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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风霜-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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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澹台梦方才不惜装作晕厥,澹台玄知道女儿是在装腔作势,可是心里还是疼惜挂念,可恨列云枫还是如此尖刻,偏偏又形容得入木三分,澹台玄又生气又想笑。

澹台玄过去墙边,请下了藤条,又放在桌子上边:“你们在这儿好好反省一下,我去看看梦儿。”

印无忧始终沉默,一提到澹台梦,马上道:“不用反省了,我想不明白那些事儿,师父你先打吧。”他心中在惦记着澹台梦,只想早打完了好去看看她。

澹台玄没想到印无忧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实在可气,不觉喝道:“想都想不明白,难道打能打明白吗?你想都懒得去想,我还打你做什么?”

列云枫忙道:“既然打了也白打,师父何必自寻烦恼,和小印一般见识,这个世间的炎凉冷暖,莫测如水,小印心地单纯,一时半刻如何想得明白,师父你还是让他慢慢去想吧。”

澹台玄哼了一声:“他不明白,那么说你是明白的了?”

列云枫不假思索:“是,师父明察秋毫,什么事儿都了然在胸。不教而择愚人也,小印既然不知,师父就要谆谆教导才是,我是明知故犯,又是师兄,师父你要打就打我吧,也可以让小印引以为戒。”

住口。

澹台玄断喝一声,不能再让列云枫说话,这孩子一说话,他的心就软下来:“你还明白这一点儿,不过,你身为无忧的师兄,不但不以身作则,反而任性而为,肆意胡闹,好好的武功不练,总用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你说张浦出去会让人笑,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看看你弄出来的那些零碎,什么五更醉,蝶恋花,卸甲水,乾元圣水,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是不是人家也会笑我们玄天宗在开杂货铺?明儿是不是连针头线脑都拿出来对付人?”

澹台玄越说越气,用藤条一敲桌子,啪地一声,列云枫站起来,拍拍印无忧:“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先一步了,小印你自求多福吧。”他说着自觉爬到桌子上。

啪。

清脆的声音,藤条敲在桌子上边。

澹台玄喝道:“玄天宗的弟子,连规矩都不知道吗?”

列云枫立时面上泛红,玄天宗的规矩是要去衣受责,他见过澹台玄责打萧玉轩,都是褪去中衣,只剩下一条亵裤,以前被澹台玄责打的时候,也没有被如此要求过,尽管这里只有澹台玄和印无忧,他还是感觉很困窘,哪里好意思去解腰带。

啪。

澹台玄的藤条重重抽到列云枫的小腿儿上,现在的衣服穿得虽然不薄,但是他伏在桌子上边,双腿绷直着,这下子挨得结结实实,痛得厉害。

澹台玄喝道:“是不是叫他们过来,教教你规矩?”

一听要叫人来,列云枫反而不怕了,趴在那里道:“去衣受责,不过是要人畏羞知耻,可惜真的知道廉耻道义的人,才不会恣睢妄为,打羞不如打痛,师父你不是能隔空十里,飞花伤人吗,难道就隔着几层衣服,就打不到人了?”

列云枫忽然间有了主意,与其让澹台玄平心静气地教训他一顿,伤固然伤不到,可是要歇息几天才能行动,还不如激怒了他,一鞭子下去,自己就装作晕厥,反正是盛怒之下动手,澹台玄自己一定也无法确定下手的轻重,这样才可以骗过他。

澹台玄果然生气,一把扯开列云枫的衣裳,只剩一条亵裤,列云枫只觉得身后一凉,还未反应,啪地一声,藤条已然打到了身上,没有衣服的阻断,藤条直接打到皮肤上边,发出特别清脆的声音,一道紫红的僵痕立刻隆起来,尖锐的裂痛,滚油般的烧灼感,迅速在僵痕四周荡开来,疼痛是揪心揪肝般令人窒息,列云枫还未及叫出来,啪地一声,又一下打下来。

藤条是极有韧性的东西,人的肌肤也同样富有弹性,所以每一下抽打到肌肤上的时候,藤条都会深咬进皮肉里边,痛也痛得钻心,当藤条离开肌肤的时候,紫红色的僵痕就会迅速隆起来,先去的紫红色已然变成了青紫色,僵痕的周围也是青青的一片。

列云枫被澹台玄用一只手按住了后腰,动都动不了,身子被按得死死的,澹台玄也不说话,也不骂人,挥动着藤条,狠狠地抽打下去。

眼见着列云枫本来白皙透亮的肌肤,开始横七竖八地印上了僵痕,那些痕迹纵横交叠,隆肿起无数大大小小的格子来,印无忧的心就跟着悬起来。

打人他不是没见过,以前在离别谷,犯了过错的杀手,会被倒吊在木头架子上,打得血肉翻卷,地下会汪出一片血泊来,有的人连皮肉都被抽打没了,露出森森白骨,可是那口气还没有断。

每次有人受罚,印别离会让其他的人来看,谁敢流露出同情和不忍,也会被揪出来,吊到上边受罚,印无忧对这些早就没了感觉,可是现在他心里又痛又急,明知道澹台玄只是在教训列云枫,不可能伤到他,可还是忐忑不安。

列云枫动弹不得,又无法躲避,一波痛疼未了,又一波痛疼袭来,痛得他想杀人,那个龟息大法也忘得干干净净了,他知道澹台玄等着他认错,可是认了错以后,恐怕澹台玄不会立刻住手,他现在委屈生气都没有,只是痛得要命,当着印无忧,又不好意思叫嚷,干脆把头埋在双臂里边,咬着嘴唇。

印无忧见澹台玄没有住手的意思,急道:“师父,小枫有没有做错什么,张浦那种混蛋是自找的羞辱,和我们什么关系,而且和人交手,本来就是谁打赢了谁是高手,讲什么规矩?暗器如果不能用,还要暗器干什么,躲不开就怪他自己学艺不精,活该倒霉!蜀中唐门,还是用毒的世家呢,谁敢说他们用的都是下三滥的东西?名门正派又怎么样?该杀人的时候,一样杀人,只要把人杀了,不就完事儿了吗?你管他怎么杀的?”

印无忧东一句,西一句,说到乱七八糟,不过那种焦急和气愤还是十分凸显,澹台玄哼了一声,手没松开,藤条却停下来。

臀腿之上,犹如万枚钢针刺挑剜扎一般,痛得冷汗直冒,列云枫犹自恨恨地:“说你糊涂,小印你还真糊涂,兵不血刃,不战而胜才是名门正派的最高境界,你看咱们张师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根本不屑于人动刀动枪,炫…_…書……*……网…fsktxt。cōm可是红口白牙,构陷攀诬,如果不是遇到慕容愁那样不讳羞耻,敢于直言的妖女,只怕让他吃了也吐不出骨头来。十步不见血,杀人于无形,那样才是大侠风范。”

澹台玄固然生气,不过手下自有分寸,不会妄动真力,怕伤到筋骨,列云枫吃痛不过,虽然忘记了用龟息大法,可是却运功护体,调气卸力,将打到身上的力道卸去了一半儿,痛固然是痛,还是取巧很多,澹台玄感觉到了,也佯装不知,没想到这个时候,列云枫还有心思冷嘲热讽,不由得又气又恨,一手按住列云枫身后的穴位,一藤条抽下去。

啊……

列云枫猝不及防,气穴被制,真气无法提起,这一下挨得结结实实,疼得他咽喉中都要冒出火来,整个心瞬间就掉了下去。

印无忧是真的急了,尤其先是列云枫尚自忍着,现在痛呼出来,一定是无法承受了,而且尽管隔着条亵裤,也看到斑驳的僵痕,还有淤积下的青紫,他无法想澹台玄出手,一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腾身而起,喀喇一声,把自己的衣衫也解开了,顺势趴在桌子的另一边:“这件事儿,小枫有份我也有份,师父你不要偏心只罚一个,不然我也不服气。你觉得我们错了,要打就都打好了。”

印无忧忽然举动,让澹台玄和列云枫都吓了一跳,澹台玄松开列云枫:“你觉得你做得对?在灵堂上,我已经吩咐了不许再动手,你为什么不听?如果那个人是慕容惊涛,我怎么能让你们住手?”

印无忧不服:“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说不定出尔反尔,看到都是名门正派的份儿,就放过了慕容惊涛。嗯……”

他话未说完,就被澹台玄抽了一下子,剧烈的疼痛感,立时让他浑身一颤,印无忧的原则,杀人就是杀人,挨打就是挨打,所以他卸去护身的真气,把自己放松到最大限度,因此这一下挨得特别实在,细密的冷汗就渗了出来。

啪,啪,啪。

澹台玄连着抽了三下,喝道:“言而有信,一诺千金,这是我们行走江湖最起码的标准,你觉得为师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列云枫在一旁犹自道:“世俗之沟犹瞀儒,嚾嚾然不知其非也。言而有信,未必就是明辨是非,慕容惊涛那样的人,人神共愤,皆可诛之,师父还守着什么承诺,慈悲如佛陀,一说杀恶人既是善念,师父你纵容凶剜,任其横行,根本不是言而有信,而是沽名钓誉,助纣为虐。”

印无忧痛得哼了一声:“小枫说得对,我们,我们”他本来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来。

啪。

澹台玄的藤条又抽下来,印无忧的身子跟着一颤,把痛呼之声压在喉咙里边,嗯了一声,咬着嘴唇,他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怅然,列云枫明知道在灵堂之上,他根本不会放过慕容惊涛,后来是因为看出那个人身份可疑,才放了那个人离去,而且明明看到列云枫捣鬼,也没有说破,列云枫现在非要如此嘲讽他,无非是激怒自己,去寻他的晦气,就可以让印无忧少挨几下。

若是在从前,自己恐怕早上了当,因为自己养大的几个孩子,从来都不会和自己动心眼儿,玩花样,澹台玄想起最初见到列云枫的时候,上过好几次当,现在相处日久,澹台玄也摸清楚了列云枫的脾气秉性,最让他欣慰的是,印无忧现在和从前判若两人,和列云枫交情莫逆,不管对错,都站在列云枫那边,人生知己难求,朋友难遇,想到此处,澹台玄叹了口气,把藤条放在桌子上,做到了一旁。

等了一会儿,看没有动静了,列云枫抬头,看到澹台玄坐在一旁,神情落寞,还以为他在伤心,忙道:“师父,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可是术业有专攻,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师父那样的高手,我又不会在江湖上飘荡一辈子,要那么高的武功做什么?”

啪。

澹台玄一拍桌子,他气就气在列云枫这孩子什么都明白,就是我行我素,自己认准的事情,别人说什么也没有,不是一般的骄傲和固执。

看到澹台玄真的生气了,列云枫马上改口道:“不过俗话说艺多不压身,朝堂之上,倾扎争斗,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需要肉搏上阵,如果我武艺惊人,也没有坏处,师父不要生气,枫儿一定会尽心竭力,勤修苦练,假以时日,就会睨视天下,笑傲江湖。”

哎。

澹台玄叹了口气:“枫儿,你这个孩子可让人怎么办?”他说着话,拿出药膏来,过来先为列云枫涂上了药膏,药膏是活血化瘀,清凉止痛,会缓解伤处的灼痛感,不过僵肿的痕迹起码要明天才能消除。澹台玄也没想要他伤到不能起来,所以手上的力道控制得很好,痛固然痛得难以忍受,过了两三个时辰,就也无妨了。

回身给印无忧敷药的时候,澹台玄摇头叹气,别看印无忧只挨了几下子,可是他不会捣鬼,就老老实实地挨着,痛得比列云枫厉害,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上过了药,澹台玄哼了一声:“你们回去也好好想想,到底是我蛮不讲理,还是你们自己有错,出去吧。”

印无忧直挺着身子,努力不让人看出来自己挨了打,和列云枫悄然退出来,刚出了屋子,发现萧玉轩、林瑜和贝小熙都在,立时满面飞红,想来方才的事情都让他们听到了。看到他们出来,这几个人忙过来搀扶。

印无忧推开贝小熙:“我没事儿。”他说着没事儿,却吸了一口冷气,皱着眉头。

列云枫干脆身子一倒,由着萧玉轩和林瑜半抬半扶着他进了屋子,然后一下子趴到床上,印无忧和贝小熙也进来了,印无忧强撑着,脸都青白了,列云枫叹气道:“小印,能屈能伸大丈夫,自家兄弟面前,逞什么英雄?”

贝小熙一拍印无忧:“听见没有,你列师兄在教训你呢,你不会怪我们不够意思,没进去陪着你一起挨打吧?其实开始也想来着,后来觉得,如果累及我们,兄弟你一定于心不忍。为了不让你愧疚,我们就没进去。”他说着话,也扶着印无忧也趴到床上去。

正说着话,澹台盈和澹台梦进来,澹台盈端着个盘子,里边放着两碗汤药,澹台梦过来一矮身就坐在床边的竹墩上,列云枫在里边,印无忧在外边,澹台梦关切地问:“要我看看怎么样了?”

印无忧脸上更烧了,支吾了一声:“就那样儿,不用看了。”

澹台梦一笑:“死小孩,你害什么羞,我是郎中,从来患者不讳医,你们要是不好意思,让他们出去好了。”

好&书&网}久没听到澹台梦如此叫他,印无忧只觉得连眼皮都在发烧,更加不敢抬眼看澹台梦了。

列云枫在里边也笑道:“还能怎么样?不过是青紫斑斓星罗布,僵痕疏落纵横间。”

澹台梦看他们都无事,这颗心才放下了,听列云枫这个时候还诌出一句诗来,不由得笑道:“爹爹真是越来心越软了,轻也是一顿,重也是一顿,就该让你们油泼裂皮簌簌落,牙啮筋肉层层翻。”

列云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真要是那样,就该有人辗转反侧思难寐,泪洒千篁效湘君了。”

澹台梦先是一窘,后是一凉,原来方才自己装晕,列云枫也看出来了,只是他笑自己会暗地里难过落泪,却借用湘君的典故,湘君是思悼亡夫,泪竹成斑,列云枫如此说,是要自己死在所恋之人的后边,希望自己可以活得长久,连一言一笑,列云枫都在暗示自己人生之路会漫长久远,这份用心实在良苦。

其实,真的是两情相悦的话,如果不能相守终老,那先去的那个人应该是幸福的,她知道这个尘世间会有一个人,会永远永远地思念她,活着的那个人应该也是幸福的,虽然伊人已去,可是那份曾经的美好,足以填补寂寞时的思念。没有人愿意在生命终结中选择先后,只是人世无常,要来的总会来,明天不可逆转,不妨珍惜现在。

澹台梦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好像很多以前想不到的东西,现在都涌上了心头,她微微垂着目光:“盈儿帮我熬了两碗药,”她回头看澹台盈眼中带泪,还端着乌漆盘子,不由一笑“傻丫头,放在桌子上就好了,端着它做什么,现在药很烫,他们也喝不下去。”

澹台盈本来在心疼印无忧和列云枫挨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替他们难过,忽然姐姐轻言软语说了几句话,语气亲昵,和往日大不相同,一时间就呆在哪里,以为自己听错了。

澹台梦本是无意间说了几句话,因为此时她心中思索着很多事情,没有去故意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没有刻意地冷漠,对澹台盈的关切,才自然流露出来,澹台盈呆在那里,她才有所觉察,心中不由得一痛,顺手接过乌漆托盘,放在桌子上。

澹台盈轻轻唤了一声姐姐,眼中之泪簌簌而落。

梦靥心劳总关情

晨雾凄迷,寒露沾衣,这条晶莹彩石铺成的小路,苔痕苍冷,幽深崎岖,从龙吟森森的竹林里曲折穿过,摇曳的竹影,滴翠生凉,疏淡的花香,衔愁引恨,一路走来,都不胜凄楚,而路,仿佛就没有尽头。

竹林中,岚气氤氲,绕身分合,前边人影约绰,翩若惊鸿。

列云枫知道,那个寂寞前行的人就是澹台梦,她在前边默默地走了,他在后边静静地追随,距离,总是不远不近,让他可以隐隐约约看得到她,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喊,她都听不到。

昨夜的露水,带着残月的清寒,从披离疏落的竹叶上滴下,洇入小路两旁的茵茵碧草之中,旋而不见。身上的衣衫,渐已湿透,心,更加寒凉。

雾,越来越浓,澹台梦在前边低声而歌:

桂子飘香,红颜无泪,孤酒千觞醉卧雪。离别清秋,明月流霜,好风如水,凋零残夜。

恨吞声,诗或酒,更添凄切。怕是愁绝,终欲愁绝。帘外花影,摇曳寒星屑。烛光里,丝竹黯,舞歌歇。

昔年豆蔻,天涯芳草,旧梦逍遥芳魂缺。休将往事醒时忆,须臾空,因缘觉。

歌声幽咽哀伤,仿佛一辈子的恨怨痛楚,都蕴藏在字里行间,吟唱之后,就会了无痕迹。

路,终于断了,消失在一片潭水中。

寒潭清澈,冽而幽凉,还未近潭边,凄神寒骨的水雾,弥漫旋回,澹台梦站在水边,垂头望着自己投在水中的身影。

梦儿。

列云枫意识到了危 fsktxt。cōm险,情急之下,就要纵身过去阻拦,可是他腾身而起,却有重重摔下,一道无形无影的墙壁,阻隔了他和澹台梦,他无法冲破这道阻隔,任他怎么拼命去撞,还是被摔回原地。

澹台梦暮然转过身来,神色倦怠,眼波流转,喃喃自语:“我知道你来了,可是阴阳一隔,生死茫茫,我已经看不见了,我们,本如参商,只能遥遥相望,互不相知,此生未必有憾,却未必遗恨难消;就是擦肩而过,也不该相识交集,早知今日死别,何必当初遇到,不识我,错看我,你都不会如此痛苦。我走了。”

我走了。

最后三个字,说得微微哽咽,午夜哀箫,残垣落日,芦荻埙声,旅人断肠,也不若这三个字流露出彻骨的凄楚。

澹台梦面向列云枫嫣然一笑,然后轻展双臂,长发飘飘,衣裙猎猎,悠然倾倒,跌入寒潭之中。

眼见着澹台梦如幻梦般慢慢沉入水里,水光潋滟,波影斑驳,任是列云枫怎么冲撞,砍斫,就是无法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澹台梦的身体慢慢沉入潭底。

噗。

一口殷红的血喷了出来,那堵无形的墙忽然显形,被鲜血喷溅的地方溶化开裂,列云枫穿过那个缝隙冲到了潭边。

潭水清澈见底,澹台梦安静如花,躺在那里,脸上还是嫣然恬静的笑意,列云枫一下子跃入寒潭之中,只觉身体在瞬间就被冻结,冰冷的潭水,好像千万枚钢针一样,刺入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忍着刺痛,游向潭底,可是随着被推开的水花,在粼粼的波光中,澹台梦的身体慢慢透明,最后想影子一样,动荡、模糊、消失无踪。

潭底寒意彻骨,潭上雾气升腾,伊人无踪,天地静默。

手触碰着方才澹台梦躺过的地方,列云枫呆在那里,澹台梦真的去了,还来不及解开邪神之降就阖然而逝了?还是她早已经去了,不过托一场凄迷的梦给自己,来和自己话别?

不知道人死为鬼,还是人死如灯灭,列云枫去寻找自己的扇子,他一定要再见到澹台梦,因为有很多话,他还来不及问,澹台梦也许刚刚离开,那么魂魄不会散去,自己此时追赶还来得及。

剑,弹出一片涟漪,带着潭水的凉意,刺向了身体,可是没有感觉到痛疼,有双手死死握住他的手,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枫儿,我离去是无可奈何,你留下是义不容辞,万丈红尘,婆娑世界,我们都有太多的留恋,如果身不由己,就要坦然面对,如果心不由己,就要随遇而安。

泪水,冰冷无声,和潭水混到一处,列云枫一字一顿地,梦儿,我要见到你。

他一说话,冰冷的潭水灌入口中,立时被呛住了,感觉到窒息,他开始挣扎,呼吸更加急促,头脑中意识未灭,知道自己已然溺水,忽然,他放弃了挣扎,既然要见澹台梦,这样的方式也好,就像三闾大夫屈原一样,身佩茝兰,抱石沉江……

喂,喂,小枫,怎么了。

有人摇晃自己,列云枫惺忪地睁开眼,身上依旧有些疼痛,已经在床上趴了一天一夜了,印无忧早去练功了,他就是不肯起来。

练功太辛苦,身上还很痛,为什么非要伤上加伤,应该养精蓄锐,然后好去循着那个假慕容惊涛的线索,把真的慕容惊涛吹灯拔蜡才好。

以前列云枫还会顾忌会被澹台玄去衣责打,这番真的给扯去衣裳打了一顿,他心里反而没什么所谓了,这趟山一定要下,绝对不能放过慕容惊涛那个老家伙。

睁眼看看,原来是印无忧在床边叫他,列云枫动也没动:“才四更天,起来做什么。”

印无忧看着他,忽然一笑。

他笑的时候不多,所以好像冰雪覆盖的山峰,忽然天地回暖,草木葱茏,让人感觉意外。

列云枫哼了一声:“你笑什么?”

印无忧笑意犹在:“你哭什么?”

一摸眼角,居然还留着泪滴,列云枫恍惚中清清楚楚地记起了方才的梦境,心中怅然若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印无忧坐在一旁:“沧海说,你是小王爷。”

列云枫点头,心中想澹台梦不知道在做什么呢,再过一会儿,她一定会来。昨天她做了桂花雪沫,甜香清凉,唇齿留香,不知道她今天会弄些什么东西来。她不会有事儿,天无绝人之路,这个世上,哪里有无解之毒。

这半年多的时间,除了翻遍典籍,列云枫还思索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云真真。

这几日趴在床上的时候,更不停地思索着,澹台梦的生母云真真尚在人间,云真真是陇西云家的人,根据云家那个骇人听闻的传统习惯,云真真的母亲嫁给了自己的亲哥哥黑水教教主云不归,兄妹通婚,天伦倒逆,然后云真真又千方百计嫁给了澹台玄,才生下了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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