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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冰柱之谜 作者:[美] 金·斯坦利·鲁宾逊-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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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生的可能性极小,同时也证明了其存在的久远性。”

  阿特兰蒂斯是这种史前高科技的发源地……梵文作为数字代码也是最早的语言一……西藏是这种远古文明的避难所……消失的姆洲—纳扎平原的“太空港”……依俄斯的大金字塔:这本书囊括了这一切。

  我读着它既有一种满足感,但又气愤。一方面,我在其中发现了最盲目的自信,这本消遣性的书并未威胁到我的解释中最关键的地方;另一方面,我写了封长信指出了巨石与戴维达夫的探险活动之间的联系,就像埃玛日记中所预示的那样。这封信已被《火星科学》不加按语地刊登了,火车的书架上有十本关于这件稀罕事不尽完善的报道。

  我放下书又向窗外望去。镜式太阳都正在落下,以更为柔和的色调……淡紫色、黄褐色、暗绿色,重复着真实日落时的景象。当镜式太阳在凸地上发出微弱的光芒时,暗淡的天空很快就全黑了,那雄伟的黑色峡谷就步人了黑暗,直到火卫Ⅱ可怕地、如火焰一般地在西方地平线上升起。这颗逆行的卫星……我把头靠在窗户上,忧郁像投在谷底那长长的阴影一样投射在我的心头。

  我总是害怕这忧郁的心情没有尽头,它会改变我的生物化学机能,使我陷入惶惑不安中。我知道有许多人都陷入了各种各样的恐惧之中,抑或至死都心怀恐惧。这种疾病在我这个年龄的人们当中是极为普遍的。他们逃避生活的目标,尽管他们还是要活下去保持化学机能的平衡,但却会陷入对世界的一种精神恍惚的冷漠状态,这种情况会持续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瑞普·凡·温克尔①病,一位幽默作家就是这样说的。医生则说这是情感功能衰退‘‘症,不过远远不止于此。有一两回我万分沮丧,对一切都厌倦了,无,动于衷,我想象着能让一个人来看看这空虚的忧郁世界。这就是我如此拼命工作的原因,我知道……这是为了摆脱恐惧。我不能生活在一个毫无意义的世界里!表面上看仿佛是有人硬把我们塞进这个世界里似的。当我走过那些被人搀扶着走在街道上或像僵尸一样坐在门口的忧郁症患者,我都不敢看他们,生怕他们一眼就认出我是他们的同类。而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学会一点点技能,然后就被打发去像乞丐一样流浪……要么呆在特殊的收容所里,里面尽是些幼儿园的玩意儿……要么受到朋友、亲戚或是治疗专家的资助……要么就死掉。

  或者,如果他们及时发觉自己正在走下坡路,就迁移到亚历山大城去。

  亚历山大城是一座理性之城,即使没有图书馆或档案馆,你也可以独自在那儿与理性为伴,过一种充实的生活。

  当我下了火车,走出车站,来到宽阔的中央林阴道时,我对这一点有了全新的看法……我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城市位于诺克提斯·莱比林舍斯的西端,它基本上是在忒色斯顶上(高于资料库11000米),还是用篷顶遮盖着的。因此,这种温室的空气温暖而又有股怪味儿。在市中心的每一座公共建筑前面都立着一块各不相同的石头,因此每拐一次弯都让人耳目一新。我穿过城市走向校园,途经一幢用紫色大理石和玫瑰色石英镶成的高楼,锚状的楼顶和天空的色彩融为一体;档案馆楼群不是蛇纹岩做的,就是玉髓石和碧玉做的;警察局是一座黑曜石方塔,塔身映照着周围的建筑;中央大公园里有珊瑚、橄榄石、绿松石、翡翠、燧石建成的澡堂。

  我抄小路穿过公园,一路上只看到火星桧树和北海道松。走进了校园,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

  访问学者公寓已为我准备好了房间,可我踌躇着要不要上去,我还在感受着这座城市的魅力。也许最好还是上澡堂洗个澡,也许这才是我需要的。

  一个幽暗的凉亭上印着白色的手掌印。这座城市看上去与古代小说家笔下罪恶的渊薮埃及并无相像之处,但是和它有关的方方面面却与之一般无二……比如城市命名的权力。

  我克制了澡堂的诱惑,乘电梯来到学者公寓的楼顶平台上。向西极目望去,三座雄峻的火山出现在地平线上,简直像是另一个星球上的山峰,火山的上半截还处于阳光的照耀下,而我这里已是一片黑暗。阿斯克罗火山矗立在最遥远的北方,半山坡上白雪皑皑。我仿佛觉得心脏已充盈着整个胸膛,我辨认出这股激情:亚历山大城……

  他们曾有过一个美妙的设想,把火星的历史材料全集中在一个地方,创建一座全球档案馆,下面再附设图书馆、展览馆、自然保护区和一所大学(萨瑞安诺维奇主席想成为亚历山大大帝)。亚历山大城,一座回忆之都,但是这座城市怎么说都不能算是这个设想的成功之作。整座城市就是一个温室,物欲横流,从巴勒斯到奥林匹斯山,从阿卡迪到阿格勒,亚历山大城整个儿地照搬了另一座城市。与这座享有图书馆之城并存的,还有银行、妓院、商店、澡堂、宿舍和贫民区。

  档案馆有一些破损,这是暴动造成的。暴动者在革命的最后日子中毁坏了所有的记录,以防别人找到他们的踪迹,因此2248年以前的资料都是不连贯的。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每一学科的档案用的是不同的存档系统和不同的编排程序,除非你是个编排程序史专家才能顺利地运用那些资料。 




《冰柱之谜》作者:'美' 金·斯坦利·鲁宾逊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Xinty665 免费制作
说明:本书借用【云中孤雁】制作的模板
    


第六章
 
  我开始以昂扬的热情投身于档案迷宫中,仿佛在与一道符咒作战。

  有好几天我一直坐在显示屏前拷贝文件,因为大部分记录存放在光盘中:苏联采矿舰队的卷宗(只有些片断),火星联合体合作开发外域太空卫星的备忘录(数量极少),埃玛日记中提及的所有人的资料。

  最后这一部分是最令人感兴趣的,这证明了埃玛日记中有名有姓的人全都在暴乱中失踪了;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明确提到他们最后的行踪。这在暴乱年鉴里是很普遍的,但仍然说明了一些问题。

  当我在屏幕前呆烦了的时候,便穿过公园上实物档案副馆去。这里存放着遗留下来的所有文件,其中有一些是光盘文件的原件,其他的则从未见诸记载。

  刚开始处理文件时还觉得很轻松。我更喜欢和说明事实的东西打交道,而不喜欢和陈述事实的材料打交道,我明白这一点。但是一连几个星期埋头于成行的橱柜和书架中,里面尽是些官僚垃圾,比坐在显示屏前还要烦闷,还要没劲。这些房间就是我工作的范围,我可以算得出做了多少无用功。

  文件杂乱无序,尽是缺页脱漏,显然不像计算机那么令人失望,可是全是些存放在抽屉、橱柜和房间里未经整理的档案、未编人目录的文件

  全是些不知名的材料。最后我不得不又回到计算机前,在两个地方来回穿梭,烦得要命。

  我在两个地方都没发现有哪里提及火星星际飞船协会,我来亚历山大城三个月了也没发现,我在《火星科学》发表的那封信也没有引起反应。

  埃玛曾探索过,我们又在探索。

  这座城市强烈地吸引着我。

  澡堂门内有一张年轻人的光滑脸颊。路边咖啡馆的餐桌上,咖啡中倒映着被扭曲了的脸庞:这是卡沃凡诗作的火星式诠释。古代诗人的诗作与这座同名城市是多么相得益彰。我到处都看见他的选集……缆车座位上,飘满落叶的公园小径上,在图书馆里错放在《天文学》或《波利尼西亚》的栏目下面;在每一本卷了角的书脊上,卡沃凡眼镜下那忧伤、神秘的眼神仿佛在说:学者与亚历山大城融为了一体。我尽量对此视若无睹,还有那在每一条幽暗深巷里闪亮的白色手印。

  上午和下午我呆在档案馆中,晚上我就在广场咖啡馆吃饭,注意到穷人们成群结队地挤在大型公共建筑旁,向住在里面的人们讨生活。

  夜晚我呆在公寓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关闭了的电脑显示屏一样。

  有天夜里我无意中瞟了一眼厨房的日历,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如果丘脑体损坏了,我们就再也不能存人新的记忆。我恐惧极了,立刻穿上衣服搭晚班缆车进了城。

  我站在宽阔的人行道边,肖莱克就住在前面那幢楼上,宽敞的房间,大窗户。我想走进大楼门厅按他家的门铃,他一定在家里,会邀请我上楼的。

  我走进门厅,站在按钮前,亚历山大·塞尔科克,8008。但是他不会愿意我把他从楼上叫下来,对吧?如果他在城里的话,一定是和别的人在一起。他不会关心我的状况如何,他不想知道我需要他。这样的想法会使他彬彬有礼……就像他极其不喜欢“肖莱克”这个名字一样。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忍受。

  在一个警察好奇目光的注视下,我走出大楼,在街角转了弯,走进最近的一家澡堂。

  我付了钱,脱光衣服扔进一个小柜子里,顺着迂回曲折的红色长廊走进一间浴室。泡在热水中,我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充分享受肉体上的快感。

  在昏暗的红色灯光下,一团团肉身懒洋洋地动弹着,湿漉漉地泛着光,又红润又光滑。男子背部清晰的肌肉线条,女子大腿的柔和曲线,乳房和鸡巴,湿漉漉的头发,微张的双唇。我取下一根放水软管,让它在浴缸底下蜿蜒,打开冷水冲洗身子。

  屋子的另一头,两具柔软的躯体在门廊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小格子间去处。另一对则躲在蒸汽浴池的角落里。一双茫然的眼睛直直地瞪着我。

  我打开冷水龙头,刷地喷射在鸡巴上,什么感觉都没有。

  离开浴室后,我在门厅里徘徊,在那些小格子间里探寻。

  在一个小格子间里,一个女人正骑在一个男人身上,在他身上起伏耸动;她抬头瞥见了我,微微一笑,又俯身趴在他身上。我感觉到下身有一阵微弱的冲动。

  在最后一间浴室旁边的一个格子间里,埃玛正独自一人盘膝:而坐。她冲我打了个手势……朝我勾勾手指头。

  我来到格子间里;跪在她身旁,心咚咚直跳。靠近了,我才发现她只是长得像埃玛,但我不再多想,吻了吻她。

  我们双手相互抚摸着,我进入了她的身体,我们就在那儿媾和,路过的人肯定会被我的脚绊倒。

  当一切都结束时,她把我翻到一边,爬起身来,把一根手指头放在我的唇上,吻吻我的额头,离去了。

  就这样我的生活又增添了新的内容。每天晚上我都光顾澡堂,有时会碰上我的埃玛朋友,我们做爱也越来越熟练。大多数晚上我们碰不到一块儿,那我就只有泡在水里眼巴巴地等着,要么就去另找一个伴儿。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我们从未说过—句话,我们都明白正是这一点创造出了激情。现在我读埃玛日记时,心里却只有她。好些夜晚,为了找到她,我从一家澡堂跑到一家澡堂。

  有一次我们在实物档案馆副馆前邂逅,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打招呼,但是那天晚上,我们又在初次相见的那家澡堂里见面了。我俩一起融化在那无言的激情中,心心相印。

  事实上,在我进入亚历山大城时,我才觉得我走进了生活。

  我们的生活仿佛是不断地从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在我生命的初始阶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促使我来到亚历山大城?有时走在午夜的街头,混迹于那些穷人当中,我会停住脚步这样问自己。

  我是怎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的?我从前的生活是怎样的?我知道自己曾是个孩童,是一位学生,是一个火星勘察处的司机……但都发生了什么呢?那是个什么样儿的呢?“我只知道我被带到这儿,我身在此地而已。”

  呆在档案馆的漫长日子中,我会和那儿的工作人员聊聊天,请他们帮忙,询问他们的意见,跟他们谈起我的任务和对冥王星巨石与暴动的看法。

  你看,我是个喜好交际的人,我需要每天都和别人交谈,也许比以前有机会的时候讲得还要多。

  一天,午餐之后,喝完一杯土耳其咖啡,我问刚遇上的一个档案馆工作人员,瓦佳·桑多,是否知道一些被密码锁在资料库里的采矿分会的机密记录:“尤其是在委员会接管政权到暴乱发生这段时间的记录”。

  桑多是一位历史学家,对那个时期颇有研究;听说他写了60篇论文,正等着出版审查署的批准。

  “我知道有这样的记录,”他用那抑扬顿挫的俄语说道,“但这些资料仍封存着,我没见过。他们拒绝告诉我进入程序的密码。”

  我掏出笔记本:“告诉我是哪些记录,我自己去申请。”

  当天我就寄出了申请表,我不知道是否该求肖莱克帮忙,还是自己就能够办妥。

  大可不必。也许是肖莱克没等我开口就帮了忙。警察局给我寄来了密码,还有保密誓言等等。

  我把这些放下,急忙赶往档案馆用密码拷贝出文件。

  在那个时期的一份保密档案中记录了采矿分会有关失踪的行星采矿船的情况。

  在2150~2248年间,共有五艘行星采矿船失踪,第一艘已经找到了残骸,可其他四艘却没有找到。最后三艘是由奥勒格·戴维达夫、奥尔佳·博格和埃里克·斯旺指挥的。

  我叫桑多到我的控制台前来看看,他看见了名单,点点头说:“不错,我以前听说过。四十年前委员会曾把一份提及此事的采矿情况普通文件销了密。”

  “你没有跟我说起过吧?”

  “可是你知道采矿船失踪了,没有人否认这一点。另外,我以为你见过那份材料……它就在公共记录那儿。”

  “真该死J我还在追溯原始资料,都从没查过这类报告!你知道,我正在找这类材料一一”

  他大惑不解地看着我,我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说:“委员会一定被这些失踪事件弄得心神不宁。”

  “有可能。但是我读到过一则报道说失踪事件也并不神秘。假如—一次爆炸炸毁了一艘采矿船,把残骸炸飞出航天飞机,找到它的机会就很小了。”

  “但是五艘失踪飞船中有三艘是在暴动前五年失踪的!现在我们已找到了新休斯敦的材料,还有冥王星纪念碑。”

  “是啊,”桑多微笑道,“你在这儿收获颇大,该把它们都写出来。”

  “我需要更多的材料。”

  “也许是这样的,不过尽管如此,那也不妨碍你把它写出来,让它公之于世。你应当得到一些人的支持。”

  于是我写了一篇文章,把持修正观点者对暴动的陈述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然后详细说明了我所知道的MSA的情况。我提出暴动应包括埃玛日记中揭示的那场叛乱和星际飞船的建造,并提出星际船员修建了冥王星纪念碑作为他们离开太阳系的标志。

  我把稿子寄给《火星科学》,他们刊登了这篇文章。

  在报上,我对纪念碑的解释与阿塔兰提恩的理论……那个外域人的理论,以及自然巧合理论还有其他理论引起了争论。看来没有什么人特别感兴趣。

  有渎者写信给《火星科学》抱怨说我的证据太少,结论过于大胆;然后就无人问津了,就好像一块石头砸穿了运河上的冰一样,咔的一声就无声无息了。

  我开始明白同行相嫉的道理,他们认为我被给予优先的特权接触机密的遗址和文件……这一点我无法否认……因此,自然地,他们不喜欢我所取得的成就,对之弃而不理。

  在镜式黄昏中,我坐在路旁一家咖啡店里,心情沮丧:我一边喝着一小杯咖啡,一边注视着那些穷人回家,每张脸上都布满了焦虑。

  街角上站着身穿铁锈红服装的警察,和我一起注视着。

  在邻桌肮脏的桌面上,有人丢了一本红色封皮的《贾斯汀》。我随便翻子翻,里面都是些奇怪念头和意象的杂烩,但我喜欢这种无可救药的杂乱无章:“我生命的一段已沉落海洋。我记这么几笔,仅仅是为了记下这一段经历。”或者:“我开始用文字为自己把整个亚历山大城区描绘出来,因为我知道很快它就会被遗忘,而除非他的记忆已被这疯狂的城市扭曲,否则没有人会再光顾此地……”

  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怀了孕的女子来到我的桌旁,打断了我的阅读与沉思。“您是尼德兰德教授吗?”女人问。

  “是的,我就是。”

  “我们在新闻节目中见过您。”

  我皱了皱眉。名声:连陌生人都知道你,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在新休斯敦那边,既有关于发掘的新闻,又加上冥王星上的发现,倒是实实在在地发生着一些事。

  “什么事?”我说。

  “我是您的外孙女儿。我叫玛丽·仙依,是海丝特的女儿。”

  “啊,对。”我记得梅琪提到过她。有许多年了,恐怕比眼前这个女孩年纪还长些吧,我都没有收到过海丝特本人的片言只语。而这个女孩已经怀孕了。他们一定在哪儿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丈夫赫伯。”

  “你好。”我站起来向他伸出一只手。

  玛丽抬起他手臂,让他住我的手,他的目光却看着我身后。

  我意识到他患了忧郁症,我到一阵恐惧。

  “很高兴和你见面。”我说着,用餐巾擦了擦嘴。

  “很高兴和你见面。”他说。玛丽瞥了他一眼,又抱歉地向我了笑。

  “您已经看出来了吧,”她说,“您很快又要做曾祖父了。”

  “是的。祝贺你们。”既然他得了忧郁症,她怎么能获准怀孕呢?我怀疑在获得许可的过程中可能借用了我的名义。

  “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该是我的第九个曾孙吧。”

  “不对。海丝特告诉我史蒂芬尼两年前又生了一个。”

  “哦?我没有听说。”

  “哦。呃……我们马上要搬到火卫Ⅱ去。所以我看到您时,觉得我们应该向您道个别。”

  “我很高兴你来道别。听说火卫Ⅱ是个令人十分开心的地方。”

  “事实上我们是被命令搬到那里去的。不过,因为赫伯在太阳航船上工作,所以这对他倒有好处。”

  “这就好。”我真为她感到难受。被放逐到火卫Ⅱ去,还背着这么两个负担。可她真够勇敢的。

  家族,一个完整的家族谱系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延伸……对于像我这样的一个老头来说,尤其是向下延伸。整整一个家族的后代。

  我的后代大部分都在外围卫星上。我一直认为和这么多陌生人保持联系毫无意义,他们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你的一切在离开你自身之后便不复存在。

  我的外孙女儿蹭着脚,不安地看了看她的丈夫。

  她有多大呢?有60岁吗?很难说。看起来她只是个大孩子。

  “我们不打搅您吃饭了,”她说,“我只是想问个好,告诉您我们很高兴听到您在新闻中出现。”

  “好,好。见到你真好。祝你们在火卫Ⅱ上交好运。啊,赫伯,见到你很高兴。多保重,好吧。向海丝特问好。再见。”

  我重新在那令人难受的金属椅子上坐下,机械地拿起书。

  “我看所谓事件,不过是对我们感情的一种注解……”我合上书。

  大街上白色的街灯一下子全都亮了。弯弯曲曲的灯光成S形映在广场喷泉池底那玻璃似的黑色水面上。人们成双成对地绕着水池散步。

  有人往里面扔东西作为纪念,其他人则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这情景使我想起了地球。

  在巴勒斯时涌人我脑海的那些地球之行的记忆,它们意味着什么呢?那些事真的都发生了吗?我突然怀疑起来。我们真能抓:住现在,使我们在它逝去之后仍能把它准确地回忆出来吗?我们尽力这样尝试,通过意象在心中把过去重演,年复一年,到最后我们所拥有的只剩下意象。这实际上就是说我们什么也没有。我们被困在像刀刃一样薄的现在:无论何时,我们都只拥有现在……除了在某些瞬间记忆不由自主地涌出来,给我们带来幻觉,这时意象也:就好像是真的。我感到自己就要有这样一刻了,在我的心底有一种往上喷涌的压力:一种被这个外孙女儿,被这个由我几乎已经记不起来的妻子所生的后代唤起的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可这一刻始终没有来临。顿悟被堵塞了。突然间我不相信自己曾去过地球。我记得在巴勒斯的那个晚上,就在看了纪念碑之后……但现在它对我已毫无意义。一个幻觉。我把它都写了下来,:可其中有多少是编出来的呢?我一点也不相信它了。我打开笔记—本,写下两行诗来描述这个过程……当然是用亚历山大诗体……记忆是骨,想象是肉;使之活起来的灵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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