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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旧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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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红柳一向颐指你使惯了的,那里容得这两个后生小辈开他玩笑,夹手把杀豹岗候寨主手里的泼风刀夺了过来,托在手中,对承志道:“你来劈我一刀试试。那总不是串通了的吧!”承志道:“好,劈死了人我可不偿命!”褚红柳愈怒,心中起了杀人之念,黑起了脸道:“不论谁死,都不偿命。”承志叫道:“小心,刀来啦!”忽地反手横劈一刀,褚红柳万料不到这一刀竟会从这方位劈过来,大吃一惊,头一低,那刀把他帽子削了下来,群盗又是一阵轰笑。承志笑道:“你的龟钳,啊,不是,蟹钳呢?”说话方毕,又是一刀着地砍去,褚红柳腾身一跳,这一刀把他一双鞋子底切了下来。褚红柳又惊又怒。承志道:“啊,是了,太高太低都不成,太快了你又不成,我慢慢的往中间砍来吧!”这一刀果然与青青刚才那样,慢慢划过来,褚红柳伸出左手来钳,准备一钳住对方武器,右掌就来一下毒招。那知承志的刀和他手指快要接近时,突然一翻二划,刃锋在他两根手指上各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如不是缩手得快,手指当时就要被割了下来。阿九拍手叫好。
  褚红柳大怒,喝道:“鼠辈,你我来比划比划。”承志把大刀掷了出去,在树顶的大汉正在往下爬,这一刀刚刚割断了他落脚的树枝,只见他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
  众人惊呼声中,承志把十只铁箱随手乱丢,一只接一只的叠了起来,高达几丈,说道:“比就比,可是我不放心,你们这些人全是贼头贼脑的,别乘我打得起劲时偷了箱子去。”涌身一跃,跳上箱顶,大叫道:“上来比吧。” 
 
第十五回 险峡收万众  泰山会群英
  褚红柳见他把这样沉重的铁箱掷得这样高,已自惊骇于他的神力,但见他轻飘飘的一跃而上,轻功造诣尤其不凡,更是吃惊。原来袁承志见敌人众多,所以特地显出木桑道人所授的“百变鬼影”上乘轻功,在众人一霎眼间就上了箱顶,存心要艺压当场。褚红柳见这些铁箱被他随手乱掷,叠得乱七八糟,就是不去碰它,只怕箱子自己就要倒下来,他自知轻功不成,那敢上高献丑,喝道:“你有种就下来!”承志在上面高叫:“你有种就上来。”褚红柳踏步上前,抱住下面几只铁箱一阵摇动,只见袁承志头下脚上,倒栽下来,群盗一阵欢呼,那知承志跌到褚红柳头顶时,倏地一招“苍鹰擒兔”,左掌凌空下击。褚红柳一惊,挥起右拳反击,承志右手早已扣住他脉门,等自己双足着地,喝一声:“起!
  ”把褚红柳一个肥肥的身躯挥了起来,刚落在一叠箱子的顶上,那些箱子摇摇晃晃,褚红柳在上面双手乱舞,情形十分狼狈。群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青青叫道:“你有种就下来。”阿九想起褚红柳刚才说的话,不禁抿嘴窃笑。
  褚红柳的武功深得“稳、狠、准、韧”四字诀中精要,适才与阿九比武时,就充分显示了这四字诀的长处。他因身材关系,轻功素不习练,自来以稳补快,以狠补巧,掌法由拙见功,现在突然登高,那是他的大忌,虽然一身武功,却弄得手足无措。要知承志见他出手,知道了他的长短,故意布置这个陷阱和他为难的。群盗又不敢去移动铁箱,只怕一动,上面箱子乱倒下来,不但摔坏褚红柳,还会压死多人。僵持了一阵,沙天广低声道:
  “谭贤弟,围攻那小子,先干掉他。”一言提醒了恶虎沟的谭副寨主,他当下吹动号角,山东群盗拔出兵刃,齐向承志冲来。哑巴、青青、洪胜海三人一齐站到承志身边。青青持剑,洪胜海用刀,各自找了山东群盗中的好手们激斗,承志和哑巴却是空手,抓住群盗乱丢乱掷。群盗出道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承志和哑巴两人所到之处,群盗纷纷走避。
  承志数跃之间,已奔到沙天广身旁,他正卧倒在地,两名盗首在旁照料。他们见承志冲来,一个举刀砍挡,另一个背起沙天广避让。承志头一低,从刀下钻了过去,抓住前面盗首的头一扭,那人痛得大叫,撒手把沙天广丢下,承志挟手接住,跳上一辆大车,叫道:“你们要不要他的性命?”群盗见首领被擒,一时倒呆住了,不敢动手。承志向哑巴一打手势,哑巴径往青竹帮中冲去。青竹帮众本来袖手观战,见哑巴如猛虎般到,各举兵刃拦阻。但那哑巴追随八手仙猿穆人清多年,武功已非常人所能敌,只见头顶刀枪乱飞,被他赤手直冲到程青竹身旁。
  承志在高处相望,见哑巴即将得手,正自欣喜,忽见阿九抱着程青竹的身体,坐在地下大哭,这一着倒大出他的意料,如果程青竹死了,那对付群龙无首的青竹帮就颇为不易,于是高声大叫:“胜海,快叫哑巴老兄回来。”洪胜海撇下战斗正酣的敌人,冲到哑巴跟前,打手势叫他回来。哑巴回头向站在大车顶上的承志一望,承志招招手,哑巴随即退回。承志把手里拉着的半死不活的沙天广交姶哑巴,纵入人圈,问道:“怎么?”阿九哭道:“师父死啦!”承志俯身一探程青竹的鼻息,果然已无呼吸,再摸他胸膛,一颗心还在微微跳动,于是说道:“别怕,我来救他。”翻过他身体来一看,只见背上五个小孔,虽然血已止住,但五孔都在要穴的部位,饶是程青竹武功精湛,也已抵受不住。承志知道他伤势极重,当下在他“天府穴”和足底的“涌泉穴”用力一点,程青竹血脉流转,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阿九大喜,高叫:“师父,师父!”程青竹点了点头,承志道:“他是你师父吗?我还道他是你爷爷。”阿九道:“嗯,多谢您啦。”
  这时青青、哑巴、洪胜海三人挟着沙天广,已退出进青竹帮的圈子,山东群盗见首领被擒,要闯进来救人,青竹帮帮友伸手拦阻,混乱中也不知谁先动刀,交起手来,一时间乒乒乓乓打得十分激烈,双方都已有十数人死伤。青青对承志道:“再打一个时辰,双方都死得差不多啦!”承志微笑,突然之间,站在铁箱顶上的褚红柳扬臂大呼:“不好啦,官兵来啦,总有数千人,大家快退……不,不,有上万人,快退,快退,快退!”因为他站得高,所以首先瞧见。众人一听,刀枪齐停,三骑马急奔而来。两骑是山东盗放的卡子,一骑是青竹帮的哨探,三人连连呼啸,高声大叫:“大队官兵到啦!”褚红柳再也顾不得危险丢脸,一涌从箱顶跳了下来,立足不稳,在地下打了三个滚方才立定,双足已肿痛异常,抢了一匹马,率队退却,承志把沙天广掷了过去,群盗抢住放在马背,纷纷涌入树林。青竹帮中也是竹哨连声,抢起地下死伤人众,仍旧分成四队退了下去。霎时之间,一片大广场上只剩下承志等一干人。
  承志跳上铁箱顶上,把箱子一只双掷下来,哑巴一一接住,放上大车,青青笑道:“伤了许多人,连咱们一个大钱也没抢去。”只听见远处号角连声,人喧马嘶,果然是大队人马急奔而来。承志道:“有这许多官兵,盗贼是一定不敢再来的了。咱们走吧。”检视了一下车辆夫役,幸而并无损伤,正要拔队启行,两百名明兵分成两队,当先冲到。一名小军官手舞长刀,喝道:“干什么的?”承志道:“我们是赶道的良民。”那军官道:“干么这里有血迹,有兵器?”承志道:“正有强人拦路打劫,幸得官兵们到临,把强人吓退了。”
  这时已有数队官兵去追击退走的群盗,那军官却斜着眼向大车上的铁箱一番打量,冷冷的道:“那是什么东西?”承志道:“是我们的行李。”那军官道:“打开瞧瞧。”承志道:“是些随身衣物,没什么特别物事。”那军官道:“我说打开,你就打开,啰唆什么?”青青道:“又没带违禁犯法的东西,瞧什么?”那军官骂道:“你这小子好横!”
  夹头夹脑一鞭子抽了过来,青青闪身避开。那军官见十只铁箱结结实实,知道必定盛着值钱之物,一见早就起了贪心,这时乘机喊道:“好小子,你胆敢拒捕?喂,弟兄们,把赃物充公!”官兵们抢夺百姓财物,那里还需要多说,一听“充公”两字,一涌而上,七手八脚的来抬铁箱。那军官存心好狠,只怕承志等告到上官,高声叫道:“这些都是土匪,竟敢抗拒官兵,都给我杀了。”随即提刀杀来,承志大怒,心想:“要是我们不会武艺,岂不被他杀了灭口。这种人不知己害了多少良民?”待他一刀砍来,身子一侧,一掌打在那军官背心。这人武艺平庸,如何禁受得起这一掌?倒撞下马,登时毙命。众官兵惊叫起来:“强人拦路抢漕运啊,抢漕运啊!”当先的官兵被青青、哑巴、洪胜海三人一冲,四散奔逃,但后面大队人马也已涌到,承志挥动一柄抢来的大刀断后,哑巴等三人率领骡队退入了树林之中。
  刚到树林,只听得金铁交呜,官兵正与山东群盗及青竹帮打得火炽。冀鲁两省的盗帮虽然都有武艺,但终究挡不住官兵人多势众,片刻之间已纷纷败退。承志和青青等把车队约束在树林一角,这时沙天广和程青竹都是命在垂危,无人领头,群盗各自为战,被官兵一堆堆的围住攻击,眼见群盗阵势大乱,官兵追杀时残酷异常。青青道:“咱们怎么办!
  ”承志道:“帮强盗,杀官兵!”青青道:“不错!”承志道:“你在这里守住!”青青点头答应,她与哑巴、洪胜海三人守住一个小角,官兵过来立即格杀。众官兵见他们凶狠,一时倒不敢十分逼近。
  承志飞身上树,察看四下形势,只见阿九与几名青竹帮的头目被数十名官兵围攻,形势十分险恶,承志纵身下扑,双手一格,把两枝刺到阿九面前铁枪震飞,叫道:“快退回西首山岗!”阿九一怔,又有一名军官挥刀向她砍到,承志抢住刀柄,喀擦一声,刀柄折断,当胸一拳,将那将军打得口喷鲜血,仰面跌倒。阿九吹起竹哨,青竹帮众友齐向西退,渐渐集拢。承志纵横来去,命山东群盗也向西退,遇有被官兵围住无法脱身的,立即冲入解救。众人一会齐,声势顿壮,在承志率领下且战且退,慢慢上了山岗,承志又率领了数十名武功好的帮友盗众,冲下岗去把青青等人及车队接引上岗,众官兵在岗下高声吶喊,团团围住。
  承志叫群盗用强弓硬弩守住山岗。群盗本已一败涂地,突然有人出来领他们到了安全之境,对他的话那有不奉命惟谨之理。官兵冲了一阵,立时被乱箭射回。官兵在得胜时勇往直前,一受挫,大家怕死,那肯努力攻山,个个大声吶喊敷衍长官,所以杀声倒是震天,却没几个人真正冲到山岗边来。承志安排防御,叫谭副寨主谭文理、褚红柳、洪胜海、阿九四人各率领一队人守住一方,余下的人救死扶伤,就地休息。他去替程青竹按摩了一番,又给沙天广推宫过血,这两人都被对方用内家手法伤了要穴。袁承志精通点穴之术,竭力给他们发散,并教他们如何调匀呼吸自养,过了一阵,两人竟先后在山岗之上睡着了。恶虎沟群盗和青竹帮的帮众见首领无恙,对承志更是敬服。承志对青青道:“官兵人多,不能力敌,只可智取。”青青道:“不错,你想用什么计策好?”承志想了一会,把一名熟悉当地地形的盗帮叫来细问,又站到岗顶上察看官兵形势,只见官兵后队有大批辎重车辆,心中一动,跳下来对青青道:“刚才官兵叫什么势漕运?”这时褚红柳正由人接替了下来休息,听承志问起,就道:“这是运送漕运银子到北京去的官兵,咱们在这里遇上,真是不巧。”承志道:“怎么运送漕银要这许多官兵?”褚红柳道:“现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那一处没有开山立柜的豪杰?朝廷全靠江南运去漕米银两发军饷作军粮,崇祯既要对付辽东的满洲兵,又要应付闯王和各路英雄,这漕银是他的命根子,自然要多派人马护送了。”承志道:“这些官兵也真会多管闲事,身上挑着这么大的担子,居然还来跟咱们为难。”褚红柳笑道:“他们以为咱们转眼总是个个就擒,再给咱们安上几个什么王、什么厉害的名号,禀告上去,岂不是大功一件?”承志点头道:“这边向西北,有一个峡口,咱们从那边冲出去吧。”褚红柳这时对袁承志已佩服得五体投地,那里有什么异议,说道:“请袁相公吩咐,咱们齐听号令。”承志于是在地上画图沉思,计议已定,分拨人手。
  到得初更时分,群盗发一声喊,承志和哑巴当先开路,率领众人冲下岗去。官兵本已怠懈疲倦,见群盗骤然涌到,来势凶猛异常,稍加抵挡,就被冲破一道口子,群盗向峡口直奔,官兵叫喊着随后追来。追了一阵,殿后的数十名群盗忽然回身激斗,把官兵来势挡了一挡,等到官兵大队攻到,殿后的盗帮已退入峡口,官兵又是呼哨急赶。那峡口两旁是山,形势险恶,进入峡口之后,率领长官下令停追,以防中伏。忽然间前面大车中一只铁箱滚了下来,箱盖翻开,道上丢满了珠宝珍物,在火把照耀下闪闪发光。
  统兵长官水总兵大喜,下令急追,要把十只宝箱全都抢下来。追了一阵,只见群盗拋下许多衣甲兵器,几匹马到在路旁,还有许多金锭银锭,众官兵你抢我夺,乱成一团。水总兵见群盗败得连兵器也随地出丢,不再存防备之念,一意要抢夺宝箱,下令前、中、后三队齐赶。
  这时承志已飞身跃上峭壁,手足并用,拉着石壁上的藤枝树叶,抄向官兵后路,他走了一会,果见官兵队伍中车辆一辆接着一辆,蜿蜒而来,不计其数,车辆上都是用黄巾蒙住,车上面插了旗帜,薄暮中依稀可辨的是“大明江南漕运”几个红字,从上面望下去,车队简直是一条其长无匹的黄龙。承志见此声势,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官兵势大,不易对敌,喜的是如计谋成就,劫下漕运,那确是对大仇人崇祯皇帝一个当头猛击,闯王义兵就更易成事,实是一件不世奇功。他一见下面树木茂密,就从树木中一路向下,要把车队就近看个清楚。下山极为容易,不一刻已与官兵十分贴近。他籍着树木的遮掩,连官兵的谈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车辆过了一会,忽然听见后面的车子辚辚之声渐轻,车中似乎装的并不是银子,从树木空隙中向外一望,见后面原来是百余辆囚车,车中的人双手反缚,盘膝而坐,每辆车上都插着一面白旗,写着“拟斩巨寇某某某”等字样。承志留神看旗上字样,写的都是什么“江洋大盗”、“反叛逆首”、“淮南巨贼”等等,显见都是反抗朝廷的饥民或山寨盗魁,承志心想,“这些人都要救一救,但怎样救呢?”正在寻思,忽见一辆车子的旗上写着“拟斩巨寇祖仲寿一名”九字,承志大吃一惊,追了几步细看,车中坐着的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书生。他相貌比之在老鸦山上率领袁崇焕旧部致祭时已苍老得多,两鬓斑白,满脸风霜之色,但一副慷慨雅致,虽在难中,仍旧不减当年,承志惊讶未定,只见后面囚车中推来的又都是父亲旧部,当日教导抚养自己的倪浩、朱安国、罗大千三人都在其内,只是不见应松。
  不等囚车过完,承志向上奔了数丈,疾向后追,官兵望见,鼓躁起来,有的抽箭相射,但承志身法何等抉捷,箭枝射到,人早不见。他奔出数十丈,官兵队伍已尽,最后一名军官骑在马上,手提大刀押队,承志心想:“我拿住这军官,先乱搅一阵,然后乘机救祖叔叔、朱叔叔他们。”正要飞身跃下,忽然望见远处尘土飞扬,几骑马奔驰而来。承志心道:“原来后面还有接应,等他们过来看个明白再说。”不一刻,五骑马奔到,当先一人是个女子,从他身旁闪过时看得清楚,原来是飞天魔女孙仲君,后面四人却是二师兄归辛树手妇以及梅剑和、刘培生。
  袁承志一见大喜,叫道:“二师哥!”落在归辛树夫妇马前。归氏夫妇把马一勒,看清楚是袁承志,归二娘冷冷的道:“喂!是你,有什么贵干么?”这时走在前面的孙仲君听见有人和师娘说话,也停马相候。袁承志道:“我有一件急事,要求师哥师嫂几住伸手相助。”归二娘道:“咱们自己也有要事,没空!”一提缰,马匹从承志身旁擦过,向前冲了过去。梅剑和拱手叫声:“师叔!”跟着师父师娘去了,刘培生却跳下马来,说道:
  “师父师锒正有一件要紧事,师叔有什么事,等弟子办了师父的事之后,就过来听师叔差遣。”承志道:“那不必了,我借坐刘大哥的坐骑一下。”刘培生道:“师叔请用。”拉住辔头,站在一旁。承志道:“咱俩合骑,追上前面官兵就行了。”说着飞身上马,刘培生也跳上马来,承志一提缰,那马向前奔驰。刘培生道:“师叔追兵干什么?”承志道:
  “救人!”刘培生喜道:“那好极啦,咱们也正要寻官兵晦气。”
  承志一听大喜,催马急行,片刻间追过了孙仲君,又过一会,已望见押队军官的背影。承志双腿一夹,那马向前猛冲,押队军官听见身后马蹄声疾,回头相望,只见一个人影从后面马背跃起,如一只大鸟般扑了过来。他猛吃一惊,挥起大刀往空中横扫,满拟将这人一刀斩为两截。岂知承志右手向前一伸,抢住刀柄,身子已落在马背,左手一指早点中他后心穴道,喝道:“要不要性命?”那军官只觉背心酸麻,一阵剧痛,要想抵抗,却已全身动弹不得。承志问:“你要死还是要活?”那军官颤声道:“求……大王爷饶命。”
  承志道:“你快下令,叫后队囚车都停下来。”那军官只得依言下令。这时归辛树夫妇已早赶到,师徒五人抽出兵器。往官兵队里乱杀,队伍登时大乱。承志本拟迫着军官指挥队伍,让官兵们黑夜中自相残杀,那知归辛树等自行动手,官兵后队一乱,这计策却行不得了。
  承志关心祖仲寿等人,在官兵队里抢了两柄大斧,奔到祖仲寿囚车边,两斧把车子劈开,大叫:“祖叔叔,我是袁承志。”祖仲寿如在梦在,一阵迷惘,承志又已把朱安国和倪浩救了出来。这些都是久经百战的武将,现在虽都年老,但英风犹存,抢了兵器,有的乱杀官兵,有的劈开囚车救人,不一刻,百余辆囚车齐都劈烂,放出百余条好汉来。这些人中有三数十人是袁崇焕部属的“山宗”旧侣,听说赶来相救的就是大帅的公子,无不兴奋之极,当下一阵乱杀,把官兵后队杀得七零八落,向前逃窜。这时官兵前队也已发现前面道路被山东群盗用巨石拦住,不能通行,当下两头大乱。
  承志见官兵虽然势乱,但人数多出已方数倍,如逼得紧了,真的拼起命来,倒也拦阻不住,当下撇下双斧,展开轻功,在一长列漕运车辆上奔了过去。奔出里许,见水总兵骑在马上,舞着长刀指挥作战。承志疾奔而前,双臂一格,早将两名上前拦阻的亲兵推在山坑之中,一跃上马,骑在水总兵坐骑的背后。水总兵回刀来砍,承志一闪身夹手就夺,那知这总兵武艺倒也精熟,一个筋斗从马头上翻了下去,竟没能抓住他的手腕。承志心道:
  “瞧不出官场中倒还有如此好手。”左手一扬,三粒围棋子发了出去,水总兵一一用长刀格开,承志道:“好本事,你再格格看。”左右手连挥,三九二十七颗棋子分上中下三路同时打到,就算武林高手,这一来也不易抵挡,水总兵武艺虽然高强,那里躲得开这种“满天花雨”的手法,当啷一声,先是长刀脱手,接着腿弯、腰部、背心、足胫各处都中了棋子,竟朝着承志迎面跪下。承志笑道:“不必多礼!”伸手挽住他的左臂。水总兵当胸一拳,但就如打中一团棉花,毫无反应。承志运起内力,把水总兵的身体猛力往上一拋,当下就如断线风筝往上直飞,众官兵高声大叫起来。
  水总兵自分这下必死,闭住了双眼,那知落下来时被人双手托住,睁眼一看,仍是那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他知道此人武功比已高出百倍,既然落入了他的手中,无可抗拒,生死只好置之度外。承志道:“你叫全体官兵拋下兵刃,饶你们不死。”水总兵心想:“这漕运何等紧要,如被盗贼劫了去,反正也是死罪。”于是头一挺,朗然道:“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承志一笑,手一使劲,又将他的身躯拋在空中,落下来时接着再拋,连拋了三次,水总兵已头晕脑胀,不知身在何处。承志道:“你要是不下令,你死了,你部下也活不成。不如投降了咱们吧。”水总兵一想,目下只有这条是活路,于是点了点头,承志笑道:“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水总兵定一定神,命亲兵把三员副将叫来。那三员副将说要投降盗贼,吓得面面相觑,一员副将骂了起来:“你食君之禄,不忠不孝……”话未说完,承志抓住他身子用力往地下一摔,登时晕死了过去。余下两员副将颤声道:“标下听总座的将令。”水总兵道:
  “下令停战!”承志也传下号令,叫山东群盗不再厮杀,又叫水总兵命全体官兵拋下兵刃。水总兵无奈,只得依言。火把照耀下只见双方兵戈齐息。忽见五个人在车队中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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