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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烈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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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甫颇感意外地道:“朱兄!兄弟不是有意的。”
  朱家点点头道:“我晓得,谢老哥号称铁臂神弓,除了神射无虚外,铁弓的招式也十分精奇,绝不可能在一剑之下就被你杀死了,他是存心来撞上你的剑锋。”
  田甫一怔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朱家沉痛地道:“他要给我一个杀死你的理由,他知道我最重信诺,今天不能对你出手,所以用一死来激发我的仇意,要我向你放手一搏。”
  田甫急急道:“朱家!你怎么说了不算,我因为你是个人物,才如约把解药给了你。”
  朱家一跃下车,脸色十分平静地道:“田七郎,朱某素来言出如山,从没有反覆无常违诺之行,你太侮辱我了。”
  田甫大鸣道:“你答应过交出季布来换解药的。”
  朱家道:“当天魏兄曾在场作证,你也可以回忆一下,摸着自己的良心,朱某答应你什么了?”
  田甫不禁一怔!魏石磊道:“田记室,那一天自始至终都是你在自说自话,朱公何曾答应你半个字了?”
  田甫这时略略回忆了一下,那天自己说完了话就走,确是没听见朱家作任何承诺,不由急道:“虽然你没有口头答应兄弟,但你把季布抓住了送来,分明是答应了。”
  朱家道:“我找过季将军,但绝没有去抓他,朱家是个老百姓,更没有抓人的权利,季将军是因为听说你对此地的朋友下了毒,挺身而出向你索取解药的,朱某倒是答应了他一件事,为感激他挺身救人的盛情,誓必保护他安然脱困离开此地,现在正是朱某实践诺言的时候了。”
  田甫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狞声道:“朱家!田某敬你是个英雄,可不是真怕你,我们已经较量过了!”
  朱家正色道:“不错!你的剑术很高明,朱某自知不敌,但朱某并不怕,男子汉大丈夫有死而已,誓不可废。”
  田甫道:“重兵阵前,你解救得了吗?”
  朱家冷笑道:“田七郎!别倚仗你的人多,齐地的朋友们对你衔恨入骨,只怕不肯轻易放过你,因为你的行止卑鄙,犯了武林的大忌,你今天逃不了的。”
  语毕高举双手,朗声呼喝道:“朋友们,大家站出来给田七看看!让他知道齐地的好汉们有多少是不为威屈的!”
  四野一声暴吼,如春雷乍惊,连大地都震动了,接着在深可及人的麦田中,在深黄色的土丘后,在堆积的黍米杆下,一下冒出了无数的人头,刀光闪烁,长弓劲弩,将整个地区都包围住了。
  这些好汉们有的出身马贼,有的是胡匪,更有的是行义江湖的侠客,他们熟悉地形,精于搏击,懂得野战布阵的精妙,也不过才三四百人,可是亮出相来,声势居然比聚集的千来名军卒壮大得多!加上一声连一声的怒吼,使得整个的军心都动摇了,队形不乱自散。
  田甫呆注战阵,脸色大变,厉声叫道:“你们想造反?”
  朱家冷笑道:“没有这个意思,他们都是来对付你的,今上也是江湖人出身,该知道江湖恩怨,以你的行止,就是告到朝廷去,我们也站住了理。”
  田甫叫道:“我是奉了丞相的命谕,出来擒拿叛贼的。”
  朱家道:“季将军如果真的是朝廷叛徒,尽管可以行文当地司府捉拿,解送朝廷治罪,不必由相府私行擒处。”
  季布也朗声道:“不错,季某挺身自首是希望能在圣上面前申诉一下,只怕萧何没这个胆子。”
  田甫身为相府记室,自然了解内情,他衔命出来搜擒季布,也是为了逼出季布所掌握的密件,那是不能公开的,急得汗流如雨,不知如何是好?
  朱家忽然道:“田七郎!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大家都是江湖人,就按照江湖规矩来解决这件事情吧!不必牵动太大,如果今天硬干起来,我们绝不会吃亏,事情闹大了,萧何贵为丞相,恐怕也担待不了,因为你此行的任务也是见不得人的,就算你能将季将军送回京师,也无法解到相府去秘密审讯了,但我们不想这么做,江湖人必须守着江湖规矩的约束,除非不得已,绝不涉入朝政纠纷。”
  田甫的口气软了道:“朱兄之意是如何?”
  朱家道:“援助季布是我一个人的事,捉住季布是你的事,我们既已冲突了,一战在所难免,你把官军遣散,我也叫齐地的朋友离开,我们单独解决问题。”
  田甫忙道:“是真的吗?”
  朱家道:“朱某言出如山,信不信在你!”
  田甫略一沉吟,这才一招手,把官军的领队召来,当面吩咐他们率部离去,然后道:
  “朱家,现在看你的了?”
  朱家也朗声向四周道:“各位朋友,请给我兄弟一个面子,大家也退回去,让我一个人来解决。”
  有人高声接口道:“朱爷!谢老哥的一条命怎么说呢?”
  朱家道:“谢老哥并非不敌,而是自愿一死来激我出手而已,我当尽力不负他所托,万一我也被杀,是证明朱某技不如人,这件事也到此为止,大家不必再追究了。”
  人群中喁喁低语,似乎不甘心,朱家厉声道:“各位如果要想替我们报仇,也必须等田七郎回到京师之后,绝不可在此地下手,齐地的哥儿们从不做倚多为胜的窝囊事!”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气雄万夫,官军徐徐退走时,四下的齐地豪杰们也一个个地退走了。
  不过才顿饭功夫,偌大的一片原野上,就只剩下几个当事人。
  田甫看看身后的四名手下,然后才向朱家道:“这四个人是我带出来的,朱兄能让他们先行离去吗?”
  朱家道:“不能,我答应过季将军,不想为他多添阻碍,除非我死在你的剑下,那时你跟本无所顾忌了,否则的话,他们必须留在齐地作客,直到季将军安然抵京为止。”
  田甫道:“好吧!我也告诉你一句老实话,我是相爷派出来的最后的一拨人了,只要能过得了我这一关,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送季布入京。”
  朱家笑笑道:“多谢你盛情相告,但你不说,朱某也猜得到,如果你尚有可用之人,绝不会想到征调官军来助阵的,萧何内虚在心,绝不敢以公开的方式来擒获季将军!”
  田甫默然片刻才转头问道:“季布!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手中掌握的证据,真能扳倒相爷吗?”
  季布淡然道:“萧何自己没告诉你吗?”
  田甫摇头道:“没有,这种事谁也不肯轻易告诉人的。”
  季布笑道:“我只需这样告诉你,萧何一定要把我活着解送相府,就可以知道我这个人并不足以构成他的威胁,而我手中所掌握的证据才是他的致命之伤。”
  田甫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交出来呢?”
  季布一叹道:“我何尝不想,但我自己是待罪之身,无由亲诣圣上,委之他人,又不知道谁是可信任的,吕子期是我多年知交,到最后仍然出卖了我,我敢轻易信人吗?”
  田甫问道:“那么密件仍然掌握在你手中?”
  季布道:“不错!但没有在我身上,我放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我活着,当然会自己去取得,我死了,只要死讯被证实之后,保管密件的人将会设法叩关去面圣申雪,所以你看着好了,萧何也神气不了多久!”
  田甫道:“如果把你送到相府,三木之下你熬得住吗?那时候你还是会说出来。”
  季布淡然地道:“我不知道,我会试一下。”
  田甫道:“也许不到京师,我就在路上把你榨出来了。”
  季布笑道:“我谅你不敢,因为萧何不会让这份密件落入第三者手中的,我不想害你,假如你要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过你恐怕知道后,就活不到京师了。”
  田甫果然一怔道:“你还是留着秘密别说吧!”
  季布道:“目前只因为我一人掌握了密件,萧何才不放过我,假如有十个人知道,他就会对付十个人,很多人都怪我自私,殊不知道我不说出来,是为了他们好,如果我把这件事多告诉几个人,我就没有危险了,但我不能这么做,我不想把自己的危险去分给别人。”
  田甫点头道:“说得也是,朱兄!现在我们可以放手一搏了,我很遗憾要与你作对,这是为了公务,职责在身,我非这么做不可,在动手的时候,我不会再容情了。”
  朱家木然地道:“你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我拖了进来,因为我根本就是个局外人,在谢老哥的店中,我虽然杀了裘如龙,但并没有想插足其间,否则也不会让季将军自行离去了,可是你在我家中,对拙荆与那些朋友下了毒,引起了齐地游侠的公愤,谢老哥更以一死来激我报仇,使我想脱身也不可能,田七郎,你太聪明了才做这种傻事!”
  田甫苦笑一下道:“我的一些措施都没有错,错在我对游侠的了解不够!”
  说完他举剑进前,然后徐徐刺出一招,朱家纵身避开,也还了一招,两人开始了一场生死的搏斗,剑来剑往,但闻风声,不闻剑响,两般兵器从没有作一次交接,因为双方都了解对方是举世无双的高手,不能有一点错失,如果双剑交触之后,就是内力之较,生死立分,劲力强的一方立可争取到先机而置对方于死地!而他们都没把握认为自己的内力定能胜过对方。
  杀搏约过百招,田甫道:“家兄曾誉你为天下第一剑手,也是唯一能击败他的人,这话说得并不过份,但自从那一战之后,他已经改变了剑路,他以为败过之后,就证明仁剑不能无敌,所以他现在走的是凶剑的路子。”
  朱家道:“这是很遗憾的事,我虽然胜了他,始终认为仁剑才是天下无敌的剑法,我之所以能胜他,乃是精力比他旺盛之故,如果他改变剑路,就会比我差得多了。”
  田甫微笑道:“不见得!他创设了这一招就是专为对付你的,他认为这一招必可制你于死命。”
  说着一剑回转,直劈而下,朱家逼不得已举剑相架,两剑粘着在一起时,田甫忽而在袖间突出一支短刃,搠进了朱家的腹部,冷笑道:“就是这一招,你想不到吧。”
  魏石磊与庄敬都脸呈愤色,同时举剑冲来叫道:“卑鄙!”
  田甫厉声道:“别上来!这一刺并不能要他的命,可是我的手一松,朱家就非死于我手下不可了。”
  那两人被他喝住了,他们是击技老手,自然懂得很多,田甫那一刺虽然深入小腹,但只要不拔出来,肌肉贴紧锋刃,血不会镖射出来,慢慢设法施救,还能保住朱家一条命,但只要他一拔出,朱家就死定了。
  田甫道:“朱家,我不想杀你,到此为止吧。”
  朱家道:“这是你的招式还是令兄的招式?”
  田甫道:“自然是家兄的,他说以凶制凶才能胜过你,若非他的指点,我怎会创出这一招呢?”
  朱家一叹道:“我为他悲哀,希望还能告诉他一下,唯仁者才能无敌,仁中藏杀,则是天下最下乘的剑法了。”
  田甫大笑道:“家兄之所以剑走仁道,因其能无敌之故,他自许为天下第一人物,就不能容许有人强过于他。”
  朱家忽而一声轻叹,猛地撤手,寒光一掠,扫过田甫的咽喉,鲜血染红了他半边颈项,田甫退了一步,目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因为他看见朱家手中也握着一支短刃,刃身宽不盈寸,薄如丝绢,朱家迅速地撕下一幅衣襟,拔出腹中的匕首,用衣襟裹伤口道:“我这是剑中藏剑的杀着,短刃是藏在剑柄中的,我的剑是冶炼名家徐夫人所精铸,令兄以仁剑对我,我就以诚报之,他若以诡道对我,我就以诡报之,所以他错了,错得太厉害了!”
  田甫倒了下去,他临死时还很不甘心,只是他咽喉已被割断,说不出一句话来,朱家朝季布道:“将军此去再也没有人会拦截了,朱家答应过将军,必能使将军脱困,诺言已竟,将军可以请了。”
  回头又对魏石磊道:“魏兄!麻烦你把田七郎的尸体就地埋了,同时请相府的几位朋友帮忙,事完之后,你陪他们到寒舍来,我们好好聚一聚!”
  说完他搬了谢东强的遗体,放上牛车,慢慢向后而去,魏石磊朝那四个汉子道:“四位还是听朱公的话吧!齐鲁的豪侠近千,没有朱公一句话,四位是无法活着走出这个地界的,在朱公的府上盘桓几天,对几位只有好处,而且事后你们回到相府,萧相也不敢难为你们几位。”
  季布跟着肃容道:“不错!说不定等四位回到京师时,萧何已经垮台了,我只要回到京师而不落入萧何之手,就有把握整垮萧何,四位只要卖我这份人情,说不定日后季布有重起之日,也能回报四位的!魏壮士也是一样。”
  魏石磊鄙薄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不必了,魏某投身权门,已经丧失武节,日后如果朱公不弃,将拜随朱公江湖终老,否则就回家去种田了!”
  他不再理季布,自顾去找工具来挖坑埋葬田甫,季布受了一顿抢白,自感无趣,讪然地还想说什么,庄敬拉拉他道:“将军!走吧,现在不走,消息传到萧何耳中,又将多费周章了,我们必须赶着这个机会,在萧何未得确讯前,先一脚到达京师。”
  季布道:“对了!我还忘记向朱侠士道谢了。”
  庄敬道:“朱公已经走得很远了,他对将军已经仁至义尽,我们不能再求他什么了,相报有日,以后再说吧!”
  季布道:“他好像一直很看不起我?”
  庄敬道:“草野奇土,对富贵中人总是不能投契的,将军若非在难中,他根本就不会插手。”
  季布道:“可是这姓魏的人也是官中人,朱家对他却非常客气,难道我还不如一个金吾都尉吗?”
  庄敬轻轻一叹道:“将军,有些事你是永远无法了解的,将军如果还记得他,以后不妨以布衣的身份去探访他,如果要以将军的身份,连面都见不到他的。”
  说着把季布拖走了。
  田甫的四个手下在朱家的家里足足耽了两个月,才被允准放行回到京师,果然人事变迁。
  由于季布出示了萧何与韩信的私函,也扳倒了这位开国元老,萧何并无叛意,但他是个谋士太工于心计,提拔人时固然不遗余力,但也看不过有人的权势凌驾其上,韩信就是个牺牲者。
  那些密函中没有叫韩信造反,却隐约透露出汉高祖的私心,对身拥重兵的外将颇存忌意叫韩信拥兵自重,韩信也没有叛意,只是多了几句牢骚,萧何深切了解刘邦的为人,也想巩固自己的地位,谋士只能在乱世受重用,天下太平了,他就失去作用了,所以他必须制造纷乱,而够资格造成纷乱的只有一个韩信,这就是他要煽动韩信的原因。
  萧何垮台了,被高祖下令赐死,这是一个谋士的悲哀。
  但也不能怪刘邦,因为萧何错在太聪明了对刘邦的了解太深,而一个做皇帝的人是不能被臣下太了解的。
  季布是韩信最亲信的人,韩信虽然被诛,但他部属仍是忠心耿耿的,刘邦虽得天下,还不能整个控制大局,所以季布又被重用了,将领着韩信旧部,声势显赫。
  以前帮助过他的人都得到了重用,但对他恩德最深的朱家却毫无表现,庄敬与李南辉曾经再三提醒,季布才回了一句话:“朱家有恩于我是不错,但只是为了他的侠名,并不因为我是季布,救我于难那件事已经使他名传天下,我就不再亏负他什么了!”
  庄敬不禁默然,他知道季布真正的怀恨原故,是因为朱家曾经刺伤了季布的尊严,季布没有报复就算很难得了。
  但庄敬对季布还是不够了解,一个极端自负的人是不会忘记尊严受到损伤的。
  在季布从起后的十年,他曾经秘密接待了两楚最有名的剑客田仲,然后是田仲重访朱家把酒言欢,不提他的族弟死于朱家手中之事。
  倒是朱家耿耿于怀,再三致歉。
  酒后田仲要求再度切磋剑术,酣斗千招后,田仲突出杀手,仍然用袖中藏刃那一招刺杀了朱家,而朱家的剑中藏剑杀手却被田仲避过了。
  知道这个秘密的那天只有四个人,朱家、魏石磊、庄敬与季布,魏石磊一直没离开过齐地,庄敬是性情中人,不会泄漏这个秘密,可能的只有季布一人,田仲虽死于齐地豪杰们的围攻,但他临死前叫出一句话:“我终于杀死了朱家,我仍是天下无敌的剑客!”
  他真的是吗?庄敬在朱家死后悼唁,到田仲的坟前吐了一口唾沬,再也没回到季布那儿去,这就说明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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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 孟 一
 
  朱家以市井游侠而拯将军季布之困后,游侠这两个字在汉代开始轰动而流传开来了,上至天子,下及公候,都对这一类人有了个真正的认识,大家才知道这一群以击技闻名市井中的游侠儿,并不仅仅是好勇逞狠的匹夫。
  他们有理想,有抱负,更难得的是有气节,有品操,甚且还有几个是饱学经通,有着高深学问与超人思想的通儒。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孔子将这三项教条列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必不可少的条件,而游侠之士,也是必须具有这些品德操守的英雄豪杰。
  战国时有游侠之名,而战国的游侠中,也出了一些轰轰烈烈的人物,如聂政,如荆轲,如豫让,如专诸。
  他们都起自草莽,出身市井屠沽之肆!虽然也有嵚奇磊落,跌宕突出的异行,然亦仅止于为豪门所用的刺客而已。
  可是汉代的游侠,却另有其可敬的一面,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与情操,不登权贵之门,不为豪门所操纵,朱家救了季布,不要他任何一点的酬劳,终生没有再见过他。
  朱家之后,英雄辈起,豪杰迭出!如雒阳的剧孟称名于吴楚,符离人王孟称侠于江淮,济南有间氏,代郡的白氏以全家俱从事侠举而闻,梁地有韩无辟,阳翟的薛况,郏郡的韩孺等,俱是名闻一时的豪杰。
  这时正是汉景帝当政,高祖刘邦分封的子弟功臣而王者有十数人之多,他们又渐渐恢复了前周封建时代的局面,割地称雄,隐然地成为一个小朝廷,拥兵自固,但这些王候们的野心很大,不事相互的攻伐,都想西举长安,取代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
  景帝很担心这些事,任用了青年贵族晁错为御史大夫,掌握政令,准备削减诸王的封地。
  晁错是景帝为太子时的舍人门大夫,也即是太子府的总管事,跟太子很接近!其人巧言而善变,善于揣测主上的心意,多才而刻薄寡情,他学的是商鞅,申不害的刑名之道,讲究法治,是个很有野心的青年政治家,所以他当权之后,极力倾轧了先皇孝文帝所隆遇的贤臣袁盎贬到吴都广陵去为吴王的丞相。
  汉代的官制沿用旧秦编制,以丞相掌政事,御史大夫掌政令,太尉掌军事,但汉代的御史大夫,权力尤在丞相之上,皇帝的诏书先下达到御史大夫,转交给丞相,而丞相上书也由他转达,用以作为对丞相的监视与制衡,所以御史大夫在官位上与丞相、太尉并立而称为三公,对职称的重要上似乎只是皇帝与丞相间的桥梁,但以实权而论他是皇帝的私人代表,权力至高,远超过丞相,故此这个职位,一向是皇帝最亲信的人来担任。
  分封的诸王也是比照朝廷的体制而设三公,但王府的三公仍是由皇帝派任的,袁盎一向是帝都丞相的参政大臣,文帝在位时,他跟晁错就是互不相容的政敌,两个人从不曾一起同坐过。
  晁错当权后,自然要设法排除这个政敌,把他遣到吴王刘濞处为相,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升了官,但实际上却是借刀杀人之计,因为吴王早有叛意,等吴王叛象明确时,晁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掉这个政敌了。
  晁错在朝政的密议上提出了削减诸王封地的建议,完全是摸准了景帝的心理,因为这些王叔骄横自大,漠视天子的权威,早已使青年登基的景帝刘启心怀不愤,一直想设法弭平他们,所以晁错提出这个建议后,群臣钳口,只有帝舅大将军窦婴一个人反对,认为如此一来势将激起兵变,晁错却成竹在胸,侃侃而言,说诸王之叛,不过是迟早间事,与其让他们慢慢培植羽翼以坐大,不如早日刺激他们一下,使他们败露叛变的意图而加以歼灭。
  这正是景帝的心意,窦婴力争不过,愤而退出会议,晁错更出了一个绝主意,献议景帝另派窦婴到吴国去观察政风,刺探一下吴王的意图,他知道窦婴跟袁盎是知交,削地之议还在筹划的阶段,先让窦婴去透露口风,使刘濞先事发动,好一举消灭这两个他最痛恨的人。
  窦婴闷闷不乐地奉了使命,轻骑简从,来到吴国的边境。那是一个很炎热的盛暑,他骑在马上也感到燥热难当,他的家将窦武跟在后面步行,更是汗流如雨,窦婴见了心有不忍,看到一片柳林时,就用马鞭指点着道:“窦武,到那片林子里,咱们歇一下吧!”
  窦武却凝重地摇头道:“不!将军,到了驿馆再休息吧!奴才觉得情形不大对,这一路上老是有些行踪不明的人盯在后面,恐怕会不利将军,丛林山道,都是危险的地方,不可以停留。”
  窦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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