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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城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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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去见了冯英的父母。
  程锐问起时,他说人家嘴上不怎么样,心里定嫌他穷。好在冯英家里都是老实人,不势利,只有一个大表哥瞧不起他,硬要他辞了放电影的工作,换个稳定的,不然别的免谈。
  程锐问:“你要换吗?”
  姜彻说:“那是师傅留下的东西。”
  机器老了,总是坏,姜彻要花很多时间倒腾修理,程锐在一边递工具,翻到多年以前的老胶片,悄悄剪了两格夹在书里。
  就是这台机器,让他认识了姜彻,眼下又把姜彻留在他身边。
  程锐更加喜欢电影了。
  一切都温吞吞的,连带之后的暑假,温度也没有往年高。
  姜彻出门放电影,要去好几天。程锐愉快地挂掉了冯英打到房东家的电话,上楼躺在姜彻的凉席上,熟练地打了次手枪,拿纸擦干净,跳下床打算扔到屋外的垃圾桶里。推开门,夏日傍晚的阳光越过周遭挤挤挨挨的小楼直射过来,整片城区都染上了金色。他眯眼望着四周,手里的卫生纸上还沾有黏腻的污渍,恍然中觉得锦川是个很好的地方。
  很好很好。
  他看过一部电影,男女主角在某个城市相遇,那座灯红酒绿的城市都变得温柔起来。程锐心想,自己一定非常非常喜欢姜彻,才会觉得这里很美。
  他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准备回去写作业,又听到房东叫他,说有电话。程锐以为还是冯英,不想接过却听到母亲的声音,她说今天店里不忙,想带他去吃饭。
  程锐骑车过去,程湘婷正在对账,见他来了,便笑道:“再等一会儿,你想吃什么?”
  程锐说随便,又怕她以为自己敷衍,想了想说:“河滨路上有烧烤店,吃烤鱼好吗?”
  程湘婷自然说好,收拾好了要关门,忽要他等等,进去取了花露水出来,说:“河边蚊子多,你先洒一点。”
  程锐接过来放在兜里,推车走在她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谈不上亲密,也不很生疏。程湘婷问他作业怎样,又说店里遇到了爱占小便宜的客人,她气不过,便说爱买不买,谁知道对方还想骂人,差点闹起来。
  程锐说:“经常有这种人吗?”他不怎么关心母亲店里的事,也不知道卖衣服要有怎样的辛苦。
  程湘婷笑道:“你妈是谁?卖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不用担心。”
  程锐笑笑,说要是遇到太泼辣的客人,要小心一点,她太瘦,打架了要吃亏。话说出口,才觉得亲昵了。程湘婷倒还不觉,说周围店里的老板都会帮忙,哪能真让人骂街。她心情很好,说话间带着些许得意,表情柔和,程锐看着她,为这难得的平和感到愉快。
  两人沿着河滨走,还没走到地方,撞上一阵骚乱。一群人勾肩搭背地迎面走来,脚步踉跄,提着酒瓶子,边走边吆喝。
  程湘婷脸色一白,拉程锐往路边躲。
  程锐望过去,借着路灯看到人群里邵为均的脸。
  他面色通红,被人搀着走,吆喝得起劲儿,没走两步就要往地上躺,跪下来吐。扶着他的是个中年人,程锐认出那是他很好的朋友,不禁冷笑,心想越是关系好的人,才越会把人往死里喝。
  这时天色已暗,母子俩又站在路边,本不该被人看见的。哪知道邵为均嚷嚷着要撒尿,伸手便去解裤子,那人赶忙拦住他,抬头四顾,想找个暗点的地方,转眼便看到了他们。
  程锐立刻挡在母亲面前,说往回走,那人已经高声喊着嫂子走了过来。
  “嫂子嫂子,真巧啊,这时候遇上,你看,这……”那人搀着邵为均,面露难色。
  酒气熏天,连带着呕吐物的臭气冲进鼻腔,程锐不由自主地发抖,勉强握紧车把,说:“他已经跟我妈没关系了。”
  邵为均没认出他们,叉开腿站好,动作笨拙地去解皮带。男人尴尬地望向程湘婷,哀求道:“嫂子,你看啊,那边还一堆人,没几个清醒的,我得把他们送上车不是?就是哥他没人接,也没人照应,就今儿这一次,你看……”
  程锐还想说话,却见邵为均因为解不开皮带,直接尿了起来,从裤裆到裤脚,立刻湿成一串。男人更是窘迫,说:“嫂子,这……这……”
  程湘婷看看他,又看看邵为均,一时犹豫。
  邵为均尿完了,舒服地打了个酒嗝,挖挖鼻子,靠在男人身上,嘟囔道:“再喝一点,不回家,再来……家里没人……没他娘的半个人……再喝……”
  程湘婷脸色刷白,面露不忍,低声说:“算了,我来吧。”她过去搀起邵为均,那人立刻松手,道了声谢转过去照顾别人。邵为均个子高,醉醺醺地压在她身上,衬得她愈发瘦小。被他胳膊压在肩上,程湘婷勉强抬头,说:“锐锐,能不能跟妈一起到路边,打个车送他回去?”
  程锐咬牙,半晌才说:“你推车,我来吧。”
  “唉?”她还没反应过来,程锐已经接过父亲,面色阴沉地搀他走。
  程湘婷跟上,犹豫道:“可以吗?不要太勉强了。”
  “没事。”程锐说,鼻尖嗅到他身上的味道,胃里一阵恶心。
  “妈对不住你……其实妈也是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我知道。”
  “锐锐……”
  程锐漠然道:“不怪你。”
  程湘婷不再说了,看向邵为均的眼神带有哀戚。
  县城里还没有太多出租车,夜里大路上也是静悄悄的,偶尔有车经过,见到他们的阵势也不会停。
  在大路边站了一会儿,程湘婷无奈,说:“你在这边等等,我去找个公用电话,打给你二伯。”
  程锐说好,因为肩上的重量而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邵为均整个人压着他,肩膀僵硬,难受得很。
  程湘婷跑去路对面的小卖部打电话,程锐扶着父亲站在路边。
  邵为均身上很难闻,直刺得他想打喷嚏。
  他又喝得太醉,不肯安生站着,挣扎着要再去喝。
  肩膀和脖子都很疼,脚也发麻,程锐暗骂他怎么不干脆喝死。
  程湘婷还在打电话,不时回头看看对面的儿子,满怀愧疚。
  本来路上是没有什么车的,偏偏那辆货车经过了。
  程锐转头,两道白亮刺眼的车灯直射过来,他抬手想遮,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还是能看到两只很大的光斑,几乎把眼睑照成白色。
  他有些恍惚。他在这片白光中,听到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声音,响彻了整条阒静的街道。
  等那光斑暗下去,他感到身上很轻,心里也很轻。他回头,看到地上血泊里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同行之路

  生而在世,我很抱歉。——《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走进教室时,前一秒还喧闹的空气立即安静了。
  程锐今天穿黑色的衬衣和牛仔裤,没有套校服,单肩背包,一侧肩膀便略微垮了下来。他似乎不知道身上聚焦的视线,面无表情地低头径直走到之前的位置坐下,将课桌上的新书信手放进抽屉,掏出两只笔,一手支颊,垂眼盯着桌面,没有说话。
  这是开学的第二周。
  自他出现在走廊的窗外起,章净已经绷紧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走近,又在自己身边坐下。他瘦了很多,侧脸的线条划出凛冽的弧度,微微敛着眼眸,并不打算迎上任何人的目光。章净估摸着他已经过了一米七的高度——个子挺拔之后,似乎人也不可接近了。
  教室已经重新热闹了起来,直到上课铃响,还能听到渐微的人声。
  等老师进来,大家都摊开课本时,程锐依旧安静坐着,只是略微抬眼望了下讲台,又很快收回,视线不知落到何处去了。章净小声说:“程锐,你的书我都整好了,这节是英语。”
  程锐似未听见,抓起一支笔在指间转了两下,又放回去,转头看向窗外。
  章净不敢再说,想到近日甚嚣尘上的流言。
  “喂喂,你知道吗?就我们班的程锐,把他爸给杀了唉!”
  “是真的哦,我叔叔是他家的远房亲戚,去参加葬礼呢!葬礼上程锐他奶奶哭喊着要赶他走,听说还打起来了。”
  “屁啊,是真打起来了!他把人家儿子杀了,不打死他才怪。我听说邵家人快气死了,见程锐跟他妈来参加葬礼,当场就不干了,拿了凳子就要抡他,要不是有人拦着,指不定怎么样呢。”
  “不会吧,程锐看起来挺好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个坏人脸上会写字呦!”
  “我听说之前他就想杀了他爸啊,我妈在医院,她说以前就有,儿子把老子打住院,一打听才知道就是程锐他爸!”
  “好可怕……”
  “对啊,跟这种人一起上课,超吓人好吗!听说是直接把人推到马路上了。”
  “喂,你之前不是还觉得他很帅吗?还好没有告白哦,不然一起逛街,谁知道什么时候推你一把。”
  “好惨。”
  “他为什么要杀他爸啊?”
  “谁知道,心理变态吧。唉对了,未成年人杀人是不是不判刑?”
  ……
  章净看向程锐。他出神地看着窗外,安静得如同一座雕像。
  真的吗?
  她想问,却不知怎样开口。
  下课后班主任赶来教室,走到程锐桌边,说想跟他谈谈。
  程锐抬头,先是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慢慢站了起来,跟她走出去。班里再次瞬间安静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学生都望向他,一面低声耳语。
  直到第二节课讲了一半,程锐才推门进来。
  正在讲课的老师见是他,也没说话,继续讲。
  程锐坐下后,仍是望着窗外发呆,又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拿出课本。
  一直到放学,程锐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章净几度开口,他都没有反应。学期初还不紧张,一放学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程锐才开始收拾书包,动作迟缓。等他收拾好了,章净站在一旁小声问:“要一起走吗?”
  程锐仰头看她,目光茫然。
  章净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一起走吧,虽然分手了,但是……”
  程锐说:“为什么?”他嗓音沙哑,语调平缓。
  “啊……”他忽然开口,章净竟觉受宠若惊,一时面红耳赤,嗫嚅半晌才说,“那个……我想跟你,跟你一起……”
  程锐复又低下头。章净因他拒绝的态度手足无措,还想再说,看到窗外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跟值日生打了招呼,走进教室,视线一扫,找到程锐,便走了过来。
  章净觉得他有些面熟。
  那人先摸了摸程锐头发,又将胳膊搭在他肩上,说:“晚上吃炸酱面吧?毛子给我拿了好几条新鲜黄瓜,你不是挺喜欢?”章净面露讶色,那人又看向她,笑道:“你是小锐的同学?”
  章净点头,说:“叔叔好。”
  那人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夸张地叹了口气,说:“没那么老吧?叫哥就好,小锐也这么叫。”
  章净面露难色,看向程锐。程锐已经背着包站了起来,对那人说:“想回家。”
  那人的胳膊自始至终都搭在他肩上,亲昵地揽着他,程锐似乎已习惯了。章净愈发惊讶,好奇这人的身份。
  程锐发了话,那人也笑了,拿过他的书包,回头对章净说:“那我们走了,明天见。”
  章净呆呆地看着他们,忘了说再见。
  邵为均去世后,程锐就很少说话了,整个人都木木的。
  姜彻知道事情始末,是在邵为均的葬礼之后。那天他在毛子店里闲聊,程湘婷忽满脸眼泪地冲了进来,拽着他胳膊哭哭啼啼说了许久,姜彻才明白过来:葬礼结束后,程锐便不见了。
  程湘婷说得颠三倒四,姜彻明白来龙去脉时也被吓了一跳。当即跑回家里,程锐并不在——除了这里,他也不知道程锐会去哪儿。
  一群人在县城里找了一天,没见着人。陪程湘婷去报了警,姜彻满身疲惫地往回走。房东说也没见过他。
  姜彻推开门,骂了一句,衣服也没脱就扑在床上,仍在想程锐会去的地方,想着想着要睡着了,才猛得想起很久以前程锐说想去后山,不记得为什么没去了。他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爬起来,心想再不可能也去找找,总比呆在家里干着急好。
  入夜了的后山很静。盛夏的山中虫鸣阵阵,姜彻穿了背心短裤,还有些凉,连打了几个喷嚏。
  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太阳穴生疼,拖着步子上楼梯,姜彻心想真找到那小子了,得狠狠揍一顿,哪知一抬头,台阶上正坐着一个人。把手电筒的光晃过去,不意外看到抬手遮住眼睛的程锐,姜彻只觉得浑身的劲儿都没了。
  把灯关上,姜彻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夜色里能隐约看到他的头顶。他低头抱膝坐着,只听到绵长的呼吸。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姜彻才开口说:“给我回去,你妈快急死了。”程锐不动。身上骨头快散了架,还要烦心他的事,姜彻一点耐心都没有了,抓起他的手腕就往楼下拖。程锐跟着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又停下,低声说:“我会走。”
  声音沙哑,大概没少哭。
  姜彻踢他一脚,没使多大劲,示意着会走就快点。
  一前一后走到程锐家,刚一敲门,面目憔悴的程湘婷就出来了。灯光打在她身上,姜彻看见她还挂着眼泪的脸,一半埋在阴影里,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牵着程锐的手送他回家,也是夜里,很冷,程锐大老远看见程湘婷,就跑了过去。那是姜彻头一次觉得,当了妈的人也可以那么美。
  看到程锐,程湘婷扬起手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很响。
  “你还知道回来?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啊!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有本事学你爸死在外头去啊!程锐你!你说你怎么不死在外边啊!你都多大了……你……”
  她说不下去了,捂着嘴蹲下身子。
  程锐不动,垂下眼睑看着她。姜彻忙说:“快扶你妈进屋,外头冷。有什么事儿屋里说去。”他的手很凉,带着寒气。
  姜彻给他搭手,把程湘婷送进卧室。程锐这才看清楚,她头发凌乱,脸色发白,双眼布满了血丝。他帮她盖上被子,想说对不起,却发不出声音。
  程湘婷哭着说:“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你是想吓死我吗,你都……”
  程锐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听她断断续续地说。
  姜彻在客厅里,听不清母子俩说什么,又不敢走。见声音小了就松口气,靠着沙发打起盹来。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推醒了,看见程锐红着眼睛站在面前,跟个兔子似的。
  “睡了?”
  程锐点头。
  姜彻站起来,打了个喷嚏,揉揉眼睛说:“那成,我回去了。有事儿明天再说,困死了。”
  程锐静静看着他,没表情。
  姜彻推开门出去,想了想又折回来,说:“到我那儿睡?”
  程锐跟过来,小声说:“谢谢。”
  “……跟我说什么呢,”姜彻看着他,放软了声音,“走吧。”
  他在前面走,程锐亦步亦趋跟着,隔了半米的距离。临到家门口,姜彻进去,见他低着头立在门外,不禁心疼起来。他只是个孩子,爸爸刚刚去世了,要哭要撒娇才是该做的事。偏偏所有人都怨他。个子长高了不少,内里可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屁孩。姜彻这样想着,轻轻把他揽进怀里,说:“好了好了,回来就好,睡一觉,醒了就好。”
  程锐贴着他的背心,听到平稳的心跳。
  姜彻把他拉到床边坐着,又倒了热水给他。
  程锐接过杯子,热腾腾的雾气升上来,很快就消失了。屋里一直开着灯,灯泡不亮,晃晃悠悠的光下有一两只小飞虫绕着。他抬头,看见灯泡上贴着的黑色斑点,大概是之前的虫子,因为趋光而死掉了。
  “晚上冷,喝点水。”
  程锐喝了两口,说:“烫。”
  “再倒点?”
  程锐摇头,将杯子放好,坐回床上。
  姜彻焦躁地抓抓头发,又点了支烟,看着他没什么焦点的眼睛,说:“能睡着吗?”
  程锐点头,又摇了摇,说:“都是血。”
  “会做噩梦?”
  “没有。”他说得很慢,说出的话随着水汽一起,轻飘飘的,“他们说,我杀了他。”烟草的味道很浓,弥漫在周身包裹着他,让人安心。
  姜彻欲言又止,只能说:“不怪你。”
  程锐摇头,抱着膝盖坐下。
  姜彻沉默。
  也许是熟悉的环境让他很舒服,程锐将脸埋在怀里,继续说:“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不知道。我骑车出去,不知道去哪,就一直走。走了很远,不知道去哪。我觉得我也要死了。我知道要回来。没地方去。有点冷,我想回来拿件衣裳。路上有车。我骑得很慢,没力气了。”
  姜彻把烟掐灭,到他面前,伸手揉着他柔软的头发,说:“好了小锐,到床上去。睡一觉,明天再说。”
  程锐固执道:“是夏天,但是很冷。”
  姜彻直接无视,给他脱衣服,盖被子,然后自己也躺在一边,伸手掩上他的眼睛,说:“找了你一天,我很累,困死了。睡觉。”
  程锐说:“冷。”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姜老头刚刚去世,程锐躺在他身边,也觉得冷。姜彻把他按在怀里,说:“快睡。”
  程锐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喉咙发干。
  那之后,他似乎就忘记了该怎样说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发呆,拒绝和人交流,在床上一坐便是一天。程湘婷起先不敢工作,白天在家里照顾他。然而有很多事情需要她。邵家不肯给他们任何遗产,程锐的抚养费自然也要断掉,如果闹到法院,不仅是钱的问题,事情或许会更糟——邵为均的死因是每个人心里的问号,即使是作为目击者的程湘婷,也不敢确定程锐是不是故意的。好在有邵家老二,说服家人不要找母子二人的麻烦,毕竟是亲生的孙子,事情只得作罢,到此为止。
  不管是家里的房子还是服装店,都要付租金,程湘婷不愿动存折里攒下给程锐念书的钱,又必须工作,程锐迟迟不见好转,只能带到店里。待她想到姜彻,已经是实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她发现程锐胳膊上有道状的红肿,他却什么也不肯说。
  她当即吓哭了,家里人都在乡下,亦害怕吓到年迈的老人,唯一可找的,似乎只有姜彻。她想,只有姜彻会不在乎邵为均的死,会全心对程锐好。
  姜彻确实没多废话便答应了。他暑假没工作,可以成日里看着程锐。林柏月说,那是心里的毛病,县里没医生能治,眼下只好尽量和他交流,看着他别再弄伤自己。姜彻应了,将程锐接到自己家。
  情况似乎好了不少,程锐在他身边很安静,也没有再做别的事。
  暑假结束,他不肯上学,姜彻和程湘婷好说歹说,他才答应来试试。害怕他一个人路上出问题,姜彻要送他来,接他走。
  今天是第一天。
  姜彻站在靠马路的一侧,一手扣着他的手腕,问他今天怎样。
  程锐任他拉着,想了想说:“他们要我一个人坐。”
  姜彻皱眉:“班主任?”
  程锐点头,又看向前边,道路尽处是远山,苍茫一片。
  姜彻暗骂这群人有问题,嘴上道:“没事,咱自己坐,占一张桌子,自由。”
  程锐没说话。
  姜彻又说下午在毛子那里看了电影,很不错的武打片,还说他的小女儿要满月了,要请客。
  程锐静静听着,和他并肩而行。腕上是姜彻紧紧握住的手指。
  街道两旁是绵延的灯光,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没有尽头似的。夕阳的余晖笼罩整个城镇,万物都在它暖黄色的抚摸下悄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水面以下

  刹那之间,心里面担心的事,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恋之风景》
  梦中一切事物都是陈旧的黄色。似乎是无人的候车厅,空气里飞散着无数微小的尘埃。四五排塑料椅上,只坐了三两个人,他是其中一个。
  窗外偶有汽笛声呼啸而过,却看不到车。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两手放在膝盖上,不时看向站台,又收回来,低下头看着绞在一起的手指。大概在等人,却不知道等谁。
  忽然,坐着的一个人站起,双手扒在前座的椅背上,伸长脖子向外看,兴奋道:“来了!”
  (什么?)
  他惊讶,也要站起来看,那人却讪讪一笑,坐回去说:“看错了,不是不是。”
  他只好重新坐下。
  过不多时,那人再度猛然站起,说:“这次是真的!——啊不是……”
  他还没有站直,尚屈着腿,却只能重新坐下。
  除了那人时不时一惊一乍的声音,再听不到别的了。
  (好静。)
  他想要走,却不敢,害怕错过什么,也许一走,那个东西就来了。然而被沉静而死寂的空气压在胸口,他几乎无法呼吸。
  (救救我。)
  程锐双眼紧闭,嘴唇发抖,却迟迟没有醒。
  姜彻眉头紧蹙,轻声喊他名字,又拍他的脸,怕吓着他,动作不敢太大。
  (什么都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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