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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城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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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锐提着行李回家,正迎上徐母下楼买菜,老人家和他打招呼说:“这是放假了吧?好好在家歇歇,现在的学生都太辛苦了。”
  程锐摆出笑容,说是。
  回到房间,关上门,他将东西信手一堆,栽倒在床上,刚晒过的褥子很软,很舒服。一路上都有些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暑假到了。
  这个暑假发生了两件事:
  他有了同母异父的妹妹。
  以及,姜彻教会了他该怎样接吻。                    
作者有话要说:  

  ☆、言不由衷

  世事很难预料,只能随遇而安,要把握光阴。——《泰坦尼克号》
  徐婉君出生在夏天。
  午后雷声阵阵,雨水劈头盖脸打落下来,积蓄许久的热气一扫而光,连带着胸口的闷热也消失殆尽。雨水拍打着窗户,掩盖了走廊中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程锐看向窗外,雨水阻隔了视线,恍惚中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直到婴儿的哭声穿过雨帘,程锐才回过神来。他站在一边,看着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一拥而上,看着徐正秋激动得满眼热泪,看着护士有条不紊地将母亲和妹妹安置好,最后瞥见小丫头瘦小又皱巴的脸蛋。
  “小婉君生得真好看,和她妈妈一个样。”
  “对啊对啊,不过眉毛像正秋呢。”
  “嘴唇也像她爸爸。”
  程锐在人群之外,静静看着他们。
  妹妹身边是她的亲生父母,他们对她的出生充满了期待和祝福。她以后会快乐地长大吧?没有酗酒的父亲,也没有哀怨的母亲,没有争吵和恐惧,一家人幸福而美满。
  比他小上十六岁的妹妹,怎么想都隔着太过遥远的距离。
  一开始就知道是多余的那个,程锐并不认为会因为妹妹的出生而更加落寞,然而眼下的情景正真真切切地表明着,他们才是一家人。程锐感到自己格格不入,适才的恍惚感再度笼罩上来。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想。
  继而雨声渐稀,人声重新嘈杂,他听见母亲虚弱的声音:“锐锐?”
  徐正秋回头,对他招招手:“锐锐过来,不看看你妹妹?”
  程锐一愣,走到床边。
  程湘婷微歪着脸,看向身边的孩子,柔声道:“婉婉,这是你哥哥,哥哥来看你啦。”孩子只有四斤重,是个小不点,头发稀疏,脸蛋皱巴巴的,双眼紧闭,听到母亲声音时,举在脸边的两只小手轻轻挥了挥。
  程锐想摸摸她,又觉得会碰坏,只用食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低声说:“她好小。”
  “是啊,锐锐当初也是这么小。”
  徐正秋揽过他肩膀,笑道:“锐锐是大哥,以后全靠你保护妹妹了!”
  程锐静静看着婉君,点了点头。
  血缘真是相当奇特的东西。程锐对小孩子并没有特别的喜恶,不会刻意亲近也不至于讨厌,然而每次看到床上睡颜安恬的妹妹,都会觉得心头一软。
  “不就是当了哥哥,值得这么高兴吗?”魏宁边嗑瓜子边笑话他。
  程锐坐在吧台里仰头看电视,眉头微蹙,淡淡道:“没多高兴。”
  “一说起她,你嘴都歪到耳朵边了。”
  是风靡中国大江南北的爱情片,盗版碟随处可见,程锐先前看过,可惜当时光盘太旧,并不流畅。他很喜欢,这天又闲来无事,便重新租了碟。姜彻看他专心致志的模样,便笑着说:“你别看小锐这样子,其实心特软,小时候看《魂断蓝桥》,都没看懂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魏宁啧啧感叹两声,末了神色古怪地说:“打小就这么爱哭,还敏感得要死,阿彻你上辈子得多作孽,被矮瓜这种小孩儿缠上。”他住嘴不说,夸张地垂下头做出悲痛的表情,长长叹了口气。
  程锐瞥他一眼,往姜彻身边挪了挪。
  姜彻一手支颊,一手揉揉他头发,又松手,转向屏幕说:“一当哥,就知道什么心情了,不是亲生的也心疼,人家俩还一个妈,能不高兴。”
  魏宁耸肩:“你当人都跟你一样,身上长的不是心,是块儿豆腐。”
  姜彻嗤了一声,不作回答。
  吃过饭,姜彻提议到河边转转,魏宁大手一挥,说给他放个假,过过两人时光,晚上就不用上班了。姜彻笑话他生意太淡,本就用不上帮手。县城里酒吧很少,年轻人泡吧的风气也不盛行,不过魏宁人有趣,店里气氛好,酒吧又靠河滨,生意并不差。姜彻嘴上揶揄他,心里却是打算早点回去的。
  刚过八点,两岸的路灯已亮,灯光掩映在垂柳间,隐隐约约的。漆黑水面上的灯影被拉长,随波摇曳。河面上的风习习吹来,很是凉爽。姜彻穿着背心短裤,踩了双拖鞋,和程锐并肩而行,步伐懒散。程锐兴致不是很高,若有所思地望着河面。路边有卖烧烤的摊子,姜彻买了两串鸡翅和冰镇的可乐,递他手里,说:“还想电影呢?”
  那是部绵亘半个多世纪的爱情悲剧,女主角梦中和恋人相会时,姜彻注意到程锐在不停眨眼睛,猜到他情绪不高,兴许是电影的缘故。
  程锐点头:“也不是总想,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就有点难受。”
  姜彻拿可乐瓶冰冰他的脸,说:“那是电影。”
  程锐躲开:“我知道。”
  他说得又轻又快,带一点不服气的固执,姜彻听了出来,叹了口气,笑道:“我就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屁大点儿人,哭得跟花猫似的。”
  程锐撇撇嘴,闷头吃东西。他不喜欢姜彻这种口气,就跟自己从未长大似的,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小屁孩。
  “生气了?”姜彻说话间带着笑意,见臭小子还是不说话,只好说,“我觉得这结局挺好。很多事儿不圆满才是正常的。好歹有个人活了下来,再说——”他本想说两个人的春风一度,却想到雾蒙蒙的窗玻璃上那只白皙的手,就噎住了。
  程锐看向他,微蹙着眉问:“再说什么?”
  姜彻干笑两声:“他俩爱得挺深。”
  程锐想了想,点点头说:“也是。”
  姜彻莫名松了口气。这时身边有穿着校服的男女学生说说笑笑地过去,姜彻看到他们十指相扣,不禁感慨:“现在的孩子们都真早熟。”
  程锐不明其意,循着他视线看过去,说:“挺正常。”
  路灯黯淡,他的脸一半掩在阴影里,显得轮廓尤为深邃。姜彻心情很好,看他表情平静,忽起了兴致,开玩笑道:“你看,人家早恋的还能拉个手。”
  程锐抬眼看他,嘴角微微扬起,眼里还带着笑意,两人身高已相差无几,这副神情倒像是同龄人间的调笑了。他说:“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没意见。”
  姜彻本想看他害羞脸红的模样,眼下却落空了,略有失望,很快便换了情绪,正色道:“说真的,咱俩要真这样下去,一辈子都别想见光。别说拉手,”他一迟疑,叹息道,“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跟人好了。”
  程锐一愣,垂下眼睛,半晌才说:“能这样就很好了。”
  “什么?”
  程锐仰头看天,黑色的夜空中散落着几颗星星,他出神地看着它们,平静道:“我小时候总是想,如果你是我爸多好,后来又觉得,当哥哥好。你说要结婚,我很害怕,因为你不要我了,当时太傻,那样逼你,我一直很后悔。你住院的时候,我在想,不用原谅我,能在你身边照顾你就很好了。然后你说没事,还让我跟你住在一起,”他不敢看姜彻的眼睛,脸上发烫,轻轻地说,“现在我每天都很幸福,一想到你让我在你身边,还答应要跟我好,还肯让我亲亲你,就觉得很好很好了。”
  他本以为,能遇到姜彻,已经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哪想到还有意料之外的赠品。
  姜彻抓抓头发,嗤了一声:“操,要真这么想,哪还整天顺杆子爬,以前那样多好。”
  程锐看向他,忽又笑了:“心里想的,又不等于手上做的。”
  “我就说你整天跟魏宁混在一起,净学些嘴皮子功夫。”
  程锐不说话。对拥有的一切心满意足,才不意味着放弃了索求,人总是贪婪无度的,何况正因为拥有,才食髓知味,愈发难以放手。要怪只怪姜彻一开始就没有守住阵线,节节败退,才给了他杆子爬,他孩子气地想。
  姜彻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也不想再就既定事实过多纠缠,想到别的,便问:“真的挺喜欢你妹妹?”
  “嗯?”
  “你都这么大了,突然多个妹妹……”姜彻语含关切,“你妈这下子肯定没精力管你了,得体谅体谅她。”
  “还好,他们是一家人,婉婉又小,关心她是应该的。”
  知道臭小子钻了牛角尖还不自知,姜彻一巴掌拍他脑门上,骂道:“屁!什么你们他们的,只要你还叫她声妈,就还是她儿子,是她儿子,还分个蛋你们我们,那孩子不管你叫声哥?!”
  程锐有点委屈:“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三口,我没觉得不舒服。”
  姜彻白他一眼:“搁我这儿装个屁,说这种话,不就是心里难受吗?真他妈不在意,说话时就别给我皱着一张脸。”
  程锐咬咬嘴唇,别过头去。
  高中以前,程湘婷工作忙,他又粘着姜彻,母子俩交流甚少;高中程湘婷再婚,他在学校寄宿,一周回一次家,见面不过是吃顿午饭,饭间程湘婷例行公事一般问他在学校吃喝如何,钱可够用,再无其他。母子俩渐行渐远,程湘婷无力弥补,程锐心不在此,久而久之,也就由它去了。程锐自以为和母亲感情淡薄,她有了新的家庭,不会像从前那样把感情都压在他身上,本该乐得轻松才是。
  然而再怎样强调自己的多余,背后都是若有若无的落寞。好像唱着“最好的爱是手放开”的那个人,从来都不会真的放开。
  说不定不断重复着“无所谓”,只是为了掩盖心底深处的不安吧?
  程锐不愿意承认。
  只好倔强地转过头去,挺直了脊背。
  姜彻感到心疼。
  “好了,”他揽过少年的肩膀,“虽然老说不要你哭,但偶尔掉两滴眼泪也没啥,屁大点人。”
  “没哭。”程锐说。
  话是如此,夜里臭小子留宿,姜彻刚一躺下,便给他从背后抱住了,章鱼似的盘在身上。姜彻拍拍腰间的手,有些无奈,说:“也不嫌热,眼看都是入伏天了。”
  这姿势给了程锐莫大的安全感。鼻尖蹭着姜彻的后颈,他声音低沉:“说不定我有点嫉妒婉婉。”
  “怎么说。”
  屋里没有空调,旧风扇吱呀呀转着,还是热,程锐松手,靠着枕头,一手抓着姜彻手指,闷声道:“晚上总是不睡觉,又哭又闹的,我妈跟着也睡不好,不停爬起来,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前两天婉婉拉肚子,他俩一宿没睡,抱着孩子去医院,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姜彻捏捏他手心,笑着说:“你妈把你忘了,没人做饭,饿着了?”
  程锐敛眸,说:“饿不死。就是想起来小时候。”他停了一会,才低声道,“有年冬天,我晚上发烧,躺在被窝里直发抖。我爸出去打牌,我妈见我一直不退烧,想抱我去医院,又没车,想着等他回来,一起过去。”
  那是遇到姜彻之前的陈年旧事,其实记忆并不清晰,但程湘婷每每提起,都要抹一把眼泪,程锐听得多了,也觉得事情确实如此,竟历历在目。邵为均去世后,母子俩对有关他的事闭口不谈,程锐也就忘了,这时却忽然想了起来。
  “我妈给他打电话,他说打完牌了,在喝酒,要她找邻居一起去。我妈爱哭,看着挺瘦,其实脾气特别倔,不求人的。她生我爸气,就一个人带着我出门,弄完回去,都快一点了。”
  姜彻不说话,握着他手。
  程锐笑笑,继续说:“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了,听见他俩吵架,吵完了开始打,砸东西。他骂我不听话,肯定是玩凉水了才会发烧,又说我妈骗他,就是不想他去玩才说我发烧的,还想拽我起来,我妈就开始哭,又喊又闹的。哥,发烧的时候会特别冷,一直打哆嗦,我还觉得是害怕。后来他一出去喝酒,我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就条件反射,吓得直发抖。”
  姜彻揉揉他头发,说:“你那时候小。”
  “后来我妈就搬出来了。我们搬出来好几次,他都找了过去,不停认错,把我们接回家。这次我妈说绝对不回去,他说不过,就算了。在外头一住就是好几年,就再没回去过。”
  姜彻知道,这次母子俩住到了城北,租的房子,阳台上还摆了盆迎春。
  “以前我没觉得可怜。他是我爸,有没有都一样。”程锐抬手遮住眼睛,“但是看到婉婉生病,她爸妈那样,就忽然想起来。”
  “还生他气?”
  “说不上来。”程锐慢慢组织着语言,迟疑道,“他都走那么久了,我挺少想他。可是看到徐叔叔,就又想起来了。他不喝酒的时候,其实对我挺好。以前觉得他走就走吧,走了干净,但看着婉婉,就……”
  邵为均是避而不谈的禁区。
  程锐主动提起,过往的点滴都轰然而止,不得不重新思考关于“父亲”、“家庭”、“婚姻”种种他畏惧又向往的东西,顿时拨动了最敏感的神经。他抓紧姜彻的手,心想,已经都过去了,已经长大了,而且还有人陪着,所以没关系。
  “我想,婉婉真幸福,爸妈都活着,关系也好,都很爱她。”他拼命揉着眼睛,抿抿嘴,“其实我也喜欢她。但是……我都没有了,别人生下来就有的,我……”
  如果邵为均还活着的话。
  即使不能够破镜重圆,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总有转圜的余地。程锐不知道他能否学会原谅和接纳,却无比清楚,此时此刻,真的在想念那个人。
  曾经无比憎恨,觉得死了也没关系的人。
  那是他的父亲。
  程锐死死抓着姜彻的手,缩在他身边,哽咽道:“我没拉好他,为什么没拉好他。说不定我就是故意的。”
  姜彻忙抱住他,轻轻拍他的背,安抚道:“不怪你,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事,真没事。”
  程锐终于哭了出来。
  “那是我爸爸啊,我本来有爸爸的,他活着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他,一直恨他。他当初,为什么不能,不能像婉婉他爸那样呢……他明明,明明也像徐叔叔那样爱我妈啊,他一直没结婚,要是还活着的话……”
  血缘确实是很神奇的东西。
  程锐想要原谅邵为均了。但是邵为均已经去世很久了。
  姜彻给他擦眼泪,却越擦越多,他想说些什么,却无话可说。他虽是孤儿,却不像程锐这样感情纤细,姜老头又待他视如己出,是以童年无忧无虑,到得大了,明白他和巧玲巧枝不一样的时候,已经过了多愁善感的年纪,哪里知道程锐的问题当如何解决。想泛泛安慰几句,也觉语言苍白匮乏,能给的少之又少。
  姜彻不禁后悔,平时应该多读些书,至少学点安慰人的技巧。
  压抑许久的情绪喷涌而出,程锐太过激动,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般,哭得语无伦次:“好羡慕婉婉,我也……如果他还活着,要是我能……”
  再这样下去,熊孩子的牛角尖怕会越钻越深。
  姜彻一点也不想听他说什么“没生下来就好了”之类的话。
  妈的,为了你老子老婆兄弟都得罪了,到头来要还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受的罪不都成了空屁!
  姜彻心烦意乱,想着该如何安抚他,眼见程锐嘴唇一翕一合喃喃说些什么,脑子一热,忽的凑上前去,嘴唇贴上他的。擦眼泪的手也换了动作,一手扣着他后颈,一手捧着半边脸。
  程锐目瞪口呆,当即绷紧了身体,睁大眼睛,傻傻看着他。
  姜彻迎上他目光,也是一愣。
  该死,乱七八糟的电影看多了,都分不清楚电影和现实了,他想。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不是没亲过。姜彻硬着头皮,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
  咸的。
  死孩子真能哭。
  姜彻退开一点,又亲他嘴角,再到脸上,手指也帮忙,把他眼泪弄干净。
  等弄得差不多了,程锐还是没动。姜彻叹口气,向前挪挪,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轻声道:“没什么不好,婉婉可没我这么个便宜哥,陪吃陪睡陪哭,就差叫你一声大爷了。”
  程锐眨眨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水。
  姜彻心想,这眼睛真好看,又想到正题,不说清楚了,后患无穷。他缓缓气,想着平时电视里学到的情话,掺上笨拙的心意,一字一句地说:“你哥我从小就没爸妈,不知道别人家怎么样,但也还是这么过来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好的坏的,都是差不多的,没谁一辈子都顺顺利利的。你用不着羡慕别人,别人有的,你都有。”
  接下来的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停了停才说下去:“你爸走了,你妈跟了别人,没事,这不有哥吗?我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就比不上人家的爸妈了?以后别想些有的没的,谁说你是多余的,别的不敢说,哥这儿,这辈子都有你的位置。”
  程锐咬咬嘴唇,忽然笑了,说:“要是魏宁知道你这么说,又该笑话你了,跟电影台词似的。”
  姜彻脸一黑,松了手,恶狠狠道:“你不嫌丢人,就自己跟他说去。”
  程锐擦擦眼泪,又扑上来,趴他身上,轻轻亲他,说:“我想那么多,就是有点后悔,当初没跟我爸好好说过话。你说的那种牛角尖,我不会再钻了。”
  姜彻一脚把人从身上踹下去:“合着我想多了?”
  程锐越挫越勇,继续扒上:“没,还是有一点的。”
  姜彻有点后悔,怎么不过脑子,就亲了他;又想到第一次亲他,也是自己主动的,脸更黑了。
  程锐抱着他胳膊,小声问:“哥,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姜彻不理他,向床边挪了挪,嫌弃道:“松开,热死了。睡觉去。”
  一旁的风扇摇头晃脑地转着,程锐听着那声音,也觉得身体燥热,乖乖松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有种狗血偶像剧的即视感……

  ☆、泥足深陷

  一直到船看不见了,大家还是站在那里。后来我想抽烟,却摸不到打火机。我想起爸爸送我打火机的心情。——《恋恋风尘》
  暑假余下的日子里,程锐多呆在酒吧,白天看电影,写作业,帮忙干活,到了晚上时有留宿——因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他并不想总是和姜彻一起睡;程湘婷在坐月子,不去店里,也想要程锐多在家住。徐正秋不明白为何继子三天两头要去以前的邻居家住,程湘婷只是叹气,说那人待锐锐很好,却从未怀疑过两人真正的关系。
  天气越来越热,这年又是大旱,晚上屋里也不凉快。姜彻干脆在阳台摆了张钢丝床,风扇也扯到外边。程锐夜里留宿,这张床太小,又不想回屋里睡,离他太远,便在一旁打了地铺。这天姜彻在楼下招呼客人,交谈甚欢,喝了几杯,晕晕乎乎上楼,见程锐已在地上睡着了,四肢张开,摊成一个大字。
  程锐大概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家,不拘谨也不客气,像另一位主人。
  姜彻打个酒嗝,洗把脸,一头扎在床上,忽想起忘了点蚊香,懒得开灯,又摸黑爬起来。刚一下脚,便踩到了程锐,他忙挪开,已将人弄醒了。程锐坐起来,问怎么了。
  姜彻说没事,回屋拿蚊香。
  程锐兀自站起,拿过他手里打火机,摸索着穿上拖鞋,到屋里去。
  姜彻重新躺下,听程锐高声道:“在哪儿?”
  “床头柜里,找到没?”
  程锐扬声应了,出来时给他捎了杯水,搁在床边:“你又不是客人,喝酒干嘛?”
  姜彻懒洋洋趴在床上,手臂伸到地上去捞杯子,却碰到程锐小腿,他正蹲着点蚊香。顺手捏捏,姜彻才挪开手,摸到水杯,闭着眼睛凑到嘴边,呷了两口说:“腿上肉挺结实。”
  “还好,就是跟同学一起打球,跑跑操。”程锐点了蚊香,在床边坐下,借着夜色看他喝水,等着把水杯拿到一边放好。
  姜彻半阖着眼睛笑笑:“都是瘦肉,能卖不少钱。”
  程锐接过他杯子,问要不要再来点。
  姜彻捂着脑袋,说不用了,要他快睡,抓抓头发翻了个身,大大咧咧摊开,仰头看着夜空,繁星璀璨。风从河面上吹来,凉意驱赶着醉意,他还听见岸边的蛙鸣,一声高过一声。
  程锐还是进屋又倒了一杯,搁在一旁,说晚上醒了再喝。他回来躺下,跟姜彻一个姿势,一番打搅下来,困意全消,只好睁大眼睛,看着天上碎钻似的星星。过了一会儿,又轻声问:“哥?”
  姜彻鼻腔里懒懒哼了一声。
  “睡不着。”
  “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
  “不是怕黑吧?”姜彻笑话他道。却还是趴到床边,睡眼惺忪地望着他。
  程锐扭头,看着床上他探出的半个脑袋,头发乱糟糟的。他专心致志地凝视着他,说:“你把手伸下来吧。”
  “干嘛?”姜彻垂下手臂,继续调笑道,“你不是想抓着我手吧?真害怕?”
  程锐不说话,拉过他手,一根指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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