。钟小姐不过就是个站在云端眼里只有自己和楼少白的小仙女,我跟她斗嘴也没意思,所以只是笑了下,说了声慢用就回了昨晚一开始的那个房间。
  无所事事地过了几天,我和钟小姐慢慢有些混熟了,有时就旁敲侧击地朝她打听些关于楼家所藏半张地图和地宫的消息。但很快就失望了。除了有次听她提到楼家和池家从祖辈开始就有宿怨之外,她知道的似乎并不比我多多少。想想也是,像楼少白这样阴沉的人,也不大可能会对钟小姐透露什么。
  这天我收到市长夫人的一张关于在本城发起妇女解放自救会的邀帖,钟小姐对这些很热心,我们就一道坐了楼少白留在家中的车过去。市长家云集了满城富贵之家的女眷,大家就如何让妇女从封建桎梏中得解放各抒己见,钟小姐大出风头,被选为自救会的会长。回来时已是下午,路上之时,兼作卫兵的司机突然踩了刹车,坐后排的我和钟小姐都猛地向前倾身,钟小姐怒道:“怎么开车的你!”
  司机回头慌张道:“好像撞到了人。”
  被撞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衣衫破烂,抱着腿坐在路中间不停叫唤,很快就引来了大批人围观。
  这个时候汽车被戏称为“钢铁老虎”,不过是极少数富贵人家所用之物,于寻常百姓来说还极是稀罕。见汽车撞到了人,车上又不过两个打扮富丽的女子和一个司机,人越围越多。
  “夫人,小姐,我车开得好好的,是那人自己突然撞过来的,我看了下,好像并没受大伤……”
  司机下车查看了下,回来报告。
  “明明是你自己看准了蹿出来想讹人的,撞死了活该!”
  钟小姐立刻探出了头去骂那人。
  我隐约也这样觉得。只是围观的人大约本就有仇富的心理,见钟小姐又出口骂人,纷纷起哄起来。那被撞的人更是倒在地上打滚撒泼,一时大乱。
  “赔他些钱就是。快点走吧。”
  我伸手往包里拿钱,钟小姐却已经气嘟嘟下了车要和那撒泼的人评理。我怕场面失控,急忙跟着下车想拉她,不想身后却突然有人说道:“楼夫人,我知道你不是池小姐。”
  我大吃一惊,猛地回头,看见个身量颀长头上压顶乌毡帽的人在我身后。像前次一样,我的后腰又被顶上了一柄硬物。
  我立刻就认了出来,就是那天晚上用对我绑架未遂的那个男人。
  “楼夫人,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去见个人。你要是不去,我的枪虽然是土制的,也会伤人。”
  他稍稍抬高乌毡帽,对我笑了下,露出一副整齐洁净的牙齿。
  这个年轻男人一看就是跑江湖的。除了拿枪威胁我,感觉还不算猥琐,我直觉地就相信了他的话。而且更让我好奇的是,到底是谁要见我?他又怎么知道我这个楼夫人不是真正的池家小姐?
  “跟我来。我保证不伤害你。”
  他继续说道,已经收回了手上那柄被大半个袖子遮住的枪。
  身后钟小姐还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和地上那个碰瓷的在吵架,我随了这男人挤出了人群。
  “你是谁?你盯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追问。
  他拉起辆停在路边的黄包车,示意我坐上去:“楼夫人,我带你去见个人,见到你就明白了。”
  这个男人上次失利,很明显一直没放弃我。说不定刚才这场碰瓷的闹剧就是他弄出来的。他到底是谁,又怎么知道我是冒牌的池景秋?他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个谜团在困扰着我,我捏了下手包里的楼少白给我的那柄M1906,胆色壮了不少,不过略微犹豫了下,就坐了上去。男人在前面拉着车,脚程极快,拉我到了老城区,这里都是典型的旧式民居,显得有些肮脏凌乱,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在我神经渐渐拉紧,紧紧捏着M1906的时候,他终于停在了一条寂静巷子的巷尾,边上是间带围墙的老平房,青石垒砌的围墙上爬满青苔和藤蔓,墙头垒了层瓦堆,院子里有颗老银杏。
  男人推开了虚掩的门,回头朝我笑了下。我压住心头的紧张,跨进了小院子,跟着他掀开门帘进到了里屋。
  屋子里隐隐有一股中药的味道,我的目光还没适应里面的昏暗光线,手一空,包已经被他夺了过去。
  “好东西!不愧是楼少白那里拿出来的东西,我的土枪果然没得比!”他一下就翻出了那把M1906,把包扔回给了我,放在手心端了下。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刚才把包捏得过紧,这才让他看出了异样。只怪自己经验不够,这才在这些老江湖面前一招没过就露了底。
  “人呢?你要我见什么人?”
  我淡淡问道。
  里屋的门帘突然被人掀开,露出个年轻女人的头。我抬眼望去,整个人一下就懵了。
  我看到了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这张脸现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你……”
  我仿佛见了鬼般地指着她,吃吃地说不出话。那女人也睁大了一双眼,定定地望着我,惊骇绝对不在我之下。
  “池小姐,你身子还没好,快回去躺下。”
  我还陷在惊骇之中时,身后的男人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小心扶住那女人的衣袖,轻声劝道。语气与刚才和我说话之时截然不同,满是温存小心。
  池小姐……
  仿佛面前突然炸开一道惊雷,我突然明白了过来。
  池景秋!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池家小姐!
  我被这个认知再次震惊了,还微微张着嘴发呆的时候,池景秋竟然甩开了那男人的手,猛地扑到了我面前,一双冰凉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哀声说道:“楼夫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爹找来的人。但你能代我嫁进楼家,这大恩大德,景秋没齿难忘。”
  我急忙扶住池景秋,含含糊糊应了句。
  池景秋被那男人再次扶住进去,躺到张炕席上。在她不停咳嗽声中,我钻出屋子,站到了院子里的那棵老银杏下,整个人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池景秋和玉堂春私奔被发现遭追赶后,玉堂春逃跑,池景秋跳河不知去向,然后我被池孝林带人给捞出来当做池景秋带回去。真正的池景秋到底怎么样了,是死在了什么地方吗?我甚至还假设过她会不会和我掉了个个,穿到二十一世纪。现在才明白,玄而又玄的事情只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偶然救了池小姐,她呛水伤了肺气,养了多日还不好……”
  身后响起了那男人的说话声,我回头。
  很快我就明白了一切。池景秋跳河,命大抓到根浮木,随水冲到了下游,快淹死的时候恰巧被这男人所救,带了回来。池景秋起先不肯吐露身份,无意从这男人带回来的一张用来包麻油饼的报纸上看到我和楼少白结婚的消息时,她当时的震惊大概不亚于我。或许是这男人的细心和关怀让她信任了他,就把自己的身份和跳河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楼夫人……池小姐绝不会和你抢楼夫人的身份,那个池家她也不想回去,所以你放心就是。我之所以千方百计地想要见你,只是想帮池小姐一个忙……”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低了下去。我看向他,见他神色间仿佛带了丝怅惘。
  “你也放心,我对天起誓,池小姐既然不愿回池家,我绝不会泄露她的行踪。但是帮忙,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什么。”
  我立刻一口截住他的话。
  自己现在都步步为营诚惶诚恐,哪里来的多余心思去帮别人。
  那男人脸色一沉,刚才的怅惘立刻消失不见,哼了一声:“楼夫人,你愿意帮最好,不愿意也得帮。要是让楼少白知道你是个冒牌货……”
  他的威胁之意很是明显。
  我笑了起来,口气很是轻松:“要是让他知道了,我这个冒牌货自然没好下场。但正好,真正的池家小姐可以做回名正言顺的楼夫人了。”
  我很笃定,这个年轻男人对自己救回的大家闺秀池景秋一定是暗怀情愫了。果然,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犹豫了下,口气终于变软了些:“楼夫人,你既然是个明白人,那我就直说了。池小姐对那个玉堂春的下落念念不忘。这些天我四处打听,知道他落在了楼少白的手上,现在就关在司令部的牢房里。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弄出他。”
  我极其意外,万万没想到这男人竟会是个大情圣,连连摇头:“我真不行。你找别人。”
  “楼夫人!”男人哼了一声,“这世道,有什么行不行,只看能不能出到足够的价码。你既然肯冒充池小姐嫁给楼少白,必定是贪图他的荣华富贵。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就不信你能冒充一辈子。说吧,你要多少价码,绝不会少你半个铜板!”
  我不为所动,连声拒绝。
  男人的忍耐力似乎到了极限,怒道:“你应不应?再不应,别怪我不客气!老子从前是满清官府追捕的人,如今换了天,名字照样还在红头缉书上,也不在乎手上再多条人命!”
  我吓了一跳。之前这年轻男人给我的感觉还颇有几分儒修的味道,没想到发起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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