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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镯记-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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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却突然尖利的响了起来,她像是梦中被吓醒般打了个激灵。赵妈去接了起来,对方说找三小姐。她走过去接起来,对方用平静的语调说,三小姐,你哥哥找你。她听出来是哥哥的老部下,语气甚为奇怪,莫若说有一种诡异的平静。通话质量不好,有刺刺啦啦的杂音,借用了军用的线路?为什么突然从东北打电话回来{78}?!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霎时间都立起来了,干涩的咽了一口唾沫。她对着电话那头的沉默说了一声“喂”,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希婕啊。。。”她突然就哭了出来,“二哥。。。”“乖。”“嗯。。。”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小心摔破了膝盖,“以后呀,要乖乖的哦。”“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很快。。。就回来。。。”“二哥!”假如她能此刻抓住死神的手,能与死神对话,她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几十年去换她兄长的命,“以后小颍就拜托你了哦。”“二哥!”“毕竟。。。我是你二哥。你二嫂是元瑛。。。”姜同禾从楼上跌跌撞撞的跑了下来,徐德馨见状马上去扶。姜同禾扑到电话旁,大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电话那头的姜希泽像是听见了似的,疲倦的说:“父亲大人也要注意身体。。。”说完笑起来,笑着笑着,没了声音,似乎听到一阵呼喊,然后电话断了。
姜同禾握着手里儿子的最后一封家书嚎啕大哭起来。
“东北剿总副参谋长姜希泽,于四平前线受伤,养伤期间坚持工作,因过度劳累,突发心脏病去世。”遗体不久运了回来,致哀的信件和人员往来不绝,政府的褒奖令、抚恤金也一个都不少。再是哀痛,兄妹二人还是把丧事操办起来,姜同禾只说了一句“一切从简,七天办完”之后,就上楼自己哭去了。整个丧事期间,他也没见任何来客。七天办完之后,晚餐之前,他下楼,听见孙女在弹一首很哀伤的曲子,他觉得自己老了,已经不再能听一两个小节就辨识出这首曲子是什么曲子了。弹着弹着,似乎停了,听见孙女在啜泣,听见脚步声,大概是侄女过去安慰她。家里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看见长子一脸倦怠从医院回来。
他拄着拐杖走到客厅,看见侄女倒是坐在一旁,是王霁月在安慰伤心的姜颍,姜希耀跟在他后面,像是生怕他出什么事一样。他向孙女走过去,张开怀抱把孙女抱在怀里,老泪纵横喃喃道,爷爷对不起你。哭了一阵,他站起来,看着客厅里挂着的国父画像,眉头皱在一起,良久道:
“我父子三人,尽忠党国,却不能挽时局于危难,激浊扬清救民于水火!希泽熬干心血、劳碌而亡,希耀一个人又如何力挽狂澜,我一个老匹夫,空有良心,无力回天!”


作者有话要说:
{77}民革成立。
{78}假定可以。事实上我觉得不可能。

来个不应景(煞风景)的:最近这大踏步走向完结的节奏让我想起伍佰的歌,随口唱了起来:“就要发射太空弹~!”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实际上,傅元亨说了谎。他的确得到了同样的留言,但他不是以完全不知情的身份知道的。实际上,四月的时候,王婵月就问他,你能不能联络上你小姑,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她。他不傻,直觉知道王婵月和小姑之间有很微妙而亲密的关系,但他不说也不疑,他担心自己说了就有可能彻底失去王婵月,失去他等了这么多年情愿用一切去换去的唯一能做他妻子的人。于是他说可以,果然联系上了,又帮王婵月筹划了整个去北平的旅行,送她上了船{79},帮她打马虎眼,等她给自己最后的答复。
六月的北平,王婵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到后背肩胛骨处传来的如影随形的疼痛,啊,久违了。真是久违了。她走进一家茶馆休息,向店家打听傅司令的家眷住在哪里,店小二愣了一愣,一脸狐疑。她立刻补充道,她是傅大小姐的夫婿的远房亲戚,家里老人不方面来贺喜,就派她一个年轻人来给表哥祝贺祝贺。傅仪恒对外说夫婿是南通人,她把自己说成是苏州亲戚也很恰当,估摸着没几个北平的老百姓知道区别—在他们看来南方人都一样。
小二寻思最近局势紧张,来巴结总司令的人也不少,万一要真是个亲戚,得罪了可不好。遂笑嘻嘻的告诉她位置。她微笑谢过,临走居然很大方的给小二和掌柜一人一块银元打赏。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么反常的好心情。走在北平的街道上,道路没什么变化,她仿佛还能看见自己原先骑着单车在路上开心的飞驰的样子,还能看见自己和傅仪恒曾经一起走老远去买的糖炒栗子铺,还能看见当初□□示威的时候两人坐在茶楼上看见的激昂而盲目的人群的身影,种种种种,好像她是死了,而那些光影反而还活着。
傅家的房子换了,换到史家胡同{80},还是老四合院。胡同里没有卫兵,大概司令大人不在吧,听说他是个很低调的人,不喜扰民。她站在大门前,穿着一袭很漂亮的大红色旗袍—为这漂亮衣服,一路上侧目之人不少;心跳之快,好像下一秒就要撞破她脆弱的肋骨飞出来似的。
她敲了门。来开门的是当年的老仆人,还是那个老妈子。十年过去,她居然还是那副样子,瘦了反而显得她精神更好了。老妈子见是她,高兴的不得了,招呼她往里进,有一连叠声到里面去叫傅仪恒,王婵月听见她喊“小姐!小姐!王小姐来了呀!”,她都能想到傅仪恒表情的变化。她站在院里,仰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天空很蓝,因为是下午,有点发白,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不时,她听见傅仪恒低声对老妈子说先去泡茶,端到后面书房去。然后是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她穿了布鞋吧。
是微不可闻,我只是感受到你靠近我了。
“我穿你最喜欢的衣服来了,你喜不喜欢?”她微笑着说,然后才睁开眼,看见傅仪恒穿着黑色的旗袍,裹着那条自己送她的披肩,笑容戛然而止,感觉自己的心像是一把琵琶,有人狠狠扯上面的弦。
“好看。”傅仪恒见她只拿了一个不大提包,又算算她抵达的时间,觉得她应该是没带任何多余行李,大概打算此去不是单程,就是快去快回。“你来了。”“我来了。来,”
她想说来给你贺喜,可是干嘛和她一起骗自己呢?
“来看看你。”她笑了笑,眼眶就红了,只好低下头去,努力闭眼,让眼泪滴出又不留泪痕。她在傅仪恒面前温顺了十几年,偶尔还是想要硬气一下,“你该不会以为,你能骗得过我吧?”
傅仪恒叹一口气,走上来邀请她往里走,“是啊,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上当。我也没想让你上当。”王婵月和她保持了一点尴尬的距离,让傅仪恒的手挽不到她,却又能虚拢着她,“他在吗?”好不容易把眼泪憋回去,声音还是略带哽咽,她不想这样,她不是来要傅仪恒可怜她的,“在爸爸那里。爸爸。。。”傅仪恒替她撩开门帘,“爸爸很喜欢他。”“是吗?”“嗯。”“也是,毕竟是女婿。”
那可是你经年不婚终于给你父亲带回来的女婿,虽然是假的。
那可是我千挑万选找的假结婚对象,不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是完美无缺的同志。
两人在书房卧榻上坐下,傅仪恒接过茶放下,就让老妈子出去,吩咐没她的话不许任何人过来。沉默良久,傅仪恒本来在想怎么跟婵月说这一切,忽然发现王婵月在看着她,她也回看过去。王婵月双手支着下巴,像多年前上大学的少女一样看着她,那个时候她问她,怎么老看着我,她说,你好看啊。
“你说你现在四十五岁,谁信。”王婵月说,“一点儿都不像。”傅仪恒笑了笑,垂下眼神叹气道:“笑起来有皱纹的。你不是最爱数皱纹吗?”话音未落,大滴的眼泪还是从王婵月的眼眶掉落。傅仪恒看着心疼,想给她擦,王婵月却摆摆手拒绝了。“别了。”傅仪恒的手僵在半空,而后讪讪收回。
“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不要紧的。这不都。。。这不都跑了这么远吗?”“。。。”傅仪恒想到这里心里也是一阵酸涩,她觉得自己老了,所做的决定在事后看来都越发愚蠢。难道想不到她会专程跑一趟,就这样把她留在那样的境地?真是一石二鸟计啊,可是打下来的何止计划中的二鸟呢?
“姜家的大伯伯和二哥都去世了。”傅仪恒说,“是吗我还没和他们联系。”“这样一来,他们家大概会打算去美国吧。正好带着孩子们。”傅仪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王婵月用手指轻轻挠着盖碗,垂着眼神看着茶碗的花纹,“你这样不愿意和我走吗?”她想抬起眼神看傅仪恒,却觉得眼神很沉重,动不了,有强烈的看一眼就会焚毁的畏惧。
“假如我愿意和你走,我就不会回来了,不是吗。”傅仪恒像说一件平常事情一样说道,王婵月苦笑一声,好像笑完接着她就会哭号一样,可她没有,眼泪纵然似断线之珠,可声音却是平静的。她深吸一口气,道:“也是。你总是说什么都对。”这话像是炮弹一样,不偏不倚落在傅仪恒心头。
“我想问你,”她说,傅仪恒也偏过头来,脸上哀痛无法掩饰,王婵月看了也难受,声音颤抖起来,“这么多年,你有真心爱过我吗?不是因为美色,不是因为寂寞,不是因为任务,不是因为任何其他。”傅仪恒点头,“有。从来都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
“好。。。”王婵月仰起脸,眼泪满面横流,“你心里。。。还有更宝贵的东西吧。也算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即便仰着脸,也感觉喉头闭锁,“没看错人。”
我爱你,我爱你的潇洒,爱你的优雅,爱你的不羁,爱你这一切外表之下的赤子之心,爱你心中那团不熄的火焰,这火焰就是你都理想的渴望和坚持,因为有这团火焰你才永远善良,永远美丽,永远年轻。
我好爱你,所以我舍不得把你的火扑灭。我只能等待火焰把我也烧伤,我不能做它的薪柴,只能等待你因此离去。
她放开温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来,背后的伤口又觉得好痛,不知为何,又不是幻肢,为何总是痛?傅仪恒见她吃力,也迅速站起来扶她。王婵月仰脸看着她,“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我想我再也回不来了,你明白吗?不是我想不想,是我不能了。
她靠在傅仪恒怀里,初夏的微风把门帘吹起一角,怎么没有蝉声呢?有蝉声才会觉得这一个拥抱漫长,否则太短了。
傅仪恒感觉自己正拿着一把生了锈缺了口的破刀子一边捅王婵月,一边剜自己的心头。有那么十分之一秒,她想把王婵月留下,像一个青春期不管不顾的情种。她知道王婵月此去留给她们彼此的人生的只能是夜色无垠,黑暗中仅有的星光是对彼此的思念。可她不能,为了工作,为了婵月的健康,不能。
王婵月松开她,甚至还带了一点轻轻的力量推开了她。回到卧榻边拿起提包,傅仪恒开口道:“婵月,好好活着,好好养伤。”说不定长命百岁,还有可以见面的一天,“有什么话,让浩宁或者元亨带来就行。”我会等听你的一切好消息。
王婵月听闻此语,此行种种心酸再也无法克制,站在原地就痛哭起来。就算院中无人,她也不想别人听见,虽哭得痛彻心扉,声音却是极尽呜咽。傅仪恒想凑上去安慰—虽说也说不出什么来安慰—王婵月再一次伸手制止了她。哭的够了,王婵月深吸一口气,惨笑道:“我会想念你一辈子,可只怕我再也承受不起你的任何一点消息了。就让我死在回忆中吧。再见了,仪恒,”她缓缓念出这两个字,以前在笔记本上翻来覆去写了不知多少遍的名字,“你多保重。”
傅仪恒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四合院,轻缓的足音渐渐消失。她咬着嘴唇,不想哭的过分,哭肿了眼睛不好交代,一个人走回书房,坐在卧榻上,抚摸婵月留下的没有动过的茶碗。
王婵月头也不回的立刻抓紧时间回天津,上船,回上海。竟然都赶上了末班车。干净利落,是她跟傅仪恒学的作风。走,远远的走,连后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上了船的夜里,吐的厉害,让见惯晕船者的船员不知所措。虽然吐得虚弱,却整夜难眠,一个人在甲板上呆着,看一路的月色。船员苦劝无用,只好给她送来毛毯。回到上海,赶上姜家又在办丧事,她一路受风,照旧病了一场。王霁月讶异于她回来的这么快,想问,没说出口。没想到她先说,姐姐,你说我嫁给傅元亨好不好?王霁月先是一愣,而后红了眼睛,说好,你喜欢就行,姐姐支持你。
待得病愈,两人立刻抓紧从简办了喜事,准备去槟城找她父亲。她跟傅元亨说,我和你结婚,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要问我的过去。傅元亨说好。两人喜事的电报发出去,槟城回复的电报是她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正好是她结婚的前一天。那边急急劝她兄妹二人前去收敛骨骸继承遗产。
而喜报发到北平,傅仪恒当着她爹的面说好,夜里独自出门,回到苏州胡同那荒废的四合院,一个人喝了一整夜的酒。


作者有话要说:
{79}注意:以这个时候国共战略上的局势,不可能走陆路,只能通过水路抵达天津,然后前往北平。时间上设置的稍早,毕竟再晚一些等平津战役正式开打,天津会先于北平陷落,使北平成为孤城。当然这里可能存在设置不当违背史实的bug;如果你们发现了请务必指出。
{80}北京市东城区史家胡同47号(今为32号),现为傅作义故居,为建国初期,水利部长傅作义一家,以及部分水利部门工作人员居住在此。

本章配合《东邪西毒 终极版电影原声碟》中的《Love Theme (醉生梦死)》食用,效果更佳。

【终于写到了这一章!!!!!】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丧事办到熟悉、船票买到可以打个折—可惜无折可打—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姜希婕再一次开始处理财产转移手续,这回没有人看家了,她和大哥合计一番,不如租出去呢。虽然全家现在依然观望,但观望来观望去只是在等待决定什么时候走,到香港怎么办,是留在香港,还是直接就去美国。王婵月婚后身体一直不好,傅元亨也就留下来陪她,让幼弟先取道香港去美国。这一说,全家遂拜托在香港给全家人找个住处,姜希婕不在乎钱,说能签下租约就行,提前要走的话会给房东付违约金,不必担心。只要能找到住处。傅元醒带着任务去了。转眼深秋,东北节节败退,姜希耀总觉得自己眼看又要被调上去打仗。他必须做好所有的决定。
家里四个孩子,姜颍毫无疑问跟着姜希婕走,她带着父母的骨灰各一小份,准备终身携带。姜邺岁数到了,该带到美国去好好念书。姜琅还小,要她离开母亲有点困难,孩子自己也不很愿意。徐德馨倒是很坚决,说妈妈我可是要去随军,你是不能,跟着小姑去美国吧,妈妈一年半载也就过去了。至于王家的独苗,王霁月看了看情况只怕也是要一起带走。王浩蓬不愿意辞官而去,他打心眼里不愿意让人家说他汉奸之子临阵脱逃投降GF等等,他准备战斗到最后一刻,让人家看看他的脊梁。为此也准备将妻儿交给姐姐,但是要去哪里,一点主意都没有。因为她姐姐也不确定。王婵月婚后一直在生病,暂时无法前往槟城处理遗产事宜,王浩宁就更加不能去了。于是她非去不可,又不能动身。王浩蓬据此认为让妻儿去马来西亚也不错,至少也近,家中祖产也有不少在那里,妯娌之间还能互相照顾。甚至等到真的不能再打下去的那天,他也过去,照顾妹妹。让姐姐和“姐夫”终于摆脱这一切羁绊双宿双飞去。
可是战争也好健康也好,一再拖延,一大家子人竟然全部滞留在上海。姜希婕无奈,迁延就迁延吧,反正什么也没准备好,去了香港也没有地方住,去美国的签证也没有下来。这物价飞涨民不聊生的时代,老百姓为了一点米面要死要活,达官显贵们为了一纸签证要死要活。姜同禾一死,人丁不旺别无支脉的姜家等同于实质上失势,倒腾个签证也要走黑市—姜希婕倒不觉得大伯还活着就会怎么好办,可能只是没有现在这么难而已。她也没有什么舍不得钱卖不出脸皮的,这种时候才是该不择手段的时候。
十一月末,东北和华北都热火朝天的打了起来。动辄旅长师长兵团长被俘,劝降的消息也是满天飞。姜希耀还得不到调令,越发心急如焚。姜希婕在家劝他,你急也没用,往后一大家子人天各一方的,还不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吗一大家子人,他想,凋零殆尽。秋天办完了丧事,他居然是携带着父亲和弟弟的骨灰藏入祖坟,若非还有妻儿和妹妹,他只怕也是一个人了。
四十四岁的姜希耀变得有点感性,对准备随军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妻子说,我要是死了,记得把我葬回祖坟。徐德馨笑着说你死了我也不活,一起葬回去这种话还是留给副官吧。夫妇俩分明说的是苦涩至极的话,却相依相偎的笑了起来。
十二月底阴冷的冬天,姜希婕浑身疼,和王霁月回到家里—王霁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跑,干脆两人一块,反正自己也辞了工作—却看见姜希耀在家里大发雷霆。两人立刻停止正在议论的用多少金条买这么多签证{81}的讨论,脱了大衣放下,走过去查看。姜希婕问他怎么了,他不说,气的说不出话来,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封信,姜希婕拿起来看,好嘛,不气才怪。
姜希峻写来的家书,先提了提自己的事,说妻子生了对双胞胎,一儿一女,一次双全,母子平安,可喜可贺。遵从老太爷的意思,儿子起名叫姜邳,女儿起名叫做姜郇。还笑嘻嘻的说什么可惜没有拍照片不能寄过来云云。这都是糖衣炮弹,往下他就开始劝降了。向他的兄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分析战局,剖析官场,特别说到兄长的老长官陈诚被撤职之后,很多人要求杀陈诚以谢天下、而东北战局又越发不利国军等等事实,说国军已经守不住江山了;又说不日蒋校长只怕就要从总统位置上滚下来,李宗仁也势必不容土木系,兄长在国军可谓毫无前途可言,总之还是早日率全家投诚,我们姜家也可团圆。
姜希耀是恼羞成怒,她很明白。现在形势严重不利于国军,姜希峻说这的这些话也没有说错,但是姜希耀就是不能接受。换做她自己,她也想问一问弟弟,你得知二哥被打死在东北前线的时候,你怎么想的?那是你的兄长啊。
“你给他回信,我不想和他说话!你告诉他,我就是死,也不会投降的!他哥哥我别的没有,骨气还有!!”
转眼过了新年,香港那边终于有了消息,傅元醒还催快些,他要赶紧出发了;一家人遂出发前往香港。留在大陆的只有姜希耀、徐德馨和王浩蓬。出发的码头上,王浩蓬还在拿他的胡茬子扎儿子玩。他逗弄儿子,安慰妻子,说自己会到香港或者槟城与他们汇合,不要担心。傅元娥也就只好听他的。徐德馨把孩子们都托付给小姑子,两个大的还好说,就是小女儿不惯离开母亲,费了好一番安慰。
“姐,姜姐姐。啊呀,我还是该叫你姐夫。”王浩蓬对她们俩说,也不避讳孩子在场,“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我姐姐。我做弟弟的,其实什么也没做到。倒还是多亏有姐姐。以后在美国,姐姐也拜托你了,姐夫。”
他眼眶发黑,连着一个月没睡好觉,姜希婕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你保重自己就是,命最重要啊,记得。”他点头,“姐姐,我走啦。”王霁月眼眶有泪,伸出手紧紧去拥抱他,“自己保重,活着回来啊。你不回来找元娥,这事儿不算完。”他点头,很像小时候那个每次出门去玩都会跟自己说一声的小男孩。明明是双胞胎,却一直把自己当作大姐姐看待,从来都尊重自己。
船开走了,王霁月进去看妹妹的情况,傅元亨掏钱包了最好的几间连在一起的舱房。姜希婕走到甲板上看风景,看再一次告别的上海,“小姐啊,”已经要七十岁却依然像五十岁的赵妈走了过来,她的衣服还是那样,虽然会换新的,却始终是那么几件素色的女佣惯穿的衣裤,姜希婕总是觉得每年给她开的工钱放在银行里也是巨大的利息,“嗯?”“这又是一回。”“是啊。”“这一回,大概回不来了吧?”“嗯,不回来了,我看。”她转过身,看着赵妈的白发,好像看见她眼角有泪,心里也有点难过,“赵妈反正要跟我到美国去给你养老,怕什么?”
赵妈笑着打她,笑着笑着眼泪也流出来了,“好!给我养老!”
傅元醒不知道在香港使了什么手段,包租一整套唐楼,按理房东都喜欢分租,不愿意被人包了,结果他包了,房东也不敢说个不字,恭恭敬敬迎这一家子妇孺进来。四层的唐楼住下刚刚好。一家人走进门才发现傅元醒非租这个楼不可的原因就是,房东自己有台钢琴,可以给他的宝贝外甥女练琴。
王霁月时隔多年重回香港,当年很彷徨,现在有点儿焦虑,不过香港倒也没有很大的变化,她还认得路。安顿好一大家子人,虽然香港也不很太平,夜里两人还是跑出来溜达。王霁月怎么也想回忆一下曾经的那间冰室,走到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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