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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蔷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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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江湖经验之人眼内,一看便知绝非凡流!我们如今便往舍间,解缆放舟,明夜可到巫山,但花如雪一身武学或许较易对付,她那专门用来与人打赌的希奇古怪的问题,却最是难缠,老弟务宜对此多注意呢!”
  夏天翔心中虽未以为然,但口头却唯唯称是,老少二人,遂略为添备酒菜,共乘小舟,顺流东下。
  第二章:海枯石烂
  万里长江,以三峡之行最险,也以三峡之景最称奇秀。重岩叠蟑,遮天蔽日,江流本已奔腾澎湃,再为山势所束,急湍怒涛,益发卷起无数飞花,一泻千里,更加上水狭礁多,舟行其间,委实惊险万状。但这位白发渔人宫楠却随意操舟,谈笑自若,遇上风景绝佳之处,并能顺着水势使小舟略作回旋,与夏天翔指点眺览。
  夏天翔素来胆大好奇,见宫捕操舟手法太高,竟要他选择江流最急之处,冲波飞驶。并因宫楠曾自诩水上功力,忽然想起一位江湖中传说归隐已久的水路奇人,遂一面对景倾杯,一面向宫楠道:“宫大哥,你这‘宫楠’二字,如果加以颠倒,恰是‘南宫’,又有这好操舟手法,莫不是昔年啸傲洞庭,被江湖称为‘烟波钓叟’的南宫沛么?”
  官楠闻时,初觉一愕,旋即“哈哈”笑道:“夏老弟真好眼力,不瞒你说,‘烟波钓叟’南宫沛是我兄长,业已故去多年,我叫南宫浩,但这姓名早已不用,你还是叫我宫大哥比较好。”
  夏天翔听出这南宫浩化名的白发渔人宫楠的笑声之中,隐寓悲怆,知道这等江湖豪侠,决不会无端隐姓埋名,其中必有伤心恨事,遂双眉微挑,朗声叫道:“南宫大哥,你既说与我风萍一聚,情性相投,怎的似有隐衷不肯说出?夏天翔……”
  南宫浩似乎勾动前尘,情怀激荡,仰头目注排青千尺的夹岸峭壁,略定心神,截断夏天翔的话头说道:“夏老弟,我知道你是个血性??子,豪侠男儿,但南宫浩心中的隐事暂时不便道出。一年以后,江湖如再相逢,则当细倾肺腑,或许还要相求老弟,助我一臂之力!”
  夏天翔听南宫浩这等说法,自亦不便追问,两人遂在江涛汹涌之中,目送夹岸青山如飞倒退,指顾烟岚,一泻千里。
  回环曲折,暮雨朝云,不知不觉之间,舟到巫峡,一轮冰魄,已在青山缺处,偶可瞥见。
  南宫浩倒打船桨,略缓去势,向夏天翔笑道:“如今翟唐峡业已过尽,前面的参天峭壁,便是巫山。倘若机缘凑巧,最多江流三转,那位‘巫山仙子’花如雪便将出现!”
  话音方了,前路江流转折之处,已有依稀可辨的凄迷婉约的歌声传来,听出是:“年年玉镜台,梅蕊宫妆困;今岁未还家,怕见江南信!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
  夏天翔闻声笑道:“她唱的是宋人幽栖居士朱淑真的‘断肠集’中的词句,莫非这位‘天外情魔’仲孙圣的义女兼爱徒的‘巫山仙子’花如雪,真个被我一言道中,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不成?”
  说到此处,小舟顺着湍急的江流业已转过一重峰脚,只见左侧千寻峭壁之下,远远站着一位白衣女子,似在临风仁立,缟袂飘飘,抬头凝望东天皓月,口中仍作凄歌,但歌词已变,唱的是一首有名的祭文:“巫山一段云,阆苑一堆雪,瑶台一枝花,峨嵋一轮月,呜呼!云散,雪消,花残,月缺!”
  歌声幽幽袅袅之下,突然有一线十来丈的金色奇光,自白衣女子袖中射出,破空横飞,直坠江流之内。
  南宫浩见状,眉头略蹙,一面操舟度越急流,斜斜向那白衣女子所立之处驶去,一面向夏天翔说道:“花如雪一见来舟,便将‘金蛟长索’抛向江中,我们如不及时靠岸,她只消潜运内力,一抖蚊索,使将舟覆人亡,决无幸理!”
  夏天翔听到这“巫山仙子’:如此蛮横,剑眉方自略轩,眼前金光疾闪,“夺”的一声,又是一根带有倒刺尖钉的奇形长索,钉在船头之上。
  南宫浩“哈哈”一笑,索性收桨不用,由那“巫山仙子”单臂挽索,舟行如飞,刹那之间,便即傍岸。
  夏天翔卓立船头,目光如电,早就看清这位“巫山仙子”花如雪年约二十七八,长得修短适中,纤(禾农)合度,但人虽极端秀美,神情却仿佛隐含幽怨,眼角眉梢并微笼凶煞之气。
  离岸尚有两丈三四,夏天翔与南宫浩便飘然纵出舟中,“巫山仙子”花如雪一面把手中蛟索绕在岸边突石之上,一面目光略注南官浩,发话问道:“老头儿操舟手法既好,对于江流又熟,应该是这三峡上下之人,偏在禁期以内路经巫山,难道不知我花如雪所定的规例?”
  南官浩微微一笑,捋髯答道:“你那规例有什么大了不得?不过因为昔年有人在五月十五至十六的三日之间,未曾到这江边赴你之约,遂迁怒此时此地,自定规例,把凡属年年在这段期间经过巫山的来往旅客,均当作心头上既极痛恨,又极悬念之人,加以报复而已。”
  “巫山仙子”花如雪似乎惊于对方深知自己底细,柳眉微扬,妙目中射出一股冷酷的光芒,缓缓说道:“你们既然知我定这规例的根由,莫非故意到此,怎不通名?”
  夏天翔看不惯花如雪的这副冷做神情,朗然接口答道:“我叫夏天翔,这位是我宫楠大哥,常言道得好:‘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滔滔东去的万里长江,总不会是你私人所有?我有事东海,宫大哥送我直下西陵,虽然知道有你在途中作祟,也不过准备接几招‘天外情魔’仲孙圣所传的诡异武学,及答复你几个刁钻古怪的问题而已,根本谈不上有意无意!”
  花如雪静听夏天翔话完,目中反而煞光渐敛,做色稍除,换了一副笑容说道:“小兄弟,你好口才,好骨气,居然不怕‘天外情魔’所传的诡异武学,及我‘巫山仙子’花如雪刁钻古怪的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当今武林八大门派之中哪一门派的弟子?”
  夏天翔眼珠一动,扬眉答道:“我听说你专门爱以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与人打赌,则我们何妨先赌一阵?我若答不出你所提的问题,便照实吐露师承,答得出时,你便先弄些酒肴之属,来请我们吃吃,不要如此小气。”
  “巫山仙子”花如雪又复深深打量夏天翔几眼,点头含笑说道:“你这位小兄弟实在是我数年来所遇人物中最妙之人!不管你对我所提的问题能否答复,花如雪都应该略尽地主之谊。”
  说完,忽然仰首绝峰,发出一声宛如鸾凤的悠长清啸!
  夏天翔知道花如雪这是招呼她手下使者准备酒食,遂拉着南宫浩就石而坐,静待对方提出问题,加以答复。
  花如雪啸毕,一抬纤手,微掠云鬟,并指着天边皓月,向夏天翔微笑说道:“小兄弟,我们第一场赌得不大,所以我问得也不大难,这长空皓月,为什么会有阴?有晴?有圆?有缺?”
  夏天翔大笑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又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你这第一个问题,委实太……”
  话犹未了,月光下人影忽闪,自那百丈绝峰之上,飘落两名绿衣侍女,丰中各提食盒,在石上摆设了五六样精致酒菜,两大壶美酒,及杯盘之后,然后向三人敛衽施礼,垂手侍立。
  “巫山仙子”花如雪一面亲自持壶,替夏天翔、南宫浩斟酒,一面笑道:“小兄弟,你不要以为题目容易,要知道难的还在后面,我们第二场赌些什么?”
  夏天翔见这位“巫山仙子”先替南宫浩斟酒,意态颇为从容,但持壶转向自己之时,却玉臂略颤、娇靥微红,似在暗聚功力?
  “天外情魔”仲孙圣,“风尘狂客”厉清狂与师傅“北溟神婆”皇甫翠一向齐名。这花如雪既是仲孙圣的义女而兼弟子,夏天翔自然不敢怠慢,遂暗凝师门绝学“乾天气功”,贯注右臂,单掌擎杯,含笑相接。
  壶口杯沿才一搭上,夏天翔便觉对方真力太强,自己必难久持,不由脸上微红,正待加功施为之际,花如雪内劲忽收,斟酒满杯,盈盈一笑说道:“小兄弟,第一个问题,虽然算你答出了,但我也试出了你的来历,你是‘北溟神婆’皇甫翠的弟子。”
  南宫浩闻言,不觉一惊,暗忖难怪夏天翔不怯“天外情魔’,仲孙圣的名头,原来他竟是当世武林内三大难缠人物中“北溟神婆”皇甫翠的门下!
  夏天翔被人家看破来历,只得赧然点头;向花如雪笑道:“第一阵赌约是你所提,这第二阵赌些什么,应该由我决定!”
  花如雪笑道:“小兄弟,你这脾气,真像你师傅一般倔强,不过她倔强得令人可怕,你却倔强得令人可爱而已。花如雪因有誓言,在昔年违约之人未曾到此践约以前,不离巫山,故而第二阵赌约,想订为:我若得胜,你在三年以内,须代我找寻那违约之人,催他来此赴约。你若得胜,我便送你一样颇有妙用之物!”
  夏天翔微笑点头,“巫山仙子”花如雪依旧手指那轮皓月问道:“小兄弟,你方才说是‘月如无恨月长圆’,请问这轮清辉朗照人寰的光明皓月,怎会有恨?”
  夏天翔知道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根本没有什么正确答案,只看自己是否能投中对方心意而已,遂在微一寻思之后,缓缓答道:“我记得李商隐有两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蟾光桂影,高处清虚,碧海青天,离愁索莫,只怕你这‘巫山仙子’,可能与嫦娥仙子所恨相同,情怀相若呢?”
  夏天翔这番答话,果然深深打动花如雪的心怀,蓦地珠泪泉流,垂头不语。
  南宫浩恐怕双方弄僵,一声轻咳,正待发话,那位“巫山仙子”花如雪已举袖拭去颊上泪痕,自怀中取出一叠约莫方圆五寸的朱红丝网,递向夏天翔,凄然笑道:“小兄弟,第二阵又是我输,这叠网儿,送与你吧。”
  夏天翔目光略注花如雪掌中的这叠朱红丝网,不由神色微惊,一面伸手接过,一面皱眉问道:“这是不是又名‘情网’的‘红云蛛丝网’?”
  花如雪点头说道:“你师傅与我师傅齐名,这‘红云蛛丝网’又与‘乾天霹雳’齐名,一属至柔,一属至刚,仗以行侠江湖、确有无穷妙用。”
  夏天翔喜出望外之下,收好那叠“红云蛛丝网”,向花如雪笑道:“做人处事,首重公平。适才在第一次赌约前,你曾经声称无论胜负,均一尽地主之谊。如今我却在第二次赌约后,声称必于三年以内替你找那违约之人,催他来此践约,聊当琼瑶之报。”
  花如雪看了夏天翔一眼,方从妙目中射出两股感惭交迸的光辉,夏天翔又复问道:“那违约之人,究竟是谁,你该告诉我了吧?”
  花如雪娇靥之上一阵飞红,竟似微带羞赧地讷讷答道:“他……他……他就……就是以前住在东海钓鳌礁,如今业已云游天下、不知去向的一钵神僧:”
  这几句答话,听得夏天翔与南宫浩好不愕然。因为自“巫山仙子”花如雪的神情语气之上,分明知道必系一桩情孽纠缠,谁会料到对方竟是名震八荒的佛门高手?
  尤其夏天翔更为关心,急声问道:“你不是立誓在对方未曾来此践约以前不离巫山?却怎么会知道一钵神僧业已离开钓鳌礁,云游天下?”
  花如雪脸上微现惭悔的神情,接口答道:“这是我去年今日,听得武当离尘子及少林‘铁掌银梭’骆九祥所说,料无谬误!”
  夏天翔闻言,不禁暗蹙双眉,自忖一钵神僧既已云游天下,而自己奉“蔷薇使者”所差的东海之行,究竟应否再去?
  正在付度之间,花如雪目中又复一射英光,向夏天翔说道:“小兄弟,承你之情,花如雪极为感激!我向来对人都是提出三项问题及过手十招!如今因你我师门颇有渊源,十招可免,不必过手,只把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便送你们登舟,自己也回转朝云峰暮雨壑中,静待一钵神僧践约,不再在江边向人寻衅了!”
  夏天翔知道这第三项赌约的题目,花如雪必然要让自己来出,遂想了一想说道:“谈到此处,我们之间根本无仇,暂时也不必争胜。则这第三项赌约的题目,倒真煞是难出,不如以未来作赌,谁败谁就须竭尽心力,帮助对方了却一桩生平大愿!”
  花如雪拊掌赞道:“小兄弟这桩题目出得大有意思,我不甘心三场发问,场场都败,故要好好想个问题,难你一下。来来来,我先敬你与这位宫老人家一人一杯‘朝云仙露’!”
  话完,举杯邀客,夏天翔、南宫浩人口一尝,这种“朝云仙露”果然不仅香醇无比,并还名副其实,在连尽数杯以后,便使人有微觉栩栩飘飘的神仙之感。
  花如雪一面敬酒,一面口中微作沉吟,突然灵机触发,目注坐下青石,向夏天翔笑道:“小兄弟,第三项问题来了。俗语云‘海枯石烂’,请教‘海’要怎样才枯?‘石’要怎样才烂?”
  夏天翔皱眉笑道:“你这个问题,问得确够刁钻!我必须想个古怪答法,才好相配!”
  说完,擎杯沉思,久久不答。
  花如雪略候片刻,微笑说道:“小兄弟,不要过份逞强,你已连赢两阵,难道还不知足?这最后一阵却大概是我赢了?”
  夏天翔委实苦思未得,正待含笑认输,突然看见一只夜鸟冲天高飞,不由大喜叫道:“答案有了’是两句我自己胡诌的诗,但保管叫它‘海枯石烂’!”
  话音到此略顿,然后满面得意神色,朗声吟道:“世间有鸟皆精卫,天下无人不女蜗!”
  南宫浩听得“哈哈”笑道:“这真是妙问妙答(精卫填海,女蜗炼石等两桩故事,几乎尽人皆知?倘若‘有鸟皆精卫,无人不女蜗’,确实海必填枯、石将炼烂)”
  花如雪也感慨无已地长叹一声说道:“小兄弟聪慧无伦,使我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彻底惨败,花如雪心服口服!但方今武林各派,歧见日深,尤其对你师傅表面畏之甚深,暗里恨之甚切。据我们这片刻倾谈观察所得,小兄弟灵性虽高,做性大强,故在江湖行走,难免险厄极多,艰危迭至,那面‘红云蛛丝网’,防身攻敌,妙用无穷,务须善为珍藏,不要轻易失去才好!”
  夏天翔谢过教益,便与南宫浩纵回舟中,花如雪金蚊长索一收,挥手示意,依旧编袂临风地位立江边,目送他们所乘的小舟,破浪乘流,顺势飞泻。
  两岸猿声,一路清景,南宫浩把夏天翔送出三峡,到了宜昌,因自己尚有要事,遂与他互道珍重而别。
  夏天翔年轻喜事,并因与南宫浩相交颇称投契,一旦分袂,也未免微觉黯然,信步走上一家酒楼,凭栏买醉。
  因夏天翔登楼之际,时已不早,楼中除他以外,只有一位黄衫酒客犹在独对杯盘,流连未去。
  此人虬髯如戟,相貌在威猛之中略带潇洒,尤其一对炯炯的眼神,开阖之间,隐蕴精芒,夏天翔与他目光微对,不觉一惊,暗想江湖中哪来这多异人,自己一路所经,已够新鲜,难道在这宜昌酒楼,又有奇遇?
  越是好奇,目光便越是老向这位虬髯黄衫酒客看去,由他桌上业已堆起的不少空壶空碗,便可见此人酒量饭量均非等闲。夏天翔不禁心头一动,想起“蔷薇使者”曾经嘱咐自己沿途寻访一位江湖经验极丰而行踪无定的“天涯酒侠”慕无优,或可向其请教出自己与她匆匆一面便告怀念难释,骑青马,着玄衫,使吴钩剑或跨虎篮的姑娘的姓名宗派。
  此人酒量既好,相貌又如此不凡,会不会就是“天涯酒侠”慕无忧?被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地,误打误撞,撞个正着。
  夏天翔越想越对,越看越像,竟忍耐不住,起身走过,见那虬髯黄衫酒客手边放着一柄湘妃竹骨折扇,遂搭汕说道:“尊扇甚雅,能否见借一观?”
  虬髯黄衫客怪眼一翻,向夏天翔说道:“少年人说话,越爽直越好,你想看扇子,便尽管拿去,这等文诌诌、酸溜溜的样儿,多么讨厌!”
  夏天翔平素对人向不客气,今天是因心中怀疑这位虬髯黄衫酒客可能就是“天涯酒侠”慕无忧,自己少时还有要事相求,所以才特别文文雅雅地客套两句。谁知居然碰了这大一个钉子,遂没好气地取过那柄湘妃竹骨折扇,“刷”的展开,心想叫看就看,既然不识抬举,自己又何必对牛弹琴,白费气力?
  谁知折扇才一打开,夏天翔神色又变。
  原来扇上一面画的是几竿墨竹,苍劲脱俗,笔意高绝,另一面则龙飞风舞地写着辛弃疾的“西江月”道:“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扇尾并镌有一方朱红小印,赫然正是“天涯酒侠”四字。
  夏天翔目注虬髯黄衫酒客,含笑问道:“老前辈就是‘天涯酒侠’慕无忧慕老前辈?”
  虬髯黄衫酒客摇头答道:“我不是慕无优,慕无忧如今大概正在优到无可奈何,四面受敌之下。”
  夏天翔还以为对方故意推托,方自一指那颗朱红小印,虬髯黄衫客又复瞪他一眼,冷冷说道:“小娃儿怎的如此罗嗦?这又不是我的印章,我的印章在几竿墨竹那面。”
  夏天翔这才知道这扇上字迹,虽是“天涯酒侠”慕无忧所书,但另一面的墨竹,却是这虬髯黄衫客所书。
  翻转看时,果然也铃有两颗小小的印章,印文一朱一白,朱文字学钟鼎,镌的是“殷勤理旧狂”,白文则系小篆,辨出是“狂之又狂”四字。
  夏天翔弄不清楚这“殷勤理旧狂”及“狂之又狂”两方小印,是何人印章,只因听出“天涯酒侠”慕无忧似有险难,遂关怀颇切地问道:“在下夏天翔,请教慕无忧老前辈现在何处?”
  虬髯黄衫酒客哼了一声答道:“慕无忧除了眼皮宽、肚皮大、能喝酒、爱说话以外,别无所长,你苦苦追问他的下落作甚?”
  夏天翔剑眉微挑,朗然答道:“在下一来想向幕无忧老前辈请教一桩小事,二来慕老前辈是位名声极好的前辈江湖奇侠,既在四面受敌之下,理应设法略尽绵力,帮助他分优解愁。”
  虬髯黄衫酒客闻言,眼中突然射出两道亮如闪电的炯炯奇光,略注夏天翔,“哈哈”一笑说道:“连我都在拈杯无计,你还能替他分忧解愁?”
  夏天翔听出虬髯黄衫酒客的这两句话不仅狂傲无伦,并对自己颇为轻视,不由扬眉答道:“江湖之大,宇宙之广,未必除老前辈以外,便即无人。”
  虬髯黄衫酒客见他这等不服的神情,又是微微一晒,抬头问道:“你知不知道当今武林中八大门派,以哪一门派最不好惹?”
  夏天翔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老前辈这话未免问得有些不通!”
  虬髯黄衫酒客眼中又射奇光,凝注夏天翔问道:“你这小娃儿倒蛮有意思,且说说看,我不通之处何在?”
  夏天翔傲性已动,冷笑一声答道:“自负侠肝义胆,仗剑江湖之士,根本只问事之情理曲直,不应顾及人之好惹难惹,不当为则妇孺不欺,当为则强梁不惧……”
  话犹未了,虬髯黄衫酒客突然狂笑说道:“小娃儿倒真狂得可爱,反把我教训一顿!但你不知内情,且慢议论……”
  夏天翔也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接口问道:“慕无忧老前辈与人怎样成仇?在何处有难?老前辈不妨明言!”
  虬髯黄衫酒客点头笑道:“你若能饮尽我面前这一壶美酒,我便告知你慕无忧而今安在。”
  夏天翔见那一壶酒最多三杯,遂满满斟了一杯,擎在手中,一倾而尽。
  谁料这酒味之香,及酒性之烈,夏天翔居然前所未尝,加上饮得过急,先前又复喝了不少,故仅一杯入腹,已觉蹙眉,但为了亟欲得知“天涯酒侠”慕无忧与人结仇遇难的这段事情,遂把这壶香烈的美酒,勉强饮尽。
  夏天翔第三杯酒入喉,脑际业已微眩,但他置杯就桌之际,却不由目瞪口呆。原来那位虬髯黄衫酒客,竟然如鬼魅一般,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那柄湘妃竹骨折扇及一锭纹银,留在桌上。
  这酒楼后窗便临江岸,夏天翔微愕以后,探头看时,果然瞥见那位虬髯黄衫酒客的身影,到了三十来丈以外的一丛树木之间,并仿佛似对自己回身招手。
  夏天翔自私下北俱神山以来,尚未见过身法如此快捷的武林人物,惊佩万分之下,知道那锭纹银是对方留给店家,作为酒菜之资,遂顺手取了湘妃竹骨折扇,也自穿窗而出,施展轻功,向那丛树木暗影,如飞扑去。
  但等他赶到距离那丛树木尚有十丈左右之际,却瞥见那位虬髯黄衫酒客居然身形凌空纵出五六丈远,落向江心,以绝顶轻功,飘飘然踏波而去,并有隐约吟声,随凤送到。
  夏天翔见状越发心惊对方功力之高,居然可与恩师“北溟神婆”皇甫翠仿佛?知道追已无及,只得立在岸边,愕然目送,并听出虬髯黄衫酒客口内所吟的是唐人李义山的诗句:“重筛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元是梦,小姑居处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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