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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月-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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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意哥倒是十分作难,他拿手的曲子不是没有,只是在今天都不适合搬出来,琵琶音多悲凄,以哀婉柔致,若莫昭君怨,论声调悲壮,莫若胡筋十八拍。前者为汉明妃出塞之悲音,后者为才女蔡文姬流落胡地之怨言。
  这两曲都是琵琶中的绝响,却不适合在今天这种君臣欢宴的场合,再者就是一些破阵之乐、金戈铁马,多杀伏之音,曲调雄壮,也可以表现技巧,却依然不适合今日之会。想了半天,她只有奏起一曲古调碧海青天。
  这是一阙已将失传的古曲,曲调也是属于哀怨的,曲意采自李商隐诗句中,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但是曲中已不着重离情,而另具一种深远宁静的意境,使人闻之,俗虑顿消与兴白云之思。
  谭意哥的技巧是值得夸耀的,而且器具特性,两折之后,她已经控制了全场的情绪,把每个人引入曲里,演奏到了一半,连她自己却溶入了曲中,忘了自己。
  好不容易曲终收拨,突然数声轻音,像是一串碎玉,落进了小溪之中,声音虽然轻脆,却击不破周围的宁静,整个敝殿仍是沉浸在一片寂静中。
  忽而乒乒乓乓一阵激响,把大家惊醒过来,原来是一个宫女手中捧着银盘,盘中放着一把银壶,原是为宴上斟酒的,因为过份地入神,盘子脱手堕地,才把大家都吓了!大跳。
  那个宫女更是吓得脸色发自,跪在地上,瑟瑟地直抖,而在一边侍候的太监也吓得变了色。
  这是很失仪的事,那个宫娥固然免不了要获重责,而他们在一旁轮值侍候的执事监,也难免要受连坐的处分,皇后的脸也沉下来了,正要吩咐人把那宫娥拖下去,忽然看见谭意哥脸上有不忍之色,而且感到很难过的样子,甚至于皇帝以及群臣的脸上,也都有同情之色。
  皇帝是个很随和的人,并没有认为这件事有多严重,因为那个宫女是无心之失,但他是知道皇后是很重规矩的人,心中虽然同情,却不便表示什么,以免伤害了皇后的威严。
  皇后又接触到谭意哥飘来求情的眼色,忽而想到了不久之前,妹妹湘如特别赶进宫来,劝告她的那些话,才忽地暗惊,她自己以为自己一向行得正,任何事都不给人有批评讲闲话的地方,现在才知道自己过于严苛,不但每个人都怕她,甚至于皇帝都有点畏忌她,彷佛她成了个暴君了。
  刚听完湘如的话后,她还不以为然,认为这种是谭意哥的过虑,一个民间的女子,那里会懂得宫中的情形。现在看看每个人的神情,她才深自警惕,她的确应该放宽和一点,否则将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
  于是她收起了脸上的愠色,温和地一笑,叫着那宫女的名字:“蕊珠,你这一摔恰是时候,总算把万岁爷给叫回了人间,否则大家都跟着万岁爷,被谭姑娘的一曲琵琶引入了广寒宫里;舍不得回来了。”
  看她已经不生气了,皇帝首先就感到轻松地吁了一口气,他倒不是对这个蕊珠有特别的好感,只是在大家高兴的当儿,把一个女孩子打得哭哭啼啼的,未免有点杀风景,但是官中的规矩,他也不便加以破坏。
  更因为这些宫女是皇后管的,他不能越俎代庖,轻易发落,虽然他是绝对有权利的。但在内心之中,他对皇后有一份难以名状的敬畏。
  现在皇后有了表示,而且作了他内心所希望的处置,使他十分高兴,忙吁了口气道:”
  御妻说得是,谭卿家这一曲碧海青天,的确出神入化,岂止是朕一人入迷,这座中群臣,那一个不是如痴如醉的,若非蕊珠那一声觉迷钟,我们真还醒不过来呢。”
  皇后笑道:“妾身又何尝不如此呢,所以妾身以为这蕊珠该当奖赏,因为她警驾有功。
  “
  皇帝笑道:“对!对!警驾有功,朕赏御酒一锺。”
  这种赏赐未免太小气了一点,可是蕊珠早已喜出望外,上来跪下叩恩,谢领了一杯酒,一场可能酿成的小悲剧,化成了皆大欢喜,大家都非常的愉快,谭意哥道:“陛下,民女请求与座之人,共贺娘娘一杯。”
  皇后忙道:“我有什么好贺的?”
  谭意哥笑着道:“娘娘一字一音之易,而有起死回生之功,运用之巧,无与伦比,惊驾为有罪,警驾则有功,功过之间,虽因解释之异,然未若娘娘易声之妙!此足见娘娘运思之巧,用字之精炼圆熟。”
  大家先还无所谓,听谭意哥解释后,才觉得皇后这一个字的更易,确有落手成春扭转乾坤之妙,乃起了一片赞叹之声。
  皇帝笑道:“说得是,娘娘用字入化,固然值得庆贺,而谭卿家点化解释,也该加以表扬,否则我们都忽略过去。岂非辜负御妻这一番巧思,朕领群臣共贺你们二位一杯。”
  为示隆重,他特地站了起来,群臣自然也立刻跟着起立,异口异声,俱是一片祝贺之语。
  皇后并没有想到自己的那番话,有多大的妙处,经谭意哥说明之后,仔细一想,自己这警驾二字的确用得大有学问,心中十分高兴,对谭意哥的好感就更增加了几分。那倒不是为了她的解释,而是为了她对湘如的一番警惕之言,湘如特此起进宫来对自己殷殷的劝告,实在是太有道埋了。
  而谭意哥特别要提出这一番解释,用意并不尽在表扬自己运词之妙,实际上更重要的是赞扬自己行事的改变,一念之易,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把满天的愁雾,变为一片的喜气,虽然这种是一件小事,但潜在意义却是很大的,尤足为日后的警惕!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自己这么一改变,竟然使得皇帝那么开心,甚至于自动起立来敬酒,以表示他发自内心的尊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突然间,她也明白,在以往的数十年时间内所作的努力,并不能真正地抓住她的丈夫,只是刚才那一瞬间,才是夫妇最相近的时刻。
  因此大家都喝了酒后,皇后特地向谭意哥点了一下头,笑了一笑,这一笑实在也包含了无限的意思的。
  皇帝笑道:“御妻运思巧妙,谭卿家的慧心,俱非吾等所能及,看来今天的诗会又是巾帼称雄,吾辈须眉男子恐怕要败得很惨了。”
  皇后也笑道:“那是陛下客气了,闺中弱质,总难与庙堂栋材争竞的,以往是陛下的体惜与众位卿家的故意相让,哄得我们高兴而已。”
  皇帝更为高兴了,道:“御妻怎么今天也如此谦虚了,往昔你们得胜之后,御妻总还要夸耀一番的……”
  皇后道:“以前妾身只是口中说得要强,心下何尝不明白?可是今日,妾身队中增得一员能将,阵容实力,俱非往昔可比,故而妾身但求公平一较,不敢再要求陛下特别照顾了。
  “
  皇帝大笑道:“朕也知道御妻麾下添了一员勇将,朕唯恐输得太难看,所以也特别选邀了几各好手来参加,因此朕这边,今年也是实力大增。”
  皇后笑道:“陛下说得这么有把握,想必那几位一定是捷才妙手,妾身倒是等不及的而想早点开始了。对谭意哥的诗才,妾身是很有信心的,但如若陛下这边能获胜,妾身也是万分的欣慰。”
  皇帝道:“御妻这话怎么说呢?”
  皇后道:“今日之会,原为君臣联欢同乐,虽有诗文之竞,亦为增兴而已,谁又会将胜负看得太重呢?再说率海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连妾身在内,都是陛下的臣属,妾身又何敢与陛下分庭而抗,因此妾身胜了,就是陛下胜了,而陛下胜了,妾身也一样地感到高兴的。”
  皇帝微微一怔,觉得皇后今天变得出奇的谦虚,倒是颇觉意外,所以他笑了笑道:“御妻快别如此说了,今日之会,只要不太失仪,却不必太拘廷礼,否则说没有意思了,而且胜负的计较也要认真一点,否则即失竞争的意思!太后对今日之会,十分的注意,她老人家亲任主裁,带了四名大学士,正在懿宁宫出题入闱,一会儿就送题过来,大家就开始。题分三类,每类十题,限韵、限体,以一炷信香为度,成诗由殿外专人抄录送进去,由主裁与四位副主裁审核,先评定等第后,再揭晓夺魁者为谁……”
  皇后道:“陛下这样的安排不是太隆重了吗?”
  皇帝笑道:“这是朝廷金殿策试选拔一甲的方法,特别移用到本会来,以示公平,因此今年评出来的等次,由于评阅人不知作者为谁,结果就一定公平了。”
  说着,一名太监捧来了一个漆金的盒子,跪下奏道:“启奏万岁,奴才奉太后老佛爷谕旨,颁下诗会首项诗题,敬请御览。”
  皇帝忙道:“为了公平,朕可不能先看,你就在亭柱上张贴公告,然后燃香开始吧。”
  那个太监叩头后,随即着手张贴诗题了,诗题共十道,分咏园中十种名花,不过各自限韵,更严格的是五七言有规定。
  韵目是太后亲自从韵牌盒中掣出来的,随兴所之,所以有些题目所限的韵,根本不适于咏花。看样子这场诗会,比之金殿策试犹有过之。
  那些与会并受命参与比试的大臣们,一个个神色都紧张起来,在亭子的两侧,设了很多副座头,上有笔墨并诗条,那个的诗成了,可以到那儿去立即写下来,旁边立即有太监接去,交给负责抄录的人员,并在另一册子上登记下作者的姓名,编列号码,贴上原文。
  这也像每科所取的进士,一至三名,谓之一甲,四至十名,谓之二甲,十名以外,则是三甲了。
  前十名的卷子再议时,都是再着人抄录,送到各房师处,评阅过后,初度决定名次,再送呈主考处磋商,最后才附上姓名,进呈御览。虽然主考们作了决定,但那只是一个建议而已,最后的决定却是皇帝来下的。
  登名二甲的人,有一场金殿策试,那是在皇宫中考的,由天子亲自出题主试,皇帝在那个时候,可以把这些人看一下,在心里作个决定。
  因此,相貌端正,或者是口试时,能够对答如流的人,总是要沾点光,有时,却使主试们把他排名在最后,皇帝很可能会把他提到前面来,有些人则是因为名字起得好,含有吉祥颂圣之意而成为幸运儿的。
  有幸运者就有不幸的,像唐代的锺馗就是一个例子,锦绣文章,素得了大主考韩愈的极力推荐,而且其他的考官也毫无异议,眼看着抡元已在握,那知道廷见时,皇帝却因为他的相貌太丑,便把他给刷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的诗文之会,却比科举还要公平,连皇帝都没有更改名次的权利。
  原因是榜开先后,都不经过皇帝,审核者只选出佳作,核定名次,却行公布了。
  而这边负责登录的人,再把作者的名字添注在下,所以这种比赛是绝对公平的,何况前三名的作品,要张贴在榜上,以供大家共赏的。
  三项三十个题目都出来了,这一段时间是最忙的。
  但也可以说是最清闲自由的,大家可以自由的活动,也可以自由的交谈。
  活动当然也有范围,因为题目中有些是专咏一花的,甚至于是专咏那一株花的,那必须要过去亲自看了才知道,若是仅凭印象而吟咏,恐怕就会失之毫厘而差之千里了,如咏蓝田玉即是一例。
  蓝田为地名,也是玉名,是因为蓝田产玉,而且所产的玉特佳而着名。但是这次却不是要人咏玉的,而是在宫中有一株玉兰花,为天竺异种,花色微呈蓝色,香气也与一般的迥异,假如不去鉴赏一下,就很难着笔了,以前来过宫中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有新来的,才要前去鉴赏一番。
  谭意哥与张玉朗都是今年才得以进宫的,虽然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但是因为那株蓝田种在一边的角上的一所偏殿中,且由专人照料着,平时不开放,也不准人任意观赏的,所以他们俩人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当然也借机会谈了一下。
  张玉朗最关心的是湘如进宫找她姊姊谈话的情形,因为他知道皇后的性情一向倔傲,恐怕不容易接受别人的劝告与批评,湘如虽是她的妹妹,但是说的话却是谭意哥的,恐怕皇后会因而心中不快。
  谭意哥笑了笑,说道:“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糟,看样子皇后是接受了,所以今天赐宴时,她才表现得那么宽大,使得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皇帝特别高兴,所以皇后也知道,我的观察与建议是有道理的。”
  张玉朗又问道:“事后她没对你什么表示?”
  “没有,她来不及表示,因为她在诗会一开始,就跑去跟湘如姊说体己话去了,把诗会的事全交给我了。”
  “那怎么行呢,主持诗会,有时是要代别人修改润饰词句的,今天来到的有几位姑奶奶都是自负才女,皇后改她们的话,她们不敢说,你若是改了她们的……”
  “我改了,而且改得很多,几乎每一个人的诗,我都动了几个字,有时我不想动,可是那位淑贵妃太热心了,也太捧我的场了,规定她们的作品成了,一定要拿来给我过目,而且非要我加以修改,有些诗已经很通顺过得去了,为了要加以润饰,很费了我一番心思呢!”
  “那些人没有作何表示吗?”
  “皇后亲口指示过,而且淑贵妃又是如此的捧场,我想她们就是不高兴,也不会放在脸上吧。何况我还真是下了一番心思,经过润饰后的字句,绝对比原来的要有意思得多,因此她们是无法加以挑剔的。”
  张玉朗轻轻一叹道:“意哥,你在京中虽然没几天,但风头是出足了,上自天子,下迄百姓,可以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你了,只不过你是以才气而闻名的,那并不是好事,因为你使男人们感到很没面子。”
  谭意哥微微一震道:“我并没有存心想如此的。”
  张玉朗道:“是的,我知道,但你的才气横溢,压倒群伦,也是令人难以招架,所以连皇帝都把你当作一个大敌,今年诗会,期在必胜,连几个没有功名的白衣才子都着人带进京来了,为的就是对付你。”
  谭意哥道:“对付我,这是怎么说呢?”
  张玉朗道:“那还不是皇后跟太后以及那位淑贵妃吹嘘的结果,今年比赛的方法特别严,是太后自己提出来而且要亲自监督执行,也是为了你!”
  “这……怎么是为了我呢?”
  “她们都太相信你的才华,认为你必可胜过他人,还怕有人有意压制你,所以才采取这个办法,以示公平,也杜防人存有私心扬贬,评阅者不知作者,去了人情的因素,就只有以诗论诗了……”
  谭意哥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公平之法……”
  “意娘,办法是绝对公平了,但是我却担心着,要是榜揭出来,你一个人包去了大半的鳌首。”
  “那会有这种事,你真以为我是天才了。”
  张玉朗道:“的确是的,京师这些人才我很清楚,他们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要想压过你的人不多,因此我希望你略略收敛一点,别锋芒太露。”
  谭意哥点点头,张玉朗又道:“今年皇帝也兴致大发,他要亲自参加比赛,自己用了一个假名,作了五首绝句,两首律诗。”
  “哦!写得怎么样?”
  张玉朗道:“这位皇帝倒是真有点才气的,诗作得的确不错,朝臣中及得上的还不多。
  以前他不轻露,是怕评试的大臣们故意抬他,再者一个人得了太多的奖赏也没意思,今年为了你,他也破格参加了,你可得给他稍有点体面,我也是一样。”
  谭意哥笑道:“这是怎么说呢?”
  张玉朗道:“我跟皇帝的诗都还过得去,除了你之外,大概还不会输给别的人,所以找才请你手下略略留情,我们参加的这几首,你就别参加了。”
  谭意哥点头道:“那当然,你们真把我想成这么能干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成这么多的诗啊!”
  张玉朗一笑道:“别人不知道,我却最清楚不过,你的才思之捷,有如白驹过隙,快得令人无法相信,往往才一看题目,佳句已成,彷佛这些诗句早已生成在你肚子里一般,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别说是只做十首,就是要完成二十首,你也是游刃有馀。”
  谭意哥一笑道:“瞧你把我说的,诗快未必就好,急就章的东西有欠思考推敲,难有佳作。”
  张玉朗摇头道:“这话可以用在别人身上,却不适合用在你身上,因为你恰恰相反,信手拈来,珠玑天成,倒是经过推敲斟酌之后,有了人工斧凿的痕迹,反倒失去了天然的风韵了。”
  谭意哥柔媚地朝他一笑,心中的确是高兴的,那并不因为张玉朗对她的赞美,更不因为张玉朗是她所爱的人,而是因为张玉朗对她的这份了解。
  举世之间,只有张玉朗一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看出她的优劣之所在,这才是一种真正的了解。
  人生最难处在得一知己。就为了张玉朗对她的知己,她觉得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了。
  最近一连串的奇迹似的异遇,在别人认为是难得的幸运,在谭意哥,却认为是一种痛苦,一种牺牲。
  这种优遇,并不是她所期望的,人们把她当作一个了不起的奇才,她很痛苦,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能吟几句诗而已,虽然她诗句清新脱俗,却没有什么了不起,不像许多前人的作品,或以言志,或以隐讽,或以明道,具有不朽传世的价值。
  而且这份才华,如果在一个男人身上,那人最多成为一个名士,一个略有名气的豪门食客而已,想以此博个小小的功名都未必能如愿,因为她绝不是经世济国的材料,她之所以成名,只因为她是个女孩子,一个长得美丽的女孩子,大家宠她、喜欢她,却不是尊敬她。
  所以,谭意哥心里一直觉得很委屈,但她没有告诉给人知道,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地开心了。
  张玉朗能从她的诗中看出她的人,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是毫无疑问,他是绝对地了解她这个人的。
  谭意哥婀娜地走了,张玉朗却在发呆为了那一笑,那一笑实在太媚了,美得令人心动。
  他的心目中,谭意哥始终是个美丽的女人,但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美法。
  香燃完了,诗也交卷了,现在大家都关心地希望从懿宁宫那边传来的榜文了,每个人都很紧张,连皇帝也在内,因为他用了个化名,也参加了角逐。他同样地希望能在绝对公平的情形下,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
  第一首的姓名揭昙了,皇帝立刻开心地笑了,第一名不是他,却是张玉朗,他易名的朱圣扬排名第二。
  第三名才是谭意哥的,这是一个好兆头,他觉得能够排名在谭意哥之上,已经十分满意了。
  前三名的诗笺逐条地张贴出来,也不断地发表出来,皇帝更高兴了,因为他领下的男方占了六个第一。
  皇后和湘如各得一首,难得的是淑贵妃居然也得了一首头榜,乐得她直笑,笑得嘴没停过。
  淑贵妃的人虽美,诗才却不高,这次得了一首第一名却并不为过,因为她的诗浑厚自然而饶古风,用字简易无华,却十分妥贴,想用别的字去更易固然不行,想根据她的意思,另用别的说法也不行,绝对无法像她这样天生自然而尽得其趣的。
  所以这首第一评得极为公平,也极有眼光,不但无人不服地无人不赞,难怪乎她要笑不拢口了。
  但是最妙的是谭意哥,她虽然一个第一都没得,却得了五个第二,五个第三,在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她每题都做了,而且每题都能入选。
  评阅是绝对公平的,她的作品虽佳,看来总有一点小小瑕疵,以至影响了她的成绩,但是是更为惊人的是她这十首律诗中,居然表现了十种不同的语气与风格,若不是把原诗笺张贴在榜,有笔迹可凭,谁也看不出是出于一人之手。
  这才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虽然没有人会怀疑那些诗中的瑕疵是她故意留下的,因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就十章,很难有推敲的馀暇了,这些小毛病及疏忽之处,自是难免的。
  但是从谭意哥所表现的功力来看,说她能把这十题的第一至抢下来,也没人怀疑。
  因为谭意哥在这十首律诗中,运用了十种不同的风格与语气,看过谭意哥作品的人都明白,没有一种是谭意哥自己的风格。
  换言之,她虽非故意藏拙,却的确是放弃了自己的长处,就是如此,她所得的奖采也比任何一个人多了,因为她每一题都列上了名。
  第二项是绝句,七言五言各半,一首虽只有四句,比律诗少了一倍,但难的程度也高了一倍。
  因为律诗重对偶,构思较易,现成的有许多典故可用,绝句不必对偶,要须连成一气,在短短四句中,又必须道出题意,这就困难得多了。
  所谓困难不是在乎成诗而是难以做得好,绝句是学诗的入门,不识字的村夫乡妇,信口哼来,也可以成咏,正因为成诗易,所以才难以成佳作。也最难表现才思,因为章句太短,使得满腹才华,无从发挥起。
  在这一部份,女将们由于经验欠缺,成绩未免落后一点,只得了三项第一,但是谭意哥得了两首。
  第三项词曲上,则是男女平分秋色,而谭意哥又在小令上抢了两个第一。
  总计成绩下来,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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