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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杜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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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八月初的天气热还未退,田中禾稻早就旱死,泥土干成了极细的粉末。稍微有点风过便满地飞扬,旋转不休。风再略大,那一蓬接一蓬的黄沙更不时蔽空而下,扑面沾衣,呛鼻迷眼,使人难耐。道旁林木无荫,叶尽黄落,只剩一簇簇的干枝,乱箭也似,刺空横斜,在风沙中摇撼不休,瑟瑟有声。
  咸阳桥在长安的西北面,横跨渭河两岸,为当时通往西域的大道。被征戍边的百姓经常不断都要由此经过,杜甫见沿途草木枯黄,浮沙更多,走不多远,鞋袜里便装了不少沙土,身上衣冠也渐染成黄色。相隔都城这样近的所在竟是满目荒凉,使人感到风尘之苦。想起那年因送孙宰出为县尉,曾来渭北。偶见暮云春树,怀念远隔江东的李白情景,依稀如在目前。彼时,农村虽已调敝,墟里炊烟犹映斜日,道旁高柳尚趁晚风。今天却是惊沙晨起,田野皆空,满目山河惟有萧飒。自来年荒易招世乱,何况朝廷崇尚奢侈成为风气。边将贪功冒赏,灾害生民,以致府库空虚,物价日昂。元气已亏,难于挽救。眼看千万黎庶多受流离死亡之惨,使这一座雄伟壮丽的皇都也必难以永保。越想越难受,一路寻思,不觉把渭水上的长桥走过。正想顺着荒野小路到左近山脚村落中寻几个老年人访问一下,忽听来路号哭喧哗,杂以车马奔腾之声震撼田野。大惊回顾,来路桥那面忽然涌来了大队人马车辆,走得并不算快,因为人多杂乱,互相抢挤践踏,被卷起来的尘雾迷漫遥空,竟将那横亘渭水上的长桥遮蔽了一大半。前行车骑之外,随着大队腰挂弓箭的新兵。黄尘十丈中还隐现着不少老弱妇孺,一个个争先恐后,顺桥两旁舞扎着双手抢向前去,分朝那些腰挂弓箭的新兵乱扑。押送新兵的军校便朝这些老弱妇孺厉声喝骂,挥鞭乱打。有两个拼死命追上前的,刚和所追的人抱紧一起,吃众军校抢将过去,一路乱撕乱打,活生生硬拆开来,丢下被打倒的老弱,威逼着那被抱持的人上路。内一贫妇竟被兵差连打带推,往后一仰,掉下河去。大片惨号悲哭之声由尘雾鞭影中传来,分外显得惨痛。杜甫虽然义愤填胸,但知此是官府征往边关的新兵,押送军校凶恶胜于狼虎。稍微拦路,定遭鞭扑,不可理喻,此时上前,平白受辱。因想救那落水贫妇,便顺侧面小径往桥前绕去。刚刚赶近桥头,见两面河滩都已干裂,仅当中河心还有一条宽不过丈的浊流,方才翻倒河中的贫妇已无踪影。正张望中,耳听车声辚辚,马声萧萧,一伙凶神也似的军校押着上千个蓬头垢面、涕泪纵横的新兵已由桥上驰过,往前面驿路上赶去。大队人马卷起来的尘埃簇涌起大片黄云朝前翻滚。整座咸阳桥也在尘雾笼罩之下,兀自还未停息。桥上众声哭喊也更惨厉,人影却望不见。一时情不自禁,冒着烟尘往桥上赶。行约半里,桥上烟尘渐息,这才看出被军校打伤推倒的老弱妇孺一路都是。有的已快晕死。左侧地上一个新兵和一妇人拼命搂在一起;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紧抱着女的一条腿不放,喘吁吁声都哭哑。这夫妻母女三人身上的衣服均已撕裂,背上各现出一条条的鞭痕。女的披头散发,脸上还流着血。因在尘埃中一阵乱滚乱挣,呼号宛转,血泪模糊,业已不似人形。另一八九岁的幼童急得满眼角布满了红丝,眼珠也似快要凸出,披着满头黄沙,不住口地乱喷乱吐,偏喷不出半点口水,只在一旁跳脚干嚎,看去可怜已极。同时发现旁边一个军校正朝这老少四人发威,把手中长鞭乱挥乱打,响起一片噼噼啪啪的鞭声,刺耳惊人。实在看不下去,怒火一壮,便拼受屈辱,打算上前劝解。
  军校手指地上三人低喝道:“你当我真个没有一点人心么?身边没有银钱,快给我回家拿去。连二两银子都不肯出,休说我无法交差,连我就此逃往他乡也办不到。难道为了救你,叫我乞讨回家不成?”
  那被妻子搂紧、滚到地上的新兵年已五十来岁,闻言嘶声哭诉道:“小人由十五岁起就被里正强征戍边,一去十七八年,才蒙主将恩怜,放回故乡。刚在家中过了两年穷苦日子,二次又应征役,去往安西一带屯田。去年四十七岁,幸被放回,好容易在破窑内寻到我的妻儿,不满一年的光阴,又被官差提往军中。小人应过多年征役,军爷们的苦楚全都知道,只是我一家老小连糠批都吃不成,哪有银钱奉上?小人并不借命,无奈这个守我多年的婆娘和两个娃实在叫我不能狠着心肠将他们丢下。求军爷千万开恩,饶了我全家这四条命罢!”
  军校怒道:“世乱年荒的日子哪一个没有难处?方才我鞭打你们,是做给他们看的。有心成全你夫妇,你们反倒和我撒刁?再要不听好话,我就将你两夫妻活活打死!”口里说话,手中长鞭挥动越急。
  杜甫见那军校只顾喝骂发威,手中鞭迎风乱响,一下也未再打向这两人的身上,知其只是图钱,想起身边还带着几两散碎银子,凑往军校身前,准备开口。
  抱紧丈夫的中年妇人哭喊道:“我们昨晚起就饿着肚子,哪有银钱送你?军爷饶命呀!”军校低喝:“你们要不是穷人,也不会被人抓去当兵。这一点难道我都不晓得?不过我今天实在没法交差。哪怕一两半两,你就求亲告友也得给我拿来。再若迟延,就我想要放你也来不及了。”
  杜甫看出军校似知这地上一双男女无可压榨,非但要价减价,连手中鞭也有气无力地搭向地上,面上却还带着焦急之容。日前就听传说近年征役大多,连老弱也常被强抓了去,官差军校多有卖放,果然实有其事。忙掏出两许散碎银子,乘机接口道:“这一家四口实在可怜!像他那样年纪也没有再去从征的精力了。请你放他回去吧!我身边这点散碎银子都送给你如何?”
  军校见银子是逼不出,女的又抱紧男的,任凭鞭打威逼死不放手,本已打算舍之而去。忽听有人答活,并还代出银子,不知杜甫昨早先往城中访友,田问装束已全换过,误认为是个有来历的人,傥来之财,原出意外,哪里还敢争多论少,连忙接过,匆匆赔了两句话便慌不迭往桥下急赶。旁立幼童便张着小手,朝倒地的爹娘扑抱过去。
  地上老少三人把手松开,拉着幼童,同向杜甫跪拜不已,急切问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杜甫再三劝慰,才同起立。这一耽搁,沿途被推和打倒的一些老弱妇孺已相继挣起,晕倒的也被人唤醒转来。有的满脸尘污泪痕,垂头丧气,不住呜咽着往回路走。有的望见亲人业已走远,无可挽回,悲愤过度,神志失常,便咬牙切齿指着那一队人马的去路,跳脚咒骂,状类疯狂。一会工夫也都被人劝回。一时悲声四起,盈于道路。刚站起来的老少四人,倒有两个受伤较重,又是饥疲交加,步履艰难。杜甫还要帮助扶持,才得挣扎前行。这一来便落在了后面。
  杜甫本想探询他们身受经过,因见这夫妻二人都是气弱力乏,走路都喘。两小姊弟也早哭哑,一句话都答不出。不忍间话,只得扶着那个女孩,拉着那个男孩同往回走。正想过桥找个人家借地歇息,买些汤水食物,让这老少四人进点饮食,再打送他回转的主意;快要把桥过完,忽然又听哭喊咒骂之声,同时瞥见一个周身水泥淋漓、通体皆黄的贫妇由桥旁河滩怒吼着抢爬上岸。刚想起方才被军校推倒坠河的贫妇,人已对面赶到,遥望北岸尘头已远,开口便问:“你老汉倒被抢回,我那苦命的丈夫今生是再也见不到的了!”说时泪已夺眶而出,悲哭不止。两老夫妻嘶声手比,再三苦劝,贫妇才住了哭骂,哽咽着帮助扶了受伤的人一同上路。
  贫妇刘四娘的丈夫刘壮年纪已过四十,早被征兵的官差抓走。杜甫所救的人名叫曹桑,年近五十,须发皆白,去年刚由安西免役归田,又被官差抓去戍边。曹妻周氏带着两个小儿女实在无法度命,隔夜里守在桥上,等丈夫过时一把抱紧,任凭押送军校鞭打,死也不放,虽然受伤颇重,丈夫却被夺回。这次新抓来的兵多半老弱,除却能够变卖田业衣物、贿赂押送军校暗中卖放的,余者一任后面追来送别的父母妻儿如何哭喊,理都无一人理。这两家人都住在南山脚下土窑之内。当地原是一座山村,近年人们相继逃亡,业已十室九空。本来有田的,因为无人耕种,田里已长满了荆杞。剩下一些无田可耕的老弱妇孺,因官差追逼租赋,极尽贪残,甚于豺虎,虽有这许多荒废的田,却不敢种。耕牛农具又都缺乏,只得去往山中采掘草根野蕨,苟延残喘。当地里正常时还要生事逼索。曹桑再想回到那阴暗污秽的窑洞,自难免于后患。刘四娘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儿子,日前逃往山里,将来也恐要被官差抓去。衣食又都那么艰难,对于未来岁月甚是愁急。
  杜甫由刘四娘口中间了一个大概,心中好生酸苦。知道刘四娘坠到河中浅水里面,还灌了两口混汤。下余老少四人均在烈日风沙之下挣扎呼号,声哑口渴,难于问答。一面止住他们,不令开口,将身边几两散碎银子全数取出,各按人数多少分赠,因这两家六口还要另外觅地居住,不便陪送,便告以今后无法度日,可往杜陵相访等语。又送出三里来路,眼看这老少五人互相提携扶持,穿越荒野,赶往南山,业已走远。心方慨叹,准备回去,抬头一看,日光忽隐。就这仁立凝望之间,天上业已布满了阴云。一阵紧一阵的狂风走石飞沙,吹得满空昏黄,暗影沉没,人也立足不定。风势刚过,豆一般大的雨点乱箭一般又从当空斜而下,打得地上灰尘四起,土气熏人。先前奔走田野中的五个苦难百姓已不见影子。慌乱中瞥见道旁有一土崖,崖下还有凹处,地也较高,便赶往崖下避雨。风狂雨大,转眼之间尘土全息,泥浆飞溅中又激起大片水烟。四野溟檬,极目茫茫,横亘渭水上的长桥均为风雨所掩。雨水泥汤好似无数黄蛇,时分时合,满地乱窜。崖侧一块洼地早被雨水积满,雨点打在水面上,涌起无数大小沤泡,此裂彼起,沸水也似。时刻刚刚过午,天却低得快要压到头上,一眼望出去,面前已成了一片雾海。水气逼人,手脚冰凉,共只半日之间,竟似换了一个季节。幸而立在避风一面,否则更是难当。暗忖:“这样大雨,休说离家好几十里不能回去,连想进城都办不到。”离镇也还有里许,左近并无人家店铺,肚子饿了起来。一时情急,暗忖:“方才几个穷苦百姓身还带伤,路更难行,那是怎么走的?昨今两年下田遇雨不是没有经过,只是戴笠披蓑,离家又近罢了。我连风雨都怕,以后怎能再受别的艰难辛苦?”当时勇气一壮,立把身上长衣、头巾连鞋袜一齐脱去,打算赤脚赶往前面镇上,寻一店铺买点吃的,就便避雨,想法借到雨具,暂且进城投宿,再作回家打算。看看有这场雨地里是否能种一点东西?刚把裤腿卷起,往崖前浅坡下冲去,猛觉那雨和大股瀑布一样,当头泼下,冷气逼人。前半黄泥浅坡吃雨水一冲,地面沙砾扎脚生疼。心慌急退,脚底一滑,顺坡溜下,恰落在崖前水塘里面。人虽不曾跌伤,腿脚已经插向水泥之内。扑通一声,泥浆激射中,溅得满身满脸都是。风雨猛恶,更是侵肌透骨,气透不转,慌不迭顶着倾盆大雨挣起身来,赶回原处,已是通体淋漓,狼狈不堪。先前防备打湿卷成小包的衣冠,外面两层业已湿透,染上污泥。腿上还划破了两处。又想起身边碎银业已散光,就到镇上也买不来吃的,除等雨住忍饥进城,别无良策。正在又好气又好笑,眼前倏地一亮,前面阴云中突现电光,金蛇一般才闪得两闪,便有一个震天价的大霹雳自天直下,大团雷火打在远方田野里,流空爆散,看去甚是惊人。那天河倒倾一般的暴雨竟似被这一震之威击破。由此起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响个不停。渐渐越响越远,雨也渐渐停了下来。官道两旁沟渠水已涨满,滚滚浊流夺路而驰,稍微低洼之处都成了泽国。雨还稀疏疏地下着。天空中的湿云却疾如奔马,载沉载浮,往西南方涌去。先是一片金黄色的阳光由云隙中斜射而下,不多一会阴云尽散,细雨全收,日色已早偏西。雨后日华照得九峻一带群山曳紫拖蓝,岚光如沐。有的山半还附着三两处似起不起的云堆,团团银絮掩映于苍崖赤壁之间,分外鲜明,蔚为无边丽景,好看已极。因是腹饥难耐,天时又晚,再不赶进城去更是进退两难。为防路上沙砾刺脚,索性穿上衣履,带着满身泥污,绕过水塘,走上官道,往城里赶。自来暴雨原少润土,来势越猛,退得越快。加以天旱日久,两旁易盈的沟渠水虽还未流尽,官道上的灰尘已被大雨冲掉。只管刷出一条接一条的大小浅沟,高低不平,干处却多。沙明路净,反比来时尘沙扑面。一踩一脚土好走了些。回望长桥卧波,渭河水涨,河心一弯浊流也快漫过河滩。落山的斜阳倒影其中,水是黄的,却有一片接一片的白云三三两两在河里飘过。咸阳桥上也渐有了行人车马。心想:“城南一带的园林宫苑和通往骊山的御路何等华美整齐!这条通往边关的大道却任其荒凉残破,不加修治,使从征将士离边关尚远,先感行役之苦,岂不更易消沉士气?这场雨虽然是好,看路面这样干法,两岸河滩并未漫完,分明雨还不透。今年这样天旱,就是寻常也难免于春荒。此时民间疾苦越深,又当小麦等雨下种之际,麦子一种不成,这些老百姓明年更无活路了。”正在越想越烦,忽听蹄声得得,由后传来。回顾身后来了两骑,马均紫色,甚是轻快。马后还跟着两辆官车。见这一段路沟洼甚多,并有积水,便闪向路旁暂避,想等车马过后再走。那两骑马已一前一后相继走近。觉着前面马上一个老者十分眼熟,定睛一看,惊喜交集,脱口高呼:“达夫!”
  来人正是高适。先任封邱尉,因朝廷征役频繁,祖税日重,做县尉的奉有朝廷之命,不得不骚扰民间,实在问心不安,只得辞官不做,往游河右(黄河以西之地,今甘肃省张掖、酒泉一带)。河西节度使哥舒翰一见投契,专本保奏他为左骁卫兵曹,兼掌书记。朝命已下,新由武威赶往长安吏部禀谒,不料老友重逢,好生喜慰,连忙下马,拉着杜甫的手,笑道:“子美兄别来无恙,怎会通身水泥?方才遇雨了么?”
  杜甫告以前事。高适不等话完,便命从人回马,将行李车上的衣冠鞋袜取出一套,急速送来。
  从人领命,忙朝后面来车迎去。
  杜甫略叙别况,便问高适由何处来,近年光景如何,可曾见过李白?
  高适把别后踪迹和辞官从军经过说了一个大概。
  杜甫抚掌笑道:“三十五兄高明之士,一向沉沦,今日居然脱身簿尉,不再捶打那些无辜百姓了,看你跨鞍驰马,还是你我当年和太白同游时那样轻健,真乃快事。立志不在年高,前途大可有为。现当国家多事之秋,正要你这样人劳于王事。此行何止小弟一人为兄致贺呢!”
  高、杜二人正说笑间,从人已将衣冠鞋袜取出,车也赶到。杜甫因下半衣裤已全湿透,途中不便更换,想到城内再说。
  高适笑道:“你看,来去路上的行人相隔均远,车中脱换有何妨碍?”
  杜甫见老友情长,只得依了。
  高适等杜甫把周身衣服换下,交与从人拿去,又对杜甫道:“这两骑马正是当年太宗皇帝平定东都所乘的那一种‘飒露紫’新由西域得来,倒也神骏。本想请你同骑,再续当年纵辔之乐。一则此时杜兄腹饥,我又急于和你一叙别况。车中带有干粮鹿脯,还有上好白酒,难得相见。不久我便回转河西。聚日无多,你我同坐车中,小饮畅谈,岂不比当年把酒谈诗,又是一种滋味么?”
  杜甫换了干衣服,身虽不冷,经时一久,腹饥更甚,含笑应诺。高适也坐进车中,命人将干粮鹿脯连酒取出,与杜甫边吃边谈。因要和杜甫畅叙,命从人押送行李,进城安顿,只带二人一骑,坐车亲送杜甫回家,并在杜家下榻,便由长安城西北角的便门绕过,往杜陵赶去。车马虽快,到时天已黑透。
  杨氏见丈夫和好友同来,忙和项明安顿车马从人,一面杀鸡煮酒,款待来客。高、杜二人谈到半夜方始安寝。
  次日,天还未明,高适便独骑紫马赶往城里禀谒,并请杜甫乘车后去。先往旗亭相待,再同一起欢聚些日。
  杜甫自来朋友情热,送走高适不多一会,便乘来车进城赴约。由此和高适在城内盘桓了十多天。分手时,并还送过渭水,方始互道珍重,依依而别。高适还将所骑爱马“飒露紫”送了一匹与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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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积雪行舟 阴岭光寒林似玉  僵尸委路 朱门肉臭酒如渑
 
  杜甫送走高适,想起那日一场暴雨,渭河两岸滩地虽未漫完,水却涨了不少,不知近日如何?先和高适同坐车中叙别,不曾留意。归途缓辔细看,村落田野里还是那么荒凉。地上早已干透,虽然不似那日无风自起,人在路上稍微走动便是一身尘土,秋风过处照样卷起一阵阵的旋沙,惊飞不定。沿途沟渠不是浅水无多,便是泥干见底,仿佛那天一场雨并未下过,两岸河滩又往河心挤拢,只多了新被急流冲刷出的条条浅沟,紧束着挟有泥沙的浊流,和绳索一样,不住纽结滚转而下。整个河面差不多又干涸得回复了原状。心想:“今年干旱太甚,粮食菜蔬虽种不成,庭前隙地向阳通风,搭上草棚,多种一点药草,长成出卖,也可勉度春荒。自来物极必反,交冬定下大雪。明春再和项明一同耕作,人夏收成还是有望。只是这许多苦难的百姓休说开春,便是今冬也必极难度日。众人都不免于饥寒,我也断无长享温饱之理。那被强抓了去应征役的丁壮,内有好些年近衰老的苦人,更不知是何光景?”刚打着如意算盘,忽然想到百姓所受的灾害,由不得又焦急起来。一路信马前行,不觉离家已近。忽见杨氏母子二人正在门前手指来路说话,爱子宗文首先张着一双小手连蹦带跳欢呼迎来,忙即下骑,将马带定。
  宗文连声急呼:“爸!我要骑马,我要骑马!”
  杜甫随手抱他横坐马上,用手扶住,拉了马缰向前徐行,笑问:“项明呢?”
  宗文接口道:“他不回来了,爸进城去好几天不回家,娘正着急呢。”跟着又喊:“娘,爸回来了!”
  杨氏忙把宗文抱下,问知马乃高适所赠,刚由渭北送别回转,便请杜甫入内歇息,并朝宗文低语了几句,匆匆牵马绕往屋后,给马上了草料,再往厨下把水烧热,端了一盆回屋,见杜甫正向宗文盘问项明的下落,接口微笑道:“你先洗脸,等我把你身上尘土掸净,锅里的水也大开了,你喝一碗定定神,我会和你说的。”
  杜甫先见爱子怎么也不肯说出项明何往,面上却有愤容,正在犹疑,闻言忙道:“你快说,项明怎会不知去向?我家今年衣食无忧,全都靠他。田里的事我好些还没学会,有时难免还要到城里去会朋友,此人真是少他不得。他和我家相处甚好,无故决不会走。只是性情倔强,不大听话。你和他争吵过么?”
  杨氏一面给他掸去衣冠上的灰尘,听完从容答道:“洗完脸,漱漱口,先看封信。我去取来开水,再和你说。”
  杜甫只得照她所说,忙着先去洗脸。
  杨氏知其急于要问项明下落,心中也颇难过,便把塞向床边的信取出,交与杜甫,随往厨下去取开水。
  那是杜甫舅父崔项的来信,大意是:崔项新任白水县令,两甥舅多年未见,渴欲一叙,要杜甫明年春夏之间去往白水聚上些日。并还提到杨氏的堂兄杨衍也转任了白水邻近的奉先县令。杨母素来看重杜甫,又想念她的侄女,也打算请他夫妻去往奉先小住。两县相隔长安均只三二百里,盼望杜甫夫妻春暖就去等语。杜甫看完信,以为杨氏小时虽在婶娘家住过几年,日常谈起,也颇想念,多半是为天时久旱,田里无事,就便打发项明送信,往奉先去看望婶娘,心中略定。见杨氏端了汤水走进,还有三个新蒸热的馍和一碟腌菜,笑问道:“想不到我舅父和叔岳母所居两县都离长安不远,是你打发项明到奉先去了么?”
  杨氏道:“你往返奔驰了这多半日,先吃两块馍,点一点心再来和你细谈。”说罢,匆匆又往外走。跟着,便听屋后鸡叫之声。
  宗文刚接过杜甫掰开的半个馍,一听群鸡飞鸣,不禁喜道:“果然爸一回来娘就割鸡了。”口说着话,放下馍就往外跑,并说:“帮娘捉鸡去。”
  杜甫忙将宗文拉住,笑说:“你去只有给她添忙,快坐下,吃点馍,我还有话问你呢。”
  宗文急道:“娘说,爸要问项明的事,就说不知道,爸不要问了。”说罢,挣脱了手又往外跑。
  杜甫故意把脸一沉,道:“乖娃!要帮你娘割鸡,爸就不爱你了。项明的去处你娘会对我说的。你母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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