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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蜀山剑侠传-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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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二娘鬼魂。一摸那支弩箭,尚在肩上插着。慌不迭地一把拔下,抱起往家就走。越房脊到了自己门首,见灯光尚明,耳听水沸之声甚急。一推门,门也虚掩未关,进门便是一股暖气扑来。一看爱女瑶仙,正侧身向外,独对明灯,围炉坐守,尚未安睡。忙奔过去,将人放在床上卧倒,连喊:〃快把伤药找来,急死我了!〃话才说完,急痛悔恨,一齐夹攻,也跟着晕倒床上。
  瑶仙本知今晚这场乱子说大就大,不敢安歇,正在那里提心吊胆,对着灯光,焦盼去人平安回来,一个也不要出事,明早好去佛前烧香。忽见房门推开,钻进一个雪人,手中抱着一人,更是通体全白。心方一惊,已看出是谁,忙赶过去,开口想问,抱人的也已晕倒。慌不迭急喊:〃妈妈,爹爹怎么了?〃畹秋原是奇痛攻心,急昏过去,唤了两声,便即醒转。
  见爱女还在张皇失措,连忙挺身纵起,开柜取出多年备而未用的伤药,奔到床前。伤人也死去还魂,悠悠醒转,睁眼见在自己床上,叹口气,叫一声:〃我的女儿呢?〃瑶仙忙俯下身去,答道:〃爹爹,女儿在此。〃畹秋知他必已尽知自己隐秘,不由又羞又痛,又急又悔,当时无话可说,战着一双手,拿了药瓶,想要给他上药。崔文和连正眼也没看她一下,只对瑶仙叹了一口气,哭丧着脸,颤声说道:〃你是我亲生骨肉,此后长大,务要品端心正,好好为人,爹爹不能久看你了。〃那背上伤处肩骨已碎,吃寒风一吹,本已冻凝发木,进了暖屋,人醒血融,禁不住疼痛。先还强力忍受,说到末句,再也支持不住,鼻孔里惨哼了一声,二次又痛晕过去。畹秋见状,心如刀绞。知他为人情重,现既说出绝话,听他的口气,说不定疑心自己和萧元有了私情,醒来必然不肯敷药。忙把他身子翻转,敷上止痛的药。一面为他去了残雪,脱去湿衣;一面听爱女诉说经过,才知事情发作,只错了一步。
  原来文和和萧逸是一般的天生情种,心痴爱重,对于畹秋,敬若天人,爱逾性命。施于畹秋者既厚,求报自然也奢。畹秋虽也爱他,总觉他不如萧逸,是生平第一恨事。又见他性情温厚,遇事自专,独断独行,爱而不敬。文和也知她嫁自己是出于不得已,往往以此自惭,老怕得不到欢心,对畹秋举动言谈,时时刻刻都在留意。畹秋放肆已惯,以为夫婿恭顺,无所担心,祸根即肇于此。当欧阳霜死前数日,文和见三奸时常背人密语,来往频繁。不久欧阳霜姊弟便无故先后失踪,三奸背后相聚,俱有庆幸之容。文和原早看出畹秋与欧阳霜匿怨相交,阳奉阴违,料定与她有关,好生不满。曾经暗地拿话点问,没等说完,反吃畹秋训斥了一顿。文和只得闷在心里,为她担忧好久,侥幸没有出别的事。可是畹秋带了爱女,往萧家走得更勤,每去必强拖着自己同行。细一察看,又不似前情未死,藕断丝连,想与萧逸重拾旧欢,做那无耻之事。先还疑他前怨太深,又有别的阴谋。可是一晃数年,只督着爱女习武,并无异图。对萧元夫妻也不似以前那么亲密。心才略宽。
  近数月来,又见三奸聚在一起,鬼鬼祟祟,互说隐语。有一天,正说雷二娘甚事,自己一进屋,便转了话头。心又不安起来。久屈阃威之下,不便探问,问也不会说,还给个没趣,只暗中窥察。畹秋却一点没有看出。昨晚畹秋忽令独宿书房,因连日大雪,未疑有他。半夜醒来,猛想起昔年萧家之事,是出在这几天头上。欧阳霜美慧端淑,夫妻恩爱异常,究为何事出走?是否畹秋阴谋所害?将来有无水落石出之日?如是畹秋,怎生是好?这类心事,文和常在念中,每一想到,便难安枕。正悬揣间,恰值畹秋私探萧家动静回来。那晚雪大风劲,比第二晚要冷得多。回时不见书房灯光,以为丈夫睡熟,急于回房取暖,一时疏忽,举动慌张,脚步已放重了一些。乃女瑶仙因怕风大,把门插上,久等乃母不归,竟在椅上睡着。畹秋推门不开,拍了几下,将瑶仙惊醒,开门放进。文和先听有人打窗外经过,已经心动,连忙起身,伏窗一看,正是畹秋拍门。灯光照处,眼见畹秋周身雪花布满,随着女儿进去。当晚睡得特早,明是夜中私出,新由远地回来。料定中有隐情,连女儿也被买通。气苦了一夜未睡,决计要查探个明白。
  当日萧元夫妻又来谈了一阵走去。文和暗窥三奸,俱都面带忧愤之色;所说隐语,口气好似恨着一人。欧阳霜已死,只想不出怨家是谁。知道畹秋骄纵成性,如不当场捉住,使其心服口服,决不认账。自己又看不出他们何时发难。欲盘问女儿,一则当着畹秋不便,又恐走嘴怄气。正在心烦,打不出好主意,畹秋晚来忽又借词,令再独宿一夜。知她诡谋将要发动,当时一口答应,老早催吃夜饭,便装头痛要早睡。原打算畹秋出去在夜深,先在床上闭目装睡,养一会神,再行跟去,给她撞破。不料头晚失眠,着枕不久,忽然睡去。梦中惊醒,扒窗一看,内室灯光甚亮,天也不知甚么时候。连忙穿衣起身,先往内室灯下一探,只女儿一人面灯围炉而坐,爱妻不知何往。雪夜难找,好生后悔。继一想:〃她无故深夜外出,即此已无以自解。现放着女儿知情同谋,一进房查问,便知下落。〃忙进房去,软硬并施,喝问:〃你娘何往?〃其实瑶仙虽知乃母所说往萧家去给自己说情,传授萧家绝技的话,不甚可靠,实情并未深悉。见乃父已经看破发急,只得照话直说。文和察颜观色,知乃妻心深,女儿或也受骗。她以前本恨萧逸薄情,既处心积虑害了欧阳霜,焉知不又去暗害萧逸?不问是否,且去查看一回,当时追去。当晚的事般般凑巧,文和如不睡这一觉,二娘固不至送命,三奸也不会害了人,转为害己,闹出许多乱子。
  文和行离萧逸家中还有半里来路,忽听对面畹秋轻轻连唤了两声〃大哥〃,心正生疑,听去分外刺耳。这时雪下未大,等文和循声注视,畹秋已抱着一人,由身侧低了头疾驰而过,抱的明明是个男子。当时愤急交加,几乎晕倒,还不知抱的就是萧元。略一定神,随后追去,一直追到萧元家门,眼见魏氏开门,畹秋一同走进。萧元所居,在一小坡之上,住房原是一排。坡下两条小溪,恐小孩无知坠水,砌了一道石栏。进门须从头一间内走进,连过几间,方是卧室。越房而过,文和无此本领,又恐将人惊动。踌躇了一阵,才想起溪水冰冻,可由横里过去。到了三奸会集之所,畹秋前半截已说完,正值闹鬼之初,畹秋相助魏氏,给萧元脱衣,扶起洗脚。在畹秋是患难与共,情出不得已。在文和眼里,却与人家妻妾服侍丈夫相似,不堪已极。刚咬牙切齿痛恨,忽听畹秋喝声:〃打鬼!〃迎面纵起。文和在窗外却未看见甚么。此时心如刀割,看了出神,并未因之退避。一会畹秋回至萧元榻前,说起前事,自吐罪状。这一来,才知欧阳霜果死于三奸之手,并且今晚又亲害二娘,以图灭口。由此才料到畹秋为害人,甘受同党挟制,与萧元已经有奸。恨到极处,不由把畹秋看得淫凶卑贱,无与伦比,生已无味,恨不如死。有心闯进,又恐传扬出去丢人。不愿再看下去,纵过溪来。原意等畹秋出来,拦住说破,过日借着和萧元练武过手,将他打死,再寻自尽。久等畹秋不出,天又寒冷,不住在门外奔驰往来,心神昏乱,一下跑远了些。回来发现畹秋已走,连忙赶去。畹秋比文和脚程要快得多,文和追不上,再着急一喊,越误以为冤鬼显魂,跑得更快。丈夫武功本不如畹秋,追赶不上。其实等到家再说,原是一样。偏是气急败坏,急于见面究问,吐出这口恶气。又念着家中爱女,这等丑事,不愿在家中述说,使她知道底细,终生隐痛。又恐先赶到家抵赖。前面畹秋一跑快,越发强冒着风雪拼命急追。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积雪地上,又松又滑。为了图快,提气奔驰,不易收住脚步。加以眼前大雪迷茫,视听俱有阻滞。村无外人,昏夜大雪,路断人迹,追的又是床头爱妻,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暗算。追近家门之时,跑得正在紧急,猛然来了一冷箭,恰中在背脊骨上。〃哎呀〃一声,气一散,身不由己,顺着来箭一撞之势,往前一抢,步法大乱,脚底一滑,当时跌仆地上。初倒地时,心还明白,昏惘中,猛想到畹秋知事发觉,暗下毒手,谋杀亲夫这一层上。再吃畹秋慌手慌脚扑来,将那箭一拔,当时奇痛极愤,一齐攻心,一口气上不来,立即晕死过去。畹秋一则冤魂附体,加以所伤的又是自己丈夫,任她平日精细,也不由得心慌手乱。一时情急过甚,忙中出错,匆匆随手将箭一拔,伤处背骨已经碎裂。先吃寒风冻木,再经暖室把冻血一融,铁打身子,也难禁受。况又在悲愤至极之际,连痛带气,如何不再晕死过去。畹秋先还只当丈夫暗地潜随,窥见隐秘,虽然误中一箭,只是无心之失。凭着以往恩爱情形,只要一面用心调治,一面低首下心向其认过,并不妨事。及见文和词色不对,再乘他昏迷未醒之际,乘隙探问女儿:文和何时出外?可曾到内室来?有甚言语?经乃女一说起丈夫发觉盘问时情景,才知自己行事太无忌惮,丈夫早已生疑,仍自梦梦。一算时候,正是害完二娘,抱着萧元回家之时。断定物腐虫生,丈夫必当自己和萧元同谋害人,因而有好无疑。再看丈夫,面黄似蜡,肤热如火,眼睛微瞪,眼皮搭而不闭,似含隐痛,双眉紧皱,满脸俱是悲苦之相。伤处背骨粉碎,皮肉肿高寸许,鲜血淋漓,裤腰尽赤,惨不忍睹。虽然敷了定痛止血的药,连照穴道揉按搓拿,仍未回醒。大错已经铸成,冤更洗刷不清,由不得又侮又愧,又痛又恨。一阵伤心,〃哇〃的一声,抱着文和的头,哀声大放,痛哭起来。瑶仙也跟着大哭不止。
  文和身体健壮,心身虽受巨创,不过暂时急痛,把气闭住,离死尚早。畹秋又是行家,经过一阵敷药揉搓,逐渐醒转。畹秋已给他盖好棉被,身朝里面侧卧。刚一回醒,耳边哭声大作,觉出头上有人爬伏。侧转脸一看,见是畹秋,认做过场,假惺惺愚弄自己,不由悲愤填胸,大喝一声,猛力回时甩去。原意将人甩开,并非伤人。畹秋恰在心乱如麻,六神无主之际。忽觉丈夫有了生意,方在私幸,意欲再凑近些,哀声慰问,自供悔罪,以软语温情,劝他怜有,洗刷不白之冤。谁知丈夫事多眼见,认定她淫凶诡诈,所行所为,种种无耻不堪;平日还要恃宠恣娇,轻藐丈夫,随着愚弄,视若婴孩。这些念头横亘胸中,业已根深蒂固,一任用尽心机,均当是作伪心虚,哪还把她当作人待。畹秋因丈夫从无相忤词色,更想不到竟会动手。这一下又当愤极头上,用力甚猛,骤出不意,立被时中肩窝穴上。惊叫一声,仰跌坐地,只觉肺腑微震,眼睛发花,两太阳穴直冒金星。虽受内伤,尚欲将计就计,索性咬破舌尖,喷出口血水,往后仰倒,装作受伤晕死,以查看丈夫闻报情景如何,好看他到底心死情断也未,以图挽回。主意不是不妙,事竟不如所料。
  瑶仙正守在文和榻沿上悲哭,忽听父母相次一声惊叫,乃母随即受伤倒地,心中大惊。
  扑下地来一看,口角流出血水,人已晕死。不禁放声大哭,直喊妈妈。一面学着乃母急救之法,想给揉搓,又想用姜汤来灌救,已在手忙脚乱,悲哭连声。畹秋躺在地上,听爱女哭声那么悲急,却不听丈夫语声,觉着无论好坏,俱不应如此不加闻问。偷睁眼皮一看,丈夫仍朝里卧,打人的手仍反甩向榻沿上,一动不动。心中孤疑,仍然不舍就起,只睁眼朝瑶仙打了个手势。瑶仙聪明会意,越发边哭边诉,直说妈妈被爹爹误伤打死,妈再不还阳,我也死吧。哭诉了好几遍,畹秋见榻上文和仍然毫无动静,心疑有变,大为惊异,忙举手示意瑶仙去看。瑶仙便奔向榻前哭道:〃爹爹,你身受重伤,又把妈打死,不是要女儿的命么,这怎么得了呀?〃哭到榻前,手按榻边,正探身往里,想看乃父神色。猛觉左手按处,又湿又沾,低头一看,竟是一摊鲜血,由被角近枕处新溢出来。立时把哭声吓住,急喊了声〃爹爹〃
  未应,重新探头往头上一看,再伸右手一摸,乃父鼻息全无,人已死去。难怪乃母伤倒,置之不理。惊悸亡魂,急喊:〃妈妈快起,爹爹又不好了!〃畹秋全神贯注榻上,见爱女近前相唤,仍无反应,情知不好。再一听哭声,料是危急,不敢迟延,连忙纵起。才一走动,觉着喉间作痒,忍不住一呛,吐出一大口在地上,满口微觉有甜咸味道,大汗淋漓,似欲昏倒。知道吐的是血,也顾不得低头观看,强提着气,仍往榻前奔去。见丈夫又晕死,血从被角仍往外溢,忙揭开一看。原来适才文和气极,用力过猛,将背上伤口震破,血水冒出。再向外一侧,打着畹秋,身上一震,伤口内所填的创药,连冲带撞,全都脱落,伤势深重。血本止得有些勉强,药一落,自然更要向外横溢。同时旧创未合,又震裂了些,盛气暴怒之下,人如何能禁受,只叫出第一声,创口一迸裂,便又痛晕死过去。
  畹秋为人狠毒,用情却也极厚。身虽含冤受屈,又负重伤,对于文和,只是自怨自艾,愧悔无地,恨不能以身自代,并无丝毫怨望,忙着救人。白白将嫩馥馥的雀舌咬破,文和却一无所知。救人要紧,其势不能救醒了人,自己再去放赖装死。只得给他重调伤药,厚厚地将背伤一齐敷满,先给止血定痛。跟着取了些扶持元气的补药,灌下喉去。然后再用推拿之法,顺穴道经脉,周身揉搓,以防他醒来禁不住痛,又复晕死。约有刻许工夫,畹秋知他忿郁过度,心恨自己入骨,伤又奇重,万不宜再动盛气,醒来如见自己伏身按摩,必然大怒,早就留意。一见四肢微颤,喉间呼呼作响,不等回醒,忙向瑶仙示意,命她如法施为。自己忍泪含悲,避过一旁。身子离开榻前,觉着头脑昏晕,站立不住。猛地想起适才主意,就势又往地下一躺。身方卧倒,榻上文和咳的一声,吐出一口满带鲜血的粘痰,便自醒转。畹秋满拟仍用前策,感动丈夫。不想瑶仙年纪太幼,一个极和美的家,骤生巨变,神志已昏,本在守榻悲泣,一见父亲醒转,悲苦交集,只顾忙着揉搓救治,端了温水去喂,反倒住了啼哭,忘却乃母还在做作。
  为了敷药方便,文和仍是面向里睡。父女二人,都是不闻不见。畹秋在地下干看着,不能出声授意。知道此时最关紧要。当晚饱受风雪严寒之余,两进暖室,寒气内逼,又经严寒忧危侵袭,七贼夹攻,身心受创过甚,倒地时,人已不支。再一着这闷急,立时头脑昏晕,两太阳穴金星乱爆,一口气不接,堵住咽喉,闷昏地上,弄假成真。她和文和不同,气虽闭住,不能言动,心却明白,耳目仍有知觉。昏惘中,似听文和在榻上低声说话。留神一听,文和对瑶仙道:〃今晚的事,我本不令你知道,免你终身痛心。原想在外面和贱人把话说明,看事行事,她如尚有丝毫廉耻,我便给她留脸,一同出村,觅地自尽。否则我死前与萧逸留下一信,告她罪孽,只请他善待我女,不要张扬出丑。萧逸夫妻情重,必定悄悄报仇,也不愁贱人不死。我不合在后面连唤她几声,她知私情被我看破,竟乘我追她不备,谋害亲夫。已经用箭射中背上,又使劲按了一下,当风口拔出。此时背骨已碎,再被冷风一吹,透入骨内,万无生理。你休看她适才假惺惺装作误伤,号哭痛悔。须知她为人行事,何等聪明细心,又通医理,治伤更是她父家传,岂有误伤了人,还有当风拔箭之理?况且村中素无外人,我又连喊她好几声,决不会听不见,若非居心歹毒,何致下此毒手?明是怕我暴毙在外,或是死得太快,易启人疑,故意弄回家来,用药敷治,使我晚死数日,以免奸谋败露罢了。
  我从小就爱她如命,她却一心爱着姓萧的,不把我放在眼里。只因姓萧的情有独钟,看不上她,使她失望伤心,才愤而嫁我。当时我喜出望外,对她真是又爱又敬,想尽方法,求她欢心,无一样事情违过她意。谁知她天生下贱,凶狡无伦,城府更是深极。先和萧家表婶匿怨交欢,我便疑她心怀不善。一晃多年,不见动作,方以为错疑了她。谁知她阴谋深沉,直到数年前才行发动,勾结了萧元夫妻狗男女,不知用甚么毒计,害得萧家表婶野死在外。我和她同出同人,只是疑心,竟不知她底细。直到昨今两晚,又欲阴谋害人,欺我懦弱恭顺,几乎明做,我方决汁窥查。先只想她只是要谋害萧家子女,还以为她平日对我只是看轻一些,尚有夫妻情义,别的丑事决不会做。知她骄横,相劝无用,意欲赶去,当场阻拦,免得她赖。着枕之时尚早,意欲稍眠片刻,再行暗中跟往,偏因昨晚一夜未睡,不觉合眼睡熟。醒来她已起身多时,等我赶至中途,正遇她和萧元猪狗害人回来。为怜猪狗受冷,跑不快,她竟抱了同往他家。我又随后追去,费了好些事才得入内。这三个狗男女,正在室中自吐罪状,才知萧家雷二娘知他们的隐秘,处心积虑,杀以灭口,今晚方吃贱人害死。我知贱人本心,决看不上那猪狗,定是起初引为私党,害了萧逸之妻,因而受狗男女勾串挟制成好。可怜我对贱人何等情深爱重,今日却闹到这等收场结果。此时不是乘我昏迷,出与猪狗相商,便在隔室,装作悔恨,寻死觅活。她是你生身之母,但又是你杀父之仇,此时恨不能生裂狗男女,吞吃报仇。无奈身受重伤,此命决不能久。你是我亲生爱女,我有些话,本不应对你说,无奈事已至此,大仇不报,死难瞑目。你如尚有父女之情,我死之后,留神贱人杀你灭口,纵不能向贱人下手,也务必将那一双狗男女杀死,方不枉我从小爱你一场。〃说时断断续续,越说气息越短促,说到未句,直难成声,喘息不止。
  瑶仙原本不知就里,把乃父之言句句当真,把乃母鄙弃得一钱不值。先是忘却母亲之嘱,后虽回顾地上,心想父亲可怜,又知乃母装假,故未理会。畹秋在地上听得甚是分明,句句入耳,刺心断肠。到此时知铁案如山,业已冤沉海底,百口莫辩。连爱女也视若非人,信以为真。同时又想起自己平日言行无状,丈夫恩情之厚,悔恨到了极处,负屈含冤也到了极处。只觉奇冤至苦,莫此为烈。耳听目睹,口却难言,越想越难受。当时气塞胸臆,心痛欲裂,脑更发胀,眼睛发黑,心血逆行,一声未出,悄悄死去,知觉全失。等到醒转,天已大亮,身却卧在乃夫书房卧榻之上,头脑周身,俱都胀痛非常。爱女不在,仅有心腹女婢绛雪在侧。枕头上汗水淋漓。床前小几摆着水碗药杯之类。回忆昨宵之事,如非身卧别室,和眼前这些物事,几疑做了一场噩梦。方张口想问,瑶仙忽从门外走进,哭得眼肿如桃,目光发呆,满脸浮肿。进门看见母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畹秋知此女素受钟爱,最附自己,虽为父言所惑,天性犹在。乘她走近,猛欠身抱住,哭道:〃乖女儿,你娘真冤枉呀!〃瑶仙意似不信,哭道:〃妈先放手,爹爹等我回他话呢。〃畹秋闻言,心中一动,越发用力抱紧,问道:〃你爹愿意我死么?〃瑶仙摇头哭道:〃爹昨晚把妈恨极,后来见妈真断气死去,又软了心。〃话未说完,畹秋已经会意,忙拦道:〃你快对他说,我刚醒转,只是捶胸痛哭,要杀萧家狗男女。千万莫说我冤枉的话。你如念母女之情,照话回复,你爹和我,命都能保。不喊你,千万莫来,要装成恨我入骨的神气。快去,快去!〃瑶仙深知乃母机智过人,忙回转上房,照话回复。
  原来昨晚畹秋气闭时节,起初文和还是当她跑去寻找二奸,不在房内。瑶仙虽然看见,只当故意做作。又信了乃父的话,既鄙乃母为人,更怪她下此毒手,一直没有理睬,也未和乃父说。后来天光渐亮,文和背痛略止。瑶仙只顾服侍父亲,柔声劝慰,竟忘添火盆中的木炭,余火甚微。文和首觉室中有了寒意,便喊瑶仙道:〃乖女,天都亮了,这贱人还没回来。我话已经说尽,背上也不很痛,该过午才擦第二遍药呢。反正是度命挨时候,决不会好,我儿多有孝心也无用。天刚亮时最冷,你还不如上床来,盖上被,在我脚头睡一会吧。用茶用水,我会喊你的。看冻坏了你,爹爹更伤心了。〃瑶仙闻言,果觉身上有些发冷,才想起火盆没有炭,忙答道:〃只顾陪侍爹爹,忘加炭了。〃说罢,才欲下床加炭,一回头,看见乃母仍卧地下,虽仍不愿助母行诈,毕竟母女情厚。暗忖:〃我真该死,多不好,终是生身之母,就不帮她撒谎,怎便置之不理,使她无法下台?这样冷冰冰的地方,如何睡得这长时候?〃方欲将乃母扶起,过去一拉,觉着口角血迹有些异样,再细一摸看,人已真地死去。
  不由激发天性,哭喊一声:〃妈呀!你怎么丢下女儿去了呀?〃便扑上去,痛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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