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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杀人者唐斩-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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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回醉得像一只快乐的狗。
    “怎样了?”泥涂醉态可掬的问他们:“你们阻止了他们的行动没有?”
    他受托去劝阻这千江湖汉子这次鲁莽的行动,因为“行动”的结果,极可能不是反害了
龚侠怀就是徒送性命。
    不值得送命的牺牲和值得送命的牺牲,对泥涂大师而言,都是不该去送命的。
    他先找到了销魂和融骨。
    他要先线到比较“好说话”的人。
    融骨和销魂当然好说话。
    因为他们是他的师弟。
    ——所以,融骨先生和销魂头陀也一口答应下来:他们会阻止这件事,请大师兄不必费
心。
    泥涂和尚是个懒人。
    懒人一向都不喜欢费心。
    更不喜欢费力。
    就连多费唇舌,他也能省则省。
    ——他一向都认为:与其多说话,不如多喝酒。
    他今天就喝了点酒,然后赶来约定的地方,来听听看而个师弟的时展。
    荷花开了整整一塘,像一口气开尽了唐宋两朝的风华绝代。
    莲花出污泥而高洁,泥涂觉得很像自己。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朵花。
    一朵高洁的莲花。
    他的两个弟显然也很同意。
    “大师兄明镜自明,心莲连心,任侠人间,写意仙风,这才是高情忘情,”融骨先生
说,“相比之下,我们就实在太惭愧了。”
    泥涂和尚似听出有点不妙,瞪起小牛般的圆眼,问:“你们阻止不了他们的行动
吗?!”
    “他们已经出动了。”销魂头陀音着脸说:“那些人一心要救龚侠怀,全都是劝不住
的。”
    “什么?!”泥徐几乎跺烂了这道拱桥。心想:这个跟头在饮冰上人等面前可栽得不
小!“他们在曰里?!”
    “来不及了,”融骨先生不慌不忙的加了一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想的。”
    “什么办法?!”泥涂着急。
    荷塘的莲花像一位位小丽的人儿,在召唤。
    “让他们去碰碰钉子。”销魂头陀说:“更胜过我们多费唇舌。”
    “什么!”泥涂气得连肩上的头皮屑都抖了下来,“这怎么可以!”
    销魂头陀叹了一回气,说:“那么,到底还有一个办法。”
    泥涂打了一个酒嗝。他只有在打酒嗝的时候,脸上那大笑狂哭的神情才会偶尔消散:
“你说!”
    销魂头陀转向融骨先生:“你说好了。”
    融骨先生有点不情愿:“还是你说吧。”
    泥涂奇道:“谁说不是一样吗?”
    “好,我说。”销魂头陀忽然、突然、蓦然、陡然,倏然、猛然地自后抱住了泥涂和
尚。
    同一时间,融骨先生修长的十指也以一种非常、十分、极之、不可置信的速度,急扣泥
涂和尚身上。
    身上的骨头。
    然后,在风里,绝对、一定、毫无问题的可以听到,泥涂和尚全身的骨胳,给融骨先生
一一敲碎的声音,比骤雨打落在芭蕉叶上,或是棉棒敲在扬琴弦上更密集而清嘶的响着。
    泥涂惨嚎。
    他挣动下了。
    (因为他的师弟销魂头陀正用一种销魂的姿势抱着他。)
    他迅速“矮小”了下去。
    (因为销魂头陀正“热烈地”揽着他。)
    他很快的就“瘦”了下去,也“瘪”了下去。
    (因为他全身的肌肉,都似给销魂头陀“吸”走了。)
    他全身已散了开来,只不过在片刻之间,他己变成一堆烂泥似的,完全丧失了精、气、
神。
    (他全身的骨骼,也几乎都在这霎时之间让融骨先生捏碎了。)
    他惟一还有点生气(也极生气)的是眼。
    他瞪大了双眼。
    他至死都还不明白:
    他的两个亲爱的、可信的、忠诚的、一向崇拜他的师弟,怎么竟会向他用上“莫过不销
魂,人比黄花瘦”和“一战功成万骨枯,蓝田日暖玉生烟”这两种毒手辣手来杀害他——
    融骨和销魂把泥涂的尸体扔进塘里,然后两人拍拍身上的衣服,搓搓手,像刚把一块拦
路的木头扔到泥塘里去似的,现在已功德完满。
    融骨先生舔了舔干唇,说:“他的骨头很硬,我很喜欢他的骨头,他就是骨头太硬才会
让我融了他的骨头。”
    销魂头陀舒泰的说:“他的肉很结实。这么结实的肉一口气吸于,真有点可惜。”
    过时,融骨先生和销魂头陀,一个本来己是长得很高的了,现在又更高了一些,一个原
来胖得厉害,现在又似乎更臃肿一些。
    融骨似乎叹了一回气,说:“不过,大师兄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他以为他好比莲花一般
圣洁,现在不就栽在莲池里了吗!他法号泥涂,现在可作身都涂了泥了。”
    销魂似乎也有点感慨:“那有什么办法?这些江湖上只顾玩命出名的家伙,只一劲儿的
去救龚侠怀,也没好好想想,真当我们这些替朝廷主持正义执行律法的人都死了不成!”
    融骨“咳”了一声,仿佛喉头里咽住了一颗榄核。
    销魂头陀怪目一翻,道:“怎么?不对么?”
    “也没什么对不对的;”融骨先生用两只手指捻着他那一小撮山羊须脚,道:“正义这
句儿给人用得太多,已不知是何解了,只知道人人都以为自己是正义的。”
    他眯了眯眼睛算是笑容,用手一指河塘,说:“像我们这样把他杀了,的确可以免除皇
上那帮人有意延揽他成为我们心腹大患的危机,不过,如果说这种做法是维护法律正义,也
无不妥。”
    销魂头陀忽然“啊”了一声,跌足道:“遗憾!”
    “别担心,”融骨冷冷的白了他一眼,“你还来得及赶上‘劫囚’那一场好戏。”
    “不是,”镖魂头陀用手一搭他那把残破扫帚似的乱发,“我是遗憾大师兄至死不知:
你是‘绿草’我是‘黄花’,他虽然一直都自居为大师兄,但在江湖上、武林中的地位与身
份,我们其实比他高多了!”
    “这有什么干系!”融骨懒洋详的说:“我们只注重活着的跟我们有利害关系的人怎么
想怎么看,至于死了的再大不了的人,也与我们全然无关。”
    这时凉风送爽,吹得荷花莲叶一阵轻漾,泥徐大师沉陷下去的地方,现在已完全恢复了
原来面貌,连泡都没再冒上一个。
    远处传来龙舟竞渡的号响。
    “死了的人甚至比不上这一阵风,”融骨忽然因景生情地道:“你听到吗?”
    “号响?”销魂问,“龙舟争锋?”
    “不是,是杀人声。他们开始了——”融骨说,“‘救龙行动’。”

4.诗丛里的刀
    “好一把刀!”高赞魁拿着那把“天涯刀”的时候,心跳得快一些,血液流得急一些,
连呼吸也费力了一些,就像初恋的男子刚刚遇上了他的梦中情人一样,“好刀!”
    朱星五眼中发出邪芒。当他斜着眼在注视高赞魁拿着这把刀的时候,星芒就更甚了,那
种光芒就像是香枝上的焰蒂,在白天不甚显亮,一到了全黑的夜里分外夺目。
    “当年龙头就是仗着这把刀,横行天下,”朱星五感慨的说,像他眼前尽是一幕幕可凄
可恋可歌可泣可再从头再来一次的如烟在事,“后来他的刀法已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此
时无刀胜有刀’的境界,但我们追随他、帮他打天下的时日里,这把刀可以说是我们所有的
信心、全部的定力、一切的目标、完全的奉献、不顾一切的号召。那段日子,真是
过瘾!”
    “那时候,我们不但直道而行,而且志在替天行道;”高赞魁抚着那柄刀,仿佛在对着
他的情人诉说着绵绵情话,“我们都曾经相信过;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候,才见着真情:只有
在最大的磨练里,才显出一个人的志气,只有在不计成败、舍我其谁、全力以赴里,我们才
活得比谁都更光辉、更自豪更不虚度。”
    他那很有官威的紫膛脸,出现了一种少有的神采,就像是一个少年看到自己梦幻成真的
神情一样。”那时,我们都相信,只有在刀丛里,才能有至真至诚的好诗:只有在刀山火海
里,我们才能布展所长;只有在绝大的危难里,我们一众兄弟,更能唇齿相依,生死与共;
可是可惜”
    他始终没有把刀拔出来,只无限惋惜的说下去:“这条路愈行下去,渐走渐远,愈行愈
寂寞。”
    朱里五忽然用一种类近是病人般的声调接了下去:“这使我们愈来愈清楚和了解:刀丛
里,不一定有诗;纵有,去拾取的代价也太大了;但在诗丛里,却隐隐夹杂着剑影刀光。人
生一切,都是用实力去挣得的,而不是用欲望去换得的。龙头一个人持刀行道的抱负,对我
们而言,只是死路一条。”
    叶红和严笑花静静的听着,要不是他们眼里流露出悲悯与不屑,简直令人以为他们是充
耳不闻,或是根本失去了表情。等他们的话告一段落,叶红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得很吃
力,所以也说得尽量简洁,虽然只几个字,他已换了几回气,每一个字都用那个字的口型才
能勉强将之模糊的吐出来:“所以,你们因为梦碎,就要把使大家能有梦想的人铲除?”
    夏吓叫那一张一如一粒大蛋似的头又凑了近来,张开血盆大口,狞恶的说:“你可知道
你已饮下我们老七的‘黄泉水’?”
    叶红点点头。
    夏吓叫以一种骇人的声势又说:“你知道你是因何而死?”
    叶红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点头或摇头。
    “你现在连移动一下也没办法,还逞什么能?!”夏吓叫咧开了嘴,上下两排牙齿森然
如铜锉,直磨得登格作响,“你就是太多管闲事,所以才自寻死路!”
    “他是多管闲事,”严笑花的语音像刚吞下了一碗苦药,每一个字都说得踢掉一块大石
一般吃力,“我不是。龚侠怀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有他那样的朋友,而你又喜欢上他那样的人,”夏吓叫用他那一张只缺了长鼻子就
是十足一张象脸的头趋近严笑花,“所以你该死。”
    “我真奇怪,”严笑花倦乏地闭上了眼睛,不屑再看这种人一眼,”你们嘴里这般,鄙
薄你们的老大,可是,要是没有他,你们就如一盘散砂,你们就烂泥扶不上壁,你们根本不
能扬名立万,你们根本就是一堆垃圾。”
    夏吓叫虎吼一声,反手抄起镔铁禅杖,就要向严笑花顶上劈落。
    高赞魁突然出手一拦。
    也没看他怎么动,夏吓叫那一枕已给他化解于无形。
    夏吓叫顿时为杀意所激睬,碌着一双要噬人的眼,向高赞魁吼道:“你干什么?!”
    高赞魁一团和祥的道:“别急。”
    夏吓叫咆哮道:“你没听说过吗:杀一个人要杀死了才是杀了。在未杀之前,切勿给他
有反击的机会,废话尤其不要多说!”
    高赞魁气定神闲的道:“这两人,杀是要杀的,可是,为免后患,却不是由我们来
杀”
    互吓叫愣了愣,道:“什么意思?”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高费魁微笑道,“不过,就算是杀该杀的人,也该由该杀的
人来杀才是。”
    夏吓叫迷惑起来,而述惑也引起了他的防卫。
    朱星五忽然说话了:
    “来了。”
    然后他补充:
    “杀人的人来了。”
    杀人的人是来杀该杀的人的。
    今天,八尺门里,“被杀的人”是叶红和严笑花——不管他俩是不是该杀,但只在场的
人人人都认为他们该杀,他们就给杀定了。
    只是,杀人的人又是谁?
    杀人的人走进来了。
    走得很慢。
    杀人的人很苍白,好像他杀的是别人,流的是自己的血一样。想必是他杀人太多了,才
会苍白到这个地步。他也满脸胡碴子,眼神很忧伤,但整个看去,却是一个很幽艳的男人。
    一个很惊心动魂的幽艳男子。
    “惊心动魄”四字,不仅是形容他的杀气,还有他带着的事物。
    他“抱”着的“事物”:
    棺材!
    一副沾满泥泞的棺材!
    他肩上搭着绳子,拖着那口斑剥的、古老的,但相当“宽阔的”棺材,就当是拖着他的
宝贝儿子一样:他是那么的用力,以致白皙而修长露节的手背,全浮凸上了青筋。
    叶红见过这个人。
    ——那天、下雨、二嫂亭旁,他和严笑花,遇上小李三天和“双面人”的伏袭,这身着
江披风,赐佩钝短刀的汉子,曾经走过。
    严笑花认得这个汉子。
    龙头近年来最心爱、显得力、最倚重的一名兄弟,排行最末的八当家赵伤。
    一向都留在前线作战,向来都最孤独、最寂寞、最傲岸的“孤山派”赵伤!
    赵伤来了。
    赵伤回来了。
    (他回来做什么?)
    (——要救龚侠怀?)
    (——要为龙头报仇?)
    (——还是跟这干八尺门的叛徒同流合污,为诡丽八尺门再添一名不长进的当家?)
    赵伤一进来,朱星五就一晃身,迎了上去。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一路上辛苦了。”
    “不苦,老大才苦。”
    “你要的人,我们已经擒住了。”
    “嗯。”
    “一个是叶红:他跟龙头,在平江府里并称‘刀剑双绝’,他因搅‘红叶书舍’,勾结
朝廷好官,妒恨老大功名显赫,武艺商强,因而告密诬陷,使龙头身隐囹圄迄今八弟,
你说,这人该不该杀?”
    “该杀。”
    “另一个是严笑花:她身为龙头红粉知已,但不守妇道,贪图富贵,先跟狗官陆倔武以
色相示,谄媚勾结沈清濂,跟这些贪官陷害龙头老八,你说说看,这娼妇该不该
杀?!”
    “该杀!”
    “就是因为该杀,而你又是龙头最知心的兄弟,我们千方百计把他逮着了,由你来杀—
—你是老大最喜欢的弟兄,不由你来替老大报仇,还有谁人!”
    “是!”
    “那你还等什么?”
    赵伤不等。
    他拔刀。
    他腰畔那把:又短、又饨、又生锈的短刀。
    他的短刀一发出来,连一向凶悍的夏吓叫,眼里的神情也显现出了他名字的中间那个
字:
    谁也不敢置信:这样一柄毫不起眼,又笨又钝的锈刀,竟像一个绝世才子的一句绝世诗
句一样,识货的人一看,只有也只能拍案叫绝。
    朱星五布暑一向很绝。
    如果不绝,也不会使到龚侠怀进了牢后,还放心把八尺门一切要务,交他主理,更不会
安心乐静,以为朱星五会设法营救他——就算救不成,也会把门中子弟安顿好,为将来大计
铺路。
    现在,叶红和严笑花就算要申辩也无从。
    因为他们喝了那杯“结义酒”。
    “酒”里有毒。
    路娇迷的“毒”。
    “黄泉水”。
    ——喝过“黄泉水”后,武功越高,也给废得越速;叶红和严笑花纵能强提一口气说上
几句话,但一旦那几口气用完之后,这两人就成了待宰的哑巴。
    “诓背叛老大,”赵伤干涩的向叶红和严笑花说:“谁就得死。”

5.流汗,还没流血
    “囚车到了”。
    这个消息,自蒲田一休大师的一声佛号里传来。
    一体大师立在十字街心,背向菜市口,面向羊棚桥,侧对二嫂亭,总比,从大牢到衙厅
路上任何动静,都荡在他眼里,都逃不过他眼里。
    他站在那儿好久好久了,托着钵,背着布袋,捻着楠珠,敲着木鱼,双目低垂,但始终
未曾念过一声佛号。
    直至现在。
    “阿弥陀佛。”
    意思是说:囚车来了。
    “囚车来了”,即是“行动开始”了。
    “行动”是“救龚行动”!
    只不过在片刻之间,消息传遍了给每一个正在等待这消息的人。
    他们用的方法,有的是打碎一只碗,有的是一声咳嗽,有的是忽然收起了旗竿,有的是
脱掉左脚的草鞋,有的是忽然把烧红的铁棒浸在水里,有的是忽然戴起了帽子,总之,是在
极迅速的情形下,他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囚车来了。
    ——要出手了。
    “我一生里没别的信念;”赵伤用一种非常伤心的神色看着他的刀,“除了对国家民
族、无可怨怼之外,我只知道一个法则:谁对我好,我就对他更好;谁对我坏,我就对他更
坏。”
    “龙头对我很好,极好,我就得用这一生一世来报答他。他曾教会了我一件事情:教我
懂得看重自己。”赵伤苍白的说着,使人感觉到他不但可能受了内伤。而且必定还是个伤透
了心的人,“他让我知道,当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但要懂得以身作则,还要懂得以身破
则。能出能入的人,才能能立能破。”
    “没想到,我们为保江山而拼死,你们却在这儿因私欲而构陷折煞了这样一位好汉;”
赵伤伤心地道,“我要是放过你们,我还能算是大哥的兄弟吗?”
    话一说完,他就出手。
    出手一刀。
    一刀砍向朱星五。
    朱星五一直在等。
    他在等时红死。
    ——等叶红死了,他再跟高赞魁联手格杀赵伤:赵伤死后,他再执行容敌亲和谈说说与
他私下的定计:除去高老三,一统八尺门。
    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许多事情,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等出来的。
    绝大部分的事情,都需要等待和忍耐。
    对朱星五而言,他已经等到自己当上了老二,干到了副门主。又忍到了龚侠怀出了事,
终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但仍觉得悚惧不安——
    因为有高赞魁。
    这人笑里藏刀,深藏不露,嘴里挂着全无野心,心里却所谋极巨。
    ——这么久都等过去了,难道还等不到今天吗?
    朱星五一直很能等。
    也很能忍耐。
    在江湖上,朱星五不是个传奇人物,但却是个足以改写传奇的人物。
    很多人都认为:如果没有朱星五的助力,龚侠怀才份再高,魄力再大,也不可能在这么
短的时间内创立“诡丽八尺门”在江湖上这样举足轻重的门派。
    朱星五是个很能握苦的人。
    他的特点是的熬。
    他相信熬得过黑夜就是天明。他主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本身就是个“熄妇熬
成婆”的人物。
    他的“大泻神通”,可以说不是练出来的,而是“熬”出来的:一齐修习的六十九名高
手,全部“捱”不住了,或中途放弃,或走火入魔,就只有他一人“炼”成。
    他的“八步赶蝉”,原就不是什么绝顶轻功,但他却能把这种并非绝顶的轻功“熬”成
了绝对绝顶的轻功。
    他很能捱。
    不过就算他再能捱,也绝对捱不住这一刀。
    赵伤的刀。
    这一刀原来是要砍向叶红的。
    就在这一刹间,朱星五忽然、突然、蓦然的觉得:叶红的神容,竟很象是龚侠怀!
    ——那种视死生作等闲、纵九殁亦无悔的神情
    这两个原本性情完全不相近的人,这一刻,怎么会如许地神似?!
    这个发现无疑相当地使朱星五内心震动。
    这一刹间,赵伤的刀就改向他砍来。
    刀极短。
    刀锋却有一丈三尺七长。
    不多不少,一丈三尺七寸。
    那是无形的刀锋。
    以刀风为刀。
    刀风就是刀锋!
    朱星五警觉的那一刹间已然中刀。
    他其实并未中刀,只是给刀风扫中,但刀风竟比刀更利。
    他中刀的刹间已倒滑步、急跌步,八步赶蝉,刀锋连闪八次,他的身形也连闪八次。
    身影里探起八道血光。
    在这八次翻腾里,朱星五已跃过横匾、撞跌檀木椅、踢起茶几、闪于柱后、碰着花盆、
越上花架、蹴开屏风、拨去画轴他闪得极快,极奇,也极狼狈。
    但无论他怎么闪,仍是中刀。
    他一面中刀,一面大喊:“制住他,这叛徒!”
    也许是因为中刀的痛楚,使他喊“叛徒”的时候,样子看去甚为奇诡。
    赵伤八刀皆命中。
    他的刀是要命的刀。
    要是要不了别人的命,他一向不轻易出刀。
    但要命的刀并未立刻要了朱星五的命。
    他自己也不好过。
    那些横匾、槽椅、茶几、木柱、花盆、花架、屏风、画轴经过朱星五(不管是头
上、肩上、臂上、腰上还是背上、腿上)的碰触后,全砸在他身上。
    那就是朱星五的“大泻神通”。
    凡是给他碰过的事物,全注入了极强的内劲,飞砸向敌人。
    赵伤没有避。
    原因是:一,避,也不一定避得了;二,要避就杀不了朱星五,三,他对敌一向不喜欢
闪迦,只喜欢追击。
    那些事物全重击在他身上。
    他负伤不比朱星五轻。
    他猝然出刀在先。
    朱星五是负伤在先,在受追击的同时作出还击。
    凡是碰触到他身体的事物都成了他反击的武器。
    ——他根本不必抄起那事物作为武器,只要他的身子稍接触到那事物,立刻便注入“大
泻神通”,以最出奇不意的角度反击对方。
    如果不是一出刀就先伤了朱星五,赵伤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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